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路德维希轻轻叹了口气,便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向葬礼现场。
“弗兰茨,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让他们哭个痛快。”一个熟悉的声音令路德维希猛然停下脚步。
“齐”路德维希惊讶的转过身,望着眼前那张平静而又熟悉的面孔,话语中忍不住有了一丝指责的味道:“难道你忍心就这样看着他们一直悲伤下去吗?”
“不,我当然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齐楚雄说,“但是他们今后的路还很长,如果连这点痛苦都无法承受的话,那么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命运所淘汰。”
路德维希沉默良久,徐徐道:“齐,我想和你谈谈。”
“好吧,”齐楚雄明白自己没有任何可以拒绝路德维希的理由,“我们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面了,也确实该好好谈谈了。”
两人一道转身乘车离开了葬礼现场,来到了恩特菲尔德工厂对面的山头上。路德维希停好车,率先下车走到一处悬崖边,他望着山脚下灯火通明的军工厂,突然转过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齐楚雄,“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齐楚雄走到路德维希身边,“三年前,普吕格尔将军为了指挥进攻恩特菲尔德的战斗,把指挥部设在了这里”
“是啊,”路德维希接过了他的话,“当时我就站在这座山头上亲眼目睹了你是如何单枪匹马闯进恩特菲尔德,继而不费一枪一弹就解决了这场危机,你知道吗,当时我的心一直悬着,生怕你在工厂里面遭遇不测”
“弗兰茨,”齐楚雄嘴边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是我一生最难忘的时刻,当我走出恩特菲尔德军工厂的大门时,是你第一个跑过来迎接我,后来你为了帮助我安抚人心,还放弃了自己的专业,勇敢的承担起了重建恩特菲尔德的重任,我知道,假如你没有把我当成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我做这些事情的。”
黑暗中,路德维希凝视着齐楚雄的脸庞,海蓝色的眼眸中渐渐透出了一股迷惘的目光,“齐,”他用一种非常艰涩的语气问道:“你说我们今后还能做朋友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齐楚雄对路德维希投去了一缕惊讶的目光,“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感到很不愉快的事情吗?”
“你别误会,”路德维希有些慌乱地摇着头,“我只是我只是在想假如有一天,我们无法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到时候我们的友谊还能像现在牢固吗?”
第五百二十三章看不见的魔掌(42)()
“该来的永远躲不过去。”齐楚雄心里默默地说着这句话。“弗兰茨,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会走到同一条战壕里,难道是因为梅克他们的事情吗?”他反问道。
路德维希用沉默做出了回答。
“弗兰茨,我没有办法向你解释我现在的心情,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令我感到非常痛苦,因为这件事情纯属意外,我没有想到梅克会和别人开这种玩笑”
“齐!”路德维希打断了他的辩解,“你告诉我,这场悲剧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几句玩笑话才引发的吗?梅克他们说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弗兰茨,”齐楚雄努力掩饰住心中的痛楚,“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齐,我从不怀疑我们之间的友谊是某种阴谋的产物,正因为这样,我才想对你提一个我已经想了很久的问题。”路德维希说到此处加重了语气,“齐,请你告诉我,你是发自内心的要和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融为一体吗?”
“弗兰茨,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路德维希固执的说,“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齐楚雄凝视着路德维希那张憔悴的面孔和他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的眼神,心里面不由泛起一股伤感,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从没想过要去欺骗任何人,但是为了拯救那些生活在地狱里的人们,他却不得不在自己的这位好朋友面前继续隐藏事情的真相。
“弗兰茨,我不管你都听到了些什么样的谣言,我只想要你知道,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齐,”路德维希低声叹了口气,“请原谅我会对你提出这样的问题,其实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提醒你,虽然统帅阁下目前对你非常信任,但是暗中还是有无数道眼睛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只要你稍微露出一点在他们看来是不轨的举动,他们就会像一群贪婪的吸血蝙蝠那样蜂拥而至,到时候你就算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也无法解释清楚自己的行为,一旦你失去了统帅阁下对你的信任,那么死亡的结局也就离你不远了。”
“弗兰茨,谢谢你的提醒。”齐楚雄仰望着头顶上的岩壁,“我想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你说对吗?”
