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马光站在了金融集团的立场上,显然不希望把印钞权交给朝廷,也不想过多印钞……他和王宁安讲了一大堆,都是这个心思。
“爹,不管怎么样,您老都不能姑息司马光了,他这个人手段高超算计深沉,无论如何,必须拿下!”
小彘躬身进言。
王宁安沉吟了一下,“你参加秀才科了?”
小彘愣了一下子,“是。”
“那好,你去交州接个县尉吧!”
“哦。”小彘迟愣一下,还是乖乖答应,他默默退了两步,转身几步到了门口,突然王宁安又叫住了他。
“你知道为父为什么这么安排吗?”
“这个……”小彘显得很为难,但是依旧说道:“是父亲责怪孩儿掺和太深了?或者是让孩儿去地方历练?”
王宁安沉默了半晌,他笑了笑。
“没有当爹的会怪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你走到今天,也是为父推波助澜的结果,至于说历练,也对,也不对!你再好好想想,如果现在不走,留在京城,又会如何?”
小彘努力思索,他缓缓道:“司马光败了,朝堂之上,只剩下新政学会一家独大……对了,还有理学苟延残喘,另外重臣当中,也只有老爹和文相公,手上还有权柄……”小彘想到这里,脑门就冒汗了。
王宁安笑了笑,“你小子想通了?为父只能教你一句,凡事只有自己能掌握,能做主算的,才是真的,其余别人答应你的,都不算数的!”
小彘眼珠黑亮,咀嚼了许久,才用力点头,而后恭恭敬敬撩开袍子,拜倒在老爹面前,磕头辞别……
从书房出来,小彘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说实话,这些日子他有点小瞧老爹,觉得老爹就是运气好,不然以老爹的秉性,绝不是文宽夫的对手,他甚至开始处处学文彦博,想要以老家伙作为榜样,甚至帮着文彦博进入议政会议,拿下领班。
但今天的几句话,让小彘彻底明白了,老爹就是老爹!十个文彦博也比不上!
想想吧,就拿吕惠卿来说,他一次没来王府,表面上是不给老师惹麻烦,但是暗中把什么都告诉了小彘,当儿子的自然不会瞒着老子……那吕惠卿一直被司马光压着打,是他真不行,还是另有所图,故意示弱?
这种事情真是不能仔细想!
难怪老爹愿意一再给司马光机会,原来另一边,也未必是好孩子!
自己和他们交易,如果干掉了司马光和理学,就能给自己在京分到一个位置,要不了几年,进翰林院,或者是六部,都察院,然后进入尚书宰执,一路平坦,直入中枢。
好不好?
看起来真好!
但是仔细一想,却未必了。
都按照别人规划好的路子走,说句不客气的,不是傀儡是什么?
那些人为什么愿意在自己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他们不是看重你王宗轩,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看重的是你爹,是燕王庞大的威望,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如果不清楚这些,冒冒失失,进入官场,进入京城的圈子,还不知道要给老爹带来多少麻烦,也不知道要给王家带来多少祸!
趁着胜负未分之前,赶快去岭南,积累实力,历练本事,等一切水到渠成,再回到京城,那个份量就完全不同了。
从这里也就看出了老爹和文彦博的强弱,老文是看到好处,一头扎进去,十头牛都拉不回……可老爹不一样,不但能看到机遇,还能看到背后的风险,或许这才是老爹所向睥睨的厉害之处!
大格局,大眼界,大心胸,大气度……王宁安还不知道,儿子已经变成自己的粉丝了,他还在拿不定主意,要说起来,司马光也有不少功劳,尤其是王宁安没有进入政事堂之前,司马就是他在政事堂的代言人。
那时候的政事堂可比现在险恶多了,一大堆资历吓死人的老臣,司马光承受了多少压力,就连吕惠卿和章惇等人,也得到了司马的关照。
至于和金融集团搅在一起,也是因为当时情况糟糕,他不得不自保而已。
弄到了今日,是是非非,早就说不清了。
司马一定要走,但也要给他一点体面……还记得司马提到过,他要修书,正好,就让他去编《资治通鉴》,也算是文坛的盛事了。
王宁安在盘算着,可另外一些人,也在积极谋划着。
……
“君实相公,燕王府的二公子被发走了……是不是燕王觉察到了他和那帮人勾结,迁怒于他,看起来燕王还是重视君实相公的。”杨时如是说道。
司马光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要真是这样,那他也就不用殚精竭虑,等着胜利就好了!
小彘在暗中的那些动作,包括老文重出江湖,司马也知道一些。
如果师父真的不高兴,何至于等到今日。
他走了,假如是师父不用他传递消息了呢?
那为什么不用了,是不是师父已经有了打算,就不用信差了!
