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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斗枢的脸se越来越难看,yin郁的眼神让商人们胆战心惊,都情不自禁的看向林德绍。高斗枢怒道:“刚才我的话都白说了?你们就是这样为君父分忧的?”
幕僚见高斗枢发怒,连忙说道:“大人息怒,小的调查过了,他们的确都购买了货栈的股份,一时拿不出银子也是有的。现在荆州货栈一下子从荆州抽走了四十万两的现银,市面上银两奇缺,往常的一些大宗交易都销声匿迹,实在怪不了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林德绍身上,林德绍避无可避,出众说道:“现在大伙的确有点为难,荆州城里现银不够,也不是现在才出现的,从万历年间开始,哪年荆州城不缺银子?平常我们大宗的交易也都是采用分期延付的方式,或者干脆采用实物交易的方式……”
林德绍滔滔不绝的说着不关痛痒的话,让高斗枢很不耐烦,说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捐多少银子!”
林德绍拱拱手,继续说道:“请大人听我把话说完,这个和我捐多少银子大有关系。不仅荆州缺银子,整个大明也缺银子。缺银子的危害相当大,平常的小民,好不容易收获了点粮食,却由于大明缺少银子,导致银贵谷贱,无形中受到了损害,生活愈加困难。商人也是皇上的子民,由于缺少银子,大宗的交易无法完成,损害了货物的流通,流弊无穷……”
林德绍这些话有些是自己揣摩出来的,有些是在行知书堂学到的,把缺银的危害说的深入浅出,让高斗枢频频点头。高斗枢到底在朝廷混迹过多年,见闻广博,林德绍的话几乎为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了解到货币的一些常识。他知道,朝堂上经常为银贵谷贱的话题争论不休,谁也提不出解决的办法,这林德绍口口声声说这是由于缺少银两造成的,难道这家伙有解决的办法?
他忍不住叹道:“世间的银两总数有限,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的确如此,况且,现在银两用起来也很不方便,为了几钱银子的生意,每个商人身上还背一个等子,称量时耗费了不少时间。再说官府在铸造官银时,那火耗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无形中让朝廷减少了一部分收入。”
“哎,嘉靖年间也铸造了不少铜钱,要说小额的生意,用铜钱最方便了,奈何由于各种原因,铜钱现在也很少铸造了。”高斗枢说道。
林德绍见高斗枢随着自己的思路在转,大喜,说道:“现在我们琢磨出了一个法子,能够解决现银不足的难题。”
高斗枢大感兴趣,连幕僚不时递来的眼神也不在意,问道:“什么法子?”
“信誉票据!”
高斗枢和商人们一听就明白了,纷纷惊呼,票据不是没人干过,由于伪造票据的人太多,大多亏得血本无归,而且这需要极为雄厚的资金,和遍布全国的网点,其管理极为复杂,需要大量的专业人士。
高斗枢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说呢,林纯鸿这个臭小子在忙什么,原来整天琢磨这玩意了!居然还跟我玩这一手,你回去带个口信,要这个臭小子马上滚过来见我!荆州城防的银子就由他一人出了!”
