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两仪真气一提,拧身腾空飞起,疾若星火的奔上前,几近脚不沾地一般拉着朱常洛奔到了帐篷中,迅速闭死帐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再回头见朱常洛手上脸上身上,落满了一层黑黑麻麻的东西,而后面被帐篷挡住的那些正在疯狂的扑上来,碰得帐篷砰砰直响。
叶赫皱着眉铁青着脸,帮着朱常洛将那些东西一一拍落,那层黑黑的东西赫然是一群巨蚊,幸亏时近晚秋,朱常洛身上穿得比较厚实,既便是这样,露在外头的手脸颈等处,已被咬得鲜血淋漓,刚开始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已经又麻又痒又痛。
叶赫连忙取出药给他敷上,朱常洛惊魂甫定,算上辈子加这辈子,他也没见过这样恐怖恶心的东西,随手拍死几只不知死活犹在朝自已疯咬的蚊子,比起家里常见的蚊子体形大了一倍不止,一看就让人不寒而栗。
看叶赫恼怒的朝他瞪眼,自知闯了祸的某人不敢分辩,讪讪一笑,献宝一样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来,“呶,找到啦!都是为了找这个东西才惹到这群家伙的。”
神色死不悔改,语气沾沾自喜。
“这不就是石灰石么?“在看清朱常洛手上那一块灰白色的石头后,叶赫肚皮都快气炸了,望着朱常洛怒目而视。某人很无辜的搔了下头,“你不要小看这个石灰石,有了这个东西,我就能做出一样东西来,到时候……哼哼!”
没等他哼完,外边的帐篷传来的隐约天光,忽然暗了下来!一句话没说完顿时吞进嘴里,脸上惶然变色,“天黑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赫脸色凝重,忽然捡起地上一只蚊子的尸体仔细观察,朱常洛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脸的嫌恶“快丢远些,又黑又臭,看那恶心东西干嘛!”
微弱光线中看它体带黑纹,长嘴如针,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冲虚真人曾和自已谈过天下各地中诸般奇异之物,其中有一件就说的是深山之中有一种蚊子叫黑斗蚊,只有要有人侵入它们的领地,便会群起而攻,若是将它们同伴打死,这些蚊子嗅觉极为灵敏,闻着味道追击,若是被它们围攻,就算是大象水牛,顷刻也会被它们吸成肉干。
“完啦!”看了朱常洛一眼,长叹了口气,“为了找石灰石,居然惹到这些家伙,这下好啦,这次咱们俩只能在这等死啦。”
看帐篷周围黑压压的一层,再摸摸脸上手上又痛又痒的累累大包,到了这个时候,朱常洛也不得不相信叶赫的话是真的,这些黑斗蚊果然名符其实,又黑又好斗!
外边蚊子闻到帐中人的味道,更是疯了一样围着帐篷不断的飞舞巡睃,叶赫早有准备,和朱常洛两人用泥土将帐篷四周深深埋了起来。过了片刻那些蚊子似乎失去了耐心,嗡嗡之声大作,忽然一群群飞了起来,冲着帐篷就猛冲下来。
听着帐篷发出的砰砰之声,叶赫和朱常洛二人不约而同的黑了脸!
一**冲击越来越猛,看着帐顶渐渐塌下来的一块,朱常洛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咱这帐篷坚固的很,它们冲不进来的,再过一会它们就散啦。”
“散?”叶赫对某人的自我安慰极其不屑,“美的你!师父说过,这些东西同伴死的越多,就越能激发它们的凶性,不信你看着吧。”
时间证明叶赫说的是对的,果然在以后的几个时辰内,嗡嗡之声不但没小,反而越来越大,外面到底有多少蚊子二人看不见,可就凭帐篷顶传来一波又一波的砰砰之声,可以想见帐蓬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情势险崚不容乐观,眼前黑斗蚊虽然冲不进来,可是这样子下去,二人早晚得被困死在这里。
此刻帐篷里恍如永夜,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色已晚是一方面,蚊子围的太密才是主要原因。黑暗中叶赫的眼睛如寒星闪亮,满是焦虑之色,朱常洛无限遗憾的再度端详了一下手里的石头,“本想着用它做做水泥,这下可真是赔了夫人了又折兵啦。”
“水泥是什么东西?”
