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防腐去味的秘方,所以这个习俗才得以保留至今。
何大娘守着阿方的尸体在堂屋里做了三天三夜,她事先已经用香料和草药给阿方的尸体做了防腐,所以阿方的遗容一直栩栩如生,就像活着时一样的面色红润有光泽。
何大娘在祖传的秘方上加以改良,她所运用的方法是由内而外的,不仅尸体仪容不变,内部的脏器也没有任何腐化的情况。
第四天一早,何大娘照旧在堂屋里呆坐着,这几天,她没吃没喝没日没夜,不说话没表情,累了就坐着眯一会儿,整个人的魂魄就像被抽走了一般,浑浑噩噩,脑子里乱得很却又似乎一片空白。
“娘!”
院子里传来了撕心裂肺般的喊叫声。
何大娘吓得一个激灵,呆若木鸡地抬起了头。
“小……小慧?!”待到看清楚院子里来的人是谁,何大娘惊得站起了身,几步跑到了院子里,抱住来人的双臂,颤抖着问道:“孩子啊,你……你怎么来了?”
小慧和阿方早已经订了亲改了口,互称对方的爹娘为爹娘,就差阿方过了二十六岁生日,小慧就可以风风光光地过门了,没想到,天命就是天命,阿方二十六岁之前的情劫果然在最后的日子里应验了。
小慧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又红又肿,像只兔子一般,她的眼角还在流泪,一边流泪一边说道:“娘啊,要不是我们村子里有人过来听说了这件事,您还打算瞒多久啊!”
这几天,何大娘的眼睛早就哭干了,只剩下生疼,她原本以为她再也哭不出来,却没想到,看到小慧的第一眼,她就忍不住了。
何大娘一把抱住小慧,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念叨:“小慧啊,我的小慧啊,多好的孩子……我们家阿方真是没福气啊……还没娶到你怎么就走了啊……”
何大娘这一哭,小慧也忍不住了,两个人就这么抱头痛哭了起来。
半晌之后,婆媳两个的情绪总算是安抚了下来,她们相互搀扶着走到了阿方的遗体前。
小慧看了一眼阿方的遗体,又要流泪,何大娘赶紧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坚强地说道:“小慧啊,人死不能复生,别难过了,我都不难过了……”
小慧虽然对阿方没有什么感情,但还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责任感,想到自己还没过门,丈夫就死了,怎么可能不难过,但她也知道何大娘说得对,阿方已经死了,再难过又有什么用呢。
小慧叹了口气,何大娘拉着她坐下,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两个女人就这样相互安慰着,却也明白谁也安慰不了谁。
“娘,”等到情绪安定了些,小慧开口打破了沉默,说道:“我娘身体还没有恢复,再加上还有些礼数没有准备好,所以到了这里可能要中午了,我是一大清早就一个人赶过来的,我娘让我给您捎句话,让您别难过,以后她就是您的姐妹,我是您的儿媳妇,也是您的闺女。”
何大娘很感动,即使之前她救过小慧她娘的命,但能不顾自己女儿的幸福,将一个未过门却失去了未婚夫的女孩儿仍旧当做是婆家的人,这份恩情就是天大的。
“傻孩子,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啊,你还小呢,还没过门呢,以后还要找婆家呢……”
何大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慧就插嘴道:“娘啊,您这是什么话啊。之前我娘的命就是您救回来的,现在阿方不在了,我是您的儿媳妇,怎么可能拍拍屁股走人啊……”
小慧皱着眉头,极度认真的样子让何大娘很欣慰,她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您都不找人去通知我?”小慧还是想不通,她已经是阿方注定了的媳妇,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们两人的关系,她小慧生是他们家的人,死是他们家的鬼,为什么何大娘不派人去告诉她阿方的死讯呢?
“小慧啊,你是个好孩子,我实在不想让你跟着受罪。反正你还没嫁过来,等到我料理完阿方的后事,再差人去退婚就是。只当是我们家阿方没有这个福气,我不想让人在背后里说三道四,害了你啊!”何大娘唉声叹气,小慧这个儿媳妇是如此善良淑德,阿方真的是太没有福气了。
“娘,您还不明白吗?我……”小慧向来不擅长说什么漂亮话,她很直白地说道:“我……已经赖到你们家了,您说什么也不可能再赶走我!”
何大娘震惊了,到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傻的姑娘,傻到可以不顾自己的尊严,把硬赖人家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就让我……让我照顾您一辈子吧!”
