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备得松景八盆,其中暗藏黄金千两,以为趋奉献媚之资。小弟打听得真实,意欲将此金劫下。非是小弟贪爱此金,因敝处连年荒早,即以此金变了价,买粮米赈济,以纾民困。奈弟独力难成,故此不辞跋涉,仰望卢兄帮助是幸。”卢方听了,便道:“弟蜗居山庄,原是本分人家。虽有微名,并非要结而得。至行劫窃取之事,更不是我卢方所为。足下此来,竟自徒劳。本欲款留盘桓几日,惟恐有误足下正事,反为不美。莫若足下早早另为打算。”说罢,一执手道:“请了。”柳青听卢方之言,只羞得满面通红,把个白面判官竟成了红面判官了。暗道:“真乃闻名不如见面,原来卢方是这等人!如此看来,义在哪里?我柳青来的不是路了。”站起身来,也说一个“请”字,头也不回竟出门去了。
谁知庄门却是两个相连,只见那边庄门出来了一个庄丁,迎头拦住道:“柳员外暂停贵步。我们三位员外到了。”柳青回头一看,只见三个人自那边过来。仔细留神,见三个人高矮不等,胖瘦不一,各具一种豪侠气概。柳青只得止步,问道:“你家大员外既已拒绝于我,三位又系何人?请言其详。”蒋平向前道:“柳兄不认得小弟了么?小弟蒋平。”指着二爷、三爷道:“此是我二哥韩彰。此是我三哥徐庆。”柳青道:“久仰,久仰!失敬,失敬!请了。”说罢,回身就走。蒋平赶上前,说道:“柳兄不要如此。方才之事,弟等皆知。非是俺大哥见义不为,只因这些日子心绪不定,无暇及此,诚非有意拒绝尊兄,望乞海涵。弟等情愿替大哥赔罪!”说罢就是一揖。
柳青见蒋平和容悦色,殷勤劝慰,只得止步,转身道:“小弟原是仰慕众兄的义气干云,故不辞跋涉而来;不料令兄竟如此固执,使小弟好生的抱愧。”二爷韩彰道:“实是大兄长心中有事,言语梗直,多有得罪。柳兄不要介怀。弟等请柳兄在这边一叙。”徐庆道:“有话不必在此叙谈,咱们且到那边再说不迟。”柳青只得转步。进了那边庄门,也有五间客厅。韩爷将柳青让至上面,三人陪坐,庄丁献茶。蒋平又问了一番凤阳太守贪赃受贿,剥削民膏的过恶。又问:“柳兄既有此举,但不知用何计策?”柳青道:“弟有师传的蒙汗药、断魂香,到了临期,只须如此如此,便可成功。”蒋爷、韩爷点了点头,惟有徐爷鼓掌大笑,说:“好计,好计!”大家欢喜。
蒋爷又对韩、徐二位道:“二位哥哥在此陪着柳兄,小弟还要到大哥那边一看。此事需要瞒着大哥。如今你我俱在这边,惟恐工夫大了,大哥又要烦闷。莫若小弟去到那里,只说二哥、三哥在这里打点行装。小弟在那里陪着大哥,二位兄长在此陪着柳兄,庶乎两便。”韩爷道:“四弟所言甚是。你就过那边去罢。”徐庆道:“还是四弟有算计。快去,快去。”蒋爷别了柳青,与卢方解闷去了。这里柳青便问道:“卢兄为着何事烦恼?”韩爷道:“哎,说起此事来,全是五弟任性胡为。”柳青道:“可是呀。方才卢兄提白五兄进京去了,不知为着何事?”韩彰道:“听得东京有个号称‘御猫’姓展的,是老五气他不过,特前去会他。不想两月有余,毫无信息。因此大哥又是思念,又是着急。”柳青听至此,叹道:“原来卢兄特为五弟不耐烦。这样爱友的朋友,小弟几乎错怪了。然而大哥与其徒思无益,何不前去找寻找寻呢?”徐庆道:“何尝不是呢。原是俺要去找老五,偏偏的二哥、四弟要与俺同去。若非他二人耽搁,此时俺也走了五六十里路了。”韩爷道:“虽则耽延程途,幸喜柳兄前来,明日正好同往。一来为寻五弟,二来又可暗办此事,岂不是两全其美么?”柳青道:“既如此,二位兄长就打点行装,小弟在前途恭候,省得卢兄看见又要生疑。”
