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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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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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势力急剧膨胀,最终引起了朝廷的猜忌,将他赶到了广东。此举正合他意,于是,他在广东左冲右突,开创了邦泰在海上的根基,顺利实现了战略大突围,有了与朝廷、江南地方势力叫板的本钱。
    对付朝廷,林纯鸿的思路非常明确,无非就是高唱大义名分,逐步将朝廷所控之地纳入邦泰的体系之中。由夹缝中求生存,逐步转化为让朝廷随着荆州集团的指挥棒跳舞。
    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步就是彻底控制南阳府。
    控制了南阳府,不仅得到大量地盘和人口,而且就此断绝了贼寇由南阳威胁襄阳的可能,更是掐断了贼寇由南阳经郧阳、川东北进入四川的道路,对以后经营四川大有裨益。
    不过,据朝廷邸报及军情司情报反映,要保证南阳的安全,可真有点不容易:贼势猛烈!
    崇祯八年,高迎祥、李自成和张献忠在卢象升的奋力打击下,连遭败绩,然而,贼寇数量不减反增。尤其是高迎祥,麾下超过二十万人,平ri结营时,连绵百里,声势极为吓人:“贼渠九十余人,闯王为最强,其下多降丁,甲仗jing整,步伍不乱,非其他鼠窃比”。
    卢象升与高迎祥纠缠不休,高迎祥战之不能胜,一怒之下,会同李自成,挥兵东南,居然准备攻打南京!卢象升紧急增援,与高迎祥大战于滁州。高迎祥在江淮地区作战不利,想渡过黄河北上,被刘泽清所堵,想回师南直隶,又被祖大乐一阵穷追猛打,想窜到开封,又被陈永福一顿猛揍,万般无奈下,逃奔到鲁山、登封、南召一带,试图南下。
    李自成在滁州一战中,jing锐骑兵遭到了祖宽的毁灭xing打击,流窜至河南后,在密县与高迎祥分道扬镳,盘踞在陕州一带,试图重回陕西。
    而张献忠则汇合了罗汝才、革左五营等贼寇,流窜于洛阳府附近,大有与李自成汇合后,窜入陕西之势。
    “高迎祥手头兵力超过十万,主力骑兵三万多人,还真难应付!只能与卢象升互相配合了!”林纯鸿摇头叹息不止,他手头满打满算仅仅一万六千多兵力,并不准备独力应对高迎祥。
    正叹息间,忽接报,卢象升放弃追袭高迎祥,集结重兵于洛阳,将李自成、张献忠等贼寇驱赶至陕西,堵住了贼寇回师河南腹心地的道路。
    林纯鸿心里一哆嗦,从马上直接跳下来,痛骂卢象升:“狗ri的,够yin险!居然敢算计老子!”
    “停止进兵!扎营!”林纯鸿怒不可遏,立即将陆世明、林纯义、李光祖、盛坤山招至中军帐,商议应对之策。
    中军帐中,摆着一副五尺见方的舆图,众将围拢在舆图周边,神se凝重。林纯鸿狠狠地将一甲装木偶砸在洛阳这个位置,道:“卢象升够yin险,集结重兵于洛阳,逼着高迎祥南下!逼着咱们与高迎祥死斗!”
    众将疑惑不解,问道:“军门为何判断高迎祥必定南下?”
    “洛阳府重兵云集,高迎祥不敢去了……”林纯鸿将一木偶放在了黄河北岸,接着道:“刘泽清守御黄河得法,高迎祥无法渡河,北上也不可能!”
    紧接着,林纯鸿又把木偶放在开封府,“陈永福乃悍将,又得祖大乐之助,高迎祥数战皆败,早被吓破了胆,开封这条路,他不敢走。”
    “至于南直隶,去年高迎祥攻破和州后,南京一夕三惊,现在遍地是兵,高迎祥也绝不敢再去。”
    说完,林纯鸿一掌拍在了南阳府,恨恨道:“反观南阳,除了包哲东的弓兵外,别无他兵!咱们现在还未踏入南阳,高迎祥很可能并不知道荆州军北上。兵力空虚至斯,高迎祥要是不南下,那是瞎了眼!”
