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奎越看越大胆,忍不住紧随赵和海其后,凝神观察他如何指挥作战。
忽然瞭望手大呼:“敌舰十余艘,正自我尾后斜插而来!”
赵和海一听,赶忙拿起望远镜往舰尾张望,还未判明敌舰意图,忽又听闻瞭望手大呼:“四点钟方向,十里之外,大规模敌舰,都是小船!”
由于邦泰已经大规模造摆钟,船上也有不少,还加了个防摇晃机构,水手们早已习惯用时针指向来表述方向。
赵和海哈哈大笑:“刘香援兵来了,咱们也该走啦!”
“十点钟方向,全速前进!”
“nainai的,老子看这次谁掉队,掉队的这次一律从重处罚!”
赵和海满口污言秽语,嬉笑怒骂皆形于se,让陈奎忍不住也想痛骂几句,表达自己的兴奋与激动。哪想到,船只突然转舵,陈奎一个不留神,险些摔倒在甲板上,幸好被身边的侍卫扶住,方未出丑。
舰队配合还算默契,旗舰转向,其他战舰纷纷转向,彻底变成了顺风,如离弦之箭一般,往遂溪大海湾方向疾驰而去,不到半个小时,就把刘香的舰队甩在了后面,扬长而去。
斯役,刘香损失火炮二十多门,炮手百余名,两艘战船彻底失去战斗力。刘香和刘虎三暴跳如雷,却又不敢深入海湾之内,只得游弋在海湾之外,监视赵和海舰队。
赵和海舰队的损失也不少,返回遂溪海湾后,迅速更换了火炮,补充了炮手,旋即恢复了全部战斗力。一众海盗更是士气高昂,发誓要歼灭刘香jing锐。
刘香初战失利,并且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失利,其愤怒和恼火可想而知。不过,刘香并未处罚刘虎三,反而好言抚慰。
“战舰、火炮不如人,非战之罪!”
一句话,让刘虎三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即发起决死冲击,以消灭赵和海来报效刘香。
不过,刘虎三迅速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驱走,瞬间让自己冷静下来,“大帅,属下判断,海湾内根本没有多少炮台。不如我们冲进去,直接围剿赵和海,顺势抢夺港口!”
“哦?何出此言?”
刘香收起手头的望远镜,惊讶地看着刘虎三。
“要是海湾内有大量炮台,赵和海巴不得咱们钻进去,哪能如此嚣张地ziyou进出?”
刘香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已经老了,吃过的亏太多,亏吃多了,慢慢也就吃出经验来了。赵和海越是大摇大摆地躲进海湾,我就越是担心!”
刘虎三迟疑道:“难道是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刘香大笑道:“什么虚的、什么实的,我都不懂!我只知道一点,尽量不吃亏!”
笑完,刘香接着问道:“今天几号?”
刘虎三的思路显然跟不上刘香,顺口答道:“四月二十!”
“嗯,再等几天!没有月亮,万事大吉!”
刘虎三灵光一闪,一下子全明白了刘香的企图,“难道大帅准备与赵和海夜战?”
刘香得意地笑了笑,道:“正是。赵和海不是仗着有岸上炮台的协助,放心大胆地躲入海湾么?我也不管他有没有炮台,只管夜里进攻,他的大炮全都是睁眼瞎,你看看,咱们还吃亏么?”
刘虎三佩服得五体投地,非常隐晦地拍马屁道:“属下认为大帅不光为了躲避岸上炮台吧?咱们人多、船小,打正规海战非常吃亏,不过,夜间乱战可谓占尽了便宜!”
刘香被刘虎三的马屁拍得非常舒服,赞道:“你倒知道我的心思。不过,我准备玩得更大些!不仅要趁着涨chao冲进海湾混战,还要让兄弟们登陆作战,务必令林纯鸿手忙脚乱,无法应付!”
刘虎三愣了愣,本能地觉得登陆多余,也有分兵之忧,劝道:“大帅,夜间乱战就能尽全功,何必再让兄弟们劳累呢?待海战之后,遂溪港还不是任我们鱼肉?”
