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敲响,蓝旗挥动,部署在南撤的一万骑兵发动了,如长堤决口,一万骑兵俨如大浪滔天,向败退的齐军骑兵席卷而去,一万齐军大败,而此时,齐军的大队人马掩杀而来,楚军钟声大作,白旗挥动,楚军一万骑兵呼啸而退,瞬间从一万火枪兵身旁疾驰而过,齐军追兵已到百步外。
火枪兵再次猛烈射击,枪弹如暴风疾雨,打穿盾牌,击透盔甲,大片齐军惨叫着倒地,而此时的齐军一万弓弩手却在后方,无法发挥作用。
楚军的诡异战术都是围绕着一万火枪兵进行,后方的罗傋也发现这一点,如果不击溃这支犀利而神秘的火器队伍,今天他就败定了,罗傋歇斯底里大吼,“给我擂鼓冲锋!”
他索性抢过鼓槌,‘咚!咚!咚’密集的鼓声敲响,这是冲锋的命令,五万齐军在战鼓的催促下,不计代价地向楚军猛冲而来,一片片倒下,一群群冲上,一步步接近了楚军火枪兵,已经到三十步外。
从一百五十步到三十步,短短的一段距离,齐军已经付出了一万五千余人的伤亡,而此时,皇甫无晋并没有拿出臼炮,尽管他知道臼炮的犀利,但他更希望用战术的方式来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火枪兵退,骑兵和步兵迎战!”
楚军的鼓声变了变得缓慢而有力,‘咚——咚——咚’跟着是红旗和蓝旗挥动,一万火枪如潮水般退下,护卫在高台周围,一万骑兵和三万步兵迎战而上,两支大军轰然撞击,展开了惨烈的肉搏厮杀,齐军倾巢而出,连辎重兵和罗傋的三千亲兵也投入战斗,只剩弓弩手,罗傋将所有的筹码都押上了赌台。
淄水南岸原野上的战斗已呈白热化,金戈铁马,杀声震天,鼓声劲击,号角呜咽,尽管楚军的人数要略少于齐军,但昂扬的斗志和充沛的体力还是使他们占据了上风,骑兵对骑兵,步兵对步兵,血流成河,尸横籍枕,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此时,皇甫无晋凝视着东方,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
和楚军一样,一万齐军弓弩手留在后方,张弓搭弩,护卫着主帅,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战场的厮杀上,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吹散原本笼罩在河面的晨雾,阳光普照,天空晴朗,很多后面的士兵都看到了一幅可怕的景象,使他们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淄水宽约十丈,水流平静,在齐州北部的丘陵之间蜿蜒流转,最后注入大清河,而在晴朗而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一支由近百艘千石军船组成的船队出现在他们身后,距离他们只不到三百步远,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他们,不等他反应过来,百艘战船上的五百门大炮同时开火了,炮声如雷,密集的炮弹落入毫无防备的大营和弓弩阵中,俨如数百铎火花绽放,在人群猛烈地爆炸了。
靠河边的二千余弓弩手死伤惨重,哭爹叫娘,四散奔逃,此时大营也燃起熊熊大火,尽管大部分弓弩士兵都不在火炮射程内,但突来的袭击和炮弹爆炸的震撼,以及楚军从后面杀来,还是让弓弩士兵一片混乱,很多人心中惶恐之极。
对死亡的恐惧和齐军战局的不妙,开始有士兵趁机脱军逃跑,一人带动十人,百人带动千人,逃跑的士兵越来越多,罗傋大声叫骂,拔剑劈砍,一连杀了十几人,但是阻拦不住大群士兵逃亡。
楚军的火炮依然在猛烈的轰击,爆炸声响彻原野,横飞的弹片不断让大量士兵倒下,整个后军都陷入一种狂乱之中,有人擅自跑到钟鼓前,敲响了警钟,有人吹响了号角,他们都是在提醒作战的军队。
但战场上钟鼓和号角都是一种指挥军队作战的信号,而并非守营时的警报,钟声和混乱严重动摇了齐军的军心。
鏖战中的齐军出现了溃败的迹象,随着五丈高的帅旗被一颗炮弹击中,轰然倒下,数万齐军终于全线溃败。
近十里长的战线,齐军兵败如山倒,丢盔卸甲,争先逃命,楚军随后掩杀,杀得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而这时,已经提前上岸的一万楚军从东面掩杀而来,拦截住了齐军的溃逃之路,齐军士兵们纷纷跪地求饶……
中午时分,战场上终于安静下来,楚军开始清扫战场,敌军尸体集中焚毁,而楚军战死士兵则一一登记,也开始焚烧,最后将尸骨装入陶罐,皇甫无晋骑着战马,在数百人的护卫下,在一队队被俘的齐军士兵中穿过,行军司马赵著向他汇报初步统计的战果。
“八万齐军,死伤二万八千余人,不算伤兵的话,俘获四万五千余人,缴获战马一万三千余匹,还是有数千齐军向南败逃而走。”
“我们伤亡如何?”皇甫无晋问道。
“我军死伤三千余人,战马也损失了千余匹。”
皇甫无晋点点头,只要死伤控制在五千人之多,那这场战役他们就属于大胜,他又追问:“罗傋呢?有没有找到他?”