    众将倒吸一口凉气,陆世明叹道:“卢象升惟恐咱们作战不力,居然想出这等狠招!对付洪承畴,他何尝不是如此?将张献忠和李自成驱赶至陕西,堵住回路,逼着洪承畴卖力剿匪!”
    林纯义担忧不已,道:“咱们手头只有万余兵力,且多为步卒,却要对阵高迎祥的三万jing骑,如之奈何?”
    盛坤山也道:“高迎祥十万众,一旦突破南阳,势必祸害襄阳,如此一来,荆州军几万将士,脸面何在!”
    林纯鸿皱眉思索良久,方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字眼:“非战不可!狭路相逢勇者胜!”
    众将一听,骨子里傲气立即被激发出来,浑身热血沸腾。荆州军自组建以来,经历的硬仗屈指可数,要是能以万余之众,打败高迎祥的三万多jing骑,那该是何等的辉煌!
    看着众将跃跃yu试,林纯鸿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来,咱们好好谋划一番,争取一仗就把高迎祥的肠子打出来!”
    ……
    经过一番商议,中军帐中飞出三骑,一骑飞往襄阳,一骑往桐柏方向而去,一骑越过荆州军,往南阳府城飞奔。
    而荆州军万余将士连夜拔营,往南阳府城猛赶……
    ※※※※
    子时三刻,南阳府衙二堂内,依然一片灯火通明。
    知府包哲东焦虑无比,坐不安位,在厅堂内转悠来转悠去,下首跪着一下人,长伏于地,连头也不敢抬。
    转悠良久,包哲东盯着下人问道:“包寿,你再说一遍,卢总督撤兵西向,高贼之后,并无一兵一卒?”
    包哲东的眼中直yu喷出火来,就像包寿一旦回答“是”,就要将之推出斩首一般。
    包寿的头伏得更低,肯定地答道:“老爷!此事千真万确!”
    包哲东跌足长叹:“万事休矣!万事休矣!高贼十万众,南阳全完了……”
    包哲东的眼睛瞬间失去了se泽,彻底地陷入绝望之中。
    崇祯八年二月,包哲东正式被任命为南阳知府,升为了正四品大员。然而,位置还未坐热,就遇到了张献忠大军过境一事。幸亏左良玉率兵赶到泌阳,方才逃过一劫。
    包哲东还未从后怕中恢复过来,结果又遇到了左良玉兵变,左良玉与窦石温在桐柏、唐县、新野大打出手,把包哲东吓得七魂丢了六魂。
    好不容易盼到左良玉被枭首,结果高迎祥纠集十万兵力,摆在了南阳的北大门!包哲东大急,立即将三千余弓兵全部集中在府城,试图以坚城拖延时ri,静待卢象升将高迎祥赶走。
    哪想到,包哲东又接到报告,卢象升掉头北上,将高迎祥的十万之众全部扔给了南阳府!
    总之,这一年来,包哲东就如坐过山车一般,惊险刺激不断,差不多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很想一跑了之,再也不做这担惊受怕的劳什子知府。但是,地方官守土有责,这样一跑,他定然被朱由检砍下脑袋,还会祸延家族和子孙,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包哲东无法,只好一遍遍地派出信使,催促林纯鸿派兵北上。然而,林纯鸿目前还远在襄阳府,哪能救急?
    万般无奈的包哲东只好狠下一条心,咬牙切齿道:“老子就与城共存亡,好歹落个忠义之名!包寿……快传戴国清!”
    包寿应声而出。
    包哲东别无他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弓兵身上,戴国清就是弓兵首领。戴国清本属辽东军,崇祯二年时,曾跟随袁崇焕勤王。战败后,畏罪潜逃,化名流落至南阳。后来无意中被包哲东看中,任命为南阳弓兵头领,负责练兵、作战,深得包哲东信任。
    ……
    结果,戴国清还未赶到,包哲东等来了林纯鸿的信使。信使向包哲东通报:南阳府城势危,请知府大人立即集中弓兵于城池之内,大量准备守城物质,谨守城池。荆州军正昼夜兼程向南阳赶来,预计四ri后抵达。
    包哲东一听,不由得长舒了口气,拍着额头连声道:“林纯鸿来了就好……南阳城无忧矣……”
    突然,包哲东心里猛然一惊,问信使道:“林纯鸿带了多少兵?”