商人们松了一口大气,都用同情的目光盯着林德绍,而林德绍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难受,清澈得犹如一汪潭水般。
第六十八章 大展宏
自从林纯鸿返回枝江后,便大肆的售卖荆州、岳州和清江上的货栈股份,几乎将夷陵、荆州两地的现银收刮一空,现在林纯鸿的手头几乎有一百三十万两的现银,的确有了搞信誉票据的基础,如果能获得高斗枢的支持,当然事半功倍。
林纯鸿对手头的现银非常得意,经常对左右说:看看,现在只要我们往哪个方向投资,荆州和夷陵的手工业就会往哪个方向发展。林纯鸿的话没错,火烧坪的路已经修好,能够通行畜力车,运输量翻了五倍还不止,炼铁量也突飞猛涨,各种石灰窑和木炭窑如雨后chun笋般冒了出来,成天往邦泰商社这边跑,推销自己的产品。甚至有人千里迢迢的从长沙府赶过来,问林纯鸿要不要煤,被林纯鸿断然拒绝,林纯鸿知道用煤炼不出jing钢。
随着工人数量的猛增,围绕着几个矿区和清江货栈,各种服务业也发展迅猛,食品、娼ji、茶馆、车行、船行……应有尽有,林纯鸿毫不客气的对这些服务业收取一成的税收,连秦邦定的产业也不放过。不过名目并不叫税收,叫准入费,任何人不缴纳准入费,不准在附近营业。夷陵州的商人们明显的感觉到邦泰商社现在咄咄逼人,远不是当初温情脉脉的形象。
邦泰商社最近正在逐步的伸出它獠牙,内部的人感觉最明显了!君不见兵甲工坊ri夜开工、叮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君不见五千人的弓兵队每ri挥汗如雨,冒着烈ri和暴雨勤练不休?君不见百里洲每ri如打雷,炮手训练的隆隆声不断?……
更大的变化还在内部,随着专利规程颁布,名声逐渐传开来,各种身怀绝技的工匠如飞蛾扑火般往百里洲聚集,他们带来了大明最先进的生产工艺。并且几个西洋传教士也被吸引过来,时不时的向林纯鸿兜售一些技术,换点生活费。不是每个传教士都很富裕,在大明,很多传教士混得跟叫花子似的。
当林纯鸿接到林德绍的汇报时,正在百里洲讲武场上和弓兵们一起挥汗如雨,一起训练拼杀技巧、一起对抗演练。见高斗枢不反对募兵北上剿匪,林纯鸿索xing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将训练营放在了百里洲。
这帮弓兵早就被有意无意的灌输了典史大人武勇过人、足智多谋、挥手间挣钱如流水的思想,他们的心目中,林纯鸿犹如神一般的存在,成为了年轻人的偶像。
五千人的讲武场尘土上下翻飞,整ri弥漫在烟幕中,这些弓兵前几天刚拿到了五两银子的月饷,由林纯鸿一个挨着一个分发到他们手中。这些弓兵前些天还是泥腿子,哪里拿到过这么多银子,一个个激动万分,林纯义带头喊了一声:“吃典史的饭,为典史办事!”
激动的弓兵无不狂呼:“吃典史的饭,为典史办事!”山呼海啸般的吼声直冲云霄。
林纯鸿了解到高斗枢的态度后,拍手笑道:“事成矣!”马上乘船往荆州而去。
高斗枢颇有胆气,又注重实务,尤其关注荆州的武备,当他来荆州后,就了解到林纯鸿驱走张兆、剿灭吴敢的事情,大有提拔之意。后来又听到左右议论之声,方才知道林纯鸿身缠万贯,乃荆州首屈一指的豪富,再加上他亲眼目睹荆州货栈股份售卖的盛况,一时之间,对林纯鸿好奇不已,这么年轻的家伙,居然有这等的能量。
林纯鸿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他面前,他定睛一看,忍不住暗地里喝了声彩:好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也许林纯鸿并无风流俊美的相貌,但浑身突出的肌肉无不展示着他的阳刚之美。高斗枢毫不掩饰他的欣赏,眯着眼睛笑道:“怎么样?枝江还算平静吧?”
“回大人,枝江这几年几无大的刑案,除了上次下官差点被劫外。”
高斗枢哈哈大笑:“好一个谋政者无暇谋身,拐着弯夸自己呢!”