“嗯,这要和你怎么说?……总之这个东西若是做出来了,那可了不得!”
黑暗中看不清朱常洛的表情,可光听这家伙说话的口气,就能猜出某人此刻脸上必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叶赫不由翻了翻白眼,下意识的挫了挫牙。
“比那个神火弹还厉害么?”
“切,那没得比啊,两者功能不一样。这个水泥要是做成了,不管是民用还是战场,都能派上大用场的,可惜啦……咱们能不能出得去还是一说呢。”
“过一阵子如果还是这样,我护着你闯出去就是。”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叶赫如是说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这个家伙就这么折在这里,大不了自已先闯出去,引了这些黑斗蚊离开,朱常洛自然就安全了,至于自已安危,叶赫没想那么多。
二人相识已久,他的心思瞒不过朱常洛,听帐外传来嗡嗡的声响,不难猜出此刻帐外的黑斗蚊,已是自已刚进帐时的几十倍,朱常洛厉声道:“不到最后关头,不准你打这种傻主意!”
“这些蚊子极为难缠,只要我们在这帐里一天,它们就不会散去,只会越来越多!你看这帐篷……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伸手一触,由帐顶传入手心全是沉重之感,就算叶赫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被吓了一跳。
黑暗中看不清叶赫的脸色,可是听到他发出的低声嘶气,就知道情况极坏。外头黑斗蚊本来有些消停,这一下感觉到帐中有了动静,瞬间嗡声大作。
“别做傻事!咱们加起来还不够这些东西塞牙缝的,就算现在你出去引开他们,咱们还是一个逃不了!”
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叶赫烦恼已极,“那要怎么办?”
二人一齐无语,片刻后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静默片刻后,二人哈哈笑了起来。
“眼下只能等着啦,再过一会,就会有人来寻咱们,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是死是活全看天意好了!”
等外援倒是个不错的好主意,叶赫点了点头,至于天意?叶赫只希望这帐篷能够支持到老天注意到他们的那个时候。
“叶赫,今天咱们要是喂不了蚊子,以后你还要回那拉河么?”
对于某人无聊的没话找话,叶赫很不想理会,到了还是认真的想了一想,“不知道,我想回龙虎山练武,又想回阿济格城看阿玛和兄长。”
想起那个一脸威严的清佳怒和酷似叶赫的那林孛罗,不知为什么,朱常洛忽然想起一件事,让他瞬间产生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而这个预感居然让他在这片刻间忘记了身处险境,就连外边震耳欲聋的嗡嗡声都已经沓不可闻,只觉得心跳如雷,手心汗出,浑身发凉。
虽然是黑暗中,丝毫不影响叶赫的灵敏感觉,几息之间就已发现朱常洛的不对劲,“你怎么啦?是不是毒发了?”
下意识去摸他的脉门,不料朱常洛忽然猛的缩开手,“我没事!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放心好了,这帐篷坚固的很,一时半会咱们还死不了。”
叶赫标志式的嘲讽中藏着的却是安慰。
被嘲笑了某人没有意料中的反击,微微急促的呼吸将朱常洛的焦虑心境泄露无疑,这让叶赫难免有些奇怪。
“轰隆”一声霹雳,惊雷划破长空,几道刺眼的电光闪烁,一阵狂风卷着大雨,辟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黑斗蚊就算再凶悍无敌,遇上这倾盆大雨也只得败退,没用片刻,就被滚滚风雨连冲带刷半点不见。
危机解除,叶赫激动的满脸通红,一口大白牙笑得煜煜生光。朱常洛心里却是一阵浓浓的苦意。
帐外风雨急雨暴,帐内人心波浪汹涌。
第94章 重逢
乾清宫里的万历皇帝一脸怒容,挑眉似剑,眼底阴戾火焰熊熊燃烧,黄锦圆白胖脸上尽是冷汗,就凭皇上这眉眼越竖越高,脸色越来越青便可断定,这位大明朝九五至尊现下暴怒已极,雷霆震怒只在顷刻之间。
自从申时行、王锡爵从朝廷隐退,当今皇上有什么感觉不知道,反正黄锦觉得累得很,这事一桩接一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看看万岁爷那张要吃人的脸,黄锦眼一闭,得啦,雒于仁,你请等着倒霉吧!