韩爷道:“到此焉有不待酒饭之理!”柳青笑道:“你我非酒肉朋友,吃喝是小事。还是在前途恭候的为是。”说罢,立起身来。
韩爷、徐庆也不强留,定准了时刻地方,执手告别。韩、徐二人送了柳青去后,也到这边来见了卢方,却不提柳青之事。
到了次日,卢方预备了送行的酒席,兄弟四人吃喝已毕。
卢方又嘱咐了许多的言语,方将三人送出庄门,亲看他们去了,立了多时,才转身回去。他三人趱步向前,竟赴柳青的约会去了。
他等只顾劫取孙珍的寿礼,未免耽延时日。不想白玉堂此时在东京闹下出类拔萃的乱子来了。自从开封府夤夜与南侠比试之后,悄悄回到旅店,暗暗思忖道:“我看姓展的本领果然不差。当初我在苗家集曾遇夜行之人,至今耿耿在心。今见他步法形景,颇似当初所见之人。莫非苗家集遇见的就是此人?若真是他,则是我意中朋友。再者南侠称‘猫’之号,原不是他出于本心,乃是圣上所赐。圣上只知他的技艺巧于猫,如何能够知道我锦毛鼠的本领呢。我既到了东京,何不到皇宫内走走,倘有机缘,略施展施展。一来使当今知道我白玉堂;二来也显显我们陷空岛的人物;三来我做的事圣上知道,必交开封府。既交到开封府,再没有不叫南侠出头的。那时我再设个计策,将他诓人陷空岛,奚落他一场:‘是猫儿捕了耗子,还是耗子咬了猫?’纵然罪犯天条,斧钺加身,也不枉我白玉堂虚生一世。哪怕从此倾生,也可以名传天下。但只一件,我在店中存身不大稳便。待我明日找个很好的去处隐了身体,那时叫他们望风捕影,也知道姓白的厉害!”他既横了心,立下此志,就不顾什么纪律了。
单说内苑万代寿山有总管姓郭名安,他乃郭槐之侄。自从郭槐遭诛之后,他也不想想所做之事该剐不该剐,他却自具一偏之见,每每暗想道:“当初咱叔叔谋害储君,偏偏的被陈林救出,以致久后事犯被戮。细细想来,全是陈林之过,必是有意与郭门作对。再者,当初我叔叔是都堂,他是总管,尚且被他治倒,置之死地。何况如今他是都堂,我是总管。倘或想起前仇,咱家如何逃出他的手心里呢?以大压小更是容易。怎么
想个法子将他害了,一来与叔叔报仇,二来也免得每日耽心。”
一日晚间,正然思想,只见小太监何常喜端了茶来,双手捧至郭安面前。郭安接茶慢饮。这何太监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极其伶俐,郭安素来最喜欢他。他见郭安默默不语,如有所思,便知必有心事,又不敢问,只得搭讪着说道:“前日雨前茶,你老人家喝着没味儿。今日奴婢特向都堂那里和伙伴们寻一瓶上用的龙井茶来,给你老人家泡了一小壶儿。你老人家喝着这个如何?”郭安道:“也还罢了。只是以后你倒要少往都堂那边去。他那里黑心人多,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万一叫他们害了,岂不白白把个小命送了么?”