    “将近两万余……”
    包哲东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住信使的衣领大吼道:“两万兵如何够!高贼可是十万啊……十万!”
    咆哮声回荡在府衙中,显得格外渗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局势险恶
    东南之行,高迎祥被卢象升、陈永福、刘泽清、祖大乐追去挡来的,好不狼狈,就连一度和他合兵一处的张献忠和李自成,也看出了他成为卢象升的重点打击对象,深恐祸延自身,相继离他而去。
    滁州一战,高迎祥损失ing锐过半,逃奔小半个中国,手下的乱民军从降到了十万左右,换做谁,也要丧气不已。
    然而,高迎祥显然深悉“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的道理,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jing神。想想也是,自起事以来,大部分时间都被官兵追得四处逃窜,哪会在乎此等区区失败?
    他原计划在伏牛山区劫掠粮草、壮大声势,然后赶往洛阳、陕州附近与李自成、张献忠等贼寇汇合,一同围剿祖宽。此计甚妙,一个人干不过你卢象升,我就叫人一起吃掉你!当年,曹文诏就是这样被他们干死,高迎祥又想故技重施。
    然而,高迎祥还在山沟沟里舔舐伤口时,接报,卢象升放开方城垭口,掉头西北向,将李自成、张献忠几十万之众赶向了陕西,并就此驻扎于洛阳府,竭力阻止李自成、张献忠回窜河南。
    高迎祥疑惑不已,一直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卢象升为何突然放弃进兵?南阳地区几乎不设防,卢象升这么大方,到底是何用意?
    高迎祥本能地觉察到南阳地区有鬼,一时侦骑四处,探听南阳情况。
    侦骑的汇报马上传回来,南阳除了在府城有三千余弓兵驻守外,仅仅在桐柏有五千余弓兵。
    高迎祥把心一横,咬牙切齿道:“十万大军,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说完,立即挥师穿越方城垭口,踏入南阳盆地。
    对于高家军而言,去年底东窜西逃的,颇为狼狈,一直未找到机会好好劫掠一番。现在后无追兵、前无重兵迎击,正好可以肆意发泄一番。于是,高家军不可避免地四处打草谷,将方城祸害得一塌糊涂,行军也不可避免地慢了起来。
    正当高家军兴高采烈地劫掠时,高迎祥接到消息:林纯鸿率领荆州军正昼夜兼程地赶往南阳府城,人数不详。
    高迎祥恍然大悟,心里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
    对林纯鸿。高迎祥一点也不陌生,对荆州军,高迎祥同样不陌生。毕竟,双方曾经大打出手,林纯鸿不仅阵斩了他的心腹爱将郭汝磐,还在观口挡住了他的兵锋,迫使他掉头南下。
    此仇此恨,高迎祥要是不想报,那简直不可能!
    手下众将更是群情激奋,发誓要拿林纯鸿的人头当尿壶。部将刘哲当即大吼道:“就算有十万荆蛮子,全部在地上跑,土鸡瓦狗!老子誓灭之!”
    部将黄龙好歹冷静点,道:“荆蛮子一旦龟缩防守,还是非常棘手,尤其那红夷大炮,不好应付!”
    黄龙参加过观口大战,对荆州军的大炮心有余悸,更是对荆州军的防守能力了如指掌,当即指出了棘手之处。
    王光恩颇有智略,略一沉思,道:“荆蛮子正死命往南阳城中钻,必定疲劳万分……”
    说到这里,王光恩向高迎祥拜了拜,接着道:“大王不若率jing骑快速冲击荆蛮子,林纯鸿必定一战成擒!省得钻入南阳后,打起来费事!”
    王光恩的计策,正中高迎祥下怀。一般而言,贼寇由于缺少攻城器械,绝少主动攻打城池,去年在滁州,高家军碰得头破血流,jing锐损失过半,可谓最为血淋淋的教训。
    高迎祥无意与林纯鸿打一场艰难的攻城战,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林纯鸿在南阳城内逍遥快活,于是,他立即下令道:“刘哲、王光恩!立即率本部骑兵南下迎击荆蛮子!务必将其拖住,本王亲率重甲骑兵击之,此战一定要擒住林纯鸿!”