假如是这样,师父的心究竟会倾向哪一边?他手里的刀子,又会砍向谁,这可就太值得思索了。
司马光能感到,师父一次比一次更加冰冷,谦和,礼遇,尊重……唯独没有师生之间该有的亲切!
或许……
司马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他猛然睁眼,显得怒不可遏。
“吕诲那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就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杨时也很无奈,“君实相公,不是我们不帮忙,可文彦博那个老狐狸看得太紧了……他天天盯着议政会议,而且还制定了一大堆的条例,不让我们干涉正在审讯中的案子,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哼!”司马光冷笑了两声,“你这么说,我也就这么听,但是,你别打量着这个案子和你们没关系,如果真的查下来,谁也跑不了!”
“我们明白。”
杨时谈过之后,就匆匆告辞。
司马光靠在椅子上,显得十分无力。
拿不到老师的支援,又和新政学会决裂,加上失去了议政会议的强援,他唯一还有点优势的就是朝廷百官。
可问题是这帮当官的都是墙头草,随风倒,关键时刻指望不上……司马光熟读经史,太清楚了,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退一步,退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等着风向变了,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他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卷几年前写的书稿,这是他在几天前找出来的,当时上面还满是灰尘,自己有修书的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却迟迟没有机会……或者说,他还舍不得权力的滋味,没有当过首相,怎么忍心隐居修书呢?
可眼下这个局,他的确想走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搞不好就连他都陷进去了。只是吕诲的案子非常糟心,司马光也没有把握,到底会牵出多少事情。这帮畜生背着自己,在下面做了太多的坏事,最后却要自己给他们擦屁股。
“哎,真是进退两难啊!”
司马拿不定主意,可是刑部那边已经找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而且还是让人触目惊心的铁证!
韩宗武邀请都察院,御史台,包括章惇和吕惠卿等人,到了刑部的后堂。
在地面上,摆着几十具担架。
“这,这是什么?”大家惊讶道。
“你们自己看吧!”韩宗武黑着脸道。
章惇走过来,掀起之后,立刻皱眉头了,他连着看了好几个,全都是骸骨,而且是肢体不全的骸骨,已经腐烂非常严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卖关子了?”
韩宗武道:“这是汝州的一个村子,一共200多口人,被一场山洪淹没,全村仅有5个人生还,这些尸骨就是刚刚挖出来的!”
曾布立刻道:“这个事情我知道,户部为此拨了专款,怎么,这个案子和吕诲有关系?”
“这个村子的后山是煤矿,我们批了两个工厂进行开采……但是在一年之前,两个工厂突然合并,开采量增加10倍还多,为了运输煤炭,他们把周围山上的林木悉数砍光,准备开山建路,结果路没有修成,一场暴雨来袭,就把一个村子给淹没了!”
苏辙大惊,“这么大的事情,当地就没有人能管吗?”
“呵呵……大理寺卿的生意,谁有胆子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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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2章 朝廷的大阵仗()
这个案子是韩宗武几乎连轴转,费了无数心血,才彻底掀开的。
而真正掀开之后,也使得所有人大惊失色。过去还有人不断发出疑问,认为以大宋的国势,已经是历代之冠,还要折腾什么,好好偃武修文,弄点文化工程,编撰书籍,传流后世,也就足够了。
剩下的都是标新立异,危言耸听!
可是当这个案子爆发,大家伙才真正震撼了。
要说最冷静的人,那就是大苏了,他一点都不奇怪。
你要经济的数字,要对外动武,要大建工程,各种需要狂增,眼看着利润那么丰厚,当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什么手段都拿出来。
这些士人老爷,捞钱也是一把好手,不服都不行。
“子瞻,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苏轼把胳膊一抱,微微一笑,“这个案子我没参与,半点也不清,没法说什么,我只是提醒诸位,现在地方的贪墨,打着开发的借口,官商勾结,草菅人命,所在多有。汝州这种情况,在任何矿业城市都有!记得上一次火车站被烧死那么多奴隶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有些地方,大宋的子民也参与了挖矿,结果遇到塌方,死在里面,老板为了避免赔偿,居然谎报逃跑,这样的荒唐事,十几年,就没有断过!”
大苏口若悬河,说的慷慨激昂,把许多大家不知道,或者被忽略的事情,全都掀了出来。让这几位听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你们不是不知道,而是把功夫都放在了和理学,还有司马光争权夺势上面,有几个人,把心思放在朝政上?”
说到这里,章惇终于忍不住了。
“苏子瞻,我们的确有错,但若是不把那伙人干掉,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受害呢!朝局要清理,吏治要整顿。百姓更要顾,地方的贪墨也要处理,这本是并行不悖的事情,你如此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大苏还想和他吵,不过一转念,他冷笑了声:“章天官,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但愿你们能知行合一!”
