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道:“凡间的书生们有一句话,说是正直聪明便可成神。一个人如果能始终坚持自己最初的理想,有着高贵而美好的灵魂,无论她是不是神,有没有法力,都一样值得尊敬和供奉……”
我看着那个长着鱼尾的柔弱女子,看着她眉宇间那种不同寻常的宁静,对她的厌恶鄙
夷之情,居然慢慢地在心中淡去了。或许,她就象那个姓林的凡人少女一样,应该也有着自己坚持的东西吧。
深海悲歌(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看官的评述。其实按照我的原计划,应该是十七再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才会离开东海龙宫的。但是,因为我想早一点改变这种绮丽绯靡的文风,所以在大公主的婚礼后,就让十七离开了东海。
东海篇整个看上去都是在讲爱情,我真正要讲的却不是爱情。龙宫繁华却虚假,看似权力在握,其实一样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连自己的爱都不能够做主。
这些,才是十七离开东海的真正原因。
她去人间,并不是去追寻自己的爱情,而只是希望在人间界里,能确定自己追求的方向。
有看官说到她对西海大太子的情感,为什么不去争取。
但我认为,十七对大太子的,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希望。她在现实中迷茫无依,所以希望有个英雄似的人物,能够带自己离开东海这个窒息的地方。
爱情并非世界的全部。但如果爱不能自主,则人生能自主的东西也十分有限。
所以,我想写的,不是爱情,而是命运。
谢谢各位关注十七,希望继续支持。
下一部 妖之传奇之巫山篇
敖轩恼羞成怒,冷冷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没有给你一心一意的爱情,难道你真珠对
我,就一定是一心一意的么?我才离开你几天,这次回来,你便完全换了一种口气,对我这般无情无意,焉知不是你另结他欢!”
真珠浑身一颤,居然没有流泪,嘴角边还流露出一缕奇异的笑容:“原来在你的心中,是这样看待我的啊……”
敖轩残忍而嘲讽地笑了起来:“从前我对你说,你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了,可是却比所有人的眼睛都要美,就象是清晨鲜花上的露珠。我最爱你的,便是你这双露珠一般的眼睛。只是不知现在这双眼睛之中,可还有我敖轩的一丝影子?”
真珠弯下腰去,从沙上拾起那支金织梭,轻声说道:“我的眼中,从来就没有过别人的影子。”
突然,她扬起织梭,疾速向自己的左眼插去!
敖轩失声惊叫一声,冲了上去,想要拦住她疯狂的举动。真珠却更快地闪到一旁,手腕一扬,织梭又剌入了另一只眼睛!敖俊阻拦不及,惊怖地停住了脚步。
她站直身子,决然地掷下织梭:“现在,我没有那双露珠一般的眼睛了,你总是肯放过我了吧?”
敖轩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看着她,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鲜血不断地从她血肉模糊的眼中流出来,流过那白玉般的脸庞,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化作无数颗鲜红色的珍珠,滚落在海底的细沙之上。
我再也不忍心看下去,悄悄地划开水波,穿过金门,游了开去。
第二日,在南海龙宫之中,我的大姐与敖轩如期举行了盛大而壮观的婚礼。
他们华服锦衣,在阔大的翡翠羽盖下,携手缓步并行。
大姐还戴着一顶长达尺许、以各色美玉为饰、精美无比的玉冠。这顶名为“琳琅”的玉冠,据说是西方金王母集昆仑美玉制成。她特遣青鸟使送来东海,专为恭贺龙宫嫁女之喜,实在是大大给了东海和西海两位龙王的面子。
在拜谢父王及大姐的生母明厢夫人的养育之恩时,明厢夫人拉着大姐的手,忍不住流下眼泪,哽咽着叫大姐道:“珮儿啊,你以后嫁在南海,为妇为媳,都要小心在意,可不能象在东海那样任意妄为了……”
敖轩牵着大姐的手,笑道:“岳母大人多虑了,我敖轩得娶大公主这样的绝世美人为妻,实在是此生之大幸,自然要小心呵护,视若拱璧一般,宁可我敖轩受苦,也断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言毕,含笑看了大姐一眼。
大姐娇嗔道:“你又胡说……也不看看场合!”
两人相视一笑,双手相握。在别人眼中看来,自然是说不出的鹣鹣情深。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这是怎样的一对夫妻啊?明明是心各有属,明明是心背德离,还能在人前做出这样一副恩爱甜密的情状!
我暗暗地从大姐的嫁妆之中,扣下了那颗心泪神珠。那个三世不悔的女子,让我如此心折,我可不能让大姐和姐夫的虚情假意,玷污了她至真至纯的一片爱恋,和南山老人那一份默然的挚爱真情。
当然我对父王所说,又是一番言语。我说这心泪神珠虽然神奇,但来历太过悲凉诡异,与咱们龙宫雍容之喜有所不合。大姐夫妇固然不介意,但南海龙王他们上了年纪,未必就不会有其他想法云云。
父王自然是听信了我的花言巧语,他看了看那个盒子,连打开的兴致都没有,随口说道:“既然这颗珠子是南山那个老松树送来的,咱们可也不好就这么丢到宝库里去。小十七,你如果喜欢就拿去吧!”他看了看我,眼里浮起促狭的笑意:“没事时也流几滴眼泪,让咱们看看咱们十七公主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儿!”
