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虽然有点失望,好歹还是按捺住胡乱折腾的念头。
朝廷及多尔衮的动作,骠骑军团窥伺一旁,倒是洞若观火。盛坤山身为数万大军的统帅,大局观今非昔比。他见多尔衮从容退兵,虽然有点遗憾,但不至于恼怒。毕竟,无论多尔衮这次是否吃亏,皆影响不了大局。
骠骑、武卫两军团出兵两月有余,耗费了无数的钱粮,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只待鹿城及三娘子城筑成棱堡,便即大功告成。假以时日,这片广袤的草原将会被纳入荆州的管理系列中,为荆州军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
更何况,有了三娘子城及鹿城作为根据地,无论是向西、向北,还是向东拓展,都有了着力点。
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待今日!
盛坤山豪情万丈,立即派遣使节,前往西土默特部,向西土默特部首领古禄格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整军决一死战,要么率族人赶紧迁移,要么无条件投降!
西土默特部的处境非常不妙,古禄格没有料到武卫军团这么快就渡过了黄河,一下子被堵在了鹿城以东,陷入了左右被包围的境地。
当然,古禄格可以选择渡过黄河南下,或者翻过阴山北上。只是,渡河南下,便是荆州军的活动区域,怎么看都是一条死路;至于翻过阴山北上,整个部落则是前途茫茫,天地虽阔,但也难以找到安身之处。
正当古禄格惶惶不可终日时,忽然接报,林纯鸿善待杭高,不仅将其放归草原,归还族人,还划定草场,任其在三娘子城周边活动。
古禄格大为心动,经过周密准备后,正式向盛坤山投降。
如杭高例,古禄格同样被押送至荆州,等待林纯鸿决定他的最终命运。
众将大为不解,纷纷询问盛坤山:“既然决定接受古禄格的投降,为何执意要让古禄格至荆州走一趟?直接让江陵侯下一纸命令不就得了?”
盛坤山大笑道:“必须走一趟!任何人,只要见到了荆州的武器制作工坊,很难再生出反意!”
众将一想,还真是如此。杭高当初被执时,一脸的不甘心,从荆州走了一趟后,见到盛坤山连话都说不利索,还主动派遣万余精壮劳力参与修筑三娘子城棱堡,看来,他被荆州庞大的武器生产能力吓坏了。
“大帅英明……”阿谀之辞扑面而来,盛坤山挥手制止众将的马屁,笑道:“都是侯爷的方略,本帅算哪门子的英明?”
众将讪讪而笑,丁奎安出列道:“侯爷和大帅都英明,方能拓地千里,封狼居胥!”
盛坤山哈哈大笑:“好一个封狼居胥!好……好……”
众人谈笑一番,丁奎安忽然问道:“听闻侯爷驻邸东胜城,从全军精心挑选了二十余名军官,有意再组建一支骑兵。想我骠骑军团只下辖一个重骑兵军,为何不直接在军团内增设骑兵,而要另起炉灶重新组建?”
众将皆疑惑,无不注视盛坤山,准备侧耳凝听。
盛坤山见众将如此关注,笑了笑,道:“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骠骑、武卫二军团,应付草原绰绰有余,何必重新组建?至于挑选二十余名军官……”
盛坤山顿住了话头,众将皆心痒难耐,恨不得将盛坤山的嘴掰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话。
盛坤山大笑道:“诸位可知大白鲨舰队?”
作为荆州军中的中高层军官,众将哪能没听说过大白鲨舰队?一时皆恍然,纷纷道:“原来是为了劫掠,为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优秀兵员!”
盛坤山斥道:“什么劫掠不劫掠的!胡说八道!是为了遮护商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众将嬉笑道:“大帅说得是,是为了遮护商道!”
