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阵响亮整齐的声音传来,听声音,至少有几百人
兵器相接的打斗声瞬间响起,世界似乎只剩下那冰冷的“乒乓”声。随后,左盼感觉自己被人轻柔地抱住,布袋被解开,嘴里塞的东西也拿走了,一双手怜惜地抚在她的脸上。
左盼闭上眼睛,紧紧地抱住这个人,泣不成声。
哥你怎么才来……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这二十几人全被制伏,被锦夫人的侍卫按倒在墙边。
为首的官员不羁地一挣,愤愤地说:“我可是为相爷做事的,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坏我的事”
“我是为朝廷做事的,你说,是朝廷大,还是章沐威大?”
锦夫人不以为意,直呼章沐威的名字,官员神情一怔,却又狠狠地说:“你包庇朝廷钦犯,当心株连九族”
锦夫人看看扑在林晗怀里痛哭的左盼,轻轻地笑了,“你们说我的义女是钦犯?那我本就脱不了身。只是不知道大人以何为凭,敢说我义女是钦犯呢?可不能污蔑人哦。”
“义女?”官员眉梢一扬,“你可知你这话的后果?”
锦夫人淡淡一笑,扫了倒在地上的古名丰一眼,轻轻绕着官员转了几圈,抽出他手里的剑,“这把染血的剑却是你杀人害命的证据。你竟敢在我睦州杀人,我可有充足的理由将你逮捕归案,且别说是章沐威,就是皇上那里,我也可以说得过去。”
说着,她笑容蓦地一收,面色一冷,对一众整齐排列的侍卫下令:“将这些人都带走。”
锦夫人走到左盼面前,柔柔地注视左盼的眼睛,大声说:“孩子,别怕,有义母呢。”
左盼茫然地睁开眼睛,猛然地点点头。
锦夫人将那几十人全都带走了,左盼缓缓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到古名丰身边,看着他脖子上一条触目惊心的深痕,血,染红了他的青衣。
扑通一声,左盼跪下,颤抖着手抚上古名丰的脸。
“啪”
一声脆响,顾英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你滚”
左盼空洞的双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转向古名丰,再次伸手,将古名丰抱起来,用自己的衣袖拭去他嘴角的血迹,他的嘴角,竟然带着笑意。
“这个人真可怜……”
“我叫古名丰……”
“冯先生,其实这些馒头是丰儿拿来的。”
“昨晚,好像……好像听到你咳嗽,咳了****了。先吃些梨吧,若还难受,我陪你去看大夫。”
“你不能带她走她不是钦犯她是我娘子”
……
就是这个傻瓜,从城门口初遇时,就给与她帮助。就是这个傻瓜,明知道她不喜欢他,还一直默默地关心她。就是这个傻瓜,在危急罐头用他的生命来维护自己。
真傻,真傻,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为何要这样你为何……
左盼泪流满面,紧紧抱住他。
若可以再来一次,我要对你更冷淡,我要更残忍,不让你对我产生一丁点的好感,不要你为我做这么多。我不值得
左盼细细打量着他,他眉宇间很干净,就如他的人,一直是那般纯净。他鼻子高挺,略厚的唇显出他的仁厚,儒雅又温和。以前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可他仍是这般傻傻地付出。
左盼缓缓低头,将脸贴近他渐渐冷下来的脸,热泪一颗一颗地滴在他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对不起,若有来生,我定报答你。
“你滚开别弄脏了他”顾英忽然疯狂地将左盼推开,双目迸发出浓浓的恨意,“你滚不要碰到他”她紧紧地将古名丰抱在怀里,怒视着左盼,好像怕左盼抢了古名丰一般。
左盼紧紧抓着古名丰的衣服一角,不肯放手。
罗虹慢慢地爬过来,一步,一步,她没有哭,只是那般冷静、艰辛地爬着,好像每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罗虹从顾英手里接过古名丰,左盼的手才渐渐松开。
罗虹温柔地为他理顺额头的碎发,嘴里哼哼着,好像在唱催眠曲,脸上散发出一层母性的光辉,她没有哭。
古森傻了一般,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古名丰,一动不动。
左盼呆呆地坐在地上,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古名丰,泪,汹涌而下,似乎除了哭,她再也不会做别的了。
林晗走来,将她抱起,转身向外。
“不,我要留在这里。”左盼惊慌地抓住他的衣襟,拼命摇头。“我要陪陪他。”
“事情还没有解决,若不想再有伤亡,我们应该快点去商量对策,而不是留在这里黯然神伤。”林晗怜爱地看着她,心中不忍,却不能由着她。
“不,我要留在这里……”左盼没听明白,仍执着地看着古名丰。
“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罗虹终于开口,声音好冷,好冷,冷到人的骨髓里。
左盼不语,又一波汹涌的泪淌下。
林晗沉重看了罗虹等人一眼,抱起左盼大步离开。
情楼,林晗房间。
左盼无力躺在床上,听着林晗向风霜雨露讲书院发生之事,在场的还有张宏和小环。
因为不想****风霜雨露,他们并没有出面,不过锦夫人却是冷霜请来的。
林晗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冷霜去请她,只说左盼被人追杀,想请她帮忙。谁知她听了二话不说,带着几百人便赶到了书院。众人听说她将左盼唤作“义女”时,均是惊讶无比。
“她……不怕被连累么?”
