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架R18型私人直升机就停放在跑道旁。这架小巧的空中百灵将载着他飞往北部圭亚那丛林中的琼琪镇,那是他的密友,人民圣殿教教主吉姆·琼斯开创的圣地。在那里他将受到热情的款待和严密的庇护。无论是军警,还是特工,甚至是海军陆战队都无法进入莽莽丛林中这块神圣的领地。
他和琼斯是大学时的同学,俩人曾一同参加了美国共产党。后来,他俩因在内部倾轧中失利,不得不分别退出美国共产党。托尼伙同格斯·霍尔组建了激进的“共产主义者联盟”,不久又改称“美国革命共产党”。琼斯却带着一伙狂热的青年男女创建了人民圣殿教,自任教主,并率领数万名教徒在圭亚那山林中成立了一个人民公社。在这个庞大的公社里,没有家庭,没有法律,没有剥削压迫和种族歧视,也没有任何官僚机构,琼斯就是主宰一切的最高统治者。虔诚的社员都忠实地按照他的教诲群居群食,友好互助,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每个社员的住处都悬挂着他的肖像。三年前,托尼曾以“美革共”中央代表的身份去那里进行过考察,受到琼斯和他的教民们盛情的欢迎。特别是有两样东西尤其令托尼至今难以忘怀:美酒和美女。在那片由一栋栋小木屋组成的伊甸园般浪漫的公社营地里,他可以随时随意地品饮到各种名酒:有法国的克里米亚白兰地,有百年以上的苏格兰威士忌,还有味道醇香的意大利康普派利酒和墨西哥的堤奎酒。当时,他很奇怪,不知琼斯是从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搞来这么多佳酿。后来,当他在报纸上看到琼斯将两千万美元的巨资分别捐给苏联和古巴的报道,以及许多政界要人写给琼斯的信件或签名照片时,他的这个疑问也就找到了答案。另一个使他难忘和满意的就是女人。在公社里有许多年轻美丽的女教徒。他们遵循教规的要求一律在下腹部刺上熊熊燃烧的火炬图案,一律终日赤身裸体只拨件绣毡。
托尼不由又想起迷人的特丽丝蒂,也又想起那个令他烦躁不安的疑问:到现在他仍无法判断是谁出卖了他,是谁将他的秘密藏身处报告了安全局。若不是“圣诞老人”及时通报,他早已成了特工们的拘押犯。事后,他曾怀疑过特丽丝蒂,但他很快就把这种怀疑否定了。他之所以如此相信特丽丝蒂是因为他不能忘记这个女人曾在危急关头奋不顾身救过他的性命。
十天前一个深夜,托尼带着特丽丝蒂来到一家法国餐馆吃夜宵,不料,被一名党内的叛徒发现。随即,几十名警察便包围了餐馆。他正欲拔枪抵抗,却被特丽丝蒂阻止,她让他躲进一辆送菜车中,自己则脱掉外套装成一位只穿着条三角裤的女招待,大摇大摆将送菜车推进厨房,然后砸烂抽烟机,领着托尼从通风口逃之夭夭。就在那天夜里,托尼将特丽丝蒂带到了自己的秘密住处。
这样的女人他怎么能不相信呢?她又怎么会出卖自己呢?托尼不止一次暗自这样想,这样问。何况如果她要向安全局告密早在十天前就可采取行动,何必要等到今天呢?正是这种生死的考验和理智的分析,使托尼不能对美丽性感的特丽丝蒂有丝毫的怀疑。可他必须要查清这个告密者,必须要判处这个内奸的死刑。而知道他秘密住处的还有三个人:格林议员、“圣诞老人”和总书记格斯·霍尔。前两个不大可能干这种事。看来问题就出在格斯·霍尔身上。这家伙早就把自己视为眼中盯,一直想将中央保卫局的大权夺过去,只是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托尼也早知道,格斯·霍尔虽然身为“美革共”的总书记,可同白宫的许多要人都有秘密勾结。