“我不知道”路德维希痛苦的摇着头,“但是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我们两个会站在不同的战壕里,拿着武器试图打烂对方的脑袋。”
齐楚雄的眉头猛地跳动了一下,他沉默良久,才对着路德维希低声道:“弗兰茨,除非是我昏了头,否则我永远都不会用枪口指着你的脑袋。”
“齐,我也和你一样!”齐楚雄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在路德维希听来却是一种庄严的承诺,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到了地上,“我们这辈子永远都要做最好的朋友,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雨都不能摧毁我们的友谊。”
齐楚雄望着路德维希激动的神情,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他心里非常想让路德维希也加入自己的事业,但是他知道至少是在目前,这还是一个难以企及的梦想。
“弗兰茨,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为了消除眼前稍微有些紧张的气氛,齐楚雄及时转变了话题,“我正在设法让施蒂尔和契尔斯卡娅回到雅利安城,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想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路德维希急忙问道。
“我告诉统帅阁下,我在斯特伦霍芬遇到了一位年轻的中尉,他对正在进行的朝鲜战争有着与众不同的看法,统帅阁下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命令我要和他随时保持联系,及时了解他对战局发展的想法”
“等等,”路德维希忍不住插了一句,“你说的这些和施蒂尔有关系吗?”
“呵呵,亲爱的弗兰茨,你的脑袋真的有些不太灵光了。”齐楚雄笑着说,“实话告诉你吧,那位年轻的中尉实际上就是施蒂尔。”
“什么!”路德维希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这不是明摆着欺骗统帅阁下吗?”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齐楚雄微微皱眉,“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你想啊,统帅阁下当初在赦免施蒂尔和契尔斯卡娅时,可是下了决心要让他们两个一辈子都在斯特伦霍芬过着流放生活,我要是不想点办法的话,他们两个能回来吗?”
“话是这样说倒也没错,但是”路德维希犹豫的说,“你觉得自己这样做真的可以帮助他们摆脱流放的生活吗?”
“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一切进展的还比较顺利。”齐楚雄说,“施蒂尔在战略上眼光独到,他不久前对朝鲜战争的预测目前已经成为了现实,眼下正是帝国用人之际,我相信统帅阁下没有理由放弃这块瑰宝。”
“你当真觉得自己能成功吗?”路德维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如果一个人做任何事情从一开始就想着失败的结局,那么他肯定将会一事无成。”齐楚雄没有丝毫的动摇,“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必须做到。”
路德维希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上,“很抱歉,”他小声说:“我应该知道你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好了弗兰茨,关于这件事情我只能和你说这些了,请你替我保守秘密好吗?”
“好的。”路德维希认真的点了点头,“真希望能够与他们早一点相聚。”他刚说完这句话,脸色就再度黯淡下来,“只可惜当他们回来时,你的身边却已经少了一个人。”
“弗兰茨,这只是一场意外,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我想葬礼这时差不多也该结束了。”齐楚雄故作平静的转身走向吉普车,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整个人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他这时的心情就像是希腊神话传说中为人类盗取光明火种的普罗米修斯,正在忍受着秃鹰叼食心脏的痛苦。
两人回到了恩特菲尔德的葬礼现场,梅克等人的棺椁已经被掩埋,三块洁白的十字架墓碑在向人们无声的控诉着地下世界的黑暗。一大群囚犯们聚集在葬礼现场久久不愿离去,他们聚在一起,低声为死去的人做着祈祷。埃里克和提比莉亚双双倒在博拉斯尼耶夫的怀抱里,两个孩子肩头在不停地抖动,脸上的泪水已经浸湿了衣裳。
齐楚雄走到墓碑前,望着提比莉亚憔悴的脸庞,不禁想起了自己至今不知流落何方的女儿,他靠近这个对他来说不算太陌生的小女孩身边,轻轻地伸出手想要擦干她脸上的泪水,但是提比莉亚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拼命地朝博拉斯尼耶夫怀里钻去,说什么也不肯让齐楚雄靠近自己。
“这孩子是怎么了?”齐楚雄起初还有些纳闷,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问题的原因,“唉”他望着自己身上的黑色军装幽幽的叹了口气。
“齐医生,这两个孩子太可怜了。”博拉斯尼耶夫将埃里克和提比莉亚交给身边的同伴,起身来到齐楚雄身边,“一个失去了哥哥,一个失去了父亲,真不知道他们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是啊,这确实是一场悲剧。”齐楚雄朝着三块墓碑投去了一缕悲伤的目光,接着又问道:“提比莉亚还有亲人吗?”
“没有了,”博拉斯尼耶夫摇着头说,“自从三年前她的母亲被炸死之后,她就一直和索拉相依为命,现在索拉也走了,可怜的提比莉亚”博拉斯尼耶夫的喉头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既然她已经没有了父母,那就让我来做她的父亲吧。”齐楚雄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这个请求。
“您要做她的父亲?”博拉斯尼耶夫吃惊的看着齐楚雄,“齐医生,您不会是一时激动吧?”