说完,大苏一甩袖子,直接去了王府。
以往苏轼是不能进府的,但是小彘南下了,家里只剩下王宁安一个人,三位夫人全在幽州,那么多儿孙,都是她们教育,也脱不开身。
小彘不忍心老爹一个孤老头子在家,只得请舅舅过来,他寻思着苏轼为人滑稽,乐观开朗,正好给老爹解闷。
可小彘哪里知道,乐观的大苏早就消失了。
现在的苏轼,真是一肚子牢骚,说话比谁声音都大。看什么都觉得的不合理,天天嚷嚷着要处理正事,弄得王宁安都想把他赶出去了!
“子瞻,你现在真有点学者的范儿了?”
“学者范儿,什么意思?”
“整体来说,愤世嫉俗,报忧不报喜,就像树上的乌鸦,满世界乱叫,听的人心烦意乱!”
大苏愣了一下,毫不在乎,反而欣然接受。
“我就是乌鸦,要是没有我这个乌鸦,你们就不知道天下有多黑!”大苏探身,凑到王宁安的近前,“姐夫,要我说你还是出山算了,有你在,这些烂事一言而决,下个命令,谁敢不听,何必这么麻烦!”
王宁安摇了摇头!
“子瞻啊,眼下这些事情,哪个不是解决了一个,又冒出来一个,我有多大的本事,能把天下不平事都给解决了?”
“那,那天下就永远没有太平安康的时候了?”大苏不服气道。
“你心中的那个世界,只怕永远不会出现,我只是希望天下间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去纠正错误,不断改革进取,而不是庸庸碌碌,和光同尘,那样我就烧高香了!”
大苏觉得王宁安很没有追求,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姐夫还是个现实的人。
他又好奇了,“那你觉得,那几个货,能按照你想的做吗?”
王宁安眼前闪过一丝迟疑,最后化成叹息。
“且看吧!”
……
“大苏说的没错,但是他那是书生之谈,岂能放下所有事情,只把一样事情解决好的?”章惇回来之后,还是很不客气,“我们要整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要有一个突破口,一点点做下去,才有有成效,而不是冒然立一堆法令,弄一些大而无当的东西。”
针对章惇的话,难得,苏辙居然第一个附和。
“我哥是在下面走得太久了,不清楚朝堂的复杂,他反应的情况是真的,只是方法需要我们权衡才是!”
吕惠卿含笑,“子由的话,才是公允老成之轮。”
他想了想道:“子由,你去和刑部联络,督促案子尽快办下去,我去政事堂,要求组建一个高规格的审问团,把这个案子彻底查清楚!”
“好,咱们分头行动。”
吕惠卿先找到了苏颂,把情况都讲了一遍,苏颂听得毛骨悚然!
“吉甫,你是说,整个一个村子,就白白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白白死了,而是扣上了天灾的帽子,户部发了5万赈灾,由于村子的人没了,这笔钱也落到了当地官吏的手里!”
“无耻!”
苏颂勃然大怒,“吉甫,这个案子必须一查到底,不要打量着朝廷要换人了,他们就能逍遥法外。就由你领办这个案子,另外让都察院的贾章,刑部的韩宗武,还有御史台王陶,以及审计司,大理寺,等等衙门,汇同办案,我要尽快看到结果!”
吕惠卿欣然领命,“请首相放心,下官一定给天下一个交代!”
他们这边,全力发动,司马光那边却是乱了阵脚。
一贯算无遗策的司马光都没有料到,竟然会牵扯出灭村的惨案。
要知道,他以为吕诲最多是贪财而已,只要把贪墨的吐出来,再好好运作,未必会死。只要能保住命,吕诲就不会胡说八道。
他虽然推荐过吕诲,但是因为没有上任,只怕连用人不当的罪名都加不上,最多丢点面子,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是这个案子越挖越深,俨然一个无底深渊。
司马光再也坐不住了,他气呼呼揪着冯京的胸口。
“老夫几次三番问你,你全都一再推脱,你给我说实话,那个煤矿里面,是不是有你的股啊!说!!”
冯京连连摆手,“君实相公放心,那里面绝对没有我的!”
“但是别的地方有!”司马光不打算放过他,厉声斥责,“你们都是朝廷命官,就算缺钱,也要拿那些不犯忌讳的钱!这样沾着血的银子,你们花起来,不害怕吗?”
冯京不敢反驳,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和吕诲都通过国债捞了一些好处,但问题是这个钱捞起来有难度,还有承担风险,报纸上天天都说,投资要多样化,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煤矿多好的生意,挖出来就能卖钱,尤其是铁路通了,更是日进斗金,甚至能传给子孙后代。
哪知道看起来很稳妥的生意,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也很委屈啊!
“君实相公,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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