这次刺杀迪姆虎的行动就是他首先提出的,但是什么人向他授意的,他从中捞了多少好处,托尼却一无所知。他只让托尼到华盛顿找一个特殊人物接受一项特殊任务。托尼来到华盛顿的当天晚上,便有一个自称“圣诞老人”的男人给他打来电话,用命令的口吻要求他刺杀一只“迪姆虎”,并告诉他四种刺杀的地点和时间:华盛顿、亚特兰大、休斯敦和西雅图。当他明白这次“特殊任务”的真实内容后,就像喝了两瓶堤奎酒刺激的满脸通红,手舞足蹈。他采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甩掉格斯·霍尔,直接向“圣诞老人”提出价码。神秘的“圣诞老人”显然也不大愿意同格斯·霍尔打交道,很爽快地便答应了他的条件。尽管这笔私下交易托尼自认为干得天衣无缝,可也难免在某个环节出现漏洞。一定是格斯·霍尔听到了风声,这家伙在华盛顿的耳目多得很,为了报复他就向安全局告了密。他妈的,事情就是这样。要不然亚特兰大的菲里普、休斯敦的格林特、西雅图的迈克逊,怎么都不明不白的死了?那群蠢猪似的特工怎么会找到格林参议员的住宅?托尼暗自懊悔没有早点想到这些如果早想到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先干掉这个婊子养的霍尔,而绝不会还把自己的藏身之地告诉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霍尔并不知道在菲里普等人死后他已改变了刺杀迪姆虎计划,更不知道他行刺的时间、地点和采用的别具一格的方式。格斯·霍尔就是像狗一样带着特工满大街搜查,也休想找到他,也休想阻止他的行动。等老于干完这件“特殊使命”,再用红丝带勒断他的脖子,瞧着吧,托尼对叛徒可从来不宽恕。然后,他理所当然地就是党的总书记,他要和琼斯一样先创建一块丛林根据地。当然,他也要有二十个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情人,她们个个都要像特丽丝蒂一样性感而妖艳。
一想到特丽丝蒂,托尼浑身不由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这种冲动不仅仅是对性欲和肉体的渴望,还有来自心灵深处的思念和期盼。他打开嵌在墙上的内部闭路电视。屏幕上显现出特丽丝蒂在一楼酒吧厅表演的情景:她披裹着一面美国国旗在高台上疯狂地扭动着,不时高高撩起旗摆闪露出雪白的大腿和一只小巧的粉红色三角裤;在三角裤上别出心裁地绣着卡特的头像。灯光昏暗的大厅里人头攒动,一片沸腾,被刺激得如醉如狂的看客们随着特丽丝蒂的表演不停地呼喊:“打倒卡特政府!”
托尼两眼盯着电视屏幕忍不住自得地笑了。这个可爱的特丽丝蒂真了不起,为了伟大的事业,她竟毫不犹豫地奉献出自己美妙的肉体。等于掉格斯·霍尔,自己作了党中央的总书记,就让她当党的宣传部长,凭她的一双大腿就能召来一百万党员。
托尼正看着,想着,身边的无线电话机忽然发出一阵悦耳的鸣叫。他倏地紧张起来,迟疑片刻还是打开通话器:“你找谁?”
“亲爱的,我就找你。”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托尼猛然记起这个女人的名字和找他的原因,忙压低嗓音说:“你要的‘红卫兵蛋卷’我已准备好了,什么时候送给你?”
