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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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皇帝-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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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中李太后正对着一炉檀香,手持念珠低声诵经,一炉香烟袅袅忽忽,一张保养得宜的脸在淡淡烟气中忽明忽暗。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忽然被推开,每日必做的功课就此被打断,李太后倏然睁开了眼,脸上已经有了怒色。

    等她看到莽撞推门进来的人是竹息时,恼怒瞬间换成惊诧。竹息跟在她身边一辈子,稳了一辈子,再大的事也没曾见她如此惊慌失色过。一种没来由的紧张让李太后的心有些抽紧,握着佛珠的手猛得捏紧,厉声道:“慌慌张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竹息反手关上了门,跪伏于地后眼里忽然流下泪来:“太后,奴婢有话要跟您讲。”

    竹息的反常表现,似乎包括了太多的内容,让李太后有些难以消化,紧紧的拧起了眉:“……你想说什么?”

    就在慈庆宫门口,一众锦衣卫遇上了伫然直立的叶赫,看着一片如临大敌的脸,叶赫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当锦衣卫冲上来的时候,叶赫紧握的手却松了下来。

    刚才他和叶向高的谈话让他象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全身力气已经完全被掏空,一颗心空空荡荡,失去精神的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想法。迷迷糊糊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马上回去,回去问一下自已的父汗,还有那个领兵犯境的大哥,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这个无比强烈的渴望,强烈到已经清楚明白写到他的脸上,就在他转身挪步的那一刻,叶向高只用了一句话就粉碎了他的的想未能:“……你若走了,太子怎么办?”

    眼神飞向不远处的慈庆宫,那里刚刚有一驾御辇自远而来停下,看着从上边下来的脸色苍白朱常洛,一言不发的迈入宫门,跟在他周围的那些锦衣卫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宫门两侧,警惕的看着周围。叶赫目光变得空然黯淡,嘴角绽放出的却是雪雾一样的模糊湿冷的笑意。

    捉拿叶赫的过程顺利得让所有锦衣卫吃惊,因为叶赫柔顺的没有让他们费一丝力气。

    集结在左顺门众臣也如愿以偿的盼来皇帝的圣旨,简单几句话说的却是刚硬铁血,震心慑神。第一通知他们朝廷马上征兵平叛辽东,第二海西女真质子那林济罗已罹狱,择日就有处置,同时厉言警告:若再敢在左顺门纠缠不去,朕不介意重演嘉靖三年之事。

    这一句话将皇帝的按捺不住的隐忍隐晦表达得淋漓尽致,瞬间将许多别有用心的大臣彻底惊醒,论起阴戾暴燥,万历可比嘉靖青出于蓝了不少,于是没有一个人敢再多做停留,瞬间纷纷做鸟兽散,左顺门很快恢复了平静。

    当天彻底变得黑沉沉,风卷着秋雨落下来的时候,从大理寺匆匆而归的王安进了入慈庆宫。

    耐着性子听完王安禀报,目光移到窗外,此刻雨丝变成了雨点,由方才的绵绵密密变成了叮当乱响,干燥的地面变得一片湿滑泥泞,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王安忐忑不安不安凑了上来,虽然知道此时最好是一句话不说,可是又不得不提醒:“殿下,时辰不早,咱们要去乾清宫去了。”明明刚从乾清宫回来,这眨眼的功夫又被叫去乾清宫抄祖训,万历皇帝这个出乎意料的古怪决定,用意自然是非常明显。抄祖训真是个绝妙讽刺的决定,朱常洛怔忡的眼神动了动,忽然觉得很好笑。

    自打跟着太子以来,王安见惯了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在太子的手里都是云淡风轻的随手解决,从来没有象现在这里慌了手脚,乱了心神。王安忍不住想要劝解几句,可在对上太子眸底深不见测的漆黑时,王安马上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朱常洛没有一丝表情:“他可有什么话要捎给我?”

