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琴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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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琴隐逸-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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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泫认真道:“凭什么呀?李智是你一个人的啊?他不是我朋友哇?”

苏茉被她这么一反问,觉得再坚持下去反倒显得自己狭隘了,因而就算了。再者,CD是李智付的钱,世航给他他肯定不要的。他们就算两清了。这么想着,她却听见往泫絮絮叨叨地说:“再说了,我这是好心有好报,不然哪有他买给我的CD?”

苏茉愣住了:“你……”

汪泫也愣住了:“你,嗨,世航都告诉我了。你以为我会不高兴吧?其实我挺开心的,毕竟世航有为我跑那么多家店呐,买不到也没办法。谁让你们运气好给碰上了,世航要给李智钱他偏不肯要,这也是情理之中嘛。所以世航坦白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点也没不开心,反倒觉得顺畅。有你们这帮朋友我是真乐,谢谢你啊,还有李智,林喻杰。呵呵。”

苏茉听了不免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感触。她和汪泫是最好的朋友,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们相互了解,且了解至深。但是经过这件事,她才发现原来她们心里各有对方进不去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包括他自己。所幸,她们能坦诚地说出来,所以对方还有相互理解的机会。她更觉得汪泫跟自己很像,不过是过去的自己。很久以前,苏茉也和她一样,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也一样,害怕被人轻易看穿。或许每个人的成长经历都会有相似之处。不同的,是谁更早经过而已。

第二十六章 弦外之音

 在书店见过宁玉风一面后,苏茉反而开始祈祷不要再碰见他了:如果他再邀请自己去他家,该不该去呢?如果他要把那些画册送给她,该不该收呢?如果她真的收下了,又该不该给李智呢?苏茉被这些问题长期困扰着,所以希望短期内不要再那么好运地遇见他。

也许是上天怜悯这个庸人自扰的孩子,让苏茉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再看见那个她想见又不想见的人。或许就跟喜欢做一件事或喜欢某件东西一样吧,经常接触,一旦要离手就恋恋不舍。如果真的许久未碰了,反倒不再去想。苏茉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邂逅宁玉风了。对他的感觉,停留在一年前的印象里。她渐渐不再去想他,关注他,回忆他。大学是一个抽象又真实的地方,它无声无息渗进每个人的生活,充斥所有理想和梦幻,却又时刻提醒着现实的存在。

苏茉在大三一年里努力朝自己目标发展,如果有人问她到底想要什么,她也许说不出来。但是,她知道,她不想过三点一线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其实很多人都和她一个想法,二十几岁的青年,拥有最活力的体魄,最新鲜的思维,谁也不愿意在繁复枯燥的办公室度过一个个春夏秋冬。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走他想走的路。苏茉对她自己是有信心的,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代表她能掌控未来。没有人可以肯定下一个路口会遇见什么。

汪泫的目标再清楚不过,她准备考研究生,正进行着艰苦的复习工程。为了使实习考研两不误,她选择待在学校里当助教。

世航,在学校拿了无数次奖学金后以更加迅猛的形态进军社会领域。他在网上投了不少简历寻找兼职,希望早点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她们都了解,是因为他的父母在外工作辛苦,他想尽早为父母分忧,减轻家庭负担。

几个人里最无所事事的似乎是林喻杰,还和大一的新生一样半学习半游戏。三年多下来,女朋友谈了不少,可惜就没一人超过三个月。奖项一个没拿到,还不幸有了两次挂科的经历。苏茉常“嘲笑”他爱情学业两失意。他不在乎,永远是副无所谓的样子。苏茉知道他喜欢装酷,所以每次都变本加厉地讽刺他,希望刺激下他。可惜,效果不大。

最沉寂的人就是李智了。刚入大学的两年,苏茉经常和他谈人生谈理想。他们许多目标都很一致,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被一日三餐和车房问题所束缚;想追求自己理想的生活,不为上班下班和辛苦劳作而牵绊。李智在专业学习里遇到麻烦也会告诉苏茉,听取她的意见。不过最近苏茉问起他以后的打算时他总是很含糊地一语带过。纵然苏茉有自己的彼岸,但还是希望渡江时有他们的陪伴。她想了解清楚所有人的发展动向,扬帆过后,一同上岸。

大四这年。摆在面前的是一道选择题,如果从A开始,也许最后一项会超出Z很远。苏茉不是一个果断的人,她知道有很多决定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她去找章老师,她和她聊了很久,聊了很多。苏茉其实是很困惑的,因为那些话不像一个老师对学生说的,更像一位母亲对她的孩子寄予厚望实现她未完成的心愿。苏茉想起圣诞节那天宁玉风说的话,她不知道原委,但这其中必定有一段故事。苏茉现在还不懂,她只是努力地记住,甚至是背下章老师的话。

“……你还年轻,你有很多机会,就因为年轻,所以可以勇敢地去闯,不要怕输。我们说人生有那么多,有一万种可能,就算输了一次下次呢还会赢回来……每个人都有这么一段青春,要好好把握。像你,既然有奋斗目标就要毫不犹豫地去坚持。别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看法,事实上,只有你自己才能做到……”苏茉极力回想,却只记得断断续续的片段。章老师让她去找宁玉风,因为他能帮她。

