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无穷无尽的亡者大军真是难以想象的可怕。”在洛丽亚的对面，一位穿着十分得体的老人感叹着：“难怪诸位骑士如此强大，原来是死战生还的勇士。”
老人看向侍立在洛丽亚身后的里奥图斯，他站起来微微致意，毫不做作地说道：“请容许我向伟大的勇士致意。”
里奥图斯脸红起来，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情急之下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被洛丽亚的眼神瞪了回去。
这一幕也被老人看到眼底，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这位彬彬有礼的老人正是雪漫伯爵的使者，据说是伯爵最为信任的管家。与洛丽亚想象中傲慢猥琐的样子大相径庭，谈吐举止皆十分优雅的老人，即使在最初听闻洛丽亚才是最高负责人时，除了温和的微笑，也从未露出过一丝一毫其它表情。
“您过奖了，如今呜喵王已被消灭，洛丹伦王国真正需要的是您这样博学的智者。”洛丽亚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说着。
里奥图斯的脸快要皱成一个干瘪的橘子，他假意整理头盔，思来想去实在没有不露破绽的自信，不得不将面甲放下，只露出两只眼睛。
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却没有半点虚伪感觉的互相吹捧，里奥图斯差一点就真的相信这两人是在互相崇拜着了。
当他觉得这场谈话或许会永无止境地进行下去时，老管家终于转变了话题。
“我深感惭愧，未能及早地欢迎各位来到伯爵大人的领地……不知有什么可以为诸位效劳的地方？”
洛丽亚端正了本就很端正的坐姿，模仿着牧师祈祷时的神态认真地说道：“在对抗亡灵的战争胜利之后，为了回报圣光的恩赐，更为了防止亡灵再次出现于其他国家，约书亚·德潘大主教号召每一个信徒去传播圣光的福音。”
里奥图斯当然认识约书亚·德潘，他是血色十字军的一名铁匠，两个月前还帮自己修补过盔甲。
洛丽亚述说着自己从教会珍藏的古老地图上发现了帝国和天际省的位置，遂带领着一群圣骑士和牧师前来传播圣光的福音。
伯爵的老管家认真倾听，当听到洛丽亚杜撰的冒险旅程时，时而感叹时而悲伤……里奥图斯自觉今天过后，自己一定会平白多出几条皱纹。
“由于旅途艰险，尚未休整完毕的我们不敢冒昧打扰伯爵阁下。”洛丽亚接着说道：“如果有幸能得到伯爵阁下的支持，圣光教会一定会将这份恩德铭记在心。”
“这并非是我所能决定的事。”老人笑着说，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里奥图斯后，他接着问道：“倒是我的儿子，十分仰慕贵教会的圣骑士，不知普通人能否通过学习成为其中一员？”
“当然。”洛丽亚肯定地说道：“您可能已经听说了，一位虔诚的诺德人已经受到圣光的感召，成为了初级牧师。”
老人的笑容越发灿烂，他诚恳地说道：“伯爵大人想要宴请诸位，请务必赏光……我将努力促成会谈，相信伯爵大人一定会全力支持贵教会的。”
接下来的谈话，全是风土人情和天气好坏之类的闲聊。
……
会谈就这样结束了。
这是洛丽亚预想中最好也是最无聊的一种情况——双方各有所求。血色十字军需要在伯爵领内的官方传教许可以及人力和财力支援，而夹在帝国和叛军之间的雪漫伯爵需要强大的武力保证自身的独立。
现在所要考虑的，恐怕就是如何在接下来的细节谈判中争取更多的利益。
伯爵的管家谢绝了洛丽亚的挽留，决定赶回城里去向伯爵报告，他临行前请求洛丽亚派遣一名使者先行面见伯爵。