    王安摇了摇头:“奴才问过了,叶赫少主没有说任何话。”

    脸有些白的朱常洛凝视了他片刻:“走吧,去乾清宫。”

    在乾清宫门口一直等着的黄锦迎了上来:“公公,能否让我先去见下父皇,我就几句话要讲。”颓然叹了口气,黄锦抬起有些昏浊的眼,神情却温润的亲热:“这么些年了,老奴有没有一句话或是一件事骗过您?”

    他这样说,倒叫朱常洛有些茫然失措,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公公一直对我很好。”

    “有殿下这句话就成了,老奴心就算没有白操。”黄锦欣慰的叹了口气,下边的话说的语重心长:“这事闹得这么大,陛下所做并没有任何差错,殿下一向睿智通达,若是易位而处,敢说能比皇上做的更好?再说依老奴来看,事情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何必强要针尖对麦茫?强行硬碰硬于事无补反而有害,非是智者所为。”

    “公公说的是。”朱常洛低了头,“就劳烦公公捎句话给父皇,叶赫与我情同兄弟,至于辽东兵乱,我已有对策,让父皇不必太过操心。”

    真不愧是两父子,就连性子脾气都这么象,第一次见识太子居然也是这样一副和而不同倔强,让黄锦心里很是翻腾了一阵子。回到宫里见到万历后,没有任何隐瞒,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说了。

    万历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黄锦心虚的擦了把头上的汗。就听万历威严声音响起:“通知大理寺,三日后将那林济罗斩首示众。”黄锦大惊失色,刚准备再劝几句,万历的话已经堵了上来:“太子要抄祖训,就不用惊动了他了,等处决后再告诉他。”

    看黄锦黑着一张脸垂头丧气,万历心中忽然对叶赫生出一点好奇,这个人使行动有据的太子为了他行事颠倒失常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有兄弟情谊在,可就连一心修佛的李太后居然也派竹息来向他求情,这莫名蹊跷难免让万历百思不得其解,当然,结果是一样的,答复也是一样的。

    “不管是为了平息民愤,还是安抚朝臣,他就冤枉也只得认了!舍卒保车,朕不得不当了这个恶人……太子也该明白一点,身为君上可以无情,但却不能有情,就冲这一点,这个叶赫死得不冤。”

    雨终于由小到大再由大变暴,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居然电闪雷鸣,如同瓢泼。

    慈宁宫竹息跪在地上,尽管宫中点着不少的烛火,在李太后难看之极的脸色下,尽皆变得黯淡无光。也不知过了什么时候,太后终于还是开了口,“你做的好事,让哀家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冤报啊冤报!”

    黄着脸的竹息咬住了牙,声音打着颤:“……一切根源都是当日奴婢一时胆大妄为,不敢再求活着,就请太后赐死吧。”

    脸色同样不好看的李太后哼了一声:“这个时候,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若是让皇上知道,他要一心要处死的人,就是……”说到这里时,李太后的目光变成一口深不见底的渊潭,有着能够吞噬一切般的深沉。

    “因为他的低眉,皇上埋怨了哀家一辈子,哀家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不能眼看着自已的儿子做出这种大错事!”一声长叹饱含无限心灰意懒,竹息脸上眼泪已经直直淌了一脸。

    “拿哀家的手谕,把锦衣卫指使刘守有来,哀家有话要说。”

    竹息抖着声音应了声是,转身刚要走的时候,却听太后冷冷的声音响起:“以后……就让他远走高飞罢,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竹息低低应了声是,就听太后冷声接着道:“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不是为了任何人。今天的事要烂在你的肚子里,若是敢传出只言片字,不要怪哀家不念这几十年的情份。”

    再也忍不住,竹息瘫伏在地上,哭道:“都是奴婢当年一时心软,才有今天如今万死难赎。奴婢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若不是无意中发现,奴婢也不敢相信他居然……就是他!”