“没有找到,根据降兵交代,他的数百亲兵从战场上率先撤出,保护着他向南逃走了。”
“算他的运气好!”
皇甫无晋随即下令,“大军重新驻营,等到南方的军队赶来汇合。”
当年晚上,大将吴军率领三万江淮军先期抵达了梁父县,和皇甫无晋军队汇合,两天后,江淮军陆陆续续抵达鲁郡,皇甫无晋命大将周延保驻防齐州,控制住齐州局面,又命齐郡长史郑源为特使,去幽州传檄,劝说镇守幽州的大将刘汉章投降,并许诺,他若投降,将封他为赵国公、范阳节度使。
消息不会立刻回来,皇甫无晋在休整两天后,便率十万楚军乘八百艘大船沿黄河西去,向豫州挺进。
……
洛京城已经包围了近十天,从第七天开始,雍齐联军便开始猛烈的攻城,双方已经在达成协议,以洛水为界,双方各占领半城,齐军占领北城包括皇宫,雍军则占领南城,而皇宫内的所有人员和物资,包括皇甫恒都要交给雍州,达成这个协议后,双方便开始大规模进攻洛京。
不料经过七天的准备,洛京的防御已经渐渐建立起来,守城军队也增加到三万人,大将李弥还在城头上建造了不少重型投石机,并使用了火油和震天雷,给攻城的两支军队以重创。
三天血战,使雍州郡死伤三万余人,齐州军也有两万余人的死伤,而洛京依然巍然屹立,此时,楚军奇袭齐州的消息已经传到齐军大营,尽管皇甫忪下令封锁消息,但消失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军营,绝大部分齐军将士的家属都在齐州,顿时人心惶惶,军心思归,不安的情绪弥漫在齐军大营内。
帅帐之内,齐王皇甫忪异常烦恼,背着手在大营内来回踱步,懊恼、悔恨以及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他内心,使他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他刚刚接到情报,罗傋率八万军北援,结果在梁父县遭遇了皇甫无晋的主力,楚军使用了一种犀利的火器,使罗傋全军覆没,而江淮楚军也全面进入了齐州境内,齐州境内再无自己的军队。
皇甫忪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的齐州丢了,为了夺取豫州,结果自己的老巢却被别人占领,得不偿失,这使他心中悔恨交加,而且王妃妻妾和十几个子女都下落不明,这让他在豫州还有什么意义。
皇甫忪几次想下令,大军返回齐州,但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如果他现在返回,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他的谋士高昂急步走了进来,“殿下,我刚刚得到幽州的消息。”
三百七十九
“幽州怎么了?”
