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越和赵立仁脸se惨白,跪在田楚产面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田楚云违抗军命,白白葬送了两万余jing锐,殷鉴不远,难道你们还想有样学样?”
田越内心一寒,田楚云乃容美第一战将,军功卓著,田楚产丝毫不念其劳苦功高,毒杀于狱中。如果自己若有一丝犹豫,会面临着什么后果?
“宣抚使放心,堵河事宜已经安排妥当,翻越马岭包的jing锐已经出发,此次定要让林纯鸿有来无回!”
田楚产的脸se稍稍好看了点,冷笑道:“双管齐下,看他林纯鸿如何应对!”
赵立仁眉头跳了跳,他认为,即使这次侥幸胜了林纯鸿,林纯鸿根基还在,顷刻间又会组成大军前来攻击。更何况,容美在邦泰的封锁下,物质紧缺,下面的实权者越来越不满,也许不等林纯鸿再次进攻,容美就要陷于内乱中。
赵立仁心里叹了口气,道“宣抚使,邓文贵出兵也就在这几天,还望点兵应对,李辉忠和覃虞的弓兵已经抵达杨板桥,属下担心杨板桥的兵力过少,挡不住。”
田楚产想也不想,冷声道:“这个你别担心,童庄河事了,邓文贵、李辉忠和覃虞能掀起多大风浪?”
正说着,忽然一亲卫走上前来,在田楚产耳边耳语几句,田楚产的脸se一下子变得黑沉沉的,瞪着赵立仁,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好你个赵立仁,好啊,好啊,是不是林纯鸿令你交上投名状?”
赵立仁揣摩不透田楚产为何突然发怒,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田楚产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苦涩与凄凉,“可怜可叹,我信任你二十多年,没想到你居然暗地里背叛我……”
赵立仁心念百转,大声道:“宣抚使,万万不可中了林纯鸿的离间之计,属下对宣抚使的忠心ri月可鉴!”
田楚产厉声吼道:“好你个ri月可鉴!说!为何助田楚云逃跑?”
赵立仁大惊:“这个……宣抚使,田楚云战功卓著,对宣抚使忠心耿耿,属下是为宣抚使惜才啊……”
“惜狗屁的才!田楚云被李辉忠逮住了!好啊好啊,敢违抗我的命令,来人……将这个叛徒抓起来!”
原来,赵立仁不忍心田楚产自毁长城,暗自将瓷瓶内的毒药换成了迷药,待田楚云晕倒后,偷运至容美境外,令田楚云赶紧逃跑。哪想到,田楚云会被李辉忠的弓兵逮住?
田楚产话音刚落,全副武装的甲士一跃而上,将赵立仁按倒在地,双手反剪。赵立仁一文弱书生,如何禁得住甲士的压迫,嘴一下子磕到了泥土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带走!明ri拿他的人头祭旗!”
甲士们将赵立仁从地上拖起来,赵立仁张开嘴巴大叫道:“宣抚使,赵立仁死不足惜,只是怜惜容美几百年的基业,仗不要再打了,为族人留点元气吧……”
田楚产的怒吼声响起:“堵住他的嘴,马上带走!”
一团团泥巴塞了赵立仁满嘴,赵立仁兀自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片刻之间,就被甲士拖下了山,终于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放火烧山
“上帝yu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听闻田楚产yu毒杀田楚云,并将赵立仁斩首祭旗后,林纯鸿心下恻然,忍不住叹道。
现在诛杀文武大臣,是不是过几天就要诛杀妻子儿女了?林纯鸿知道,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十年后,朱由检就会这么干。
韦悦翔笑道:“将军何时信了耶稣?不过这话真有道理,田楚产果然疯了,文武之首被他诛灭一空!”
