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顺势吼道:“所有人等,冲,攻入寨内,杀光所有男人!”
但这样的冲击肯定是无效的,儿郎们还未到壕沟,便被乱箭she回,杨清趁机撤兵回营。回营后,吩咐开始制作攻城器械,如云梯、木质盾牌等物。待攻城器械制作后,又进攻了几次,每次都无功而返。的确,这样的营寨杨清等人见都未见过,还谈什么攻取。处在杨清的位置上,也焦虑不已,既不能向杨成万申请退兵,进又进不得,真是无计可施。
一ri,杨大献计用浓烟熏死白崖洞的人,这让杨清兴奋不已。现在正是夏天,常刮东南风,而白崖洞的营寨正好在两山口,很适合烟熏火燎。想到做到,杨清立即率领儿郎们,前往敌军营寨,实施他伟大的放烟火的计划。
林纯鸿、周望和彭新站在寨墙上,看着思南的儿郎们将枯枝败叶堆得越来越高,小山似的柴火堆有三处,其放烟的企图昭然若揭。周望看着如蚂蚁般忙碌的儿郎们,轻蔑的道:“能战方能言守,思南就笃定我们不会出击?选锋队和弓箭队集合!”
思南的儿郎们一想到能把白崖洞的懦夫从乌龟壳里熏出来,脚步轻快得如踏上云层一般,白崖洞的女人似乎在向他们招手,白崖洞的银子闪着耀眼的光芒正等着他们去拿。然而,正在此时,白崖洞营寨内的鼓声突然响起,且见寨门吊桥放下,大约三百人鱼贯而出,在寨门处列阵,正是周望率领队伍准备出击。这只队伍人人身着棉甲,刀枪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杨清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队伍,不禁有点自惭形秽,自己的队伍几乎无人着甲。杨清马上命令儿郎们停止收集柴火,整队迎战。杨清认为:仅仅三百余人而已,就是用人堆也堆死了。只见这支队伍缓缓前进,前进的时候仍然保持着队形,盔甲也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这种慢慢移动的阵列无形中让杨清感到压力,仿佛自己的心脏也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跳动,这让他气急败坏。
杨清把手一挥,令:“弓箭手上前,she死这帮王八蛋!”
于是,弓箭手蜂拥向前,纷纷将乱箭she往敌阵。周望见敌动,扯着嗓子喊道:“下蹲、盾牌遮护!”所有人在周望简洁的命令下,动作一致的蹲下,用盾牌遮住自己的身体,一如当初训练的一般。虽然这些人有的紧张得发抖,但长久的训练让他们听令后条件反she的完成战术动作,还唯恐遮护的不全,为敌箭所伤。只听见一阵嘣嘣嘣的响,敌军的乱箭she在了盾牌上,发出令人龇牙的响声,让盾牌下的人紧张不已。好在对方并无强弓,这边只有几人中箭,也未伤在要害上,不停的发出惨呼。
而这时,林纯鸿率领着一百多个弓箭手在周望阵后列队完毕。这一百多弓箭手从白崖洞中jing选而出的神she手,并未着甲,均手持一石弓,听到林纯鸿的命令:“目标敌阵,抛she!”便纷纷张弓,把弓箭往上斜she而出。片刻,林纯鸿又喊道:“目标敌阵,抛she!”又一轮箭雨在思南的头上落下。
杨清的弓箭手没有遮护,又处在阵前,成了抛she的主要目标,在几轮箭雨的打击下,死伤惨重。所有的弓箭手发声喊,不再she箭,转身回逃。杨清一看,睚眦尽裂,便下令道:“儿郎们,跟我冲,杀光这帮狗贼!”说完,率先冲出,手持刀枪的儿郎们也一窝蜂的跟着冲出,发出慑人的呐喊。
周望也马上下令道:“三人组,冲!”只见三百余人犹如下蹲起跑般,弹she而出。冲的过程中,自动组成三人组,各持长短兵器和盾牌,吼叫着往前冲。两股洪流激烈的碰撞在一起,溅出一片血花。
林纯鸿杨清的人马冲出,下令道:“ziyoushe击!”弓箭手便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伺机放出夺命之箭。手持长枪的杨清便成了重点招呼对象,不多时,杨清便手臂中箭。