对方却沉默着没有即刻回答,似乎在思考或在同谁商量。就在这一瞬间,托尼仿佛明白了什么,紧拐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好一会儿,电话中的女人才柔声细气地应道:“太好了,我现在就想要。15分钟后,我在法拉古大街海军俱乐部门前等你。记住,我穿一件棕色的貂皮大衣,当然,是仿貂皮的。”
托尼用猥亵的口吻笑道:“华盛顿穿这种大衣的女人太多了,为了避免认错人,你最好再穿一条粉红色的麦钱特牌三角内裤,要中间带洞眼的。”
女人嘻嘻笑道:“你真是个下流坯,好吧,我会照你说的做。”
“宝贝,一会儿见。”托尼轻轻吹了声口哨,关掉电话。他看看表,已是夜里10点30分。他明白这个叫“梅茵霍芙”的女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给他来电话,也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急着向他索取“红卫兵蛋卷”,看来她是要在“迪姆虎”离开华盛顿前采取行动了。尽管他知道她不可能成功,却仍不希望她在自己前面动手,他担心那样会将自己精心设计的“刺杀迪姆虎计划”搅乱。但他还是从壁橱的夹层里取出准备好的两盒“红卫兵蛋卷”,装入西服口袋。
其实,两天前当他接到这个自称叫“梅茵霍芙”的女人打来的电话时,他就对她的来历和身份产生了怀疑。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是“梅茵霍芙”的人,更不相信她会是巴德尔派来的杀手。就在那天夜里他便往设在慕尼黑的梅茵霍芙集团总部发了份密码电传。很快,巴德尔便回电答复:“此人可靠,请予协助。”这虽然打消了托尼的疑虑,可他始终不明白巴德尔怎么也会对“东方迪姆虎”这样感兴趣?是什么人雇用了他?这个德国伦显然并不知道他已为“迪姆虎”在华盛顿挖好了陷阱,依然派杀手潜入美国行刺。他可不想把已装入自己口袋的几百万美元再让别人掏走。可他又不能拒绝巴德尔“请予协助”的要求。除了金钱利益外,他们毕竟还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何况,如果他的“刺杀迪姆虎计划”失败了,还可以指望巴德尔的“梅茵霍芙行动”来实现他的计划。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托尼决定立即去见一见这个叫“梅茵霍芙”的女人。他动作姻熟地化好装,带着一盒“红卫兵蛋卷”离开红色风暴俱乐部,驾驶一辆灰旧的班特利牌轿车沿灯火辉煌的大街朝接头地点驶去。他没想到,更没发现,一辆瓦蓝色的长车体“奥兹莫比尔”轿车一直尾随在他的后面。
3
在冷清的海军俱乐部门前,托尼一眼就认出了他要找的人:这是一个身材不高,长着一头黑发的亚洲女人。她果然裹着件看不清颜色的裘皮大衣,手里拎着只化妆包,像头毛茸茸的黑熊站在电线杆下的灯光处东张西望。不时有开车的男人在她面前停下来同她搭讪,都被她挥手赶走了。托尼脑子里蓦然又问过那个念头:这个女人不是“梅茵霍芙”的人,更不是巴德尔派来的杀手,她只是个三流妓女,真正的杀手并没有露面。“他妈的,这小子在跟我耍手腕。”他咬着牙狠狠地骂了句,虽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心里却释然了许多。
他在女人近前停住车,将脑袋探出车窗招呼道:“喂,小妞,要搭车吗?”
女人冲他挥挥手:“不,我在等人。”
托尼索性推开车门:“我这里有中国式的‘小蛋卷’,你不想尝尝吗?”
女人眼睛倏地一亮,“啊!原来是你呀!”她惊喜地喊着钻进轿车,在托尼身边坐下。
托尼将车开上快行道,语气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梅茵霍芙,我在电话里告诉过你。”
“可你的大衣并不是棕色的。”
一不,是棕色的,不过在灯光下有些变色。”
“听说麦钱特的三角内裤不会变色,那可是风靡世界的名牌。”
“那当然,我这里就有一条。”女人嘻嘻笑着解开大衣纽扣,又撩起里面的皮式短裙,毫无羞涩地将两条浑圆的大腿叉开,露出一条粉红色三角裤。
“呵,不错,这是真正的麦钱特牌内裤。”
“这下你相信了吧,快把‘蛋卷’给我吧。”
托尼突然卡住女人的脖子,冷冷地问:“宝贝,老实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惊恐地说:“我叫安娜。”
“是谁派你来的?”
“一个日本人。”
托尼使劲抠了一下女人的喉咙,厉声地:“不对,应该是德国人。”
女人断断续续申辩道:“不,他是个日本记者,叫梅茵霍芙。”
“他在什么地方?”