……
第六百三十五章 罂粟花
东胜,新拓之地,新筑之城。
说是新筑,实质距离完工尚远:内城墙筑毕不久,炮台只见雏形,火炮还没见到影子;外城墙刚开始夯基,至于护城河之类的,更是没影的事。
不过,任何人到了东胜,看见将近十万人在此辛勤劳作,无不确信,最多半年,东胜将成为西北部最为庞大、坚固的城池。
最为敏锐的,依然是商人,他们见林纯鸿在东胜投入巨资修筑要塞,断定东胜必然成为荆州方面经营草原的基点。
抱着这种想法的商人,无不争先恐后地来到东胜,抢占制高点。这里面最为显眼的,要数贺仪铭。这些年,贺仪铭抓住荆州大修钢轨路的机会,成为荆州重挽马的最大供应商,资产急剧膨胀,几乎直追洪齐云、张德胜等大佬。
更何况,重挽马生意天然与草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贺仪铭一掷千金,在东胜租了三十万亩优良草场,引入数千匹重挽马母马,准备大展身手。
除了重挽马的传统生意,贺仪铭还积极拓展毛纺织业,在西安设立了无数的毛纺工坊,收集羊毛的触角甚至伸到了湖城。
鉴于草场缺乏大量牧民,贺仪铭大肆招揽流民,还重金收罗死士,前往鹿城至湖城一线,蛊惑蒙古人返回东胜地区。其手段之多样,其成效之显著,就连林纯鸿也叹为观止。
相比较贺仪铭,范毓宾就低调多了,仅仅只在东胜设立了货栈,收购羊毛、皮货、战马而已。
现在范永斗已经不管生意场上的俗务,范三拔在扬州就任大明银行行长,所有范家的生意,皆由范毓宾打理。范永斗是个老狐狸,虽然头上顶着大明皇商的帽子,却在朔州、西安和东胜便设货栈、工坊,力图与荆州融为一体,两面讨好。
除了几家大的商号外,其余中小商家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就连陕西境内的部分农民,也试图从中分杯羹,依托着东胜将近十万的民夫及数万将士,做起了小本买卖,从事批发转零售的勾当。
这一切,直接导致流往河南的饥民越来越少,甚至出现了回流的迹象。
“财富之门业已打开,陕西富庶,可期也!”
林纯鸿从荆州来到东胜,沿路看到不绝于路的重载太平车,满心喜悦,对一旁的陈天瑶说道。
陈天瑶一直呆在泌水,听闻林纯鸿北上后,马上赶往洛阳,与林纯鸿一同来到东胜。她见林纯鸿盛赞陕西商路繁盛,联想到泌水由于交通不便,格局一直不大,心里大为不满,当即气鼓鼓地问道:“从洛阳通往晋城的钢轨路什么时候开始修?路不通,什么事情都难!”
林纯鸿转头盯着舆图,有一句没一句地答道:“太行山横亘于河南与山西之间,穿越?穿越太行山,太难啊!”
这话让陈天瑶听得更为生气,用指头狠狠地敲着陕西,怒道:“太行山难以穿越,秦直道上的子午岭和横山就好过了?宁可把钢铁浪费在黄沙中,也不愿意进入山西,气死我了!”
林纯鸿吃了一惊,对一个明地理的女子,还真不好糊弄。实际上,陈天瑶说得对,钢轨路不进入山西,并不是因为太行山难以穿越,而是因为山西的朝廷势力太过强大,根本插不进去手。
“你居然学会了看舆图?”林纯鸿故作惊讶,问道。他深谙应付女子之道,知道和女子讲道理根本就是白费力气,与其费尽口舌,还不如将话题引向她感兴趣的地方。
果然,陈天瑶得意洋洋地说道:“雕虫小技尔,有什么难的?你看,这个数字表示山的高度,这个……”
陈天瑶诲人不倦,滔滔不绝地展示她的才华,就当林纯鸿从未看过舆图一般。她哪里知道,林纯鸿的心思早已神游,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舆图上,而在考虑荆州的钢铁大计。
林纯鸿乘船抵达方城后,便即登上了钢轨车厢,一路风驰电掣,仅仅花了不到三个时辰便即抵达汝州,一路平稳,几无疲累之感。
钢轨路的修通,直接催生了大规模钢铁工坊。汝州的煤,在炼焦之后,一车车不间断地运往裕州,裕州那里有仅次于大冶的钢铁冶炼基地。
同时,裕州的钢铁又源源不断地通过钢轨路南下至方城,或者西向至洛阳,极大地缓解了荆州缺铁的窘状。
正是基于第二个钢铁基地的成型,林纯鸿方有可能规划从西安通往鹿城的钢轨路。
秦鹿线,战略意义非同一般,不仅可以将触手伸往草原,彻底改变数千年来汉人面临游牧民族威胁的窘境,还能以发达的物流带动陕西乃至草原的工商化。
关中,历来是汉民族的核心地带,是汉民族经营草原及西域的天然核心,没有关中的富裕文明,何谈整个民族的富裕文明,何谈陆上开拓进取?