“士气!一切还是因为士气!赵和海不是嚣张么?我看到时候港口受到攻击后,他的水手作何反应!”
刘香见刘虎三还要反对,挥了挥手,道:“不必多说了,你去通知头领,咱们把任务分分!”
……
四月二十二ri,自中午开始,淅淅沥沥的chun雨就开始下个不停,整片大海被笼罩在雨幕之中,能见度极低。周林佬立在船头,凝望着水雾,心里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失落。
自古背主起事者,无不将中高级军官换成心腹,否则必然自伤。但周林佬投靠林纯鸿时ri尚短,哪有时间按部就班?况且刘香驭下甚严,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周林佬培植私人势力。周林佬一直苦思良计,奈何找不到任何机会。
当然,周林佬也可以只身投靠林纯鸿。不过,如此一来,周林佬手无一兵一卒,在林纯鸿处如何争取更大的权势与地位?
周林佬并未苦恼多久,机会马上就来了:刘香准备趁夜攻打赵和海,而且还要派一支偏师登陆攻打遂溪港口。
此可谓天赐良机!
周林佬非常善于把握机会,一番谋划后,苦苦争取到登陆的任务,并将刘香的计划秘密通告林纯鸿。
“什么时辰了?”周林佬随口问道。
“酉时二刻!”
周林佬挥了挥手,令道:“出发吧!”
只听见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后,将近百艘战舰收起了铁锚,浩浩荡荡地往调浪坡而去。
调浪坡在遂溪港口南边,距离港口大约四十里。那里海滩平滑,非常适合登陆。不到一个时辰,周林佬率领舰队抵达调浪坡外海,下锚停泊,准备趁明早涨chao时登陆。
一夜无话,休息到第二ri卯时三刻,chao水不停地拍打着战舰,战舰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周林佬令心腹掌管船只,亲率四千余海盗,划着小船,借着涨chao之势,如同利箭一般向岸上冲去。
不出意料,海盗们登陆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顺利抢滩登陆。稍事整理队伍后,乱糟糟地往遂溪港方向前进。
随着进军深入,前锋刘美越来越觉得不妥,往ri,周林佬陆上进兵时,无不谨慎万分,探哨至少放至十里以外,而今ri周林佬不仅不派出哨探,还一直催促加快速度。万一被林纯鸿探知,派兵迎战,弟兄们仓促接战,那可如何是好?
刘美立即派人提醒周林佬。
那想到周林佬回道:“登陆顺利,说明林纯鸿对我们的行动一无所知,现在当立即冲到遂溪港口,打林纯鸿一个措手不及!”
末了,周林佬还抛下一句话:“若有违抗军令者,定斩不饶!”
刘美无法,只好将疑惑埋在心里,继续进兵。
行至祝美这个地方,刘美见此处道路两侧山峰险峻,极易被包围,遂立即令前锋停止进兵,待打探清楚再进兵。
刘美刚准备派出哨探,周林佬率着一众侍卫,气势汹汹地赶赴而来。
“刘美!你敢延误战机?”周林佬高声怒骂道。
刘美憋着满肚子的火,回道:“属下见此处极易陷入包围,准备派人打探清楚再进兵!”
周林佬深吸了口气,喝道:“敌人在哪?你说!在哪里!”
“立即进兵!听清楚了没有!”
刘美见周林佬眼内杀意甚浓,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暗思道,这周林佬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一旦惹恼了他,被他一刀砍了,也属平常。还不如就依他的,等见到大帅后再理论。
刘美不再反对进兵,立即吼道:“属下遵命!”
说完,不再理会周林佬,只管催促海盗们加快速度,试图快速通过山谷。
刘美紧张万分,随着队伍一同前进,眼睛不停地向四处张望,总觉得四周埋伏着敌人,任何树木和岩石都看起来像全副武装的战士,还真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堪堪就要走出山谷,刘美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周林佬的判断是正确的,林纯鸿的确不知我们登陆了!”