陆世明心情非常不错,上前道:“三路大军压境,也想不出田楚产会有什么办法!只能用穷途末路来形容。不过田楚云怎么处理?进入荆州大营后,一句话也不说,告知赵立仁已经身亡,他也无动于衷。”
林纯鸿摇了摇头:“哀莫大于心死,先把他晾一段时间吧,派人小心看护,别让他自杀了。他自己的心魔,唯有他自己能解决。”
这时,侍卫汇报,预备营指挥使程舒求见。林纯鸿连忙令人招入,程舒还未行礼,林纯鸿就问道:“三千石粮草还未运到,何故?”
青嫩早已从程舒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程舒也不急着回答林纯鸿的问题,不慌不忙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方应道:“启禀将军,程舒正是为此事来向将军请罪。童庄河不知何故,水量突然剧减,河里的船只大多搁浅,动弹不得,粮草只能用畜生运过来,还得等明ri才能将三千石送到军中。”
林纯鸿、陆世明和韦悦翔面面相觑:“搁浅?”
韦悦翔突然跳了起来,大骂道:“贼子忒歹毒,准备拦河放水!”
程舒脸se大变,紧张的盯着林纯鸿,口中言道:“将军,如之奈何?”
林纯鸿冷笑道:“看来田楚产没有最疯狂,只有更疯狂!童庄河沿岸乃容美之膏腴,这厮不惜毁掉根基,也要置咱们于死地!”
陆世明嘿嘿笑了笑,道:“冬ri拦河放水,亏田楚产也想得出来。咱们只需移营高处,便可高枕无忧。将军,不如令少数jing锐遮断战场,让田楚产不知我荆州军已移营,田楚产放水之后,定然大失民心,我荆州军趁机猛攻卢家垭,定然大获全胜。”
林纯鸿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妥不妥,战事了结之后,斯地斯民尽属邦泰,于心何忍?宜大张旗鼓移营,令田楚产知难而退,放弃这一疯狂举动!”
说完,厉声下令道:“擂鼓聚将!”
……
待林纯鸿下令移营至高处后,心里总感到一丝不安。田楚产如何变成了这幅模样?是不是人到了绝境,都会变得疯狂,都会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对啊,岂不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嗯,这话乃刘备所言,刘备被陆逊火烧连营之后,羞愤交加,死于白帝城……
火烧连营!
林纯鸿猛拍大腿,大呼道:“万幸!万幸!差点中了田楚产火烧连营之计!”
当初,刘备为了躲避暑热,移营至密林,方中了陆逊火攻之计。高处尽密林,田楚产拦河放水可不正是逼自己移营至密林?
林纯鸿惊出一身冷汗,大喊道:“成四,成四……”
当众将重新聚集在中军帐时,仓皇不定,不知遇到了何事。众将都垂手侍立,等着林纯鸿的吩咐。
林纯鸿肃然道:“移营的事情得放放了,一千多年前,刘备移营密林,遭了火烧连营之计,我们万万不可重滔覆辙!”
“啊……”将领们发出一声惊呼。
陆世明满脸羞愧之se,作为参军,没有考虑到敌人的火攻,可算失职。“将军,属下考虑不周,罪……”
林纯鸿挥手打断陆世明的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关你事,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如何应对田楚产的图谋!”
陆世明点了点头,退后一步,转眼盯着旁边的沙盘,心里翻江倒海,不知是何滋味。
韦悦翔皱着眉头,沉思半晌,方说道:“将军,不如咱们先在扎营之地放一把火,然后再移营。”
林纯鸿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摇了摇头,道:“此策过于保守,移营之后,整个态势与现在差不多,咱们得考虑如何将计就计一举打败田楚产!”
李光祖得到林纯鸿的提示,脑子里灵光一闪,道:“将军,既然田楚产已经疯狂,咱们也不用和他客气,完全可以将泌阳之火复现在卢家垭!”
“你是说派人手潜入敌营北边放火?”
“正是!即使田越能躲过大火,也会被烟熏个七晕八素!”
林纯鸿沉吟不语,陆世明道:“李指挥的计策可行,不过,咱们可以把火放得更大一些,马岭包也可以放火!”