林纯鸿还琢磨着,将钢轨路一直往西慢慢延伸,一旦蒸汽时代来临,可以直接将火车开往遥远的大陆岛核心,从而抢占陆权的制高点。
想到此处,林纯鸿不由得摇了摇头,暗思道,钢铁还是远远不足啊,洛阳至西安的钢轨路都还没通呢。
陈天瑶正说得高兴,见林纯鸿摇头,问道:“怎么?山峰的符号就是这么丑,一点美感都没有,难道错了?”
林纯鸿笑道:“是很丑,直愣愣的一个三角形,丑死了!”
陈天瑶大怒,用手掐住林纯鸿的大腿肉,斥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刚才哪里提山峰的符号很丑了?我在说,你费尽心机,想剿灭鞑子,朝廷却跟防贼似的,拼命地不让荆州军与鞑子接触!目前除了破落旅顺堡,哪里都用不上力!”
林纯鸿大奇,陈天瑶居然敏锐地发现了荆州在辽东方向面临的战略困境!
林纯鸿怔怔地看着陈天瑶,道:“天瑶,你长大了,沁水的苦日子,你还习惯不?我看,沁水就不用再回去了,好好过相夫教子的日子吧!”
这话,倒让陈天瑶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红着脸嗫嚅道:“想教子,得有儿子教才行啊!”
林纯鸿血脉喷张,一把将陈天瑶拦腰抱在怀中,喜道:“这就让你生儿子!”
……
以后几日,西北所有驻军之高层军官,皆受召抵达东胜。众将忙于征战沙场,平日绝难碰到一起,现在聚集在一起,自然兴奋异常,互相呼朋引伴,好不热闹。待众将发现都督府都督周望、参军总管陆世明、后勤总管程舒、军政总管唐文介皆在东胜时,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众将悚然,显然,荆州军近日将出台重大举措,这关系到众将之前途,容不得他们轻忽。
众将里面,唯有一人例外,那便是张凤仪。
自接到林纯鸿命令始,张凤仪就患得患失,茶饭不思,有心想找借口不去东胜,却又想不到拿得出手的理由。
不得已,张凤仪硬着头皮南下。一路上,她不停地盘算见到林纯鸿该说什么,手的位置应该如何摆放,是如往常一般大大咧咧,还是安静地呆着一边,尽量不要引起林纯鸿的注意……
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想法,缠得张凤仪喘不过气来,让她烦不胜烦。
最终,张凤仪把心一横,决定什么也别想,就如盛坤山拜见林纯鸿一样。
硬了心肠,张凤仪的心情好了不少。可是,当她遥遥望见林纯鸿后,心脏不争气地砰砰乱跳。而且,她还发现,林纯鸿的目光正在人群中搜索她,待四目相对后,林纯鸿居然还微微点了点头,嘴角溢出了笑容!
