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给贺兰皙喂下毒药,是他凭借自己的理智做出的决定。无论如何,多作个准备总是好的,没准有一天就派上了用场。可是当他们在靳阳城外被魏皇的人团团围住时,他却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筹码。
他那时的心情太过复杂,只是本能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拿她做交换。那决心太过坚定,就好像如果他那样做了,将来一定会后悔一样。
可是魏皇却押出了阿阮。那是他带了八年的徒弟、如他的亲妹妹一般,他不可能弃她于不顾。
所以即使再不情愿,他还是用她换回了阿阮。
只是给她解穴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解开她的哑穴。他当时想着,这样的话她就不能及时说出这件事,而自己还能握一个把柄在手里。
然而握了这个把柄要做什么,他其实很茫然。
后来的事情太过混乱,阿阮危在旦夕,他悲愤之下忘记了给她下了毒这回事,只想带着自己的人杀出去。而等他终于救活了阿阮,魏皇也已经带着她回到了宫中。
他辗转收到魏皇的书信,信里提到了她中毒这回事,邀他到靳阳面谈。
于是,他便来了。
当他隔着满树繁花、落英缤纷看到她的笑靥时,他终于明白,迟迟不肯解了她身上的毒,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见她的借口而已。
如此卑劣。
“那是……”眼睛忽然捕捉到远处的甬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近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
他握紧了栏杆,慢慢道:“那个身影,很像一个人。”
易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狭长的甬道上,女子打扮得和普通宫女没什么差别。徐彻的身体虽然不济,但他落到这具躯壳的一年里专门练过目力,所以此刻虽然距离很远,他也能看到那宫女蜡黄的脸色,和……熟悉的背影。
看来不止苏忌认识那个人,就连他都是见过的。
可是,是谁呢?
他皱着眉头在脑海里搜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了答案。
“阮玉……”
一旁的苏忌低声道:“她不该在这里。我把她留在岭南了。而且她的伤也应该……”
“从受伤到现在都快两个月了,就算是断了一只手也该养好了。”易扬冷冷道,“模样不一样,多半是戴了人皮面具,但身形是没错的。”语气嘲讽,“你是她师父,总不会认不出自己徒弟的背影吧?”
苏忌无言。
易扬轻吸口气,“那么,她知道南疆九清丸的事么?”
苏忌的表情给了他答案。
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瞬之后易扬忽然大喝,“王海!”
原本守在楼梯处的王海立刻跑到跟前,“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皇后人呢?”
王海一愣,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还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
“皇后娘娘最近都在处理谢庶人的事情,早上好像交代过,今日会去看谢庶人,陪她说说话……”
。
因为永巷的房子阴暗潮湿,不适合病人居住,所以谢臻宁受伤之后就搬到了绛雪轩将养。商霖虽然很讨厌她,却也不得不佯装体贴地拨给她数名宫人,伺候这位后台颇硬的情敌。
易扬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外站了不少人,他认出其中大半都是椒房殿的宫人。
看来商霖是在里面了。
没理睬宫人的问安叩拜,他一把推开房门,大步绕过三折屏风,正好对上谢臻宁虚弱的病容。她伤还没好,此刻靠着软垫半坐着,唇边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似乎刚刚听了什么逗趣的话。
而她的旁边,是商霖瘦骨亭亭的背影。
屋子里很暖和,所以她脱掉了外面大袖衫,露出里面的粉白襦裙,越发衬得她跟一朵皎皎白木兰似的,端的是清雅动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有些茫然地回头,漆黑的大眼睛困惑地看着易扬,“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易扬气喘吁吁,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迅速地扫视案几。点心完好无缺,她没有吃过,很好。可是她手里的玉碗……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咬牙道:“你喝了什么?”
“……没有什么。”商霖被他吓到,回答得也略慢,“臣妾喂谢庶人喝了鸡汤,自己没有喝。”
见易扬的神情,商霖大概猜到他在担心什么了,低声道:“臣妾今日胃口不好,所以一直不曾用过任何东西。”碍着谢臻宁就在一边看着,她不敢说得太明白,只能用这种含糊的言辞跟他表明自己的谨慎。
可易扬却没有因她的话放松,反而直愣愣地盯着她的手指,“你的手怎么了?”
商霖低头,却见食指上包着一圈白纱,“这个啊,刚刚不小心划伤了手,就随便包扎了一下。”
之前看来的那些资料迅速闪过易扬的脑海。药引催发毒性并不一定要吞服下去,侵入血液一样可以。
如果那些人在给她包扎伤口的时候把药引涂在上面……
易扬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不要慌,也许只是他们多虑了。
商霖手忽然一松,玉碗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大块。她右手捂住肚子,神情痛苦,额头遍布冷汗,脸色也惨白如纸。
“霖霖……霖霖……”易扬忙不迭抱住她,破天荒露出了惶恐的神情,“你怎么了?”