何常喜听了,暗暗辗转道:“听他之言,话内有因。他别与都堂有什么拉拢罢?我何不就棍打腿探探呢?”便道:“敢则是这么着吗?若不是你老人家教导,奴婢哪里知道呢?但只一件,他们是上司衙门,往往的捏个短儿,拿个错儿,你老人家还担的起,若是奴婢,哪里搁的住呢。一来年轻,二来又不懂事,时常去到那里,叔叔长,大爷短,和他们鬼混。明是讨他们好儿,暗里却是打听他们的事情。就是他们安着坏心,也不过仗着都堂的威势欺人罢了。”郭安听了,猛然心内一动,便道:“你常去,可听见他们有什么事没有呢?”何常喜道:“却倒没有听见什么事。就是昨日奴婢寻茶去,见他们拿着一匣人参,说是圣上赏都堂的。因为都堂有了年纪,神虚气喘,嗽声不止,未免是当初操劳太过,如今百病趁虚而入。因此赏参,要加上别的药味,配什么药酒,每日早晚喝些,最是消除百病,益寿延年。”郭安闻听,不觉发恨道:“他还要益寿延年!恨不能他立刻倾生,方消我心头之恨!”不知郭安怎生谋害陈林,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花神庙英雄救难女
且说仁宗天子细看纸条上面写道“可笑可笑误杀反诬告。胡闹胡闹老庞害老包。”共十八个字。天子看了这明是自杀反要陷害别人。又看笔迹有些熟识猛然想起忠烈祠墙上的字体却与此字相同。真是聪明不过帝王暗道“此帖又是那人写的了。他屡次做的俱是磊磊落落之事又何为隐隐藏藏再也不肯当面呢?实在令人不解。只好还是催促包卿便了。”想罢便将折子连纸条儿俱各掷下交大理寺审讯。庞贼见圣上从折内翻出个纸条儿来已然吓得魂不附体。
联衔之人俱各暗暗耽惊。
一时散朝之后庞贼悄向廖天成道“这纸条儿从何而来?”廖乌台猛然醒悟道“是了是了。他捆刘三正为调出老师与门生来他就于此时放在折背后的。实实门生粗心之过。”庞吉听了连连点首道“不错不错。贤契不要多心。此事如何料的到呢。”及至到了大理寺庞吉一力担当从实说了惟大人婉转复奏大人只得将他畏罪的情形代为陈奏。圣上传旨“庞吉着罚俸三年不准低销。联衔的罚俸一年不准抵销。”圣上却暗暗传旨与包公务必要题诗杀命之人定限严拿。包公奉了此旨回到开封便与展爷、公孙先生计议。无法可施只得连王、马、张、赵俱各天天出去到处访查那里有个影响。偏又值隆冬年近转瞬间又早新春。
过了元宵佳节看看到了二月光景包公屡屡奉旨总无影响。
幸亏圣眷优渥尚未嗔怪。
一日王朝与马汉商议道“咱们天天出去访查大约无人不知。人既知道更难探访。莫若咱二人悄悄出城看个动静。贤弟以为何如?”马汉道“出城虽好但不知往何处去呢?”王朝道“咱们信步行去固然在热闹丛中踩访难道反往幽僻之处去么?”二人说毕脱去校尉服色各穿便衣离了衙门竟往城外而来。沿路上细细赏玩艳阳景色。见了多少人带着香袋的执着花的不知是往哪里去的。及至问人时原来花神庙开庙热闹非常正是开庙正期。二人满心欢喜随着众人来至花神庙各处游玩。却见后面有块空地甚是宽阔搭着极大的芦棚内中设摆着许多兵器架子。那边单有一座客棚里面坐着许多人。内中有一少年公子年纪约有三旬横眉立目旁若无人。王、马二人见了便向人暗暗打听。
方知此人姓严名奇他乃是已故威烈侯葛登云的外甥极其强梁霸道无恶不作。只因他爱眠花宿柳自己起了个外号叫花花太岁。又恐有人欺负他便用多金请了无数的打手自己也跟了些三角毛儿四门斗儿以为天下无敌。因此庙期热闹非常他在庙后便搭一芦棚比试棒棍拳脚。谁知设了一连几日并无人敢上前比试他更心高气傲自以为绝无对手。
二人正观望只见外面多少恶奴推推拥拥搀搀架架却是一个女子哭哭啼啼被众人簇拥着过了芦棚进了后面敞厅去了。王、马二人心中纳闷不知为了何事。忽又听从外面进来一个婆子嚷道“你们这伙强盗青天白日就敢抢良家女子是何道理?你们若将他好好还我便罢你们若要不放我这老命就和你们拼了!”众恶奴一面拦挡一面吆喝。忽见从棚内又出来两个恶奴说道“方才公子说了这女子本是府中丫环私行逃走总未寻着并且拐了好些东西。今日既然遇见把他拿住还要追问拐的东西呢。你这老婆子趁早儿走罢。倘若不依公子说啦就把你送县。”婆子闻听只急得嚎啕痛哭。又被众恶奴往外面拖拽这婆子如何支撑得住便脚不沾地往外去了。