马岭包高达六百丈,隔绝了两河口和童庄河口,田楚产这段时间不停的派遣jing锐翻越马岭包,偷袭程舒的运粮队,给程舒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林纯鸿走到沙盘前,凝视着马岭包,缓缓道:“我估计田楚产还有后手,放水之后,紧接着是放火,如果田楚产谋划深远,当有一支奇兵翻越马岭包,堵住咱们的退路!如此一来,我等可算得上插翅难飞!高……高……,田楚产三计连环……”
陆世明道:“在马岭包放火,正是为了防止奇兵偷过马岭包。”
林纯鸿叹了口气,道:“我终于想明白了,北方的山为何都是光秃秃的。北方战乱频繁,各种水攻、火攻层出不穷,双方穷尽自然之力,力图消灭对方……我估计,冬ri干燥,落叶成堆,马岭包一把火之后,几十年之内,这里都是光秃秃的!”
陆世明皱眉道:“将军,兵凶战危,可不能逞妇人之仁!”
林纯鸿哈哈大笑:“陆主事放心,我可没有学宋襄公的打算!一把火之后,大不了以后再建,又有什么关系!”
“李光祖,立即派得力人手潜入田越营北边,放火烧山!”
“程舒,抽调预备营将士,将整个马岭包点燃!”
“林纯义……jing心挑选扎营之地,此地既能避水,又能躲避烟熏火燎,另外,五里之内,不能有任何可燃之物!”
荆州军全军动员,实施他们的放火大计,然而,山中、河谷中的老百姓却茫然不知,一场滔天巨祸马上会降临到他们头上……
……
崇祯七年二月二十一ri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在马岭包和卢家垭骤然升起,将童庄河沿岸和两河口两地的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两地的百姓彻底陷入人心惶惶之中,纷纷逃离两地,沦为难民。
田楚产翻越马岭包的两千余将士猝不及防,被猝然而至的大火烧得七零八落,仅仅剩下三百多人冒烟突火撤入两河口。
田越的大军在烟熏火燎之下,无法在卢家垭立足,正准备撤往卧虎垭。结果此方案遭到田楚产的严词拒绝,强令田越挖断拦河之坝,于是,童庄河沿岸的百姓还未从大火中反应过来,又遭到了洪水的袭击,整个童庄河沿岸一片泽国,人尸、畜尸挤成一团,源源不断的往长江流去。
在田楚产的命令下,田越派遣主力进攻荆州军大营,试图放火,哪想到荆州大营严阵以待,对放火的田越迎头痛击,田越遮挡不住,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卧虎垭,方才稳住阵脚。
荆州军得势不饶人,紧追不舍,抵达卧虎垭后,调来大批火炮,对田越的大营狂轰,力图尽快突破卧虎垭。
正当容美上上下下惶惶不安时,邓文贵叛乱和李辉忠突破杨板桥的消息一前一后传到了田楚产案前,田楚产手捏着两份军报,脸se苍白,嘴唇颤抖着,久久不语。
田玄急火攻心,不停的劝道:“爹,咱们赶紧走吧,儿子护着爹往鹤峰方向去,咱们在那里东山再起!”
“走吧,爹,外有强敌三路进攻,儿子担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爹……”
田玄正说着,忽然一侍卫疾奔而入,惶急道:“宣抚使,田楚义率着四百多武士正往此处而来……”
田玄大怒,愤然道:“贼子敢耳,儿子这就去取田楚义的人头!”
田楚产猛地站起,将手中的军报撕得粉碎,喝道:“慢着……”
田玄停住脚步,愕然的看着田楚产。
只见田楚产哈哈大笑,抚摸着自己的颈部,道:“大好头颅,不知多少人yu得之!”
说完,田楚产又对田玄招了招手,冷静异常的说道:“过会,拿走爹的头颅,向林纯鸿请降吧,务必要保留田氏的宗祠,田楚产守不住祖宗之地,万不容祖宗的灵位有一丝闪失!”
“爹……儿子决不会这样做,”田玄放声大哭,“我们去鹤峰吧,在那里,咱们蛰伏几年,完全可以卷土重来!”