我的脸刷地红了:“天下哪有你这样的父王,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父王笑了:“哟,小十七害羞了呢,没关系的,你慢慢也长大了,迟早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一个人真正的幸福,大概只有在遇上喜欢的人的时候,才能感受得到吧……”
他突然停住了话头,神色黯淡下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冗长拖沓的婚礼好容易才结束了,五湖四海的宾客也渐渐散去,大姐和姐夫自然是要送入洞房了。我作为大姐的娘家人,按例是要陪她进入寝宫,并安置好她的随身妆奁,才能离开的。
他们两个走在前面,仍是郎情妾意不休。
我带着十名宫女,捧着各色盒匣跟在后面,心里也说不上有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慨。
忽然大姐退后一步,轻轻地“噫”了一声,道:“你颈子上带的是什么物件?把我的指甲都给挂断了……”
一根断裂开来的细细的金链、一颗鲜红的珍珠,从姐夫的衣襟中滑落到地上。姐夫慌忙将珍珠拾了起来,脸色十分不自然。
大姐却早看得清楚,“喛哟”一声,娇声道:“这颗珍珠真是鲜红可爱,都说咱们东海龙宫富甲天下,可我们那里的珍珠多是白色、紫色、黑色,顶多是粉红了,哪里有这么鲜红的颜色?”眼下之意,自是对那颗珍珠十分钟爱。
姐夫下意识地将那颗珍珠纳入袖中,强笑道:“公主你真会说笑,这颗珍珠是我自小佩在身边的,又有哪里珍贵了。回头公主随我去看看我们西海宝库,那里的珍宝才略略值得一看。”
大姐见他如此说话,也不好再行索要,但心中实在不悦,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一扭身子,也不理我,竟先自步入后殿去了。
她一向娇纵无礼,我是她的妹妹,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命宫女放好大姐的妆奁诸物,这才走到敖轩身边。他站在那里,犹自呆呆地出神。
我知道他的心底,一定还记挂着那个温柔而又刚烈的鲛人真珠。不然,他也不会将她鲜血化作的珍珠,这样珍而重之地带在身边了。
突然之间,我觉得他也不那么让人可恨了。我想起当初西海大表哥曾对我说过的话:“十七表妹,男儿志在四方。我敖宁是天地间堂堂男儿,又是高贵的龙族,怎能让儿女私情,磨灭英雄气概呢?”
同是龙族传人,想必敖轩的心中,也应该有着很多难言的苦衷吧。
可是我还是觉得真珠很可怜。
我没有去打听那个真珠的情况,或者说我根本不敢去打听。以她的刚烈痴情,我怕我会听到一个让我心碎的可怕结果。
我站在清凉的海水之中,手中紧紧地握着那只装有心泪神珠的木盒。
这一天里,我的心中,始终在苦苦思索一个问题:很多人穷尽一生,都在寻找着爱情。可是爱情能够带给人的,到底是幸福多一些呢,还是痛苦多一些?
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父王为之荒诞放纵,小荷为之甘心赴死,南山松树为之终生守候,更不用提那个无名的女子为之历经三世磨难,真珠为之献出双眼甚至生命!而敖轩虽然终于忍痛放弃了爱情,他这一生,也不见得有多么好过。
我轻声叫道:“姐夫,我走了。”
他无意识地望了我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俊美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惯常的笑容:“十七妹,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只有等到往后十七妹大喜之日,我与你大姐才能回报你这次的相助之恩。”
我知道他有弦外之音,据说他的三弟,西海三太子敖俊,正打算托媒向父王提亲,想要娶我为妻。
我没有作声,只是笑了一笑。
难道龙女的一生,就只能嫁给其它龙族君侯的儿子们,然后调脂弄粉,清歌曼舞,在奢靡繁华之中,将数万年的生命消磨干净么?
我不要仅仅只是十七公主,做为千百名龙族公主中的一员。
就在那一瞬间,我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个决定,可能将会改变我终生的命运。
我们回到了东海,这一场婚礼和长途的跋涉,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深夜时分,所有的人都睡熟了。我来到龙宫的后花园中,最后一次地徘徊在玉荷花前。
小荷!我学着父王的语气,轻轻地叫了一声。
自然是没有人应答。
小荷,你来自人间。有个问题我想要问你,
我轻轻地说:“在龙宫中不能明白的事情,或许在人间,我会弄明白的吧?”
我取下发髻上标志着公主身份的碧海明珠,把它轻轻放在玉荷花的花瓣之上。
几乎是毫不留恋的,我飘出了龙宫的大门,飞快地浮上了宁静的海面。
划开海面的碧波,我奋力游向灯火通明的彼岸。我要进入人类的世界,我要落入那痛苦的万丈红尘,我要去经历人间的磨难,我要懂得生命更深刻的意义。我要逆翻天地间既定的规则,我要走入另外的一片天地!