一口气还未叹完,忽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
火炮!
刘美下意识地扑倒在地,脸se变得煞白,“完了完了,我们中埋伏了!”
……
第二百一十七章 混乱夜战
海盗们与刘美的反应差不多,立即扑倒在泥水里。到底是海上的汉子,知道如何躲避炮弹,而且对炮弹也没有多少畏惧。
但这份从容仅仅只是针对实心弹。他们惊恐地发现,炮弹离地还有一丈多,突然爆裂开来,弹片四处横飞,瞬间夺去了三个海盗的xing命,还有十多个海盗躺在地上辗转呼号,痛不yu生。
海盗们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后飞奔!这开花弹太恐怖了,爆裂开来,方圆两丈之内,几乎没有活命的机会。
刘美脑子里一片空白,被携裹着往后逃跑。不过,刘美作为将领,还有一丝冷静,迅速从痴傻状态中恢复过来,站定脚步往身后观察。
只见一个小小的军阵侍立在路zhongyang,锐利的枪尖清晰可见。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迅速从山背后绕出来,致使军阵越来越庞大。军阵之后,十多门弗朗机火炮隐约可见。
刘美瞬间清醒过来,拔出腰间的朴刀,大呼道:“敌人立足未稳,大伙冲啊!”
呼完,刘美一马当先,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往军阵飞奔。
海盗们被刘美的呼声惊醒,勇悍的立即转身向前,跟随刘美的脚步往军阵冲击。
“兄弟们,咱们被包围了,冲不破阻截,大家都是死!”
刘美的呼声持续传来,激励着海盗。海盗们终于醒过味来,放弃了后逃,加入冲击的行列。
“轰轰轰……”
正当海盗们的士气越来越高时,连绵的炮声突然响起,接连在海盗头上爆炸,瞬间将冲击的海盗扫倒一大片。人群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腿和飞溅的鲜血!
刘美冲得正欢,突然腿上一阵剧痛传来,他一下子滚倒在地,定睛一看,原来腿部被弹片划伤。亲兵们吓坏了,抢上前去,扶起刘美就往阵后飞奔,于是,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冲击就此瓦解。
好在敌兵见海盗们不再冲阵,也放弃了继续发炮,只是谨守路口,用冷冷的眼神看着海盗们。
如果刘美现在还不明白周林佬与林纯鸿合作演了这出戏,那他这三十多年可算活到狗身上去了。
刘美情知通知周林佬无用,也懒得做无用功,只在那里不停地咒骂周林佬。
刘美不想见周林佬,但周林佬可不会放过他,军令马上传过来,要求他立即去中军商议应付之策。刘美只好一瘸一拐地前往中军。来到中军一看,只见周围全是周林佬心腹,刀枪闪耀、火枪上弹,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
“事已至此,还议个屁啊,除了投降,老子们还能干什么?周老贼肯定将大帅的计划透露给了林纯鸿,看来大帅今晚也是凶多吉少。”
刘美叹了口气,拖着腿、忍着剧痛走到周林佬身边坐下,呲牙咧嘴地抱起双腿,一句话也不说。
周林佬见人已到齐,拍了拍手,道:“前后左右全是敌军,估计有六千多人,四十多门弗朗机,还是开花弹,大家看看,咱们如何冲出去?”
说完,周林佬转头盯着刘美,直把刘美盯得心里发毛。
刘美无法,开口道:“周头领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周林佬的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道:“索xing咱们集中兵力,冲击后阵,大伙说怎么样?”
周林佬心腹李林山大声嚷道:“冲个屁啊,四千余兄弟,被开花弹一阵轰,能活下几百人就不错了,我看啊,不如投降算了!”