自从万历十五年开始,皇上就不怎么上朝了,借口常用的是“偶有微疾”,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偶有就变成了常有,到现在直接就变成了没有。
幸亏内阁有申时行把持,大明朝这台庞大的机器运转的还不错。
对于万历皇帝坚定不移的要寻自由、要过幸福生活的决心和行为,想的开的大臣们自我安慰:皇上不过是不爱见人,虽然不上朝,但并不是不理朝政,虽然送上的折子大多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有朱批,但毕竟皇上还是会看的。
想不开的大臣们还是会不依不饶的上疏进谰。前几年有卢洪春因为这个事上疏进言,当然下场是人尽皆知。随着万历一声疾言大喝:“叉下去!”卢大人挨了一顿廷杖之后,得了个削职为民永不叙用的下场。
敢骂皇上的都不是一般人,因为骂的时候说白了就是逞一时之快,后果却是惨重无比的,打板子什么的都是轻的,重的连小命保得住保不住都是个问题。
一样米养百种人,历朝历代总会有那么几个与众不同的个例出现。
大理寺少监雒于仁,陕西泾阳人,这个人平时不太爱出风头,可是有一个犟脾气,想什么就说什么,不怕得罪人,象他这种‘一根筋’的人能在官场干了这么多年,没让人穿小鞋、套上麻袋丢进金水河,实在称得上奇迹。
眼下万历捧着雒于仁最新大作,气得浑身哆嗦……事实上从这以后,每次想这个奏疏的内容,万历都会不停的哆嗦上那么一阵子。
陛下之恙,病在酒色财气者也,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伤肝,将万历近年来所有的毛病,一切的过失,全都归结在这酒色财气四个字上。
一篇酒色财气疏,纵观全篇,下笔之狠、骂法之全,自大明立朝建国以来,无出其右者。
“他说朕饮酒,试问谁人不饮酒?他说朕好色,朕只宠郑贵妃,朕何曾有偏?说到朕贪财,更是可笑!朕是天子,富有四海,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这天下都是朕的,朕难道还要贪财吗?说到气,俗话说‘少时戒色,壮时戒斗’,朕岂能不知?但勇即是气,人孰无气!他们家里养有童仆,难道平日里就不责罚吗?宫里有的宫女、太监是自己病死的,怎么都说成是杖责而死呢?凭什么都算在朕的头上!”
万历怒不可遏,每说一个字,手便狠狠拍一下桌子,每响一下,黄锦的心就跟着跳一下,小心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惦着脚步硬着头皮凑上前,和风细雨道:“皇上骂的是,都说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依老奴看这个雒大人就是沽名钓兴誉之辈,皇上不值当为这种人生气!”
“前有卢洪春,现有雒于仁,看来朕平时对他们太仁慈了,一个个都放肆起来,试问在他们眼里还当朕是君父么,是天子么!”万历咬牙切齿,脸上肌肉扭曲狰狞,眼底杀气弥漫,“去叫沈一贯来!如果不好好治下这个雒于仁,朕就算白当了这个九五至尊!”
沈一贯来得很快,万历不由分说,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猛喷,最后做出指示,“将这奏本拿出去,票拟重重惩处,以为百官戒,决不可姑息养奸!”
