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明明说过,自己是大历最聪明的人,最勇敢的谋士,是整个军队的灵魂,可他为什么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这根本不公平!抹杀掉自己的恶毒与自私,此刻的蒋华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别人的身上,不想失败,可是已经失败的事实无法改变。尤其在看到李未央清秀而平静的面孔,就好象脑袋里某根神经突然断裂了一样,有着什么东西在他的脑袋里不断地叫嚷着:打败她,杀死她!
蒋旭低声提醒道:“华儿,你还撑得住吗?”
父亲的忧虑让蒋华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微笑着,压抑住体内的暴戾因子,道:“父亲放心,我的病已经完全康复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不会有问题的。”
蒋旭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蒋海死了,蒋南永远不能见光,自己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就连侄子也跑得不见踪影,他再也不想失去蒋华了:“你祖父马上就要回京,你二哥已经去迎接了,所以,放宽心吧。”蒋旭安慰道。
蒋华当然知道祖父蒋国公马上就要回来,可他不想让一向把自己视为骄傲的祖父看到如今他这副颓丧的样子。想到这里,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现在他才相信自己或许真的有病。他从小跟着祖父在军中长大,旁人都称赞他聪明睿智、谋略有方,却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蒋家五个男孩子之中最暴力的一个。六岁的时候他曾经将一个玩伴打伤到在床上躺了半年,原因不过是别人说了一句你居然跟小女孩一样秀气啊!他当场发怒并且不顾平日里的情谊,冲上去对那孩子拳脚相向,他打断了对方的鼻梁还有三根肋骨,最后出动了两个成年人才拉开他。他看到玩伴伤成那样也十分后悔,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竟然对当时那种暴怒的情形毫无克制之力。
事后祖父见他情绪低沉,整日里闭门不出,便为他请了名医,那大夫曾经建议他学会自我克制,还暗示他或许罹患了某种有攻击性的病症,于是这些年来他修心养性,尽一切可能压制自己内心的暴戾之气,可是李未央却轻而易举地让他释放出了心里的野兽,他一点一点的要被她逼疯了。
好在,这样的局面,很快就会改变的……蒋华心中这样想着,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李敏德将众人的暗潮汹涌看在眼中,不过淡淡挑起了眉头。拓跋玉、拓跋真、蒋家人,一个一个对未央都有不良的企图,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警告他们一下呢?唇畔勾起一丝笑容,李敏德露出习惯性的微笑。
李未央的眼神无意中落在李敏德的脸上,不由微微一顿,每当他俊美的脸上出现这种笑容,就代表他开始算计别人了。她很想知道,这一回,又会是谁倒霉呢?
就在这时候,太子突然站了起来,朗声道:“父皇,儿臣有事起奏。”
皇帝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道:“说吧。”态度有点不冷不热的,看得旁边的皇后心里有几分难受,却只能强自压抑着。
太子仿若毫不在意,笑道:“漠北使臣今日到了京都,并且要在今晚为父皇献上礼物。”
漠北是大历朝北方的一个地广人稀的国家,人民以骑射为生,民风十分彪悍,多年来和大历都是在明争暗斗之中,冲突争执不断,但这十年来却没有爆发大的战争,两个国家的关系十分的微妙。三皇子拓跋真看到这种情况,主动提出要在两国之间划分出七个城市进行通商,让漠北人用他们的特产,例如马、羊、驼、貂皮等物来交换大历朝的丝织品、瓷器、金银器、茶和铁器等等东西,又设了专门的官员控制两边货物的价格,尽量使得交易公平,这样一来,两个国家的关系很快得到缓解,此次漠北使者来大历,便也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皇帝点了点头,面上也露出微笑道:“既然如此,就请使者上殿来吧。”
话音刚落,却看到原本跳着柔美舞蹈的宫女们退了下去,转眼便看见殿前空旷的地上人影聚集、鼓瑟鸣响。不一会儿,便看到乐工和鼓手越众而出,开始演奏。带着面具的高大鼓手将一种造型奇特的鼓扬在头上,随后鼓槌轻轻落在鼓面上,那声音仿佛是山涧突然迸发的溪流,又仿佛是石子突然跌入深渊的震动,而且很快,一声接着一声,越发激烈和急切起来。而鼓手旁边的乐工们也纷纷开始弹奏手中的乐器,一时之间琴瑟琵琶声音加入了鼓点,却半点没有减弱鼓的声势,反倒让整个乐器呈现出了一种慷慨激昂的状态。就在此时,鼓声越发急切,众人仿佛看到眼前出现了千军万马列阵冲杀的场面。那鼓手打到如今,已经是挥汗如雨、脸色凝重、全身而动了!
李未央皱起眉头,这样慷慨激昂的曲子,意境又是这样的奇特,绝非一般的匠人所能操纵!这鼓手——
就在这时候,鼓手突然丢掉了槌子,用手抚在鼓面上,拼命地拍打着,却比原先的鼓声更加的激烈、清越!一时之间所有的乐器仿佛都停止了,见惯了大历柔美歌舞表演的众人都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直到片刻之后,鼓声戛然而止,众人才惊醒过来。
一直坐在座位上的太子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好!四皇子好本事!”
