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终于还是被霍夫曼打破了,他打开一瓶白兰地,灌满了放在自己和齐楚雄面前的酒杯,在素来讲究礼节的西方饮酒文化中,只有酒鬼才会这么干。
“来,为今天的事情干一杯。”霍夫曼端起酒杯,又一次讲起了中文。
齐楚雄没有言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自从离开阿姆斯特丹的宪兵司令部之后,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为了一场悲剧而干杯。
“您为什么不说话,这可不符合您的性格。”霍夫曼也喝干了酒,于是他便盯着齐楚雄。
“您要我说什么?”齐楚雄沮丧的托住头,“我自以为可以帮助施蒂尔摆脱困境,结果呢?您也看到了,比原来还要糟糕。”
“灰心丧气可不是您的作风,”霍夫曼又往两人的酒杯倒满了酒,“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眼下我们必须齐心合力保护施蒂尔,而接下来就要看您是否能把握住机会。”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而且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助他。”齐楚雄心情虽然不佳,但是却也没有放松对霍夫曼的警惕。
“听我说,亲爱的齐,至于您是如何把那个女人藏到了官邸里,还有您都和她说了些什么,这些事情在我看来统统没有施蒂尔的生命重要,而且我也相信您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才会做出这种事情,眼下我们两个必须合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救出施蒂尔。”
“那您想让我去做些什么?”
“我想让您去找陆军总司令魏格纳将军,请他去安抚维尔托克将军,他一直很欣赏施蒂尔,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这有用吗?”齐楚雄将信将疑道。
“当然有!”霍夫曼肯定的说,“魏格纳将军与维尔托克将军在一战时曾经同在一个步兵团服役,二战爆发后,他们又在一起并肩战斗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人私下的交情很好,如果由他出面安抚维尔托克将军,我想事情一定能够出现转机。”
“这个主意可真不赖。”齐楚雄顿时转忧为喜,他端起酒杯激动的说:“只要维尔托克不再发难,我想施蒂尔就有救了,来;我们干一杯!”说完,他就带头一饮而尽。
霍夫曼并未像齐楚雄那样激动,他浅尝一口,便将酒杯放下,“您先不要高兴的太早,就算魏格纳将军愿意出面为施蒂尔求情,但是如果统帅阁下己经下决心要严惩施蒂尔,那么我们依旧无法阻止一场悲剧上演。”
“我想不会的。”齐楚雄提前露出了乐观的笑容,“将军阁下是个好心肠的人,眼下他虽然正在气头上,但是我想只要他能够冷静下来,就一定会认真考虑自己的决定。”
“您太天真了,”霍夫曼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到齐楚雄面前,“请您先看看这个。”
齐楚雄急忙接过这张纸一看,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他的脸色就变得如同一张白纸,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一直汇集到下巴上,最后再汇聚成一条细线滴落到地板上。
“这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霍夫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您还记得我们不久前去向统帅阁下汇报军情时,遇到的那位阿尔蒙特博士吗,他当时就是去向统帅阁下汇报执行这项计划的情况,您想想看吧,如果美国人打进了雅利安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统帅阁下一定会下令引爆发电站,到时候整个地下世界就将化为乌有,他和我,还有您,以及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将成为帝国的殉葬品,而这件事情他甚至连我都没有告诉。”
“这一定是一场误会!”齐楚雄还是不愿意相信施特莱纳会做出如此残酷的选择,“我不相信将军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霍夫曼冷笑了一声,道:“您还记得当初发生在‘美丽如画’集中营的事情吗,我当时和您打赌统帅阁下不会轻易饶恕那些发动暴乱的囚犯们,可是您却认为这不可能,结果呢,您难道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被处决吗?”
记忆中并不太遥远的一幕顿时呈现在齐楚雄眼前,施特莱纳的一道命令葬送了数百名囚犯的生命,而自己的求情也并未完全发挥作用。
“是啊,您说的不错,我只记得他是个心肠不错的人,可是却忘了他还是帝国的统帅。”齐楚雄盯着自己面前的空酒杯,良久之后,他突然抓起酒瓶,为自己灌了满满一杯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霍夫曼并未阻止齐楚雄的举动,而且他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在酒精的刺激下,他那张很少有表情的脸开始隐隐呈现出一种愤怒的红色,“是啊,这就是我们的统帅,以前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元首最后会选择他做自己的继任者,现在我总算是想明白了,因为他们都认为失败的民族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们都坚信高贵的血统绝不能被玷污,这就是我找了很长时间的答案,虽然有点迟,但是却让人永远都无法忘记。”
“那您说施蒂尔还有救吗?”齐楚雄有气无力的问道。
“很难,但是也并非没有希望。”霍夫曼说。“维尔托克将军虽然在日耳曼军官团中拥有很高的威望,而且统帅阁下也很看重他身后这股力量,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替维尔托克出口气,那么统帅阁下未必会下令处死施蒂尔,眼下真正的障碍还是出在统帅阁下自己身上,他认为施蒂尔背着他和一个犹太女人发生关系,这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对已故元首的背叛,这是一项很严重的罪名,自从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掌权以来,还没有那一个人在犯下这样的罪行后能够逃脱被处决的命运。”
“我不明白,难道两个人相爱之前,还必须先看看对方的血统是否纯正吗?这和在市场上挑选配种用的牲口有什么两样!上帝啊,这种制度实在是太荒谬了!”齐楚雄愤愤不平的喊道。
“荒谬?不,这就是现实。”霍夫曼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您可以对这种制度提出抱怨,但是却无法摆脱它,而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从这种制度中找到漏洞,然后再加以利用。”
“您是不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齐楚雄急忙问道。
“好主意倒还谈不上,但是我认为它值得一试。”霍夫曼并未急于揭晓答案,而是转换了话题,“我问您,施蒂尔和那个俄国女人是真心相爱吗?”