商霖费劲地抬起头,牙关紧咬,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易扬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镇定,可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大手攥住她身上光滑的衣料,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破碎的话语:“不要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商霖见他神情紧绷,一双黑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她,里面全是毫不掩饰的恐惧。
对失去她这件事的恐惧。
她想说句安慰他的话,然而一张嘴,喉头处汹涌已久的血腥气便再也抵挡不住。
一口鲜血呕出,染红她的裙子,也让易扬的手瞬间冰凉。
“易扬,我好痛……”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次更新是后天晚上。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真的是太忙了,看书都看成煞笔了。这一章还是我周六码的,其余时间都在疯狂复习……
我上一章作者有话说里说的“大事”不是两个人船了,而是……霖霖毒发了……【扶墙】
霖霖毒发啦,扬扬吓cry,小虐怡情!这件事会处理得很快哒,大家别担心!o(*≧▽≦)ツ
这一个局略复杂,阿笙担心自己没讲明白,于是写完之后特意发给机油看了,她们表示能看明白而且还挺精彩的【o(*////▽////*)q 】,阿笙才放心地发上来。所以……大家看明白了咩?'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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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懒、睡不着、兮兮和水晶,爱你们哟!群么一个!mua! (*╯3╰)
推基友的重生宫斗文,完结在即,更新勤奋,欢迎包养!么么哒!
她很清楚自己的一世要经历什么,
贬妻为妾、终生无宠、一死了之……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
每一步都和她梦到的一样。
可是有一天,
眼前的帝王突然对她好了起来……
第52章 怒火()
“陛下……”谢臻宁惶然看着眼前的情景;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皇后娘娘她……”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立刻开口解释,“臣妾没有害皇后娘娘;您相信臣妾……”
“闭嘴。”易扬的声音太冷太硬,只两个字便吓得她不敢多说。
他坐在地上,浑身僵硬地抱着商霖;右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胳膊;仿佛想要从这个动作里汲取一点力量。
可是没有用。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冻住了,居然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把她给我。”一个声音传来,虽然有些颤抖;却还勉强维持了镇定。
苏忌从易扬手中抱过商霖,也不在乎满殿的宫人看着,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皇帝的女人揽在怀里。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一颗赤红的丹药,然后掰开她的嘴将丹药喂了进去。
“水。”
宫人见陛下没有阻止的意思,立刻给这个胆色过人的侍卫递上了热水。苏忌把瓷杯抵上商霖的牙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热水喂了进去。
合上嘴唇,他微微抬着她的下巴,紧张地盯着她细白的脖颈。终于,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药被她吃下去了。
“来得及么?”易扬的声音幽冷。
苏忌闭了闭眼睛,“不知道。解药喂下去的时候她已经毒发,能不能挺过去……全看她的造化。”
易扬的拳头慢慢攥紧,从来淡然自若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凛冽的杀机。
。
阮玉回到惠安宫的时候,霍子娆正不耐烦地坐在殿内饮茶。一见到她的身影,细长的黛眉便危险地挑起,“你去哪里了?”
“奴婢只是出去随便走走,娘娘别太紧张。”阮玉道。
霍子娆冷哼一声,“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少在宫里走动,当心被人认出来。”见阮玉不以为然的样子,她懒得再说,反正过了这回就不用再和她打交道了,“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绛雪轩那边应该已经出事了吧?”
“应该。”
霍子娆想了想,最后一次确认道:“所以说,贺兰皙真的中了那个南疆奇毒?”
“是。”阮玉道,“南疆九清丸,服下之后毒性蛰伏体内,唯有药引可以催发。每一味药的引子都是不同的,全看配制的人如何选择。贺兰皇后服下的那味,药引正好是岭南思茂山上的伏荔草。”
岭南伏荔草,只生长在思茂山的峭壁之上,别处无法寻到。若不是她刻意为之,贺兰皙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种东西,也一辈子都不会毒发。
一想到这个,阮玉的牙齿便不自觉咬紧。这些日子一直充斥着她大脑的恨意再次变得强烈,仿佛煎熬中的热油。
师父他……当真是对她上心得紧。就算是下毒,也选了对她来说最安全的那种。
他到底是多害怕她出事?