“不,我是认真的。”齐楚雄说,“我也有一个女儿,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今年也该十岁了,正好和提比莉亚的年龄差不多,而且提比莉亚老是呆在工厂里也不是个办法,这会使她永远无法接受良好的教育,所以我打算把她带到我身边,让她和埃里克还有路易斯生活在一起,我想这样一来,就可以为她尽可能的减少一些父亲去世所带来的痛苦。”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博拉斯尼耶夫经过一番考虑,点头同意了齐楚雄的要求,“您打算什么时候把她带走?”
“我现在就带她走。”齐楚雄环顾左右,见到四周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便迅速靠近博拉斯尼耶夫的耳边小声说道:“眼下的局势非常复杂,在没有得到我的指示之前,请您一定要控制住大家的情绪,既不要讨论这件事情,也不要与德国人发生冲突。”
“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控制住大家的情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和德国人发生冲突。”博拉斯尼耶夫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齐楚雄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他又听到博拉斯尼耶夫对他提出了一个更加令人头疼的问题:“齐医生,梅克说您身边有内奸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第五百二十四章看不见的魔掌(43)()
齐楚雄的脸庞突然之间僵硬了——梅克死了,这个勇敢的犹太小伙子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可悲的是,直到他死去那一刻为止,他也不知道齐楚雄曾经怀疑过他这件事情,而眼下博拉斯尼耶夫的问题又将齐楚雄带入到痛苦的自责中。
“齐医生,这件事情难道是真的吗?”博拉斯尼耶夫的语气开始有些焦急了。
“也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齐楚雄给出了一个令人无法理解的答案。
“那么到底有还是没有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空我再向您解释,不过您要记住,从现在起,您必须严格约束自己的属下,千万不要再随便说话,尽一切可能避免引起德国人的注意,明白吗?”
“我明白了。”博拉斯尼耶夫知道齐楚雄不肯透露事情的真相一定是有某种难言的苦衷,于是他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么您现在就要走吗?”
“是的,请您把提比莉亚和埃里克送到我的车上去,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德国人一定会起疑心的。”齐楚雄转身望了一眼梅克的墓碑,便默默转身离去。
回城的路上,齐楚雄一直沉默不语,埃里克和提比莉亚坐在汽车后排和他一样默不作声,即使在回到官邸之后,这种沉闷的气氛也没有丝毫改变。听到动静的路易斯从房间里露了一下头,当他看到埃里克身边又多出了一张陌生的面孔时,顿时像是受惊的小松鼠一样缩回了自己的房间。
时钟在沉默中走到了晚上八点,爱伯斯塔克准备了一桌饭菜,但是埃里克和提比莉亚谁也没有胃口,他们躲在自己的卧室继续忍受着痛苦的折磨。
齐楚雄也没有胃口吃饭,他坐在餐桌旁愣了很长时间,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朝卧室走去,但是从身后传来的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却使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爱伯斯塔克匆匆抓起电话问了几句话之后,就扭头看着齐楚雄:“齐医生,是阿金霍夫上尉打来的电话,他说他想约您晚上一道出去走走。”
齐楚雄站在楼梯边静静想了几秒钟后,道:“请您告诉他,一个小时之后,我在官邸门前等他。”说罢,他便径直去了卧室。
一个小时之后,阿金霍夫如约出现在了里宾特洛甫大街13号的门前。几天不见,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深蓝色的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就连额头上也多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齐楚雄的语气虽然听上去很平静,但还是难以掩饰他心中的悲伤,“发生在梅克身上的惨剧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吧,就在我们对他产生怀疑的时刻,他却在黑暗的监狱里忍受着德国人的折磨,直到死去也没有向德国人泄露我们的秘密。”
“我都听说了,所以我的心情才会如此沉痛。”阿金霍夫的声音很低,“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盲目对他产生怀疑的”
“不,这个错误不该由您一个人来承担,我也应该承认,关于谁是内奸这个问题已经把我的思维带向了一个难以控制的领域,这就使我在无形中戴上了一副有色眼镜,再也无法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阿金霍夫惊讶地问道:“齐医生,您所指的真相是什么?”
“我们边走边谈吧。”齐楚雄走上了街道,阿金霍夫稍稍犹豫了一下,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后。
雅利安城的夜晚同样处在“地心之光”的注视下,只不过街上的行人却少了许多,由于缺少娱乐项目,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早早入睡。街头偶尔还有一两支巡逻队从齐楚雄和阿金霍夫身边经过,但是领头的军官却只是对他们毕恭毕敬的行个军礼后,便催促着士兵们继续无聊的巡逻。
“格里高利伊万诺维奇,您瞧啊,我们的身后现在没有了盖世太保的监视,而即便是只有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