卫兵们搀扶起霍夫曼向门外走去,但是他的步伐却很重,几乎每走上一步都要花上很大的力气,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既没有人去挽留,也没有人对这一切表示质疑。
施特莱纳这时同样一言不发,他甚至没有再去看霍夫曼一眼,昔日的信赖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弥漫在会议室里的一缕失落。
“我的统帅,”霍夫曼在会议室大门旁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平静的转过身注视着施特莱纳,“如果有一天第三帝国是毁在了自己人手里,那么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说罢,他就迈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了会议室。
施特莱纳和克拉迈尔的脸庞几乎同时抽搐了一下,但是他们却继续保持着沉默。
“我的统帅,是到了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刻了。”魏格纳终于站了出来:“无论您做出怎样的选择,陆军都将为您战斗到最后一刻!”
“空军也会这样做的!”伯尔茨曼跟着站了起来:“无论等待我们的结局是什么,我们都会用鲜血来捍卫军人的荣誉!”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么我们现在就进行表决,凡是不同意采取行动的,请举起你们的手。”当施特莱纳缓缓说出这句话之后,他便将双手背在了自己身后。很快,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一片臂林。
“先生们,请记住你们今天的选择,”施特莱纳的声音里没有兴奋也没有失落,“因为从今以后,我们就要把脚下的这片土地视为故乡了”
没人能猜透施特莱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当齐楚雄微笑着在自家的晚宴上向孩子们宣布这个消息时,埃里克、提比莉娅顿时欢呼雀跃,就连一向不爱吭气的路易斯也激动的抱着爱伯斯塔克转了好几圈。
“这下好了!霍夫曼想挑起战争,结果却是自己被赶下了台!”埃里克兴奋地喊道:“只可惜我没看到他那副失落的样子,不然我一定会比现在还高兴!”
“是啊”提比莉娅的眼圈突然红了,“要是我爸爸和你哥哥还活着的话,他们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好了,别哭了。”埃里克将提比莉娅揽入自己怀中,“我们的事业正在一天天的走向胜利,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获得真正的自由,到时候我们就把他们带回自己的故乡,好吗?”
“嗯。”提比莉娅点了点头,便依偎在埃里克肩头。
“齐医生,你瞧啊,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爱伯斯塔克笑了,“要不是您,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今天呢。”
齐楚雄淡然一笑,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有人按响了门铃。他急忙吩咐爱伯斯塔克去开门。片刻过后,爱伯斯塔克却神色慌张地跑回了餐厅:“齐医生,霍夫曼来了!”
“他在=来做什么?”齐楚雄一愣。
“不知道,他只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您面谈,而且他是一个人来的。”爱伯斯塔克说。
“走,我们去迎接他。”齐楚雄急忙走向客厅。离着很远他就看到霍夫曼正站在门外,脸色虽然还算平静,但是眼圈居然有些红肿。
“难道他刚刚哭过一场吗?”齐楚雄心中暗自吃惊,迅速来到霍夫曼面前,“总理阁下,您身体不好,应该呆在医院里好好养病才是,为什么要跑出来找我呢?”
“看来我住院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霍夫曼说,“既然如此,我可以和您单独说两句话吗?”
“当然可以,我们去书房谈吧。”齐楚雄领着霍夫曼去了书房,房门刚一关上,霍夫曼就开口道:“亲爱的齐,想必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今天凌晨发生的一切,不错,我现在已经被免去了所有职务,而且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替统帅阁下效力,这说明有些人多年来的图谋终于得逞了。”
“您说的这些人包括我在内吗?”齐楚雄静静地注视着霍夫曼。
霍夫曼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齐楚雄的问题。“我今天来是想求您帮我一个忙。”
“要我帮您做什么?”齐楚雄问道。
“帮我去向统帅阁下求情,让他不要下令处决奥托。”
“您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统帅阁下,而偏偏要我出面呢?”齐楚雄又问道。
“我说话要是还管用的话,我也就不会来找您了。”霍夫曼回答的很干脆。
“这件事情很难。”齐楚雄思索片刻,答道:“他开枪杀人被人亲眼看到,又当众侮辱统帅阁下,就算我去求情,也没有把握让统帅阁下宽恕他”
“我相信您会做到的!”霍夫曼打断道:“因为这不仅仅是为了奥托,也是为了您自己。”
随着霍夫曼的这句话说出口,书房里顿时陷入了沉默,齐楚雄和他对视而立,两人似乎都已经读懂了对方的眼神,但是却都不急于捅破这层窗户纸。
片刻后,齐楚雄终于打破了沉默。“好吧,就让我去试试吧。”
“那我先替奥托谢谢您。”霍夫曼说完这句话,居然对齐楚雄躬身一礼,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齐楚雄驻足良久,心中反复回味着霍夫曼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不知为何,他嘴边居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齐医生。”
“爸爸!”