她想起一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她伤势还未好全,扶着墙绕过长长的回廊,想去找他说说话,却看到他独自立在庭院中对着月亮出神。
她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脸上没有一丝的阴沉抑或狠戾,五官柔和得不像话。庭中月色如水,他一身白衣沐浴其中,仿佛是披了月光一般。
他就那样平静又专注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仿佛……在思念这远方的情人。
他的手中,攥着一封书信。
后来她偷偷翻出了那封信,毫不意外地在上面看到了“贺兰皇后”四个字。是魏皇写来、邀请师父前往靳阳谈条件、换解药的书信。
她知道,他一定会去。不是为了魏皇开出的回报,而是为了贺兰皙。
她蹲在地上,捏着那页薄薄的信纸,仿佛想要透过这个杀死那个可恶的女人。
“所以,我们将伏荔草的汁液混入伤药中,借着给贺兰皙包扎伤口的机会让药引进入她的血液,便能使她毒发?”霍子娆问道。
“只要娘娘安排在谢臻宁身边的宫人足够机敏,能够不露痕迹地弄伤皇后再给她上药,便万无一失。”阮玉道,“南疆九清丸从毒发到毙命不过半个时辰,只要贺兰皙着了道,便再无活路。”
只要她死了,她和师父就可以回到过去。再也没人能破坏他们的关系。
霍子娆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但愿一切顺利。”
外面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霍子娆奇怪地和阮玉对视一眼。她尚在禁足,不可能会有宫嫔来看她,那就只有……
“陛下……”
她站起身子,有点意外地看着那个玄衣玉冠、俊逸非凡的男人。他带了不少人过来,此刻全站在殿门处,像是在等候什么命令。
从霍子娆的角度看去,只觉得皇帝眼神冷淡,凝着冰一般,定定地落到她的脸上。她没想过会在皇帝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不是懒怠的,不是温存的,更不是脉脉深情、放纵宠溺的。
他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他的仇人一般。
“陛下……”皇帝一步步走近她,而她不知被什么力量束缚住,居然不敢动一下,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您怎么了?”
目光下垂,她看到他玄色的衣袖处有一块颜色略深,像是……血迹?
难道是绛雪轩那边出了问题?也不对啊,就算贺兰皙死了,他也该按照她们的计划怀疑谢臻宁,怎么会跑来找她的麻烦?
“陛……”她的声音忽然卡住,只因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手指瘦长而有力,握住弓箭刀枪时是以一敌百的勇士,此刻掐住美人的脖子,却变成了嗜血无情的修罗。
霍子娆觉得呼吸困难,脸也慢慢涨红。她想要挣扎,可制服她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女人对易扬来说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她的那点反抗根本起不了作用。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朝前走,霍子娆被迫随着他的脚步后退,很快便抵上了装饰华丽的墙面。
惠安宫正殿的墙壁是用椒和泥混合涂抹的,是她恩宠最盛时得到的荣耀。椒房,椒房,从来都是皇后才能居住的地方。 可是如今,他却用这样的方式让她跌入地狱。
她背贴着墙壁而站,脸颊通红、檀口微张,连眼泪都下来了。皇帝却还不打算放过她,而是慢慢低头,几乎要与她额头相触。
“我从不对女人动手,可你却逼着我破了这个例。”他轻声说道,右手的青筋随即突起,竟是在一点一点收紧。
这一回,霍子娆连勉强的呼吸都无法维持。仿佛一条失去水的鱼,徒劳地张大了嘴,做着可笑的挣扎。
铺天盖地的恐惧袭上心头,她感觉自己的脚也离开了地面。他居然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她感觉到晕眩,眼前也一片模糊。灭顶的绝望之下,她终于相信,自己今天也许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脖子上的力量忽然一松,她的脚重新踩在地上,却是晃晃悠悠。“咚”的一声,她狼狈地摔倒在地。
前额砸上坚硬的金砖地,立刻便有血迹渗出。
她捂住伤口,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皇帝看去,却只对上他居高临下、无比冷漠的眼神。
四周的宫人早在皇帝掐住贵妃脖子时就吓得跪成一片。别说上前劝阻了,就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陛下,臣妾……臣妾做错什么了?”她仍不死心,妄图装糊涂蒙混过关,“你为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易扬冷笑一声,“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
半蹲下|身子,他眼神厌憎,像是在看烂泥里的垃圾,“看来你不止心肠不好,连脑子都不够用。”往旁边一瞟,不出意外地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正跪在人群中,以为不会引起他的注意,“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找个人帮你回忆回忆。”
他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一把抓住阮玉的胳膊,动作粗鲁。
“放开我!”阮玉刚想挣扎,却被侍卫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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