那鼓手朗声一笑,快步走上前来摘了面具,向大历皇帝拜倒,道:“漠北四皇子李元衡,见过大历皇帝陛下。”
这位漠北四皇子,自称李元衡的男子年纪不大,一张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孔,脸上的轮廓很深,两道浓黑的剑眉压在深深的眼窝上,高挺笔直的鼻梁和气质刚毅的嘴唇无一不显出勃勃的英气。他的头上戴着高高的毛帽,上面镶满金银片饰和珠宝玉石——毡帽下露出的是长长的黑发,按照漠北的习惯结成了发辫,上面缀着深红或深绿的玉珠,与大历朝喜欢穿着精美丝绸的年轻男子不同,他的身上则穿着珍稀异常的金豹皮裘,腰间一柄黄金为鞘、象牙为柄的弯刀格外触目。
像是感受到了女眷们的注目,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回过头来看了女眷们一眼,目光突然在其中一个地方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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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和亲人选
他看得正是女宾席,少女们哪里见过这样**而且直白的目光,一下子都红了脸,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李元衡感到十分的无趣,却在此时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少女,她看起来和别人都是那么的不同。
李元衡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不少的姑娘倾慕他,可是那些女子纵然都是用羊乳来包养皮肤,却没有一个生得如同她一样,那皮肤白得就好象羊脂一般,那双眼睛竟然仿佛天上的寒星,带着淡淡的冷芒。
李元衡看到那眼神,不由自主便想起了他在草原上看到的猎豹,冷幽幽的,闪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神秘和阴暗的气息,这和那些娇弱的小姐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一时之间迷惑了,大历朝的少女们不都是风一吹就倒的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少女?光是看她的面容,他便知道她的心肠也一定同样坚硬。
她是谁呢?李元衡的脑海中突然想起曾经有人送到他手里的画像,立刻把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哦,原来是她!他的心中,马上涌起了一阵窃喜!
李未央察觉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不由皱起眉头。这样直接而没有礼貌,这已经不是风俗习惯的问题,而是对方的眼神仿佛自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这样的眼神,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李敏德第一个注意到了李元衡的表情,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冷冷地望着对方。
“四皇子千里迢迢来到我大历,自然应当热情接待,来人,赐座。”皇帝微笑着挥了挥手,道。
李元衡落座后,周围的人都对他十分感兴趣,纷纷询问起这位四皇子的事情。
孙沿君毕竟出身将门,对这位漠北四皇子颇有耳闻,悄悄对李未央道:“这个四皇子从小母亲早丧,他自己跟着外祖长大,精通骑射,擅长治兵,同时也很喜欢咱们的文化,听说还特地请了我们这里的老师,专门教导他弈棋音律。他十六岁就开始有自己的封地,有自己的五万亲兵,很是了得呢!”
一个皇子居然有自己的亲兵,而且达到五万,这在大历是绝对不可想象的,李未央听了这话,不由又盯着那皇子看了几眼。
“其实,一个没有母族支持,十六岁便被逐往边远封地的小皇子,明显是个弃子,但我父亲说,他跟其他人不同,在漠北的地位很高,隐隐有替代漠北大皇子的趋势,是实权派人物呢!”孙沿君看到李未央感兴趣,又悄声说道。
不止下面的小姐们窃窃私语,台上的皇帝也盯着李元衡,淡淡道:“四皇子,听说大历的商旅经过漠北的时候,闹得很不愉快,是吗?”
李元衡不慌不忙地道:“陛下所言,我也一直有所耳闻,那是一些胡作非为的人打着漠北骑兵的名义干的,我们漠北土地广博,人也同样良莠不齐,与大历比邻而居,难免发生一些不好的滋扰事件,终归是我们漠北没有能约束好自己的国民,我这次来大历,早已向我父皇建议,今后若再有人滋扰大历的商旅,一定会受到漠北法律的严惩!”
李未央听着这番话,不由笑着摇了摇头,道:“这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倒叫别人没办法责怪他了。”可见,这位四皇子骨子里是个狡猾的家伙,她低下头,掩住了唇畔的微笑。
皇帝显然也被噎了一下,随后道:“你们严刑峻法,那些人必定有所收敛,只是漠北地广人稀,我们的商旅经过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漠北人的劫掠。而且这些人很精通地形,即便派出官兵也很难捉住。那你们又如何保障大历商旅的安全呢?”
李元衡的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神情,道:“这个——我们只能尽力而为罢了。”
就在这时候,拓跋玉微笑着道:“也不是没有法子,我们大历的各地都建设有驿站,可以给商旅提供方便,同时又可以互相照应,既然四皇子如此想要修好,不妨在漠北设立这样的驿站,定可以确保商旅的安全,促进两国之间的来往。”
李元衡的一双鹰眼钉在了拓跋玉的身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位说的是,若在漠北设立驿站,花费并不太多,却能够让各地相连,加深联系,又能保护贵国商旅,的确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他的脑子也在迅速的转动,设立驿站对他们漠北来说,同样会有益处,便于他们控制各地的情况。而他,也能够利用这种机会建立更多的据点。
皇帝显然很满意,道:“漠北四皇子,这件事情你做的了主吗?”