林纯鸿嘿嘿直笑,两人在欢笑中关系拉近了不少。
高斗枢看着林纯鸿的长袍纳闷不已,总觉得他的长袍怪怪的,又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套在林纯鸿身上显得英武非凡。观察了半天,方才琢磨出这件长袍比一般的要窄,难怪总觉得他的肌肉要爆出来一般,穿在他身上确实jing神干练。
“说说看,你搞的票据如何防止伪造?”高斗枢心气甚高,不仅想整肃武备,还想解决一个朝堂上众卿家无法解决的难题,作为他高升的资本。这份心气不在朝堂上起起落落几回,很难形成。
林纯鸿听闻,立即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高斗枢。高斗枢接过来一翻,彻底傻眼,那里面是些啥啊,都是一些简单的诗词歌赋,不同的面值不同的开具月份不同的开具钱庄分别对应着不同的诗词。
林纯鸿解释道:“目前我就想在广州、扬州、荆州、夷陵、岳州这几个地方做票据生意,票据由荆州这边统一印刷,里面有防伪的水印‘邦泰’二字,纸张也是麻质的,不易扯坏。同时每个地方的开具票据的伙计的笔迹每个地方均有备案,便于比对笔迹。至于诗词,则刻成印章,由每个店的掌柜掌握,也只有掌柜才知道什么意思。”
高斗枢低头沉思片刻,连声道:“妙!妙!亏你想得出来!现在你把书给我看了,岂不是我也可以伪造了?”
“呵呵,高大人说笑了!再说这本书还得完善,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编入呢。”
“快说,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集思广益呗,集中几百人成天琢磨如何防伪,方法就多啦,择其jing要用之。”
高斗枢右手扶须,不住的点头,道:“不错不错,年轻人,多听听别人的意见,呵呵,不错!这票据我让你开,我看你准备得差不多了,连邦泰的名字都想好了。嗯,邦泰邦泰,心存朝廷,也算你有心了。现在朝廷举步维艰,我们能绥靖地方,也算对朝廷有功了!”
“大人教导的是,下官受教了!不过下官有个请求,票据的事情还处于试验阶段,下官也不知会遇到什么问题,这事最好先不要上报朝廷,否则内阁纷争一旦卷入,下官恐怕承受不起。”
高斗枢严肃的说道:“这个本官明白,不需要你提醒。不过荆州城墙关系到整个荆州的安危,荆州不保,整个江南不稳,位置极为重要,把城墙交给你修,万不可马虎从事,我会严加监管的,你万不可心存侥幸,否则定不轻饶!也不要怕花钱,生意上我会支持你的,知道了吗?”
“大人,请恕下官多言之罪,城墙只是死物,守城的兵马才是根本,与其花钱修城墙,还不如cao练兵马!”
“嗯,cao练兵马的事情不需你cao心,人物合一,方才滴水不漏,你负责修好城墙即可!”
“下官明白,只是想到宜兴卢建斗,本为大名知府,崇祯三年募兵勤王,而今声名鹊起,被圣上视为股肱之臣!”
高斗枢怦然心动,“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是每个臣子的梦想,高斗枢不可能不动心。
高斗枢思索良久,方叹了口气,道:“荆州府哪有钱粮供应万余募兵。”
林纯鸿立即单膝着地,抱拳道:“愿为高大人效犬马之劳!”
高斗枢的心思越来越活泛,只是他早过了冲动的年龄,当下摇头道:“此事从长计议,兵凶战危,哪能如此仓促!”
林纯鸿对高斗枢的反应已经相当满意,只需要他不反对即可,于是,立即辞别高斗枢而去,开始筹备信誉票据。
第六十九掌 崇祯皇帝
林纯鸿从荆州出来后,忍不住内心的兴奋,策马狂奔,往枝江而去。
《专利规程》流传开之后,得到许多有识之士的欣赏,纷纷前往枝江一探究竟。这里面就包括钱秉镫。他对钱钞之法浸yin甚深,见到林纯鸿后,一番深谈,双方都相见恨晚,林纯鸿拿着后世的金融知识和他交流,直接给钱秉镫打开了一扇门,但林纯鸿对大明金融状况缺乏了解,而钱秉镫虽说才二十岁,但到处游历,对大明的经济状况相当了解。林纯鸿二话不说,直接任命钱秉镫为邦泰钱庄总管,负责票据事务。