苏茉和宁玉风通过几次电话,听到那久违的声音似乎变得比以前沙哑沧桑了许多,有点像小提琴的G弦,粗糙而低沉。她心里忍不住地打颤,没想到,许久未联系开始碰触竟然是要找他帮忙。宁玉风很热心地忙前忙后帮苏茉打通人脉关系。她觉得很抱歉,他那么忙,自己实在不该再给他添麻烦。她希望他能多休息,远离一些是是非非。她希望下次再听到他的声音时会和E弦一样清爽响亮。

苏茉加入乐队的事情一波三折,所幸是在北京,遇到问题可以及时向老师求助并沟通解决。汪泫也能和她相互鼓励支持,两个人真可谓是相濡以沫。

苏茉练琴没有以前那么勤快了,她更喜欢一个人坐着,把琴横放在大腿上。这把演奏琴是她上高中时父母买的,他们对苏茉寄予厚望,和天底下所有父母对子女的期待如出一辙——希望她顺利毕业,尽量考取研究生。如果出来工作就找份稳定的职业,最好就是大学老师。但是苏茉不想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走下去,她想要实现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这把琴的确和她一起度过了无数个辛苦的练习之夜。考大学,参加演出,大型演奏会……原来,它已经陪自己这么久了。一直是它和苏茉一起。她无助时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实际上她不是孤军奋战。

她常常用拇指和食指拨动琴弦听着单调的声音望向远处发呆。也许,忙碌之前通常都是茫然的。苏茉不知道她在以后的日子里会遇到什么样的狂风暴雨,只能对窗独奏。或许一样东西跟人久了就会沾上她的灵气,天气并不潮湿,而这把琴的声音却变得闷闷的,和苏茉一样。她反反复复地拨动仅有的四根弦,却无法像以前那样瞬间感应音调的准确和偏差。苏茉轻抚它:是否你的弦音和我一样,迷失了方向?

第二十七章 离世伤

 忙碌的日子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只记得昏天暗地了一天,回到寝室也就只有苏茉和汪泫这俩人大眼对小眼。其余的人都上外地实习去了,原本热闹的寝室一下子冷清了。也好,她们倒也可以享受享受二人世界。

苏茉每回都是一句话:“我实在不愿动了,我们泡方便面吃吧。”

汪泫稍微勤快一点,从床铺上起身道:“好,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她走到桌子边,却听见电话响了。

苏茉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着:“去接呀。”

汪泫抱怨道:“都这会儿了谁还打电话过来,折腾人!”

“喂——是啊,出什么事儿啦?什么?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才通了不到一分钟,汪泫就急匆匆地挂掉电话。未等苏茉问怎么回事她就一边抓起外衣套上一边说:“章老师心脏病突发,送进医院了。”

苏茉听了顿时惊慌失措地从上铺蹿下来来,连外套也没来得及穿上,直接冲出门去。以前总觉得学校很小,跟块豆腐干似的,不用十分钟的时间就能把全校走完了。可现在,她们觉得学校太大了,仿佛宿舍到校门口的这段路永远跑不完。

五点多钟,正是下班高峰期,她们在校门口坐上黑车开到市中心后就被堵在路口。苏茉看着远处的红灯和周边的车水马龙,心急如焚。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一把推开车门,跑了出去。汪泫在后面大喊:“苏茉——”。

她没有回头,自顾前行,穿梭在大车小车之间。汪泫眼看苏茉就快要消失在车海里,迅速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五十的纸币,扔给司机就紧跟着跑出去。

这里是个不熟悉的地方,市中心的医院她们从来没去过。苏茉四处询问,两个人边跑边往马路两边观望。

当她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时,只见学校的老师站在急诊在室外的走廊上,面色沉重。几名同学在一旁抽泣着,班长走到她们跟前,哽咽地说:“章老师已经过世了,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一句话未落音,苏茉听了顿时感到全身的肌肉都松垮下来,脚下仿佛踩着棉花,身子很轻,飘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章老师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脸上是一道道又深又长的皱纹,像她沧桑劳累的人生。跟章老师认识三年多,这是苏茉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观察她,但却是在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

第一年到音乐学院考试的情形浮现出来。那时的苏茉还很青涩,尽管经历了两场考试,最后一击时面对评委老师还是胆怯又紧张。章琳当时坐在教师席中间,她温和而鼓励的眼神让苏茉变得平心静气,释然发挥。这三年多来她对苏茉的扶持和帮助让她一步一个脚印渐渐接近梦想的大门。苏茉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在办公室她们的倾谈,在苏茉的人生道路上,章老师是一盏光亮的灯,指引她前进的方向。但是现在,灯灭了。她该怎么继续?