冷霜略带迟疑地开口。
正在此时,玉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锦夫人到访。众人一震,面面相觑。
锦夫人脸上仍蒙着轻纱,露出一双颇具风韵的美眸,淡淡扫过屋内众人,视线留在左盼脸上。
忽然,她做了一件众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她取下脸上的纱巾,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异常恭敬地对着左盼颔首道:“参见公主”
啊?众人均是一滞,她竟知道
蓦地,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是清风。
清风此时完全收敛住往日的嬉皮笑脸,一脸的冷冽,让左盼觉得无比的陌生。
“你究竟是何人?竟知道这么多”
“风”冷霜欲拦住他,身形微动,便已经站到了锦夫人的面前。
天雨飞身而起,落在他们身边,扇子刷地一开,挡在了冷霜和清风的中间,面色冷静地说:“风,不可鲁莽。不过,霜,你也该与我们讲清楚,为何你要保她,她知道的太多了,是敌是友尚未分明。难不成,你竟与她假戏真做?”
第二卷 第67章我轻轻地走了
第67章我轻轻地走了
“你胡说什么”冷霜厉声一喝,双目迸出一股怒气,“我冷霜何时是这种人”
“哎呀,你们在吵什么都说清楚再下结论”白露伸出手将他们一一扒开,恼羞至极。
左盼看到他们为了自己而发生争执,忙起身将锦夫人扶起来,对众人说:“白露说的对,你们怎么可以什么都不清楚就下结论?别忘了,你们可是兄弟若因我而闹出不愉快,可是我的罪过”
众人面色一赧,都退回到自己的座位。
左盼见状,才走到锦夫人面前,抱拳道:“今日承蒙夫人相救,左盼感激不尽。既然夫人不惧左相之威,冒着同罪之险救助于我,定是有原因的。左盼不以为夫人是为了我这个落魄公主,为消除众人的疑虑,还请夫人明言”
锦夫人淡然一笑,抱拳回礼:“我的确不是为了公主,我是为了他。”她纤纤玉手一指,众人都看向冷霜。“他……是我的亲外甥。”
锦夫人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外甥?”清风喃喃着重复。
“她是我的亲姨母。”冷霜哼了一声,将头转向别处,颇有负气的味道。
“这……”天雨低头,面有愧色。
林晗欣然一笑,将这几人拉到一处,拍着他们的背说:“都是兄弟,闹个误会也没什么,说开了就好了”
天雨和清风同时向冷霜道歉,冷霜没说话。
知道了锦夫人是友非敌,清风的神色一松,便又恢复了往日的不正经,他呵呵地抱了抱冷霜说:“我这不是太紧张小妮子嘛,谁叫今日发生之事太过突然,我一时情急才会乱想何况你也没有与我们说过锦夫人便是你姨母的啊。我看锦夫人如此年轻漂亮,最多是你姐姐,怎么会是姨母呢故而,你也有错,并不能全怪我的”
林晗也随着发问:“霜,你是何时知道夫人是你姨母的,为何没听你提过?”
冷霜重重在清风的肩上打了一拳,以表不满,这才与他们解释:“我是前几日知道的,大家这几日难得聚在一起,我便没讲。我自小便听是娘说她还有个妹妹,一直住在我家,只是在我出生那一年离家出走,我和她都没有见过面。我有一块我娘留下的玉佩,上刻‘馨’字,这是我娘的乳名。而我姨母有一块,上面刻着‘锦’字,这是她的乳名。姨母前几日无意中见到我的玉佩,才知道我的身份。”
锦夫人慈祥地摸摸他的头,好像他就是个小孩子,哪里还有以前缠着他要喝酒的娇艳模样。
锦夫人的眼底有泪光闪过,她轻轻地说:“幸好,我并未……否则,我哪里有脸面去见姐姐和姐夫……”她笑着转身,此时的脸上竟有一抹娇羞,一抹真诚,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深不可测的样子,完全卸下坚强外壳的她,此时真像是一个普通慈爱****。
锦夫人坐好后,继续道:“我姐姐和姐夫……是因那章狗而死,我岂能放过他今日听霜说起要我去救一人,他虽是支支吾吾没说清楚,我已察觉出被救之人身份定然不寻常故而这才冒昧地将公主说成我的‘义女’,经过对那官员的拷问,我得知了他们所捕之人,正是公主。”
听到这,大家也算是明白了,脸上都露出欣慰的表情。有了锦夫人的加入,确是如虎添翼。
左盼却从他们的话里得到另一的信息,这个锦夫人定是喜欢冷霜的父亲的。故而在冷霜出生那一年伤心地离开一直住的冷家,在情楼见到冷霜时便一见倾心,也只是因为冷霜与他父亲长相颇似罢了。
万幸他们只是喝喝酒游游湖,否则,自己的罪过就大了。左盼心有余悸地想。
“如今,我们应该速速想出对策来,那几十个人我会将他们诛杀在牢中,只是,不出三日,他们死在睦州之事便会传到章沐威的耳里。他更会笃定公主在睦州,只怕到时来的不止这几十个啊。”锦夫人不无忧心地说。
众人的心俱是一沉,低头思索起来。
“不可将他们全杀了。”左盼开口,“我们来演一场戏吧。此戏名曰:诈死。”
左盼冷冷一笑,将她的计划说出来。听完左盼的计划,众人纷纷赞同。