票据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解决大宗交易面临的银两紧缺问题。实际上,票据就相当于管理更为严格的纸币,可以有效的减少银两运输的风险和人力消耗,增加市场的货币供应量。
但一般的交易还需要银两,这就有菲利斯的银币金币铸造计划。在一般的交易中,使用银两也不方便,不仅需要分割,还需要随身携带等子,铸造银币正有需求。按照菲利斯的想法,就是直接在银币中加入一成的铜,这个方案被林纯鸿否决。银币还没有被老百姓接受呢,冒然添入贱金属,只会走入死胡同。待老百姓接受了邦泰的银币,再加铜也不迟。但铸造纯银的银币,初期会面临亏本的问题。林纯鸿也不在乎,这笔钱迟早要被挣回来。
于是,菲利斯被任命为邦泰钱庄的副总管,负责铸币事宜。
按照邦泰商社的设想,末端市场的交易最好用铜钱,这个问题不容忽视,末端市场的萧条最终会影响生产。但目前林纯鸿也弄不到铜矿,收购铜铸造铜币亏本严重。嘉靖年间,大量的铸造铜币,结果亏本严重,导致连续百年都没有铸造铜币。崇祯初年,在南京铸造铜币,也是亏本严重,朝廷不得已停止了铸币。
林纯鸿发誓,一定要弄到铜矿,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整个货币措施就不完善,三只脚才稳当,两只脚迟早会摔倒在地。
高斗枢到底是经济外行,他没有意识到票据带来的丰厚利润和兴风作浪的能力,别说修城墙,就是花一百万两银子去买,林纯鸿也愿意买过来。一只手正准备伸向大明中枢,缓缓的侵蚀大明的金融控制权。
时值深夜,偌大的乾清宫显得静谧幽深。崇祯皇帝依然伏案批阅奏折,秉笔太监曹化淳侍立一旁,动也不动。
忽然听到噼啪一声响,曹化淳连忙拿着木剪去剪灯花,惊动了崇祯。他抬起头,看了看曹化淳,将头左右摇动,舒缓一下颈部肌肉。
“化淳,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子时两刻了!”曹化淳躬身答道。
崇祯皇帝低头翻了翻奏章,自言自语道:“还有十多份就结束了!”
说完,又埋头看向手头的奏章。曹化淳丝毫不敢出声,依然侍立着。
这份奏章乃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奏章,通篇都是河南孟津黄河决口,淹死人畜无数,急需赈济之事,否则一旦民变,将与山西和陕西一样无法收拾。毕自严还提到,朝廷的府库已经空空如洗,为了筹款,急需扩大盐引以救急。奏章中还提到,万不可再加税,否则*民怨沸腾,实非朝廷之福。
崇祯心里憋闷异常,陕西连年大旱,民变之势愈演愈烈,好在洪承畴和曹文诏通力配合,将贼寇驱赶出境。没想到贼寇入了山西之后,将山西祸害的一团糟。山西的地方官混蛋,面对贼寇束手无策,致使贼寇坐大,现在更是公然攻打县城,大有不可收拾之态。
现在河南的黄河居然决口了,广大子民生活无着落,眼睁睁的等着朝廷的赈济,但现在朝廷哪里有钱?要是万一老百姓受了陕西、山西贼寇的蛊惑,成为变民,大明的腹心就完蛋了!
崇祯叹了口气,拿起朱笔,批了红:“准奏!”
都是银子惹的祸,朝廷要是有银子,陕西的民变早就强行压下了,那容得他们反反复复,还去祸乱山西?万历当年三大征,银子从何而来?哎,还是张太岳打下的基础啊。国难思良臣啊。崇祯早就对首辅周延儒不满了,秉政几年来,朝政丝毫不见起se,反而愈加混乱。
哎,银子!
崇祯皇帝放下毕自严的奏章,又拿起另外一份。这份乃南直隶按察副使何之源所奏,称今年上半年在荆州任知府时,长江上有商人私造三桅帆船,将夷陵和荆州的土货一扫而尽,运至扬州销售。这艘船在荆州时缴纳税收二千二百两银子,后来到了扬州,售卖货物,又缴纳税收三千二百两银子,合计五千四百两银子。鉴于现在朝廷财政困难,不如鼓励商人造三桅帆船,收取税收,缓解一时之急。内阁票拟的意见是支持,以缓解财政困难。
崇祯合上奏章,抬头沉思,一时也没有处理。曹化淳看见,心里大为紧张,紧盯着崇祯的神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