这……
一个指挥数万将士临阵决机的大将,几乎变成了一个小姑娘。
待轮到张凤仪上前见礼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半跪于地,口称:“末将张凤仪拜见江陵侯……”
林纯鸿本来就站着,这时只是将右手置于胸前,颔首回了礼,说道:“张将军快快请起,风沙之地,张将军率军征战两月有余,战功显赫,辛苦张将军了。”
本是一句普通至极的慰问话,听在张凤仪耳中,瞬间让她的眼圈儿红了。这些年,她所忍受的委屈和痛苦,常人几乎难以想象。
也许,在别人眼中,她是权势滔天、战功赫赫的大将,可是,又有几人知道,她征战沙场,所为的,仅仅只是为了暂时忘却内心的痛苦而已。
张凤仪好歹还记得自己是下属,正准备说一些场面话,却听到林纯鸿继续说道:“张将军,陈天瑶也在东胜,她让本候转告你,她带了一份贵重的礼物要送与你。”
张凤仪愣了愣,颔首道:“末将谢过江陵侯及三夫人……”
……
见过林纯鸿后,张凤仪直接前往陈天瑶住处。刚通报完毕,就听见庭院内传来她魂牵梦萦的声音:“娘……娘……”
只见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姑娘,飞一般地向张凤仪扑来。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张凤仪的女儿轩儿。
“轩儿……轩儿……”张凤仪呼唤着,一把抱住女儿,亲了又亲,眼睛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第六百三十六章 神刃军
陈天瑶乃有心人,与张凤仪同在沁水时,她就琢磨着帮张凤仪见到她的儿女。
只是,此事牵涉诸多忌讳之事,陈天瑶一直没有想出好办法。
后来,陈天瑶回到荆州后,与崔玉说起此事,崔玉也有心帮张凤仪。两人商议来商议去,认为此事非得从张凤仪之母霍夫人着手不可。
陈天瑶从荆州返回沁水后,就一直撺掇着霍夫人将张凤仪一双儿女接到山西来省亲。霍夫人精明异常,哪能不懂陈天瑶的意思?
作为母亲,霍夫人当然不想看到张凤仪每日郁郁寡欢,思前思后,觉得接一双儿女来山西的可能性不大,单接女儿,成功几率非常高。
毕竟,张凤仪之子乃马家人,马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自家的子孙寄养在别家。马家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女儿,则没这么多顾忌。秦良玉看在马、张两家交情的份上,倒也抹不开情面拒绝。
霍夫人修书一封,称希望接轩儿至山西省亲。秦良玉接到书信后,瞬间就明白了霍夫人的意思。秦良玉乃深明大义之豪杰,并且从心里信任张凤仪,多次断然拒绝马祥麟休妻的打算,这次更无拒绝霍夫人的意思。
秦良玉派出得力人手护送轩儿至山西。轩儿到沁水后,张凤仪已经率兵出征,所以,一直等到战局明朗,霍夫人才让陈天瑶将轩儿带到东胜城与母亲相见。
张凤仪虽未见到她的儿子,但能见到女儿,也是意外之喜,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人也像年轻了好几岁,就连再次见到林纯鸿后,也能神色如常,不复以前的患得患失。
第二日一早,陈天瑶前去拜访张凤仪,说了一会闲话后,陈天瑶忽然问道:“凤仪姐,军议之后,你准备将轩儿送回沁水,还是留在身边?”
张凤仪想都没想,直接回道:“自然是留在身边!”
“可是,凤仪姐时常出征,如何将轩儿留在身边?”
张凤仪张大凤眼,直愣愣地瞅着陈天瑶,直瞅得陈天瑶心里发虚。
陈天瑶略显慌乱地说道:“轩儿这么小,要留她在身边,凤仪姐可以争取将武卫军团从鹿城南撤至朔州!”
张凤仪笑了,说道:“你胆子倒大,竟然敢干涉军务,小心犯了七出,被江陵侯赶出家门!”
“这……这……”
张凤仪不过与陈天瑶开个玩笑,马上说道:“是不是江陵侯让你来问我的?你直接告诉江陵侯,武卫军团就留在鹿城,哪里也不去。我身为荆州军一员,蒙江陵侯信任,忝任军团统帅,不敢以私害公!”
陈天瑶惊问道:“难道凤仪姐准备让轩儿去鹿城?鹿城苦寒,到处是风沙,轩儿年幼,如何受得了?”
张凤仪道:“鹿城冬天与沁水差不多,并不见得寒?得寒冷。至于风沙,纯属误传误信,鹿城位于阴山南麓,又得黄河滋润,遍地都是牧草,何来风沙?那里的环境,可比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