杨清的人马未着甲,又一哄而上,如何是周望三百jing卒的对手?不多时便抵挡不住周望的冲击,纷纷后退,再加上偶尔飞来的羽箭,更是魂飞魄散,加速向后退去。现在看到杨清中箭,更不犹豫,溃败之势无法遏制。
周望等人追出二里远,收兵回营。而杨清在亲兵的护卫下,一口气跑回营寨,闭门不出。一清点人数,只余下五百多人,尤其是弓箭手,更是损失殆尽。这让杨清愤恨不已,只好令人汇报杨成万,汇报内容是:我等与白崖洞遭遇,儿郎们奋勇杀敌,白崖洞败逃。而后由于隔河岩的汉人突然从后攻击,我等遮拦不住,儿郎损伤二百余人。
第二十章 如白崖洞例
大田千户所。
冉之焕看着林纯鸿的信函,怒火焚烧,忍不住骂道:“老子要冉之焕不要攻击隔河岩,这帮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完,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jing美的瓷器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原来林纯鸿在信中说,思南的人堵截了两山口,导致木材无法运出,极大的影响了他们的生意,这让冉之焕当然无法忍受。
“去,派个人要冉之焕立即召回人马,所有人等不得再出战!”冉之焕对吏目下令道。正在此时,一亲兵进门,口称思南长官司杨成万求见。
“老子正想找他呢,快点要这个王八蛋滚进来!”
杨成万没有滚进来,反而在接到命令后整理了下衣襟,努力让自己的心情镇静下来,方才在亲兵的带领下走进门。
“说,这是这么回事?老子的命令都是放屁?”冉之焕见杨成万拜倒在地,骂道。
杨成万的头伏得更低,说道:“千户大人请息怒,且听小的解释。本来我也没有打算报复白崖洞,可杨清那厮到处鼓动,小人压也压不住,杨清那厮擅自带领他的部下便出战了。小人见此,只好命令他不得攻击隔河岩的汉人。没想到他反而被汉人攻击了。”
“杨清那混蛋把两山口一堵,隔河岩的汉人没了活路,当然要反击。”冉之焕的话明显袒护着林纯鸿等人。这让杨成万更加坚定了和汉人合作的决心,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打不过就臣服,什么民族感情民族利益都是浮云,只有他杨成万得到好处才是实在的。况且和汉人闹矛盾,对民族利益更是巨大的损害。
“小的马上叫回杨清,这厮擅起战端,请大人处理!”
此话让冉之焕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扶起杨成万,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带回杨清的。我也知道你们和白崖洞有仇,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过节就算了。大伙和和睦睦的一起发财不是更好?你看,白崖洞和汉人合作后,都抖起来了,连有些泥腿子都穿丝绸了。哪像你们思南,一个个穷得叮当响。回去,现在就回去,好好的跟林纯鸿谈谈,看看能不能把你们的东西卖给他,也让你的族人过几天好ri子。”
这番话让杨成万心里大定,终于除去了杨清这个隐患,而且族人的愤怒只能发泄在大田千户所的身上。
杨清就这么退兵了,回到思南,马上被大田的兵丁带走,至于怎么处理他,自有杨成万和冉之焕决定。白崖洞和隔河岩的交往已经到了一定层次,这次更是在并肩作战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见着思南退兵,更是欣喜若狂,白崖洞多年被欺压的怨气也一扫而空,彭间和彭新邀请隔河岩的汉人至白崖洞做客,林纯鸿和周望也不拒绝,带领众人如期而至。现在白崖洞的长老们也明白了,自从彭新搭上了汉人的线,自己已经无法与他争锋,但如果自己能和汉人具备良好的关系,也可以提高自己的地位和得到财富,于是,众长老无不对这帮汉人极尽巴结之能事。