沈一贯低着头一声不吭,直到此刻才抬起头道:“陛下息怒,雒于仁这等无知小臣,误听道路之言,污蔑圣君,确应重惩!陛下也知他是沽名出位之徒,如果从重惩了他,岂不正合了他的心愿?依老臣看对于这种人,不如暂不理他,这种跳梁小丑,正可彰显得陛下圣德气度有如渊海,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黄锦在一旁叹服,皇上有无所不容没看出来,沈大人这张利口可真是能把死人说活了!不过黄锦对此丝毫不意外,能混上内阁首辅的那个也都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管怎么样,皇上总算让他劝住了,这让黄锦安慰不少。
可是黄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沈一贯随后呈上的一本奏疏,让万历本来消了的火气瞬间爆棚!
如果说刚才雒于仁的奏本让万历气得蛋痛的话,那沈一贯现在送上来的这个奏本,则让万历气得肝痛!
甘肃副总兵在巡边的时候,遭遇埋伏,全军二千人无一生还,下黑手的正是蒙古鞑靼部落的顺义王扯立克。
王位是大明朝廷封的,可惜即不顺也不义。
严格来说扯立克是顺义王三世,第一代顺义王是蒙古俺答的封号,俺答死后,这个顺义王就让他儿子断承了,后来儿子死了,就传给了扯立克。此人狼子野心,和怒尔哈赤有得一拚,每每嫌在互市中获得的物资太少,于是四处联合蒙古、西藏大小部落,终于顺利和西边洮河的火落赤部勾搭上,这才有了袭击李联芳的事件发生。
和雒于仁上疏的事比起来,这事就大的多了。堂堂大明天朝,地方被占了,人被杀了,任谁看来这都是叔能忍婶不能忍的事情,更何况正好赶在万历一脑门火憋着发不出去的时候,于是破开荒的开了金口。
“明日早朝,群臣都来议下这个事,至于雒于仁,将他罢职去官,永不叙用!”
第二天早朝之时,所有大臣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好几年了……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皇帝金容,于是所有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全部变成民族的英雄,正义的化身,一口同声群情激愤!
打就一个字,绝不说二遍!
就在朝廷上下一心准备狠狠给这个狼子野心的扯力克一个厉害看看的时候,远在山东滨州的朱常洛带着一身土灰从一个灰窑中钻了出来,看着一堆灰扑扑的灰面子,朱常洛笑逐颜开,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啦!
挖矿都快挖到眼红的熊廷弼、练兵练到不成人形的孙承宗,还有跟着朱小九折腾近两个月差点喂了蚊子的叶赫,全都被逼着放下手头的活,三人六只眼,傻傻的看着眼前这一堆灰黑的石沫状物体。
“水泥是一种水硬性胶凝材料,遇水硬化后具有一定的强度,可以用来建造建筑物,水泥的生产工艺,以石灰石和粘土为主要原料,经破碎、配料、磨细制成生料,喂入水泥窑中煅烧成熟料,加入适量石膏,然后磨细而成。”
叶赫:“……”
熊廷弼:“……”
孙承宗:“……”
什么叫曲高和寡?什么叫对牛弹琴?瞪着眼看着自已这几位左膀右臂,朱常洛很愤怒!水泥是他来明朝之后,继神火弹之后做出第二件产品,做这个东西的本意是想用它来加固矿洞,可是后来思维一发散,发现这东西以后在战场是也是极为有用。
用水泥来修个城墙,造个碉堡什么的,虽然比不上那些青石垒成的城防坚固,可是这个东西胜在快啊,同样造一座城,那样的没有几年的时光根本造不出来,如果用水泥就可以大大缩短这个过程,而且论坚固程度比石制建筑更耐久耐用。
朱常洛越想越开心,再一次狠狠用眼角拉了这些有眼不识金香玉的家伙们几眼,同时决定用事实狠狠打他们的脸!
几天后演武场上,这次围观的人不止熊廷弼几个了,而是济济一堂,军团里今天所有没事的人全来了,包括李老大等人都在内最少也有接近一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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