总有一天,我要让东海龙女的名字,成为龙族中万世不灭的传奇。
初入巫山
三峡之中的巫峡,向以其秀美幽深而著称于世。
大船行到了此处,江水已不似下游水流那样湍急。从舱房窗内向外看去,那江面显得格外平静,颤动着缕缕细小的水纹,如同一匹轻轻抖动着的上好碧色绉绸,暗示着这一江碧水仍在缓缓流动。
几乎再也看不到那些险恶的暗礁和漩涡的踪迹,唯有青山如画,河道曲折,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高峰险崖。很多地方要到正午时分,才会有一缕阳光投到船上。大多数时光,我们的座船都在群山的阴影里航行。
航行途中,往往是一山有如插屏,突如其来横亘面前,让我以为长江已上溯到了尽头。但座船只是一个拐弯,便轻轻巧巧地绕过了那座山峰。
而一绕到山的那边,眼前便是豁然开朗,熟悉的滚滚江流重新又映入了我的眼帘。
若论节令,才只是初秋时分。但峡中寒峭,两岸群山上好些树叶都开始被秋风染红了,还有好些树叶是闪闪的金黄色,远远看去,山色绚丽多彩,有如一幅妙笔涂绘的画卷。
“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这是人类中一个名叫杜甫的人写的,据说他已死了几百年了。可是除了他的这首诗,我无法用更恰当的文字或是语言,来表达我初见巫峡风光时,那种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给予我心灵上的巨大震慑。
这首诗,是同船的一个仕子念给我听的。他的名字,叫做邱迟。
这艘由夷陵开往渝州的货船上,满载着当地盛产的瓷器和丝绸。船上只有两个搭顺风船的客人,便是我和邱迟。
我本来是以二十两银子,将两间相通的舱房一齐包下了。可是临开船时,船老大在舱房中拉住了我,无比谄媚地向我连声致歉,说有另一个读书人也是要坐船入蜀,请我务必包涵,让出一间舱房来。
我本来脾气甚好,此时也有些生气。我虽然化作一名少年公子,毕竟还是个女儿家,与一个男子比邻而居,近在咫尺,成个什么体统?何况我还先付下了那么多银子,足足是市价的两倍有余!
船老大见我执意不肯,也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小老儿见钱眼开,只是那位邱公子,看起来好生……叫人难过……”他摇摇头,转身出舱去了。
我并未在意,船老大出去不多时,便带了一个穿着蓝衫的年轻仕子进来,悄声对那位仕子道:“便是这位公子,将这两间舱房全都租下,邱公子,你们好好商量商量。”
我眉头微微一皱,那年轻仕子却早已对我举手一拱:“在下邱迟,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我并不抬头,淡淡道:“兄台不必多言,我性情孤僻,不喜欢与人合住。兄台大可乘坐别的船只。”
我不想留给他一点点余地。
他一时没有回答,默默地站在当地,突然轻轻地咳了一声。
不会是我说话太直接了一些吧?我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神情忧郁的男子。虽然他的面色,实在是苍白如纸,没有一丁点的血色。但却无丝毫无损他清秀俊美的模样。
节令还在初秋,他却已穿着两件蓝衫夹衣,时不时地轻轻咳嗽两声,似乎正在忍受着某种难言的痛苦。每次咳嗽,他那两道好看的眉毛总是陡地一蹙。好似一只俊俏的燕子,在微雨之中,轻轻地收起了那一对优美乌黑的翅膀。
我顿时明白船老大所说的话了,他的这种痛苦的模样,顿时让我想起“我见犹怜”四个字来,虽然这四个字向来专指女子之态,而他又分明是个男人。
他咳嗽数声,面上升起一抹病态的红晕,似乎缓过劲来,这才轻声道:“小可知道这船上仅有的两间客舱,已被兄台你花钱包了下来。小可此时相求,确是大不应该。可是……可是……”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那一双极似女子的凤眼,恳求地望着我,眼中充满了希翼之情。
一时之间,我居然无法拒绝,听见自己不由得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靠前的那间舱房住下吧。”
他一听我已答允,喜道:“是真的么?那我该怎样称呼兄台呢?”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呃……我……我姓白。”因为我本来就是一条小白龙嘛,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白兄。”面庞之上,瞬间漾开了一道春风般的笑容。
我的心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这双凤眼含情脉脉的凝视下,只怕这世间的女子,能够不动心的,是少之又少吧?
邱迟搬入另一间舱房之中,我居住的舱房,与他居住的舱房,只有一门之隔。更糟糕的是,这道门上连门扇也没有,这正是当初我执意要一人包下两间舱房的主要原因。
不过,邱迟去找船老大要来了一块黑布,挂在门上,聊充门帘之用。
用过晚饭之后,夜幕刚刚降临,座船就从夷陵港口起航了。
我和衣而睡,静静地躺在黑暗的船舱里。邱迟也睡得很早,但以我敏锐的听觉,却听得出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还不停地长吁短叹。我看他言谈举止,分明是个倍受娇宠的富家子弟,不知为何一人独自入蜀,还满腹心事的模样。
不过,身为凡人,难以戒除声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