“正在我家里,哦,我住在威斯康星大道R街18号206室。”
托尼知道她不会撒谎,也知道巴德尔派来的杀手是个日本人,公开身份是记者,这就足够了。他并不想对“梅茵霍芙集团”的行动了解的太多,那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在路旁刹住车,掏出那盒装潢精美的“红卫兵蛋卷”掀开女人的短裙塞进三角裤中,又顺手拍了拍她光滑丰满的屁股。“宝贝,回去告诉你的日本朋友,就说我祝他成功。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请他直接来找我。”
女人直起身,边点头应踏着边忙不迭地钻出车门。
托尼又随手扔出一张50美元的大钞,哈哈笑着驾车而去。
女人拾起钞票,冲远去的班特利轿车忿忿地骂了声:“恶魔!”
第二十五章
1
1月31日凌晨六时30分。
罗新华刚起床,王枫便来到他的房间,递给他一份夜里两点收到的从国内发来的传真电报。内容大意是:
一,“梅茵霍芙集团”设在波恩太平洋国际银行的帐户在收到由德黑兰拉霍曼石油公司汇入的50万美元第二天,又接收到一笔来自中东某地的1000万美元的巨资。此款何人所汇,用于何事,不详;
二,苏驻伊朗武官阿托列夫上校两周前曾秘密潜往慕尼黑,同“梅茵霍芙集团”首领巴德尔会晤;
三,“梅茵霍芙集团”一名代号“孤雁”的敢死队员不久前失踪,据悉,此人极可能潜入美国参与“刺杀迪姆虎计划”。
罗新华看罢电报,未加思索地说:“这同美方介绍的情况完全吻合:‘KGB’用1000万美元的高价雇用了‘梅茵霍芙集团’的敢死队员充当杀手,阴谋在美国制造暗杀事件。”
王枫用手掌摩挲着下颏,有些不解地说:“那个给‘梅茵霍芙集团’汇入50万美元的拉霍曼石油公司是台湾人控制的,现在又冒出来个‘1000万’和‘阿列托夫上校’,难道巴德尔会同时受雇于两个老板?”
罗新华不以为然地说:“这些亡命徒,只要给钱,八个老板也敢答应。不过,据泰伯森讲,‘梅茵霍芙集团’派遣的恐怖分子刚下飞机就被美方的特工抓获了。”
王枫淡然一笑,慢吞吞分析道:“他把事情说的太轻巧了,如果他们真的抓住了杀手,为什么还会有一个叫‘梅茵霍芙’的女人给托尼打电话呢?托尼的老板为什么还会告诉他‘卓娅已到了华盛顿’呢?何况,连泰伯森本人也不相信中情局在机场逮捕的那个西德人是‘梅茵霍芙分子’,真正的杀手并没落网,他不仅早已潜入了华盛顿,而且还同托尼取得了联系。”
罗新华若有所思地问:“莫非西德的巴德尔会派人来美国同托尼合伙行动?”
王枫做了个肯定的手势:“这没什么奇怪的,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罗新华断续按自己的思路追下去:“这样看来,‘梅茵霍芙集团’失踪的那个代号‘孤雁’的敢死队员可能就是给托尼打电话的女人,也是托尼正等待的‘卓娅’。”
王枫却摇摇头:“不,这件事我琢磨了半宿,总觉得那个叫‘梅茵霍芙’的女人和托尼讲的‘卓娅’不是一个人,或者说托尼需要的‘卓娅’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样东西。”他用灼灼的目光望着对方:“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在朝鲜战场上唱的那首歌吗?”他轻轻晃动着一只拳头,低声哼唱道:
“正当梨花开遍天涯,
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
罗新华不明白平素不苟言笑的老部长此时怎么会有这般雅兴,更不明白这首俄罗斯民歌同眼前的谋杀案有什么联系,但那熟悉的曲调却使他想起了隆隆的炮声和滚滚的硝烟。
王枫显然已记不清歌词,唱了两句便停住了,扭头问:“你还记得这首歌的名字吗?”
罗新华笑道:“当然记得,《喀秋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