皇甫忪吃了一惊,一种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幽州可是他的最后一条后路,如果幽州也出事,那的处境就危险了。
谋士高昂是皇甫忪的重要幕僚之一,跟了皇甫忪近十年,劝说皇甫忪娶罗启凤为妃就是他的主意,正因为娶了罗启凤,才使皇甫忪得到了时任齐青节度使罗傋扼全力支持,皇甫忪由此对高昂极为信任,这次和雍州联合攻豫也是高昂大力劝说,皇甫忪才下定决心。
高昂躬身道:“我听说皇甫无晋派齐郡长史郑源去幽州劝说刘汉章,我感觉有点不妙,请殿下立刻送信给刘汉章,一定要稳住他。”
皇甫忪大怒,“郑源这个浑蛋,我待他不薄,将他从县令提升为史,他竟敢背叛我助敌!”
“殿下,他既然投降了皇甫无晋,肯定还想向上爬,这个是正常,殿下请不要管他,关键郑源是刘汉章妹夫,我很担心刘汉章受郑源所劝,投降了皇甫无晋,幽州就危险了。”
皇甫忪沉吟一下道:“刘汉章跟我多年,应该不会背叛我。”
高昂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事关每一个人家族命运和前途之时,是不会考虑什么交情,齐王最大的问题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皇甫恒为储君东宫太子,他登基是名正言顺;皇甫恬的母亲是皇后,申皇后扶他登基,也能说得过去;而皇甫无晋是晋安皇帝嫡孙,有太皇太后支持,他登基也是情理之中,惟独齐王是偏妃之子,封为藩王,无论从哪一点说,他登基都难以服人。
如果他实力强大,或许还有人支持,可现在他老巢都被人端了,支持他的人恐怕就更少了,远的不少,就说郑源,一直对他表示忠诚,可真的事到临头,便立刻投降了皇甫无晋,还积极替他做事,这说明齐州的官员们并不是真心支持齐王,只是慑于他权势而违心答应,如果齐王连这一点都看不透,也太令人失望了。
虽这样想,高昂却不敢明说,只得含蓄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殿下还是写一封快信给刘汉章,这样稳妥一点。”
皇甫忪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底,“好吧我马上就写。”
停一下,他又问:“我想问先生,我现在是撤军回齐州,还在留在豫州?”
“殿下自己觉得呢?”高昂反问道。
“说实话,我心里很矛盾,我很担心家人。”
皇甫忪眉头紧锁道:“我知道将士思归,可是我一走,辛辛苦苦占领的豫州土地就归了雍京,我心中不甘,更重要是,我若被皇甫无晋击败,我就完了,再无立足之地,心中很乱,请先生教我。”
这个问题高昂也想了很久,他便语重心长道:“首先我认为王妃和世子无恙,应该是在赶来洛京的途中,只是无法传递消息,如果王妃和世子被俘,我们就应该马上知道,皇甫无晋肯定会用他们来打击殿下的威望。”
皇甫忪想了想,应该是这样,只要王妃在济南城破时没有被抓,就应该能逃脱,他觉得被俘的可能性不大,一颗心也稍稍放下。
“然后呢?请先生继续说。”
“然后,我以为现在有上中下三策可选,由殿下决定。”
皇甫忪有了兴趣,他坐下来道:“你说,我听着!”
“我先说上策,上策是殿下可以分兵两路,一路少量军队北上幽州,阻止刘汉章投降,另一路由殿下率主力撤回东郡,准备迎战皇甫无晋。”
说完上策,高昂看了看皇甫忪,皇甫忪没有表态,催促道:“先生请说完,我一起考虑。”
“好我再说中策,中策是殿下还是派少量军队北上幽州,主力则继续攻打洛京,务必拿下洛京,然后依凭洛京对付西进的皇甫无晋,而下策就是直接撤回大军,直扑齐州,如果刘汉章没有投降,那命他从幽州南下,两军配合一举夺回齐州,这三策殿下可选其一。”
皇甫忪沉思片刻,他有些奇怪地问道:“先生为何把夺回齐州放到下策,难道这不现实吗?”
高昂摇摇头道:“这里面首先有一个问题,幽州能否保住,如果保不住,那殿下回齐州就会面临楚州和幽州的联合夹击,以皇甫无晋水军的强大,殿下认为自己有几分胜算?如果幽州未降,那为什么要在齐州境内作战,在豫州迎战皇甫无晋主力,不是更好吗?皇甫无晋战败,我们一样可以夺取齐州,而且还能保住豫州。”
皇甫忪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这个下策确实没有必要,可以放弃,他又问:“那上策和中策,先生建议我选哪一个?”