汪泫蹲在床边用手臂捂住口鼻呜咽地哭着。苏茉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无力地靠在墙上,任由泪水往下掉,滴在冰凉的地板上。

再睁开眼睛时,苏茉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医院里走出来的;忘记了是怎么停止流泪的;忘记了怎么回到这里的。她的脑海里只剩那张满布皱纹如死灰般的脸。

苏茉躺在床边,神情恍惚,隐约听见汪泫说三天之后学校要为章老师举行集体告别仪式,由校领导亲自主持,到时将邀请她生前的一些学生来参加。苏茉突然惊醒,她想起了一个人。

这次,她没有冲出门去,而是缓缓地起身,去洗了把脸,换好衣服。漫步在路上,苏茉一直想:我要怎么开口告诉他,他和章老师的感情那么深,这个噩耗来得如此突然,他能接受的了吗?苏茉一想起宁玉风可能会泪流满面的痛苦表情就忍不住要哭出来,她越想越不敢想。

还是在这个大厅,他们第一次合作的地方。宁玉风跟苏茉说过这一段时间都在这里排练,还说有事可以到这里找到他。苏茉走到门口,深呼吸一口:还是直接一点好了,宁老师一定可以承受,一定可以。

苏茉走进门,远远看见宁玉风和蓝茜在跟大家说笑。她犹豫了一会儿,上前轻轻地叫了句:“宁老师。”

未等宁玉风有反应,蓝茜先转身笑着跟她打招呼:“苏茉啊,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刚才我们还有说到你。”

“说到我?”

“嗯。这个礼拜天是我生日。到时候我们要开一个party,你可要来噢。”

“星期天,就是大后天?”苏茉很紧张地问道。

蓝茜:“嗯,你那天有事儿吗?”

宁玉风开口了:“星期天哪会那么忙啊,派对开一下午,你要是中午没空,就来吃顿晚饭吧。因为这次还邀请了很多音乐界名人,到时候我可以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苏茉试探地问:“那你一整天都会在这里?”

宁玉风直白地点点头:“嗯,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我当然是待在这儿……对了,你今天是来找我有事的吗?”

“没有,”苏茉脱口而出,“我没事,我刚好路过就想上来看看。”

“嗯,”宁玉风关切地问,“你最近还好吗,临近毕业应该很忙吧。章老师好几次跟我说过你的情况,你放心,好好准备。有什么困难,我会尽力帮你的。”

苏茉根本就听不下去了,有种要崩溃的感觉,因而道:“哦,好。对了,我要走了,我同学还在等我。”她觉得自己狼狈不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蓝茜看她好像有心事的样子,猜她绝对不是刚好路过,只是既然宁玉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且苏茉的神情又有些不对劲,恐不好开口问,便说了几句客套话:“你平时要闲着,可以来我们这儿转转。反正大家都认识。”

苏茉点头:“嗯,那,预祝你生日快乐了,你喜欢什么,我可以送给你。”

蓝茜笑了笑:“无所谓,我还是希望你能来。”

苏茉勉强地笑了一下,挤出“再见”,像是做垂死前的挣扎。离开前,她又看了宁玉风一眼,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那么亮。

苏茉一步一步走向大门,一直有个声音在心里叫她回头,但她还是往前走着。终于,宁玉风叫住了她。她欣喜地回过头,却听见他说:“礼拜天你要是来就打我电话,我去接你。”末了,又是那干净单纯的笑容。苏茉彻底失望了,用尽全力答了个“好”字便快步离开。刚跨出门,苏茉便后悔了,她恨自己太懦弱:只是一句话,难道我都不敢告诉他吗?

苏茉想回去,但是没有勇气再跨进去一步。她不敢回去,也不愿回去,她出来的时候是那么信誓旦旦地。如果汪泫问她宁玉风会来吗,她该怎么回答。难道她要说,我没有告诉他,我不敢告诉他。

苏茉越想越乱,她坐在外面的阶梯上埋头大哭。希望哭完了会有一个结果。

第二十八章 白色陷阱

 深秋,北京刮着很大的风。树叶成片飘落下来打在过往行人的身上。苏茉她们起得很早,打开窗户,做深呼吸。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大地上。

学校特别安排了同学组成一个乐队奏乐为章琳送别,十几个同学抓紧时间排练了两天。汪泫说想为章老师做点事也参加了。苏茉实在没有心情提起琴,只默默跟在众人身后作集体告别。平时一向不到正午不下床的林喻杰也特意起了个大早陪着苏茉她们。

灵堂设在学校一个偏僻的实验楼里,苏茉跟着同学来到这里。大门上挂着挽联,门前放着一个花环中间是白花聚成的四个字“悼念章琳”。一路望去有墙边有序地摆满了花篮和花圈。蓝的,白的,绿的……但在苏茉心里都是一种颜色——灰色。

步入灵堂,一阵寒意瞬间袭来,心里阵阵阴凉。很多校领导,苏茉见过的没见过的,站在最前列。作生前总结的的一个比他们高一届的声乐系学姐。她动情地念着稿子,章老师生前的痕迹,种种事绩伴随她铿锵有力的声音一点一滴如幻灯片般闪过。

来送章老师最后一程的人真的很多,苏茉站在那里看到很多知名的音乐家,他们有些是章老师故交,也有很多是她生前教的学生。一批又一批,一次又一次,鞠躬。空气里都是压抑的味道,更沉寂的是苏茉的心。她在想,宁老师,你现在干什么呢,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灵车就在门外,刚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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