    “你确实是该万死,不过这么老了,就凑合着陪着哀家再多活几年罢。”说到这里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失去了狠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怅然:“佛祖法言果然不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日种种也许都是老天对哀家当年所为的报应吧……”

第276章 脱狱

    声望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奇怪,需要一点一滴的积攒;可长年累月的积攒,却会因为一件事、一个决定、甚至于一点点风吹草动,瞬间化成流沙飞雪融化消逝。

    似乎朱常洛眼下就是这样的处境,这些日子太子包庇奸贼的传言喧嚣直上,不但引起全体朝臣群情激愤,就连下边各府州县都不甘寂寞。虽然还没有人敢胆大包天的弹劾太子,但是要求立即将叶赫处死的喊声已成风雷之势。

    官员们心有忌讳,老百姓可不惯毛病,市井坊间到处都是一片骂声,而目标无一例外的全都指向太子。

    自从接到锦衣卫密报后,万历的脸一直就是铁青色的,沉默半晌后忽然一拍桌案:“传旨!”一旁小心伺候的黄锦的心咯噔一下就掉了底,多年陪王伴驾的经验告诉他,皇上已经决意舍卒保车,用一个叶赫来平息臣民的怒火,保住太子的声名地位,这个生意确实没有亏本的地方,更何况这个事情已经是势在必行。

    万历二十年十月,众臣终于等来了睽违已久的当今太子的谕旨。内容让很多人出乎意料:三日后于午门外,赐死海西女真叶赫部质子那林济罗。

    这个旨意一下,以申时行为首的一众老成持重的大臣们纷纷抚额相庆。因为眼下不论在朝中还是市井坊间,对于鞑子嚣张犯境都表现出极大愤怒,而他们寄予最大希望的太子,却没有象他们想象中那样让他们满意,一直沉默没有任何作为,这一点让很多人从开始不解到后来极其愤怒。这个时候的这道谕旨来得正是时候,一切流言瞬间不攻自破。

    可是没有人知道发布这道谕旨的时候,当今太子朱常洛茫然无知的正在乾清宫东极殿上抄着祖训。

    在左顺门请求觐见皇帝的大臣们,万历皇帝的圣旨也下来了。在大明朝历史上,这个左顺门真是个不怎么吉利的地方。当初嘉靖三年时,就是在这个左顺门,嘉靖皇帝朱厚熜将在这里聚众请命的一百三十四名大臣全部擒拿。

    想当年锦衣卫从四面八方围来,瞬间左顺门前血流成河。血迹清楚地表明了十八岁的朱厚熜的意志,宣示了君权的至高无上,他的旨意是不能被逆转的。左顺门事件中,被逮捕的大臣全都受到了处罚。四品以上夺俸,五品以梃杖,受杖者多达一百八十多人,其中十七人被杖死亡,另八人编伍充军。

    时间或许可以久远记忆,但却磨灭不了发生的历史。众臣心惊肉跳的看着宣完旨后的黄锦,这位大太监今天的心情似乎颇为不妙……圆白胖脸上失去了一贯的圆润笑意,两只眼角斜斜吊了起来,厌恶的瞟着跪在地上正在你看我我看你的几十个大臣,尖着声道:“依咱家看,诸位大人还是散了吧,太子殿下已经下了谕旨,三日后将叶赫质子问斩午门,想必各位心里也舒服了。”说完嘴角拉动,皮笑肉不笑叹了口气:“左顺门真不是个吉利的地方,咱家说句掏心窝子话,这地呆久了可不大妙了。”

    黄锦这一番话,让在场诸多大臣从金秋十月瞬间置身寒冬腊月,本该凉爽的秋风吹在身上瞬间变得冰寒刺骨。等看到黄锦身后一字雁翅排开,身穿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锦衣卫后,刚才还誓不罢休的大臣们瞬间做鸟兽散。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明日就是叶赫处斩示众的日子。这三天中群臣表现出近日来少有的平静,没有象以前那样天天闹个底朝天。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慈庆宫。

    这三日太子并没有临朝,乾清宫也没有动静,一切都安静的近乎诡异。

    今天文渊阁内五大辅臣全都在场,申时行扫了一圈之后,最后落在于慎行的脸上,深深的看了他几眼,什么也没说出口。李廷机看了一眼都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申阁老,大理寺少卿王之寀来请旨,明日处决的公文咱们是要送到慈庆宫还是乾清宫哪?”