克莱门特作为圣光教会的总负责人难以脱身，洛丽亚便决定委派看起来最靠谱的里奥图斯作为使者。
“记住我说的话了么？”洛丽亚询问道。
“多板脸，少说话，不着痕迹的装装C，展示展示圣骑士的力量。”里奥图斯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牙疼的合不拢嘴一样。
“你是谁？”
“里奥图斯，莫格莱尼公爵麾下的一名小领主。”
“我是谁？”
“洛丽亚·H·莫格莱尼，靠圣光教会内部关系发家的莫格莱尼公爵长女。”①
“我们是谁？”
“圣光教会贵族，虔诚而热爱和平，热衷于传播圣光的福音，表面上是响应大主教的号召，其实真正目的是为了获得声望与国内权力。”
“洛丹伦王国在哪？”
“在他们地图一片空白的地方。”
“洛丹伦王国的情况如何？”
“富饶而强大，有足够的威慑力，但因为路途遥远，不太可能大规模入侵天际省。”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带着面甲和我说话？”
“大小姐，我脸抽。”
……
傍晚，爱丽丝和阿狸浑身脏兮兮地回到了十字军驻地，她们最近热衷于在森林中互相打闹，洛丽亚只把这当做是小孩子的玩闹而不予理会。
只是，每当趁她不注意时，爱丽丝就会用力拉扯着阿狸背上的毛，而大狐狸则转身咬住爱丽丝的脑袋……
“这是章鱼么？”晚饭时，吃到某种颇有嚼劲、韧性十足兼且像是触须似食材的洛丽亚询问道。
“是阿狸傍晚带回来的。”负责做饭的卡娜回答说：“大概是某种艾泽拉斯所没有的特产，因为数量不多，所以只做了您的份。”
“味道挺不错呢。”洛丽亚叉起外形像是章鱼触手一样的不可名状之物，稍稍犹豫一下后，还是继续吃了起来。
坐在远处，拿着小勺的爱丽丝表情微妙地盯着洛丽亚看了一阵，语调怪异地小声嘟囔道：“爱丽丝味道很好么？”
……
注①：H即Hillsbrad，源自萝卡，洛丽亚平时几乎没有书写出来的习惯。
第133章 血色福音（7）（）
雪漫城修建在一处陡峭的丘陵之上，北、东、西三面皆是峭壁，再加上十余米高的城墙，几乎无法翻越。
进入雪漫城的通道唯有南面一条人工所为的之字形缓坡，缓坡两侧亦修建了高大厚重的围墙，被三道城门分隔开来。
城内被两条人工河分作四个部分，不论哪个地方，都能清楚看到位于城北最高处的伯爵城堡——山体被开凿成三个巨大的平台，由无数台阶相连，平台铺满了光洁的大理石并蓄上了十多厘米深的水，倒映着天空，看起来就像几面巨大的镜子。
最高一级平台陡然被断崖一分为二，一座石桥跨立于悬崖之上，连接着高大庄严的伯爵城堡。
数日前接到伯爵邀请的洛丽亚，只留下一名牧师与一名圣骑士看守被她取名为以西结的山脚村庄，一行人全部搬入了城中事先准备好的数栋房屋中。
几幢精致的小楼位于城东一条安静整洁的街道上，仅从这里来看，雪漫伯爵对于合作事宜显得颇有诚意。
第二天，洛丽亚便穿上精心准备的礼服，盛装出席了伯爵举行的欢迎晚会——然而，到场的洛丽亚却发现本地贵族无一不穿着随便，甚至还有随意裹着毛皮、袒露上身之人。
对中世纪世界产生认识偏差的她终于明白了，这里所谓的贵族宴会不过就是在大厅的长木桌上端上大盆食物，甩开膀子拼命吃的活动而已。
至少食物种类丰盛，看起来也很干净，甚至还大量供应产自雪漫城外最著名酒庄的黑荆棘蜜酒，洛丽亚如此安慰着自己。喝下一口黑荆棘蜜酒，尝了一小块烤肉，她高兴起来，味道还真不错。
正准备把尴尬化为食欲的她很快就再次尴尬起来……腰束得太紧，别说吃饭，就连端坐都有如遭受酷刑。
“既然是只萝莉，就老老实实地穿紧胸宽腹的童装吧，啊哈哈哈！”总算接受了事实，放弃抵抗命运的芊芊在桌尾小声嘲笑着洛丽亚。尽管再次向残酷的现实低头，但她对于莫名其妙成为血色十字军一事依旧耿耿于怀。
听到芊芊的话后，就连克莱门特也小声赞同起来：“穿童装确实比较可爱。”