锦夫人连夜秘密去寻找与左盼年龄身材相仿的女子尸体,由清风易了容。为安全起见,清风做了两层假面。里面一层是左盼未易容时的样子,外一层便是易容后的左盼。章沐威那只老狐狸看到“左盼”的尸体时,定不会轻易相信的。他会将第一层易容去掉,见到第二层的假面。第二层是左盼的样子。就算他再狡猾,也看不出破绽。
尸体准备好后,便由锦夫人却牢房演一场戏。
她会愤怒地当场将那官员斩杀于牢房中,说因为他杀了她“义女”的丈夫,“义女”殉情而亡。基于对左相的尊重,她会将其他人放了,为了表示自己和“义女”的清白,可以请他们验尸。
左盼料定他们不敢擅自做主,或许章沐威或者郭冷月会亲自来这里。章沐威或郭冷月此行的“目的”会是:因下属害死刺史的“义女”及“女婿”,他或她来真诚道歉。
好在天气寒冷,尸首可以保存很久。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来睦州亲自验证“左盼”果真已“死”的是章沐威。当章沐威回婺州时,已是事发的七日后。
今天是古名丰的头七。
左盼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郊外。走得脚起泡,走得腿发软,陪她而来的林晗却不敢提坐马车的事。
她要一步一步走到古名丰的坟前,用脚去丈量他的距离。
坟前的飘扬的纸幡白得刺眼,白得让人心痛。曾经那么一个温和善良的人,此刻只化为眼前的一捧黄土。
顾英和古森见到她,怒吼着赶她走,罗虹阻止他们,哑着嗓子说:“过来吧。”
左盼站在坟前,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新土堆,没有流泪。缓缓跪下,重重磕头,为他烧了些黄纸,然后起身。
左盼来到罗虹面前,复又跪下,正欲磕头时,罗虹却拦住她,“他的心思,我懂。为你做这些他是无怨无悔的。”
回到书院,左盼稍稍收拾了一下,最后一次看着曾经带给她无数温暖和欢乐的地方。这里曾经充满欢笑,满院子都是快乐如蝴蝶的孩子,因为自己的到来,这里却萧索悲凉得如同废墟。
是不是她到了哪里,哪里就会有灾难?
回到情楼,左盼找清风要了许多易容之物,只说随身携带方便日后再出变故时,可以及时脱身。清风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没有说什么。
在房间静默着,等到夜深,左盼悄悄地易了容,留了一封信给林晗,拿着行李从情楼的后门默默地走了出来。他们都习惯晚起,等他们发现人去楼空,她应该走很远了。
喧闹灯火通明的情楼之人,个个欢歌笑语,却没有一人发现,有一个相貌普通的少年带着满心的不舍,离开了。
一曲不知名的歌声隐隐传来,蔓延出淡淡的愁绪。无月无星的夜晚,风也格外寒冷,吹得人直打颤。左盼拢拢身上的袍子,回头看一眼这粉色璀璨的销金窟。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离开。或许他们会担心她,会找她,但她不想继续连累无辜之人。没有她的存在,他们的计划会更顺利。
公主这个身份,不是她想要的,她多想只单纯地是左盼,是那个没有什么大志愿的左盼,只想当幼师的左盼。
因为她,左福从一个怯懦纯真的孩子,变得不言不语,如惊弓之鸟一般整日惶惶然。
因为她,砍樵坡几十口淳朴、善良的村民,齐齐倒在血泊中,血,将村前的那条小河都染红了……
因为她,过着平静生活的古名丰,踌躇满志准备科举的古名丰,在她眼前,渐渐冰冷。
因为她,罗虹失去了生命中的一切
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一种失去,她只能离开,轻轻地,就像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左盼这个人。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城门,天还未亮,城门紧闭。她出不去。
缓缓在城门一角蹲下,这里是她第一次见到古名丰的地方。
在这里,他轻轻在她的手心放下两枚铜钱,也给她的心送来一份温暖。
守城的官兵走来看了她一下,便又走开了。他对同伴说:“没事,一个落魄小子。等开门的吧。”
四周一片寂静,空洞洞的,如同黑色巨兽的大嘴要吞噬一切。左盼倚在墙角,往事满满地塞在心里,心却感觉空空一片。茫然,无措,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突然间觉得,世界如此之大,却没有属于她的地方。
伴随着各种纷乱的回忆,左盼的意识渐渐涣散,朦胧中,一声充满怒意的呵斥声在耳边响起。
“谁叫你逃避的你有什么资格逃避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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