林纯鸿等人吃了东家吃西家,喝完了张家再到李家,让这些刚从田间地头走出的汉子兴奋若狂。为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待客的肉要切成大片,酒要用大碗来装,而且每桌都是十一碗菜,酒都是用糯米酿造的甜酒,入口纯正,度数也不高。让这些汉子更为吃惊的是这里的人男女服饰不分,都喜穿热烈、鲜艳、醒目的红se。当然,这里的富人很多都穿上了汉人的衣服,并以穿汉服和习汉字为荣,不停的在林纯鸿等人面前晃来晃去。
这ri,正当林纯鸿在彭间等人的款待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时,突然听见一阵鼓声,一问才知,原来是白崖洞有人逝世,正在举行“跳丧”,林纯鸿等人大感兴趣,便去观看。
至死者家,发现灵位前,死者子女欠身站立,每人手中拄一根用白纸条儿缠绕的竹棍,这叫“丧棍”。彭新侧身站于灵位的左边,面对灵位。所有围观的人都着大红se,看着彭新。彭新穿着黑se长衫,头戴黑se道士帽,脖子上挎着牛皮鼓,站在死者的灵前静静地抬头向上方看着。伸手端起一杯酒,默默地往地下倒一口,然后向嘴里倒去,一饮而净,随之两手各拿起一根鼓锤,于静默中和音乐指挥家一样忽地一挥手,接着咚咚、咚咚、咚咚,鼓响六声,手又一挥,顿时丝弦锣鼓班子如一个交响乐团鼓乐齐鸣,势如排山倒海,震撼屋宇山坡,唢呐声像一道道软剑划破夜空,悠扬回荡。
彭新开始跳丧,他两脚呈八字向左右稍稍散开,随着音乐节奏踢腿,右转,迈步,左转,迈步,挥手敲鼓,口里悠然而又豪迈地唱道,“撒尔嗬——开天——天有八卦。开地——地有五方。先民在上,乐土在下。祖先开疆土,我民守土耕稼。撒尔嗬——”
锣鼓班子随之齐声呼应。
人群里忽地钻出四个汉子,迈着一样的舞步,跟着彭新跳着、唱着:“不必悲来不必伤,我们一起来歌唱。人来世上是吃苦,归去便是入天堂。撒尔嗬——早去早脱生,来世又相伴。撒尔嗬——”
高吭欢快的歌声,健美勇武的舞步,让林纯鸿等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林纯鸿等人带着白崖洞的热情回到了隔河岩,这份热情包含着一百多个弓箭手和一百多个武勇的汉子,致使林纯鸿的战斗人员超过三百余人。正是这三百多人让隔河岩的汉人多了一份安全感,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憧憬。
让林纯鸿没有想到的是,思南的热情也扑面而来。杨成万派来了他的心腹鲁义与林纯鸿商讨合作事宜。对于合作,众人都没有异议,毕竟,白崖洞的先例在这里,隔河岩的人已经从交易中尝到了甜头,更不会拒绝与更多人口的思南交易。唯一有分歧的是思南派壮丁训练的事以及交易如何实施cao作的事情。
周望的意见是,思南的人和白崖洞有仇恨,兵丁合在一起,反而会产生矛盾,不利于作战,还不如别让他们来,但一定要约定:一旦隔河岩的人需要思南的帮助,他们必须提供壮丁。这点得到林纯鸿的赞同,便按此cao作。
但大伙的争议发生在交易的方式上。
“隔河岩这个地方太小了,现在木材堆积如上,又有很多土特产,拥挤不堪,思南的人来了,肯定会出现问题。”
“我们的人太少,根本没有办法进山去收购土特产,船也太少,忙不过来。”
“进山也不安全,有猛兽啊、之类的,再说,谁也说不清会不会被这些土蛮子攻击。”
……
这些问题让林纯鸿和大伙一筹莫展,众人争议了半天毫无头绪。
郭铭彦将建货栈的想法在心里默想了半天,说道:“我们何必要自己去收购呢?就和木材一样,让白崖洞的人自己运到隔河岩不就行了?我看还不如在隔河岩建一个货栈,土蛮子有什么东西就拿来卖,我们看的上什么就买什么。我们也把自己的东西摆在那里,他们需要什么就买什么。”
此话一出,大伙就如炸了锅一样,纷纷议论起来,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林纯鸿也欣喜的看着郭铭彦,心里认为随着生意越来越大,底下的人也逐渐成熟起来。林纯鸿说道:“既然隔河岩这个地方小,我看不如沿着清江再建几个货栈,那些土人可以把土特产和木材运到最近的货栈,我们只管经营好货栈即可。”