当洛丽亚瞪向芊芊之后，她便故意往嘴里塞入大量食物，咂着嘴做出一副遇到人间美味的模样。
洛丽亚朝芊芊扔出一个盘子，却砸到正在与爱丽丝拼酒的米尔斯头上，已经不胜酒力的后者应声而倒，趴在桌下的阿狸趁机蹲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
九领主之一、统治着天际最肥沃土地的雪漫伯爵名为巴格诺夫，四十多岁的他是个标准的诺德人——身材高大、十分强壮。
他端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酒壶来到洛丽亚身侧的主座上，微微举手示意，询问洛丽亚是否要来一杯。
在洛丽亚道谢后，他一边斟酒一边介绍道：“这是从帝国进口的名酒，白金塔。”
戏谑的晃动着酒壶，他似有言外之意般接着说道：“两百三十枚金币才能买到这样一壶酒，在我看来却远远比不上任何一个牌子的诺德蜜酒。”
洛丽亚揣摩着巴格诺夫伯爵的话语，暗自思忖着他是在暗指血色十字军就有如这昂贵的帝国酒一般华而不实，还是作为一个诺德人，单纯习惯性地鄙夷一切和帝国有关的事物。
据里奥图斯所说，先行来到雪漫城的他应邀出席过多场比武，那么巴格诺夫应该见识过圣骑士的强大，能够轻易对付数名一拥而上的诺德士兵，怎么看都不是华而不实之辈。
洛丽亚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白金塔’，辛辣的蒸馏酒差点让她失态。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她边说着‘在我看来倒是名副其实呢’边在心中猜想，或许巴普洛夫识破了自己并不严谨的谎言，知道自己等人不过是一支孤军？
正待巴普洛夫想接着说些什么时，大厅另一侧坐满了雪漫领本地贵族的长桌吵闹起来。
洛丽亚从那些大吼大叫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两个喝多了的小贵族打赌伯爵为今天的宴会准备了多少桶酒，说错的人要切手指。
结果这两个蠢货都猜错了。
在‘不切就是帝国软蛋’的嘲讽声中，两个蠢货真的动手了。看着在哄闹声中被传递、被高高抛起的两截血淋淋的断指，洛丽亚一阵反胃。
血色十字军的众人神色自然地继续埋头大吃特吃，就算对面的人全死光，他们恐怕也能如常享用美食。
芊芊似乎喝醉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情况，而是用短剑不停砍着桌子，念叨着‘为什么我就找不到男朋友’之类的话语。
至于爱丽丝，如果对面的人全都死光了，那么八成是她干的。
“但愿这些胡闹的家伙没有惊吓到您。”巴普洛夫伯爵对洛丽亚说道，他的话语中似乎有些轻视的味道。
洛丽亚当然被吓到了，她向来普普通通地生活在文明社会中，即使到了血色修道院也备受呵护，很难接受这种无谓的血腥自残。
坏心眼的魂淡，她在心中大骂道，欺负萝莉很有意思么。
最初的恶心过后便是受到轻视的愤怒。
你爸爸难道没有教过你行走江湖最要小心老人、女人和小孩么，萝莉可是占了其中两项的强力单位啊魂淡。她在心中吐槽着，况且萝莉可是世上唯一有可能进化为千年萝莉这种三项全占的究极生物的物种啊魂淡。
尽管洛丽亚在心中构思着数十种报复手段，决定一回家就将巴普洛夫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但当前最重要的事项莫过于找回场子，一旦被轻视，今后的合作的主动权难免会被对方掌握。
洛丽亚转头用凌厉的眼神扫向血色十字军们，传递着你们快点断个臂、切个肾的意思。
众人纷纷埋头吃饭，权当做没注意到洛丽亚的眼神。
你们之前不是宣誓誓死效忠于我么，洛丽亚在心中怒吼着，这还是号称砍起人来像疯狗一样根本停不下来的血色十字军么。