李元衡大笑道:“这是有利于两国的好事,又有什么不能做主的呢?只要陛下也同意,我立刻派人沿线勘察情况,确定道路的取向和驿站的地点。等到驿站建设好之后,我们漠北会派人拨给钱粮,以资费用。不过,驿站的管理,不方便让大历人插手,这一点,还请您见谅。”
这是自然的,虽然主意是大历提出,但如果连驿站管理都交给大历,漠北等于在国内安插了探子,所以李元衡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所以皇帝笑道:“也不必全都是你们出钱,我们可以提供一半资金,毕竟建立起来以后,对两国都有很大的好处。”
李元衡微笑道:“正是,驿站建立起来以后,希望大历陛下也有机会来做客,使我国民一睹您的风采!”
皇帝被吹捧的更加开心,哈哈大笑起来。
看见皇帝高兴,其他人的脸上自然应景地出现笑容。李敏德一直关注着蒋华、拓跋真、甚至是漠北四皇子之间的动静,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这位四皇子来者不善。有时候,他的直觉是很准的。
不多时,众人便开始互相离开自己的座位敬酒,大殿内变得无比的热闹。李未央静静望着,显然并不感兴趣,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人影闪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眼前的视线。
李未央正在想自己的心思,突然被这一吓,不由一怔。李元衡不知道是自己吓到了她,还惊讶地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倒是真心问候,但如此不见外的态度让李未央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她冷淡地道:“不知四皇子有何贵干?”这里可是女宾席,李元衡怎么会丢下别人跑到这里来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李元衡显然是很受姑娘们欢迎的,半点没有想到自己这次被人讨厌了,他下意识地坐在李未央的右边空位上,主动送出一杯酒给她,李未央只是略一低头,便看见了他手背上刺的狼头。
漠北以狼为图腾,男子身上多有狼形刺青。李元衡手背上的狼头颇为狰狞,正张着血盆大口嘶号,好一副凶猛的样子。李未央冷冷地望了一眼,随后收回眼神,转而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那里,美丽的姑娘都是会喝酒的,你如果会喝酒的话,就陪我喝一杯吧。”
李元衡一双眼睛里闪动着热烈的光芒。
孙沿君勃然大怒:“你这个人好没礼貌,怎么这样粗鲁!”
李未央连忙看了孙沿君一言,示意她不要冲动,在孙沿君的世界里黑白是非如壁垒般分明。旁人待她好一分,她便用十分来还报,若是惹恼了她的朋友,她也是同仇敌忾,只是这种场合,不便与人起争执。
“不过是喝一杯酒!”李元衡立刻皱起眉头,上来就要拉扯李未央的袖子,孙沿君更加生气,没等李未央开口,她想都没想就一巴掌打了上去。这一拍之力甚小,却让两人都是一震。李元衡本能地翻脸,立刻高高扬起了手臂,眼看就要打孙沿君一巴掌,可还没等他的手挥下,已经被人一把抓住:“四皇子,贵国皇室有动手打女人的习惯吗?”
李元衡吃了一惊,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翩翩公子,见那人笔挺乌黑的眉下那双清透凤目纤尘不染,顾盼间横波流转,不知天上人间,世上最珍贵的明月星辰都不足以与他双眸争辉,李元衡向来自诩英俊少年,见到个比自己更出众的出来阻拦,当下脸色变得很难看,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冷声道:“你是谁?”他向来自诩文才武略,从不曾这么轻易被人扣住手腕,这少年看起来十分年轻,力气却这样大,甚至他的骨节都在隐隐发痛,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试图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然而却无法甩脱,李元衡不由气急败坏,怒喝道,“你明知道我是谁还敢这样,是不要命了吗?”
“究竟谁无礼在先,是非自有人心!我何惧之有?!”李敏德丝毫不在意,一笑作答,脸上神采奕奕,两道漆黑长眉仿佛能振翅而飞一般。
李元衡锐利双目眯成了一条线,敢在他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当世再无第二个人,此人日后必不是凡俗之物。他究竟是谁?刚想要问清楚,却突然听见李未央淡淡道:“他是谁都跟你没有关系,四皇子,你这样嚣张跋扈,是瞧不起我大历人吗?”
李元衡一怔,随即看向李未央,只觉得她那双眼睛里光芒闪动,既似井水般悠然沉静,又如云霞般多姿善变,只一眼就叫他不禁看得痴了,暗叹道:“这少女容貌不过清秀,怎么一双眼睛却是如此出众,叫人看的错不开眼去。”待他醒了神,才发现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对他怒目而视了。
他突然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在民风彪悍的草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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