爱伯斯塔克和三个孩子跑进了书房,“霍夫曼刚才都和您说了些什么?”埃里克着急的问道。
“他求我在施特莱纳面前为布劳恩求情。”齐楚雄说。
“您答应他了吗?”埃里克紧张的问道。
齐楚雄点了点头。
“为什么!”埃里克顿时瞪大了眼睛,“布劳恩过去干了那么多的坏事,现在他终于要受到惩罚了,而且眼下只要您再加上一把劲,说不定就能把霍夫曼也干掉,可是您却在此时突然选择收手,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因为”齐楚雄刚要解释,路易斯却在这时插言道:“要是霍夫曼真的死了,爸爸就会成为克拉迈尔等人的攻击目标,这会对我们的起义计划造成非常不利的影响,所以我们必须让霍夫曼活着,那样克拉迈尔等人才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必须和爸爸结成同盟,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地位,而我们就可以借助这样的机会来继续从事起义计划。”
埃里克吃惊的扭头看了看路易斯,又转过来盯着齐楚雄:“爸爸,事情真的是像路易斯说的那样吗?”
“你呀,”提比莉娅朝埃里克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想不到,真不知道你过去满脑袋的聪明都用到了什么地方?”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都用到你身上了。”齐楚雄笑着替埃里克做出了回答。
“哎呀爸爸,怎么您也拿我开心。”提比莉娅脸上顿时泛起一层红晕,她跺了跺脚,扭头跑出了书房。埃里克急忙追了出去,爱伯斯塔克好笑的摇着头,去为齐楚雄端咖啡。转眼间,书房里就只剩下了齐楚雄和路易斯。
路易斯这时望着窗外,他耳朵里听着埃里克和提比莉娅在官邸门外不时发出欢乐的笑声,表情却显得说不出来的孤独。
“路易斯,”齐楚雄走到他的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头,“我知道你也喜欢提比莉娅,但是我不希望这会影响到你和埃里克之间的情谊,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定要学会爱护对方,懂吗?”
“爸爸,您放心吧。”路易斯收回了自己落寞的目光,“我虽然得不到提比莉娅的爱情,但是我会为她和埃里克祝福的,因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们永远都是亲人。”
“这我就放心了。”齐楚雄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帮你父亲做些事情,他年龄大了,身边也需要你的照顾。”
“我知道了。”路易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多好的孩子们啊”齐楚雄喃喃自语,“只可惜他们偏偏生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
763千钧一发(28)()
往日热闹非凡的艾德斯瓦尔宫此刻静的出奇,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因为他们知道施特莱纳从潜艇司令部回来之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了很大的脾气,甚至还有人听到他嘴里喊出了“枪毙”这个字眼。
大凡聪明人在这个时候都会选择躲起来,期待着暴风雨结束的时刻,但是对于真正的智者而言,他们却从来不会在任何困难面前停下自己的脚步。
“梆梆!”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施特莱纳突然被敲门声惊扰了沉思,他抓起身边的水杯砸到了门上:“我说过了!谁也不准来打扰我!”
“将军,是我。”门外传来了齐楚雄平静的声音。
“哼!”施特莱纳又倒在了躺椅上,但是几分钟后,他还是气呼呼的站起来为齐楚雄打开了房门。“你又来干什么?难道也想劝我放过他们吗?”
“他们是谁?”齐楚雄笑着反问道。
“你少装糊涂!”施特莱纳喊道:“快说,是不是那些人让你来求情的?”
“我真不懂您在说些什么?”齐楚雄摇了摇头,“我只是前来探望您,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施特莱纳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我要是什么都知道了,还会在您面前装糊涂吗?”齐楚雄淡然一笑,朝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只见地上到处都扔着被撕碎的文件。他俯下身,随手拾起一张还算完好的文件看了几眼,“哦,这可真有意思,您安排霍夫曼总理去养病,可是军队和政府里的很多人居然不同意您这样做。”
“我看他们真是不想活了!”施特莱纳气呼呼的把刚发生不久的事情告诉了齐楚雄。“你说,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可是那帮家伙却都站出来反对,先前他们口口声声反对马克西米利安搞的军事行动,现在军事行动已经取消了,而且马克西米利安也因为这件事情下了台,可是他们却又异口同声的要求我不要再对他是否贪污受贿一事继续追查下去,他们的脸怎么变得这么快!简直就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
“将军,本来这种事情不该我多嘴,但是您既然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我,那么恕我直言,我倒觉得您其实没有必要把霍夫曼总理是否真的贪污受贿一事继续追查下去,因为只要他还活着,某些人就无法把剩下的精力用来对付您。”
“你的意思是说,要是马克西米利安不在了,克拉迈尔就会把矛头对准我吗?”施特莱纳问道。
“这个道理很多年前我就对您说过。”齐楚雄道:“留着他们互相争斗对您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要是我估计的不错,克拉迈尔很快就会动员手下在雅利安城内制造惩办霍夫曼的舆论,而您如果不在此之前采取对策的话,到时候就会变得很被动。”
“可是我已经免去了他的职务,而且还将试图杀人灭口的布劳恩关进了监狱,难道这样做还不能让他罢手吗?”