“是的,这一点我可以用名誉担保。”齐楚雄急忙回答道。
“既然是这样,那她刚才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为了活命才去勾引施蒂尔的?”
“我不知道,”齐楚雄摇了摇头,“但是我想这里面一定有鬼。”
听完齐楚雄的回答,霍夫曼静思片刻后,突然冷笑道:“齐,我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魔鬼的邀请(下)()
“是谁在搞鬼!请您快告诉我?”齐楚雄握紧双拳,一看就知道他内心充满了愤怒。
“是弗莱舍尔!”霍夫曼用力的拍着茶几,“契尔斯卡娅告诉您的那些事情绝对不是编造出来的,而且这也符合弗莱舍尔一贯的习性,自从在雷区里出丑之后,他就一直对施蒂尔怀恨在心,总想着要找机会报复,我敢肯定是这个小人在某个时候发现了隐藏在吕贝克官邸的秘密,然后他就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盖世太保和维尔托克将军,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借着统帅阁下的手除掉施蒂尔,然后再堂而皇之的回到统帅阁下身边,继续过着为非作歹的日子!”
“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霍夫曼一语提醒梦中人,齐楚雄突然回忆起契尔斯卡娅在审讯室里刚一见到弗莱舍尔时,脸上那种仇恨的表情,如果不是曾经受到过伤害,这种表情可绝对装不出来。一想到这里,他顿时按捺不住愤怒的心情,站起身就向外跑去。
“您这是要去哪里?”霍夫曼迅速拦住了他。
“去艾德斯瓦尔宫!我要当着统帅阁下的面揭穿这个小人的阴谋!”齐楚雄气呼呼的说。
“这没有用,您现在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是弗莱舍尔操纵这一事件的证据,统帅阁下不但不会相信您,反而会因为您曾经和施蒂尔一起对他隐瞒真相而对您产生反感,到时候您不但救不了施蒂尔,自己也会因此受到伤害。”
“这”齐楚雄懊恼的拍着头,可是他很快又兴奋的喊道:“我怎么把您给忘了,我想如果您能够亲口告诉契尔斯卡娅,只要她说出事情的真相,那么您就会饶恕她和施蒂尔,这样一来,真相不就大白了吗。”
“要是事情像您说的这样简单,那么契尔斯卡娅为什么不在统帅阁下面前讲真话呢?”霍夫曼摇头苦笑道:“这里面有些事情一定是我们还没有搞清楚的,而且如果由我出面让契尔斯卡娅当众说出真相,那么弗莱舍尔一定会说这是我为了包庇施蒂尔的罪行,而在逼着契尔斯卡娅编造谎言,这样一来,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复杂,一旦维尔托克将军认定是我在插手此事,那么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捍卫自己的声誉,到时候统帅阁下为了平衡我们两方的势力,也只有选择将施蒂尔处决这一条路。”
齐楚雄听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懊恼的回到了座位上,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亲爱的齐,您难道就这样失去信心了吗?”霍夫曼回到了他面前。
“不,我没有失去信心,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齐楚雄低声说。
“坐在原地不动永远解决不了问题。”霍夫曼说,“您现在马上去找魏格纳将军,我们必须先设法阻止统帅阁下下达处决施蒂尔的命令,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好吧,我这就去。”齐楚雄迅速站起身。
“请您记住,我们现在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人。”霍夫曼对他伸出了手,而且还特意加强了“我们”这个单词的重音。
齐楚雄握住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心里面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和霍夫曼结为盟友,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离开了吕贝克的官邸,齐楚雄来到了坐落在威廉凯特尔大街的德国陆军司令部,当他告诉一位参谋他是来找魏格纳时,这位参谋遗憾的告诉他魏格纳一大早就带人去考察部队训练情况,恐怕要到很晚才会回来。
齐楚雄自然不会站在原地傻等,他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让这位参谋找来一辆吉普车,立刻驱车前往魏格纳的去处,倒霉的参谋大概没想到自己会摊上这种差事,不得不苦着脸为齐楚雄当起了司机。
四个小时之后,当时钟已经来到下午六点时,齐楚雄终于在一处山地师的营地食堂里找到了魏格纳,这位陆军总司令正在和一群士兵们呆在一起共享晚餐,当他看到齐楚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由于一直担心罗森巴赫的安危,齐楚雄直到现在也没有处理自己脸上的伤口,甚至连划破的军装也没有来得及更换。
齐楚雄没有心思向魏格纳解释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究竟是怎么造成的,他匆匆跑到魏格纳身边,用一种很失礼的方式把魏格纳拽出了食堂。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在最短的时间内告诉了魏格纳发生在昨天夜里的事情。