说罢,小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你给我滚进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
第四卷 冥婚 再婚(7)()
“不!我不去!我不……”一个年轻的女人紧紧扒住了门框,死死不肯松手。
“哼!少废话!你受人家恩惠,必须给我还回来!”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使劲拉扯着年轻女人的胳膊,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这算是怎么回事?”何大娘皱紧了眉头,看着院门口胡闹的骆苗和她的父亲。
骆苗的爹怔了一下,转头讪讪地看了一眼何大娘,继而又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对骆苗警告说:“你这丫头,如果敢跑了,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骆苗吓得缩了缩脖子,松开了门框,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原地。
骆苗的爹看骆苗老实了,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看向何大娘,等到看清何大娘那张苍白严肃的脸,又觉得这种时候,笑还不如不笑,哪有家里死人还带笑脸的,他赶紧收回笑脸,迎上前去,说道:“何大姐,这几天家里可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何大娘并不恨骆苗一家人,毕竟是自己儿子阿方有错在先,对人家黄花闺女做了那种事,人家闺女胆小没说出真相,也算是给了何大娘一家面子了,本来这条命就是阿方欠她的,如果阿方不不死,兴许现在死的就是骆苗了,自作孽不可活,她又怎么会去计较。
“是骆苗她爹啊……”何大娘打了个招呼,既是客套又实话实说:“这几天没什么大事,村长都给安排妥帖了,就等到第八日出殡下葬,到时候大事小情的还免不了要麻烦乡里乡亲。”
骆苗她爹赶紧接道:“何大姐,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我家苗苗的命还是你们救的呢,村子里谁家有个病症,这么些年也都是靠你一个人给治好的,我们什么时候也没跟你们客气,反倒你客气了。”
何大娘叹了口气,医者仁心,她向来喜欢济世救人,但却不喜欢受人恩惠。
何大娘把骆苗她爹让进屋里,让了座,骆苗爸爸抬眼看了一下小慧,估摸着这就是阿方那个未过门的媳妇了,还真是命苦啊。
小慧看到有人来,早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拘谨地站到一边去了,埋着头有些害羞。
“这丫头……”骆苗她爹话说了一半。
何大娘对着骆苗她爹点了点头,又对着小慧说道:“小慧啊,这是你骆叔叔。”
小慧赶紧抬起头,礼貌地喊道:“骆叔叔好!”
“哎!哎!好闺女!”骆苗她爹连连应道,这丫头看起来贤惠可人,不像他闺女骆苗,整天就知道玩,跟贤惠一点边也不沾。
“那个……”骆苗她爹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院门口的骆苗,支支吾吾想开口说些什么,又看了看小慧,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何大娘向来聪明,看到骆苗她爹表情纠结,似乎是话中有话,她张口对小慧说道:“小慧啊,你先出去看看骆苗,我和你骆叔叔有事要谈。”
“哦。”小慧乖乖地答应了一声,先出去了。
何大娘眼看着小慧出去了,和骆苗两个人站在门口,两个人傻傻站着无话可说,何大娘这才回过头来,淡然地坐在板凳上,给骆苗她爹倒了杯茶,问道:“骆苗她爹,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骆苗她爹支支吾吾了一声,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这话,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骆苗她爹啊,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都是老熟人了,何必遮遮掩掩。”何大娘语气很平静。
骆苗她爹眼神闪烁,这事他并不愿意说,但是不说的话,他的心里总像是有一道坎,永远都迈不过来。
“唉……”
骆苗她爹又纠结了一番,终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口说道:“何大姐啊,事到如今,我也就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吧。”
骆苗她爹搓了搓腿,把手心里的汗水尽数抹干净,又从兜里掏出一支自己卷的香烟,吧嗒吧嗒地点燃了,皱着眉头开口说道:“阿方这小子啊,从小就狡猾得很,还记得那会儿他爹还在世,他带着几个小崽子,跑到我们家把刚灌的香肠给偷了,那玩意可是生的啊,不蒸蒸煮煮的哪能吃,我吓得就追了出去,怕这几个孩子吃了拉肚子。我是边喊边跑啊,用尽了全力啊,没想到,这个小崽子比我跑的还快,一边跑一边拽着那香肠狂啃,弄得我是又好气又好笑啊!”
何大娘的嘴角微微上翘,她的思绪也跟着骆苗她爹回到了她年轻的时候,那时候,阿方的爹还在世,阿方还是个屁大的毛小子,她还年轻貌美,自以为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早就该知道,做她这行的,泄露天机太多,不是妻离就是子散,早晚都是孤家寡人,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别再说了……”何大娘不忍心再回忆幸福的日子,收起轻快的表情,冷了一张脸。
骆苗她爹也意识到,在一个刚刚丧子的女人面前说她的儿子曾经是多么多么可爱,的确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他赶紧打住,愧疚地说道:“何大姐啊,为了我们家骆苗,害得阿方他……唉!这就是我们骆家欠你们的,这辈子能还的我们都还,还不了的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还……”
“不用……不用……”何大娘连连摇头,她做任何事都没有想过回报,更何况这事是她儿子有错在先,人家家长不知道不代表她就可以装作没发生,那样她的良心不会安定。
“何大姐”骆苗她爹却是自顾自地说道:“昨天我去了趟镇上,在饭馆里吃饭的时候,听几个外乡人说,他们那个地方啊,流行配冥婚……”
骆苗她爹话还没有说完,何大娘却是瞪大了眼睛,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皱眉说道:“不行!”