李林山的话得到了周林佬几个心腹的响应,纷纷嚷道:“对,对……不如投降算了……”
刘美发现,在场总共十二人,叫得最欢的不过四人,其余七人显然与自己一样,属于被逼迫之列。这七人均沉默不语,任周林佬一众心腹叫嚣。
有周林佬这个内鬼在,冲出去的希望几乎等于零。刘美还算清醒,抱定了先活命再做打算的主意,说道:“即便投降,也得谈定条件再投,否则生死cao于人手,不如拼死一战!”
其余七人的心思与刘美差不多,纷纷点头,要求周林佬派人与林纯鸿谈定条件再投降。
周林佬见无人反对投降,暗中欣喜不已,忙与众位拟定了投降要求,并派李林山前往敌方军中谈判。
一个时辰后,李林山就返回了营中,带来了林纯鸿的态度。林纯鸿答应他们不打刘香的要求,并承诺,他们可ziyou离开。但是对他们自成一军的要求严词拒绝,声称在三个月内一定要对队伍进行整编。
出乎海盗意料的是,林纯鸿提出,如果想离开军中,可发放路引,在陆上ziyou居住,以后是出海、还是务农、或者想做生意,皆随意!
这一条简直太具有震撼力了,海盗们的根都在大陆,哪个不想获得良民身份?
自刘美以下,几乎没有多想,立即答应了林纯鸿的所有条件。
经过两个时辰的忙乱后,海盗们在jing锐甲士的监视下,逶迤向遂溪港而行,正式成为了朝廷良民。
对这一切,刘香茫然不知,还在筹划着夜袭赵和海。
夜里酉时,海水开始涨chao,刘香一声令下,所有战舰扬帆,乘风破浪,直往遂溪港口扑去。
刘香立在船头,看着周围全是星星点点,颇有点志得意满。
借着汹涌的chao水,船行甚速,瞬间就穿越了东山岛和南三岛,进入遂溪港内。遂溪港内,长不过二十里,宽不过十里,中间更有东头山岛和特呈岛横亘其中。此港对三百多艘战船来说,简直太狭小了,根本就没有回旋的空间。
刘香见进港后,港内依然一片宁静,不由得哈哈大笑:“这次赵和海插翅难飞!”
西边,隐约可见一片灯火,刘香判断,那是赵和海舰队驻泊处。刘香立即下令所有船只抢攻,不得延误。
当刘香指挥着战船勇往直前,向港口猛扑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炮响,引起一片惊慌。炮手们不约而同地对准火光闪亮处开炮,一时之间,黑暗的海面上火光频闪,传来震耳yu聋的炮击声。
敌舰是否被击中,谁也不知道,但是己方舰队传来一阵惨呼声,显然被自己人的炮火所伤。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谁,误伤在所难免。
刘香的心直往下沉,目前看来,敌方早有准备,否则怎么会熄灭灯火暗中偷袭?刘香大急,下令道:“所有船只一律熄灭灯火,不得随意开炮,也不要理会敌舰的炮火,全部向港口处抢攻!”
传令兵摇动着信号灯,将刘香的命令迅速传出去,如此重复几遍后,最终熄灭了灯火。于是,不到一刻钟,整个海面上陷入真正的黑暗之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海水哗哗的响声,以及船帆猎猎作响的声音。
刘香的命令颇为有效,灯火熄灭后,敌舰无法凭借灯火的指引开炮。而且,黑暗之中,为了避免开炮误伤,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采用接舷战,这也是刘香舰队的优势所在。
忽然,旗舰的两点钟方向传来一阵火枪声,还有弩箭破空的尖锐之声,显然有战舰与敌舰在进行接舷战。刘香心中大定,只要敌舰按照自己的脚步跳舞,即便有所准备,又能出现什么问题?
一波未平,七点钟方向又传来一阵怒吼声,又一只战舰与敌舰接弦。
刘香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心里顿时变得哇凉哇凉的。既然敌方已经做好的准备,敌舰上兵力必然雄厚,己方舰队岂不是被各个击破?
刘香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祈祷麾下战舰能够严格执行命令,对着光亮处全力攻击。
光亮处越来越近,在灯光的帮助下,岸上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