王朝见此光景便与马汉送目。马汉会意即便跟下去打听底细。二人随后也就出来。刚走到二层殿的夹道只见外面进来一人迎头拦住道“有话好说。这是什么意思?请道其详。”声音洪亮身量高大紫巍巍一张面皮黑漆漆满部髭须又是军官打扮更显得威严壮健。王、马二人见了便暗暗喝彩称羡。忽听恶奴说道“朋友这个事你别管。我劝你有事治事无事趁早儿请别讨没趣儿。”那军官听了冷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那有管不得的道理。你们不对我说何不对着众人说说。你们如不肯说何妨叫那妈妈自己说说呢。”
众恶奴闻听道“伙计你们听见了。这个光景他是管定了。”
忽听婆子道“军官爷爷快救婆子性命啊!”旁边恶奴顺手就要打那婆子。只见那军官把手一隔恶奴倒退了好几步呲牙咧嘴把胳膊乱甩。王、马二人看了暗暗欢喜。又听军官道“妈妈不必害怕慢慢讲来。”那婆子哭着道“我姓王。这女儿乃是我街坊。因他母亲病了许在花神庙烧香。如今他母亲虽然好了尚未复元因此求我带了他来还愿不想竟被他们抢去。求军官爷搭救搭救。”说罢痛哭。只见那军官听了把眉一皱道“妈妈不必啼哭。我与你寻来就是了。”
谁知众恶奴方才见那人把手略略一隔他们伙计就呲牙咧嘴便知这军官手头儿凶。大约婆子必要说出根由怕军官先拿他们出气他们便一个个溜了。来到后面一五一十俱告诉花花太岁。这严奇一听便气冲牛斗。以为今日若不显显本领以后别人怎肯甘心佩服呢。便一声断喝“引路!”众恶奴狐假虎威来至前面嚷道“公子来了!公子来了!”众人见严奇来到一个个俱替那军官担心以为太岁不是好惹的。
此时王、马二人看的明白。见恶霸前来知道必有一番较量惟恐军官寡不敌众。若到为难之时我二人助他一膀之力。那知那军官早已看见撇了婆子便迎将上去。众恶奴指手划脚道“就是他!就是他!”严奇一看不由地暗暗吃惊道“好大身量!我别不是他的个儿罢。”便发话道“你这人好生无礼。谁叫你多管闲事?”只见那军官抱拳赔笑道“非是在下多管闲事。因那婆子形色仓皇哭得可怜。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望乞公子贵手高抬开一线之恩饶他们去罢。”说毕就是一揖。严奇若是有眼力的就依了此人从此做个相识只怕还有个好处。谁知这恶贼恶贯已满难以躲避。他见军官谦恭和蔼又是外乡之人以为可以欺负竟敢拿鸡蛋往鹅卵石上碰登时把眼一翻道“好狗才!谁许你多管?”冷不防飕地就是一脚迎面踢来。这恶贼原想着是个暗算趁着军官作下揖去不能防备这一脚定然鼻青脸肿。哪知那军官不慌不忙瞧着脚临切近略一扬手在脚面上一拂口中说道“公子休得无礼!”此话未完只见公子“啊呀”半天挣扎不起。众恶奴一见便嚷道“你这厮竟敢动手!”一拥齐上以为好汉打不过人多。谁知那人只用手往左右一分一个个便东倒西歪哪个还敢上前。
忽听那边有人喊了一声“闪开!俺来也!”手中木棍高扬就照军官劈面打来。军官见来得势猛将身往旁边一闪不想严奇刚刚的站起恰恰的太岁头就受了此棍吧的一声打了个脑浆迸裂。众恶奴发了一声喊道“了不得了公子被军汉打死了!快拿呀!快拿呀!”早有保甲地方并本县官役一齐将军汉围住。只听那军官道“众位不必动手俺随你们到县就是了。”众人齐说道“好朋友好朋友!敢做敢当这才是汉子呢。”
忽见那边走过两个人来道“众位事要公平。方才原是他用棍打人误打在公子头上。难道他不随着赴县么?理应一同解县才是。”众人闻听讲得有理就要拿那使棍之人。那人将眼一瞪道“俺史丹不是好惹的。你们谁敢前来?”众人吓得往后倒退。只见两个人之中有一人道“你慢说是史丹就是屎蛋也要推你一推。”说时迟那时快顺手一掠将那棍也就逼住拢过来往怀里一带又向外一推真成了屎蛋咧叽哩咕噜滚在一边。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