“我的天!施蒂尔怎么可以干出这样的事情,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魏格纳皱纹密布的脸庞上此刻写满了震惊与愤怒、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担忧。
“魏格纳将军,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讨论他是否犯了罪,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知道他曾经在您身边有过一段愉快的经历,而且他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是个勇敢的军人,所以您必须赶紧想办法救救他。”
“您可真会给我找麻烦!”魏格纳板着脸说,“在我们这里,这种罪名仅次于背叛元首,而且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可以逃脱惩罚。”
“所以您更应该帮帮他,”齐楚雄用哀求的语气说:“看着一个曾经被您赏识的年轻人就这样走向死亡,您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看着齐楚雄那种焦急的表情,魏格纳突然感到自己的心灵受到了责备,他想起了当年在战场上的情景——攻克莫斯科的战役失败了,他的司令部陷入了苏联红军的重重包围,是罗森巴赫跃上一匹战马,挥舞着锋利的佩剑,硬是从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哥萨克骑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好吧,就让我去安慰一下那位和我一起参加过凡尔登战役的老战友,不过,您也不要对此抱多大希望,就算维尔托克愿意原谅施蒂尔,他能否获得统帅阁下的赦免依旧是一个未知数。”
“只要您答应劝说维尔托克将军就行,剩下的事情就让我来解决。”齐楚雄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齐楚雄跟着魏格纳一起返回了雅利安城,为了阻止施特莱纳做出惩罚罗森巴赫的决定,魏格纳不顾一路颠簸带来的疲劳,决定连夜拜访维尔托克。而齐楚雄则马不停蹄的赶回艾德斯瓦尔宫去探听施特莱纳究竟打算如何处置罗森巴赫。
艾德斯瓦尔宫的深夜一向是宁静的,但是今天却显得有些异常,齐楚雄刚一回到这里,就惊讶的发现整座宫殿内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的士兵们都在费力的搬运着大件小件的艺术品,这种场面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群蚂蚁正在准备搬家。
“喂!这是怎么回事?”齐楚雄伸手抓住了一个正从他面前经过的士兵。
“别提了,这都是那个汉诺威的酒馆侍者给我们找的好差事。”士兵恼火的说,“这家伙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远,居然又回到了统帅身边,从他再次踏进这座宫殿的那一刻起,他就没完没了让我们重新布置这里的一切,说老实话,我真希望他早点滚回自己原来待的地方去。”
齐楚雄叹了口气,便离开那个满腹牢骚的士兵跑上了楼梯,他刚刚来到三楼,就听到弗莱舍尔正扯着他那令人讨厌的嗓音大喊大叫,“别给我来这套!我告诉你,这间房子里的一切都遭透了,你必须给我换上新的!”
齐楚雄循着这种声音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前,这里原先本是弗莱舍尔的住所,后来它的主人又换成了罗森巴赫。罗森巴赫是个生活俭朴的人,他把房间布置的非常简单,除了一张行军床和一个衣柜,就是一张摆满了各种军事理论著作的书桌,他经常趴在这张书桌上,日以继夜的辛勤工作。
一名上了年纪的营房管理军官这时站在房间中央,颇难为情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弗莱舍尔,“少校,我并没有接到罗森巴赫上尉要搬走的命令,所以我不能按照您的要求将这里的一切都换掉。”
“我告诉你,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要是不愿意执行我的命令,那我就自己来!”弗莱舍尔推开老军官,毫不客气的将行军床上的被褥统统扔出了门外,“这些该死的书也要扔掉!”他冲到书桌旁,将那些被罗森巴赫视若珍宝的书撕了个粉碎。
“住手!”齐楚雄冲到弗莱舍尔面前,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弗莱舍尔少校,我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在没有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前,您没有权利随便处置他的物品!”
第三百五十四章劝说(上)()
弗莱舍尔起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但是当他看清楚是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又恢复了好斗的本性。
“您有什么资格阻止我正在做的事情!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我只不过是让它恢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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