“将军,克拉迈尔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要将霍夫曼总理赶下台,他肯定还想借此机会彻底控制帝国政府,所以您必须给他一个明确的警告,让他知道在雅利安城里没人可以挑战您的权威。”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首先,您要发布命令宣布在霍夫曼总理康复之前,由您本人亲自兼任帝国总理一职,然后找个理由,严惩一些在背地里制造舆论要求克拉迈尔接任总理职务的人,最后,您还要经常去探望霍夫曼总理,摆出一副依然对他非常重视的姿态,这样一来,就算克拉迈尔有天大的胆子,恐怕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的建议很好,”施特莱纳点了点头,“不过,布劳恩的事情又该如何处理呢?他可是杀了人的,如果我下令赦免他的话,就会削弱帝国法律的威严性,这会给今后带来很多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将军,”齐楚雄淡然一笑,“您该不是想告诉我,您真的相信布劳恩是在杀人灭口吧?”
“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不相信这个事实?”施特莱纳反问道。
“因为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齐楚雄说:“他早不杀人灭口,晚不杀人灭口,偏偏选择在您眼皮底下做这件事情,我想霍夫曼总理就算再傻,也不会在这种时刻犯下如此低级别的错误。”
“可是你要知道,布劳恩声称这些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和马克西米利安没有任何关系”
“将军,您是个明白人,所以我斗胆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弗莱舍尔上校从前胡作非为时,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干的那些事情都是受了您的指使,可是他这些话又有几个人相信呢?”
施特莱纳盯着齐楚雄看了半天,突然无可奈何的笑了:“你呀,说话总是这么刻薄,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
“将军,”齐楚雄也笑了,“假如我没有把您当朋友看待,又怎么会在您面前说这些话呢?”
“好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来,我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施特莱纳从办公桌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接着便递到了齐楚雄面前。
齐楚雄拆开信封,发现里面装着几张照片,不由好奇地问道:“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你还是赶快拿出来看看吧。”施特莱纳笑着催促道。
由于不知道施特莱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齐楚雄谨慎的取出了照片,但是从他的目光落到照片上那一刻起,他的手却突然开始不听话的颤抖,紧接着这种颤抖便传递到了全身,最后化作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楠楠我的楠楠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齐楚雄手中拿着的照片里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在蔚蓝的天空下,她穿着一袭红色风衣站在海边的沙滩上眺望着远方,微咸的海风卷起她的长发,更加衬托出她与众不同的美丽,在她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年轻男人,望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恋的味道。
“本来这件事情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是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没顾得上。”施特莱纳的口气里充满了歉意:“你应该还记得我过去曾经说过要帮助你找到女儿,为了实现我的承诺,我把这件事情交给了罗蒙,他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总算是搞清楚了你女儿的下落,就在当年你被捕的那个夜晚,她和你妻子失散后就流落街头,直到有一天被一个名叫范德维特的荷兰老人救回了家,范德维特先生对你女儿非常好,不但将她抚养长大,还送她去读大学,而你女儿也很优秀,现在已经是荷兰很有名的钢琴演奏艺术家。”
“她从小就喜欢音乐,”齐楚雄擦了一把眼泪,努力控制住激动的心情:“总是在我面前嚷嚷着要成为一个艺术家,今天看来,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是啊,她不仅仅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而且还找到了一份爱情。”施特莱纳伸手指向照片里的那位男人:“这是你未来的女婿,也是个中国人,名字叫做赵德明,他比你女儿大六岁,是个物理学家,两个人的感情很好,而且他们还打算在明年回到你的祖国,在那里举行婚礼。”
“结婚?”齐楚雄起初一愣,但是没过多久,他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啊,距离我们父女失散已经过去了十八年的时间,她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姑娘,是该谈婚论嫁了”说到此处他不觉又开始哽咽:“若晴你听到了吗?我们的楠楠长大了,你在天堂就安心的长眠吧”
施特莱纳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齐楚雄悲伤的语调,他的眼睛里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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