骆苗她爹瞠目结舌,从没想过何大娘会是这样的反应。
何大娘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坐了下来,解释道:“骆苗她爹,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冥婚这种事,太不道德了,咱村里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不道德的事!”
骆苗她爹也并不愿意自己的闺女做这种事情,但是阿方的事情一发生,十里八乡都传遍了,说她女儿是个不祥之人,并且任性妄为,害得阿方为了她丧命。尽管大部分都是以讹传讹的胡诌,但是大家不这么认为,他闺女骆苗的坏名声已经出去了,恐怕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娶她。骆苗她爹昨日听到“冥婚”这个说法之后,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与其欠人家一条命,成天被人指脊梁骨唾骂,还不如办个冥婚出来,让骆苗委屈一下下,以显示出他们老骆家绝非忘恩负义之人,给骆苗挽回一点点名誉。至于道德不道德,这件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根本谈不上什么道不道德。
“噗通!”
骆苗她爹一把就跪在了地上。
“这……快起来,快起来!”何大娘很无语,赶紧上去扶起了骆苗她爹,她心里不停地嘀咕着,这到底是什么日子,今天来的人都喜欢磕头下跪,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何大娘啊,你就让我们表表心意吧,我已经找人家打听过了,冥婚虽然不可能让去的人复生,但却能够让亡人安心呐!阿方他……他去得太可惜了,明明差一点就可以结婚了,却在这时候……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骆苗她爹根本不愿意起身,捶胸顿足的,看起来无比的心痛和后悔。
“那也不行!骆苗以后是要嫁人的,跟一个死人结了婚算是怎么回事?就算你说破了大天,我也不可能同意这荒唐的事!”
何大娘也表了决心,既然骆苗她爹不愿意起来,她也不拽了,兀自坐回到板凳上,想想今天这事到底是有多荒唐。
“何大姐啊,你要是不同意,今天我就不起来了!”骆苗她爹也下了决心了,他今天死活也要求何大娘同意这门荒唐的“亲事”,反正他心里很清楚,就算骆苗结过一次冥婚,也比被婆家认为是克夫任性要强得很,这十里八村的,相互之间都比较熟悉,宁愿要个高风亮节的好名声,也不能只占福不吃亏欠人家一条命。
“你不起来就不起来吧,愿意跪着我管你饭吃!”何大娘是个绝对的倔脾气,骆苗她爹真要耗下去,还真不一定谁赢谁输。
骆苗她爹吃了个瘪,只好斗气跪在地上,就这么耗着。
何大娘百无聊赖,不想搭理骆苗她爹,道德绑架这招数在她这里不起作用,她无聊地看向院子门口,看见骆苗和小慧两个人,还是像刚开始一样傻站着,各自低着头,谁也不搭理谁。
“骆苗,小慧!你们两个丫头进来吧,别再外面晒太阳了!”何大娘冲着院子里喊道。
骆苗和小慧闻言,各自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小慧低着头,看见骆苗她爹跪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绕开他站在了角落里。骆苗看见她爹跪着,翻了个白眼,什么话也没说,她心里很清楚她爹想干什么,她自然不会愿意嫁给一个死人,也不明白她爹为什么非要坚持那样做。
“何大姐,我们家苗苗……”骆苗她爹看见骆苗进来,赶紧又想劝。
何大娘想想不妥,赶紧打断了,说道:“别再多说,我不会同意的。”
说罢,她冲着小慧慈爱地说道:“小慧啊,你先进里屋歇会儿吧,有事我喊你!”
“哎!”小慧应了一声,乖乖地掀开门帘进了里屋。
骆苗看着小慧的背影撇了撇嘴,她已经猜出来了,这个小慧就是传说中阿方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贱女人,骆苗怀了阿方的骨肉,也许订婚的就是她,也不会有骆苗自杀害了阿方的事发生。骆苗对小慧满满的都是恨意,看她的背影恨不得吃了她。
骆苗她爹背对着骆苗跪着,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一切都被何大娘尽收眼底。
“骆苗啊,身体好些了吗?”何大娘慈祥地问道。
骆苗愣了一下,继而脸红了起来,其实何大娘只是单纯地想问自杀之后的她身体有没有恢复好,说到底也是一种客气,但里面心中有鬼,以为何大娘暗指她怀孕这件事。
“你这丫头,何大娘问你,你怎么不回答啊!”骆苗她爹看骆苗红着脸发呆,赶紧催促道。
“哦,我……我没事了……好了……”骆苗低着头回答道。
“嗯,没事就好。”何大娘点了点头,又对小慧说道:“没事的话,就劝着你爹回去吧,在这跪着算是怎么回事!”
“我不回去!”骆苗她爹脸一扭,算是表了自己的决心了。
“大娘,我不想配冥婚!”骆苗立马凑着这个机会表达自己的意愿。
“住口,你这丫头!”骆苗她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