就在洛丽亚嘴角抽搐的转向巴普洛夫伯爵，打算说点什么蒙混过去的时候，伯爵惊慌地指向了爱丽丝。
“那个小姑娘不要紧吧，快、快给她止血。”
原来是爱丽丝不停拉扯阿狸的尾巴，最后被愤怒的阿狸用尽全力的一口咬住了脑袋。
推开阿狸，爱丽丝似乎厌倦了和狐狸打闹，若无其事地继续灌起蜜酒来——只不过她的脑门还在不断往外喷涌着鲜血。
“比起和亡灵殊死搏斗来说……”终于有话可说的洛丽亚对巴普洛夫说道：“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
对于被碾成马赛克都完全没问题的爱丽丝来说，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洛丽亚在心中补充道。
第134章 笼中少女（）
喧闹又野蛮的宴会过后，便是直来直去的谈判。
双方在最初阶段很快达成了一致：雪漫伯爵批准圣光教会在领内的传教行为，并为血色十字军提供一所位于城内的足够大的教堂用地，以及改建的必要资金和人力；血色十字军承诺在雪漫城受到攻击时进行援助，并派遣圣骑士训练伯爵的士兵。
附属条款则是血色十字军每训练出一名诺德人牧师或圣骑士，雪漫伯爵就提供两千枚金币作为奖励。
进一步的合作谈判却陷入僵局，洛丽亚想要巴普洛夫伯爵皈依圣光，而巴普洛夫伯爵希望洛丽亚接受他的册封。
作为公爵之女，以及不知究竟在哪个山头上的已经毁灭的斯坦恩布莱德唯二继承人之一，洛丽亚完全不可能接受一个异界野蛮人的册封。
作为天际省的九领主之一，自称‘伟大者’的巴普洛夫也没有向任何人、任何势力、甚至任何神低头的打算。
谁都想在谈判中占据优势，谁都不愿退过自己的底线。
血色十字军想要传播圣光，若没有当地领主的许可必然困难重重；而雪漫伯爵也无法无视强制取缔圣光教会带来的动荡。
于是，反复试探之后，洛丽亚和巴普洛夫伯爵选择了妥协。
伯爵夫人在公开场合宣布自己皈依圣光，而作为血色十字军一员、尚不是任何人封臣的芊芊接受伯爵的册封——封地便是那座雪山脚下的小村，以西结。
在得知谈判的结果后，芊芊从不可置信到狂喜再到迷惑，最近波动十分剧烈的人生走势图让她无从判断未来。
一夜之间，芊芊从被诱骗入极端宗教团体的可怜佣兵变成了男爵小姐，她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适应身份的变化。
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高兴怎样庆祝了，最终选择在雪漫城的商店中花光了身上仅有的钱，送给队伍中的两个小女孩——爱丽丝和洛丽亚——一人一袋高档糖果。
至于她对洛丽亚私下里的称呼，也从死萝莉急转为了亲爱的洛丽亚。
……
克莱门特走在雪漫城中，正要去接收教堂用地的她一路穿过雪漫城的大街小巷。
当地居民看起来疲惫又行色匆匆，她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居住在这样美丽土地上的人，不是常常带着欣喜的表情。
半晌，她终于回忆起感觉上十分遥远的过去，天灾尚未入侵之前，洛丹伦人似乎也从未感谢过自己能生活在一片生机盎然的肥沃土地之上。
那句烂俗的话大概说的很对——只有失去的才是宝贵的，她又想起了自家大小姐常常挂在口边的话：‘资源都是稀缺的，正因为稀缺所以才是资源，说不定你们现在大口大口呼吸的空气在某个地方也是宝贵的资源呢。物以稀为贵，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么，何必做那些无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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