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圈就是二十五座庄园的位置,分布在历阳、庐江、宣城、钟离、同安、弋阳、淮南等江西七郡内,一共有八万三千白衣军,大家请看!”
众人探头细看,见地图上标注得非常清楚,心中都暗暗忖道:“看来皇甫无晋早就有准备了,居然调查得这么详细。”
司马蓝季安笑道:“既然白衣军都各自独立,我们可以调动各军府,分别破之,殿下以为如何?”
无晋摇了摇头,“这是以前的分布图,我得到的最新情报,白衣军已经开始汇集。”
无晋用木棍一指庐江郡道:“八万白衣军已经汇集到巢湖附近,凭一支府兵是无法击败对方,所以我们必须集结兵力,现在我就此下令,三天之内,江南各郡府兵必须向江宁府进行集结,六天之内,十七万大军全部集结完毕,我要率军剿灭白衣军之乱!”
三百三十七
当天上午,由楚州大都督府发出的数十封调兵令便以加急军令的方式发往楚州江东和江西各地军府,要求自收到军令之日起,最迟四天之内,各地府兵须赶到江宁府集结,晚到一天则正副将皆斩。
一时间楚州各地军情涌动,军令如山,各地军府收到调兵令,皆不敢怠慢,仓惶收拾兵马,连夜出发,向江宁府疾奔而来。
尽管皇甫无晋已经尽力封锁消息,但事情太大,申家被清洗之事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泄露了出去,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便是皇甫英俊。
皇甫英俊便是皇甫逸表之孙,当年和无晋在百富酒楼打架,又被申祁武挑拨围攻兰陵郡王府,最后被罢免一切官职,贬为庶民。
不过此时的皇甫英俊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鲁莽的皇族子弟,经过几次重挫,他也迅速成熟,变得稳重起来。
他因向皇甫玄德告密祖父秘密勾结太子之事,被皇甫玄德看中,封他为楚州绣衣卫将军兼广陵将军,不久前又封他为淮南总管,直接统帅楚州江北八万大军。
总管和将军不一样,总管又叫小节度使,这是以统帅军队的数量来划分,统帅高于十万之军,称为节度使,低于十万称为总管,它是直接领兵之将,无论战时还是非战时,楚州江北的府兵都归他直接统领,这等于就是改变了楚州江北的军制,不再受朝廷管辖。
皇甫玄德这样安排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用皇甫英俊来牵制皇甫无晋的水军,对这一点,皇甫英俊也心知肚明,在不久前,陈直带给他了皇上的密旨,若楚州发生紧急情况,他可随时出兵江宁府,并要他立即与江宁府尹韩顺义联系。
和从前他无法指挥府兵不同,现在他已经升任淮南总管,已经完全能指挥江北的八万军队,在得知江宁事变后,皇甫英俊立刻意识到皇上所说的紧急情况发生了,他立刻做出了反应,一方面调集军队集中到江都,另一方面紧急派人和韩顺义联系,同时,紧急发信向皇上汇报楚州发生的事变。
江都运河内,一队由三百艘平底三桅漕船组成的船队已经整装待发,这种漕船载重量较大,平均每艘船可以运载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第一批来自沭阳郡四个军府的一万名士兵已经登船。
从江都运河到长江并不远,两个时辰便可抵达长江,然后一个时辰渡江,当然,这只是普通民众的旅行方案,而对于一支准备攻击江宁府的军队,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关键是他们能否冲得过楚州水军的封锁线。
统帅这一万军队的主将姓燕,叫做燕衡,原本是沭阳第一军府都尉,现在已被提升为沭阳将军,成为皇甫英俊手下的四大将军之一。
燕衡是一个典型的军人,四十岁出头,军旅世家出身,他从军二十五年,头脑里没有太多的想法,他知道,现在服从军令是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尽管他知道前方的路并不安全,但他没有选择,他只有服从皇甫英俊的命令。
他站在一艘千石大船的船头,身材魁梧,像一座江风中的黑塔,耐心地等待着皇甫英俊的命令。
这时一匹战马疾奔而至,奔至运河边勒住战马,马上报信兵高举令箭远远大喊:“燕将军,总管命你立刻出兵!”