    看了一眼已经变成老阴天的申时行,搭档了一辈子,这是王锡爵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老搭档的脸上看到这么难看的颜色,叹了口气:“此事殿下已有谕旨,不必再请示,公文改由内阁发,你去通知刑部,一切按例实行便是。”

    许是阴气太重,入夜之后的大理寺重狱越发寒气浸骨,阴气森森。

    叶赫武功之高人知共知,为了防止他脱狱,所带刑具用的都是特等三十斤的大枷。铁枷边缘极是粗糙,手脚处早就变得红肿不堪。

    今天的晚饭特别的丰盛,有鸡有鸭还有一碗松蘑八珍汤。

    看着小心翼翼伺候的狱卒,以及他们眼底流露出那一抹同情,叶赫忽然明白了什么,沉默半晌之后随即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倒让边上看守那十几个锦衣卫目瞪口呆,因为那三十斤重的刑具如同无物,丝毫不妨碍他的行动,几个人面面相觑,嘴上不说心里都佩服的无以复加。

    深夜,裹着大被睡觉的叶赫忽然睁开了眼,一对星眼寒光闪烁,有如天幕明星:“……你怎么来了?”

    朱常洛晃了晃手中一把钥匙,冲着他一笑:“有我在,你死不了。”

    叶赫忽然笑了起来,在灯火昏暗的大狱中,朱常洛第一次发现比叶赫眼睛更亮的居然是他的牙齿。

    “用这个打开镣铐,凭你的功夫,出这个地方没有丝毫难度。”

    “你放了我,你怎么办?”叶赫笑得淡然。

    “我是当今大明太子,放走一个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走。”叶赫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我父兄做下这种事,由我来负责也是天经地义,我是质子,出了事用血来祭那些亡灵也是应该。”说完后转过身躺下,将被子紧紧的覆在头上,不再理会他。

    王安从外头小跑步跑进来,低声急道:“殿下,咱们得出去了,王之寀大人快顶不住了。”看着一头大汗的王安,朱常洛知道再留下去已是不可能,转身冲到牢门前沉声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傻乎乎在这等死,有这个功夫不如回你叶赫那拉河去问问你的父兄,为什么要这么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着听着自已的话明显震动了一下,但依旧裹着大被无动于衷的那个家伙,朱常洛恨得咬牙:“你要死,随便你,别指望我会领情,我不管啦。”

    若不是隔着一道牢门,他真想冲进去踹这个家伙两脚。自从被万历叫在乾清宫背了三天祖训,名是学习实同软禁,若不是王安苦求了黄锦,自已这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如此紧急的地步,从乾清宫溜出来之后便直接来到大理寺。

    外头急促脚步声传来,王安真的急眼了,明白这是锦衣卫要来了,恨不能拉起太子飞跑。朱常洛也不敢再拖延,能放自已进来王之寀已经冒了极大风险,事情败露自已当然没有什么大事,可是王之寀和今天值守的一众大理寺官吏个个跑不了,全得受池鱼之殃。

    “记着你对我的承诺,你若是死了,谁给我找解药?我救你不是为你,是为了我自已,你如果想我死,那你就死去吧。”说完将手中钥匙重重放在牢门口,在寂静的狱中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一咬牙朱常洛抽身就走,随着奔到门口时,急得团团转的王之寀一头一脸全是汗,见到他出来顿时大喜若狂,声音都变调道:“殿下快跟我来,锦衣卫的人已经来了,快跟着下官走这边罢。”

    朱常洛点了点头,跨出狱门的那最后一刻回眸一看,板着的脸忽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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