“和胡人交易的椎场都是要交税的,我们也可以收钱,交易额的一成两成都可以!只不过这里的钱要分点给冉之焕,否则他可能不同意我们建货栈。”周望和北方的游牧民族打交道多,说道。
林纯鸿心里暗道:不管收钱是以什么名目,这已经在侵蚀朝廷收税的权力,也许,逐步取代无能低效的地方zhengfu便从货栈始。他转头看向周望,发现周望正挤着眼睛对他笑,原来周望并不是无心之言,恐怕他也敏感的知道收钱意味着什么。
众人经过商议,确定了在鸭子口、小湾子以及隔河岩三地修建货栈,并定下收取一成的管理费。大伙对收取自家一成的管理费有点不理解,都认为这不过是钱从左手放到右手,林纯鸿认为:每个货栈、伐木队以及转运的船队都是duli核算盈亏的,不收管理费,不能体现哪个队最挣钱。再说,货栈建好后,除了土人要来,夷陵和荆州的汉人也会逐渐多起来,都统一收管理费容易管理,众人才没有异议。
林纯鸿看着粗制的地图,对鸭子口、小湾子和隔河岩三地深入清江,将清江所有能通航的区段一网打尽,心里非常自豪,对周望说:“所有清江附近的土人肯定禁不住诱惑,都要和我们一起伐木和交易,一旦开始交易,这帮土人肯定不愿意过以前与世隔绝的生活,假以时ri,整个清江都被我们控制了。”周望也得意的嘿嘿直笑。让林纯鸿和周望没有想到的是,不仅土人从山里走出来交易,大量的汉人见这里物产丰富,而且管理完善,也蜂拥而至,和这里的土人交易,有的甚至在这里安家落户,和土人通婚,若干年以后,这里的土人已经和汉人没有区别,大大的加速了他们的汉化进程。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彭新现在很闲,和汉人的交易已经用不着他亲历亲为。但这种闲让他很不舒服,虽然他读过汉人的诗书,但没有形成吟诗作对的习惯,况且他即便想吟诗作对,也找不到人。再加上他跟随林纯鸿到夷陵和荆州几次,更让他心里静不下来。他所不知道的是,清江流域几千年来闲适的生活即将被林纯鸿他们打破,他只不过是第一个无法适应闲适生活的人。也是,随着和汉人的交易,有些脑子灵活,有手艺的人便显达起来,引起了旁人的嫉妒,在嫉妒心的指使下,大部分人便不安分起来,有的人去伐木,有的人编制竹制品,有的人甚至在半山腰种起了橘子,至于产粮食的土地,能满足口粮即可。开始有妇女也加入了采药和农事等活。虽然大伙都觉得比以前活得累,但看着孩子们身上的新衣、家里婆娘数着铜钱,觉得这种累也比较值得。
彭新当然不会满足于此,作为一个不安分的人,或者说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当眼界开了之后,尤其不满足当前的生活。族长?那肯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但自己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做一个夜郎国的国王?经过深思熟虑,他觉得林纯鸿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目前的说话比冉之焕还管用,他决定暂时先跟着林纯鸿做点事情,以后再谋出路。
彭新的主动让林纯鸿非常高兴,以前的一点不愉快早已经扔到了爪哇国。林纯鸿牵着彭新的手,说道:“彭长老能够出来做事情,那我还忧愁什么?我现在正愁找不到鸭子口货栈的总管,要不彭长老先屈就一下?”彭新欣然同意,表示能做事便满足。
林纯鸿抱来一叠纸递到彭新手中,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说道:“彭长老先别急,先帮我看看这东西,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彭新拿着纸张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货栈管理规则”,接着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