田楚产点了点头,抚摸着田玄的脑袋,道:“这也是个好办法,你立即去调兵,我们马上就走!”
田玄止住了哭声,掉头而去,刚至门口,突然听到一声闷哼,田玄慌忙回头,却发现一把匕首插在田楚产的腹部,鲜血喷溅而出。
“爹……”田玄抢步扶住田楚产,声嘶力竭的狂叫道。
田楚产忍着剧痛,断断续续的说道:“爹……没有脸……继续活下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论是去鹤峰,还是向林纯鸿请降,爹都不反对,你自己……”
正说着,田楚产瞳孔扩大,头歪在了一边,在田玄怀中逝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纳妾风波(一)
第一场chun雨刚过,太阳便卯足了劲,将光和热慷慨的投向人间。猛烈的阳光之下,容美境内如同直接从冬天进入chun天一般,显得又闷又湿。森林里聚敛着云雾,久久不散,如同瘴气一般。
战火还未来得及摧毁这里的一切,便匆匆结束。现在的两河口从死静中慢慢恢复,谨小慎微的土民们纷纷的从吊脚楼中探出头来,提心吊胆的打量着这片熟悉异常的土地。
远处,李辉忠与覃虞正相携而行。过去的三个月,两人并肩作战,指挥着并不算jing锐的弓兵钻山越岭。现在两人又联袂镇守容美,威慑一切有异样心思的领主。
李辉忠左腿受过伤,走得气喘吁吁。他干脆停下了脚步,凝望着远处的群山,叹道:“今年的天气古怪,刚刚四月,就如蒸笼一般,估计今年的收成也好不到哪里去!”
覃虞也停下了脚步,笑道:“收成不好有什么好担心的?百里洲堆积如山的粮食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估计啊,连续三年灾荒,邦泰也不会缺粮食。不过,这些年老天爷一直作怪,不是洪水就是干旱,难道是紫禁城失德?”
李辉忠笑骂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关圣上何事?”
说完,李辉忠盯着近处的宣抚司衙门,叹道:“幸亏田楚义串通田越作乱,否则这仗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只可惜没抓住田玄……”
“可不是,倒便宜那小子了。将军倒看得开,‘田玄千把多人,兵无粮草,又无地盘,他想走就让他走吧’……”
覃虞学着林纯鸿的口气,复述这句话,让李辉忠哈哈大笑,笑毕,李辉忠神神秘秘的说道:“将军转眼间就成了副将,负责荆门、荆州和夷陵的防务,我估计啊,你肩上的责任重喽……”
覃虞心里狂跳,嘴里却说道:“枝江的弓兵就让我忙得团团转了,还给我加担子啊,我非垮掉不可!”
李辉忠指着覃虞的鼻子,大笑道:“言口不一,你想想看,当初大都督任枝江典史时,到每个村庄组织弓兵,弓兵成了之后,整个农村就被咱们控着了,谁还听枝江县衙的话?我估计啊,将军在一府二州也会采取同样的措施!所以,这些事情由不得你,你不想升官也得升!”
覃虞喜滋滋的,道:“李兄也会水涨船高的,这次李兄立的功劳可比兄弟大多了……”
“将军赚了钱,升了官,咱们都有份,哈哈,当初,谁又能想到我李瘸子还能领兵上阵呢……”
爽朗的笑声从二人口中发出,飘荡在旷野中,两人互相扶持着,大声叫道:“走,咱们喝酒去,月白风清楼又要开张了,糯米酒敞开肚皮喝……”
“呵呵,月白风清楼也是将军的,崔老板的嫁妆咧……”
“哈哈……”
……
※※※※
枝江县城西北角处,林府就坐落于此,随着家人、仆妇陆续增加,林府也逐年扩大,现在已经占满了半条街。街边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站着四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挺枪执矛,jing惕的看着过往的人群。
正门之上,挂着一副大匾,匾上大书两字“林府”。正门之内,一条七八十余步长的穿廊连着大门与厅房。厅房之后,便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