“我建议殿下选中策。”
“为什么?”
高昂阴阴一笑道:“很简单,皇甫无晋肯定不愿意同时对付雍州和殿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西凉军一定会事先有所行动,逼雍州军撤军,那时如果殿下击败皇甫无晋,不仅可收回齐州,而且连整个豫州都属于殿下,雍州最后给殿下做了嫁衣。”
皇甫忪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赞道:“先生果然高明!”
……
河间郡,自从楚军奇袭齐州后,幽州守军刘汉章便率十万大军驻兵在河间郡观望齐州动向,一方面是他没有得到皇甫忪的命令支援齐州,另一方面,他也很担心自己的军队能否渡黄河成功,楚州强大的水军使他停住了脚步,将十万大军驻扎在长芦县以北的永济渠附近。
刘汉章是鲁郡博城县人,今年五十岁,出身鲁郡大族,从军三十年,在齐州军内资历很深,他从校尉做到都尉,后又升为济南将军,五年前出任齐青节度副使,被齐王皇甫忪拉拢,转而向他效忠,皇甫忪攻下幽州后,便命他为幽州总管,统帅十万军队驻扎幽州。
刘汉章的妻儿都在济南府,听说济南府失陷,他心中焦急万分,已经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这天下午,刘汉章正在大帐内给皇甫忪写信,他刚刚接到皇甫忪的来信,希望他能继续效忠,不要被眼前的局势吓倒,皇甫忪告诉他,会很快夺回齐州。
刘汉章虽然暂时稳住焦急的情绪,但他心中还是很担心家人安危,他希望皇甫忪能想办法替他赎出家人。
就在这时,帐外有士兵禀报:“禀报刘总管,大营外来一人,自称是大人的亲戚,叫做郑源。”
刘汉章一愣,随即大喜,“快快请他进来。”
郑源是他的妹夫,又是齐郡长史,他一定知道自己家人情况,片刻,一名穿着白色锦袍的中年文士被带进了大帐,来人正是齐郡长史郑源,四十五六岁模样,身材中等,留有短须。
郑源是进士出身,一直在齐州为官,混得却不好,入仕途近十五年,才当上历城县县令,去年被皇甫忪推荐为齐郡长史,他的妻子刘氏就是刘汉章三妹。
一进帐他便笑道:“大哥为家里人担心坏了吧!”
刘汉章一把拉住他道:“你快告诉我,我家人怎么了,母亲有没有事?”
刘汉章的母亲今年七十岁了,也在济南城,刘汉章不仅担心自己的妻儿,也更担心自己的母亲。
“大哥放心吧大哥府邸有军队把守,不准人进去打扰,临行前我和三娘还特地去看了老母亲,她身体很好,让我给你带个口信。”
说着,郑源取出一只玉镯放在桌上,这是信物,刘汉章认出这是母亲之物,他有些惊讶道:“玉娘没有信吗?”
玉娘是他的妻子,母亲有什么话,妻子应该写信才对,怎么要带口信,郑源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笑道:“大嫂的信是有,不过她正好在益都县,没有和老母亲在一起。”
刘汉章点点头,他的长女嫁给了益都县令周孝文,刚刚生下了一个儿子,估计妻子是去看外孙,“那我母亲的口信是什么?”
“老母亲说,让你要识时务,效忠大宁皇帝。”
刘汉章沉默了,母亲的意思他明白,是要他站好队,不要效忠错了人,他又慢慢拆开妻子的信,妻子在信中只有一个意思,让他不要进攻齐州,否则全家性命难保。
“大哥,你怎么不问问我?”郑源笑了笑道。
“你?问你什么?”
刘汉章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妹夫,他忽然明白过来了,郑源一定是投降了皇甫无晋,所以他才能见到自己的母亲,才过河北上,刘汉章不由冷笑一声,“我不用问你,你肯定投降了皇甫无晋,没错吧!”
“没错,我确实投降了他,不仅是我,齐州大部分地方官都表示愿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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