    众将热血沸腾,纷纷收拢兵马,气势汹汹地往南方冲去……
    当刘哲、黄龙在方城收拢骑兵时,荆州军离南阳还有八十余里,仅需两ri一夜,便可靠近南阳城,立于不败之地。
    寒风呼号,云层如铅。浩瀚的苍穹之下,地势平坦无比,偶有土包起伏,方圆绝不会超过百丈。蜿蜒、开阔的官道上,万余将士如同蚂蚁一般,正鼓足了劲,放开脚步大步向前。
    将士群中,无数的骡马、牛充斥其间,兵丁们的喝骂声此起彼伏,更有xing急的兵丁挥舞着皮鞭,在空中噼啪作响,不停地催促牛马加快脚步。
    牛马之后,必有一辆盾车、霹雳炮车或辎重车。此时的盾车,挡板已被卸下,放在车斗之中。将士们的盔甲、兵器等重物也置于盾车之中。这大大减轻了兵丁们的负重,兵丁们方能以每ri六十里的速度向南阳城飞奔。
    骠骑营、车步营中的骑兵哨早已以队为单位,四处游弋,实施武装侦察、战场遮断等任务。只见六七里的行军队伍边,往来奔驰的骑兵将士往来不绝,将最新的情报送至中军中。
    甚至有的骑兵身上带血,他们与敌骑已经接战,看来,战场遮断的任务并不轻松。
    兵丁们的步伐已经迈得足够大,频率已经足够快,然而,军政官依然不满足,不停地在旁边呼喝:“快啊……过了前面的山岗,就休息一刻钟!”
    一个军政官更是忍不住,带头狂吼着军歌: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豪放的歌声立即感染了兵丁们,兵丁们纷纷大声应和,一时之间,天地间尽是勇士们的壮志豪情,直冲云霄。
    歌声的节拍暗合兵丁们的步伐,兵丁们在统一的步伐中,似乎不再觉得疲累,浑身冒出使不完的力量……
    正当林纯鸿受歌声感染,浑身热血沸腾时,忽接报:刘哲、王光恩率骑兵万余,先期南下,目前已经抵达杨集!
    陆世明大惊,跌足长叹道:“到底晚了一步!杨集距离南阳不过六十余里,只需一ri,万余敌骑就能疏忽而至!高贼的反应还真快!”
    林纯鸿面沉如水,心里却犹如鼓槌敲打一般,七上八下。
    冷静!一定要冷静!林纯鸿不停地告诫自己。
    “拿舆图来!”林纯鸿一声大喝,差点把旁边的宁典吓了一跳。宁典迅速从车上取下舆图,摆在了林纯鸿面前。
    舆图之上,圈圈点点,全是高迎祥的兵力分布图。林纯鸿皱着眉头,目光似火,似乎想把舆图烤着一般。
    陆世明也凑上前去,将目光盯在了方城位置,不停地思索应对之策。
    良久,林纯鸿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对陆世明说道:“高贼兵力散布在鲁山、方城、南召三县,相距最远的几乎有一百余里,非三ri功夫,绝无可能收拢!”
    陆世明跟随林纯鸿多年,哪能不知林纯鸿的心思,当即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战场是应该掌握主动权。要阻止高迎祥收拢兵力,只能派骠骑营了!”
    林纯鸿点头道:“正是!”
    说完,林纯鸿用硬笔在舆图上画了两条显著的红线,标示刘哲、王光恩的行军路线。
    “万余骑兵,还不至于就唬住了虎啸军和天武军!怕的就是,我们被刘哲和王光恩拖住,高迎祥的主力骑兵赶到,再加上十万余乱民助阵,咱们就危险了!只能这样了,高迎祥想拖住咱们,咱们就去拖住他!”
    陆世明心里跳得厉害,道:“千余骑兵,恐怕不是高迎祥对手!”
    林纯鸿嘿地一声,决然道:“只能这样了!骑兵之妙,在于来去如风,而不在于正面硬撼,只要盛坤山能将高迎祥的部署搅得一塌糊涂,目的就算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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