燕衡缓缓点点头,他一挥手,毅然下达了命令,“出兵!”
出兵的鼓声轰隆隆敲响了,船夫纷纷解开绳子,拉起风帆,用竹篙撑动大船,向南缓缓行驶而去,燕衡心中充满了忧虑,不知皇甫英俊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皇甫英俊此时并不在江都城内,他一大早便率领两万广陵军队向长江北岸进发,长江北岸的六合县也属于江宁府管辖,县内有一个近四千人的水军府,也就是江宁水军府。
皇甫英俊和军人出身的燕衡思路完全不同,他头脑里充满了算计,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手中的军队未必是皇甫无晋的对手,楚州水军横行江海,如果他们全力渡江,必将死伤惨重。
但如果不做出点姿态,恐怕皇上也不会饶他,皇上命他牵制皇甫无晋,现在江南已经乱成一团,而他却按兵不动,他当然无法交代,所以他反复考虑,决定让沭阳军为先锋,替他去展示姿态,而他却亲自领兵去攻打位于江北的江宁水军府,占领六合县,这样,他可以保证自己大胜,至于燕衡的死活,那是燕衡自己指挥的问题。
两万大军已经进入六合县,浩浩荡荡在官道上疾速行军,皇甫英俊一马当先,行驶在在队伍的前方,官道两边是大片农田,冬小麦已经抽条,整个原野上都是绿油油一片,很多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民都纷纷站起身,惊讶地望着这支声势浩大的军队,这种大规模的行军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就算以前的水军操练也没有这么壮观。
在距离水军大营还有五里时,一名探子奔回来禀报:“禀报总管,水军营内已空,无一兵一卒。”
“那船只呢?”
“回禀总管,军船都不见了,只有十几艘破旧之船,附近村民说,水军几个月前出海演练,便再也没有回来。”
皇甫英俊暗暗思忖,如果现在退回去,恐怕会有人说自己不体恤士兵,独让燕衡送死,也难以向皇上交代,不如驻扎一晚,四处寻找船只,过不了江是另外一回事,他立刻令道:“大军加速前进,占领水军营!”
大军加速奔跑,想五里外空旷的水军营奔去,同时皇甫英俊派出一千人,五十支小队,去长江北岸搜寻船只,准备渡江,这就是皇甫英俊的计划,兵分两路,一路由燕衡从运河渡江,一路由他率领,去占领江宁水军府,从六合县渡江,两军遥相呼应。
可事实上,皇甫英俊早就知道,他根本就无船渡江,他只不过是去摆个姿态,给皇上一个交代罢了。
……
下午,由燕衡率领的一万沭阳军分乘三百艘漕船终于进入了长江,江面上风很大,盛行东南风,江面上风浪很大,使船队过江格外艰难,这些漕船都是三百石的小船,平时都是用于运粮,沉甸甸的粮食压在船只,行驶还比较平稳,但现在满载着士兵,船体就显得有些漂浮,在大浪中上下起伏,使船上士兵们苦不堪言,很多士兵都纷纷呕吐,连船夫都看不下去,纷纷抱怨这些士兵是去送死。
“你们这群傻鸟,还想去打水军,你们知道南岸有多少军船吗?几千艘大军船,都是三千石、五千石的大船,几艘大船就能将你们全部撞翻喂鱼,我都被你们连累了。”
船夫们抱怨不停,士兵们则越听越胆战,不少士兵破口大骂起来,“他娘的,为什么江都兵不去打,让老子们这些旱鸭子去送死!”
“哎这明显是皇甫英俊欺负燕将军老实,那个家伙狡猾呢听说他去打江宁水军府。”
“放屁!”
船夫粗鲁地大笑起来,“江宁水军府几个月前就出海了,那里是一座空营,打什么打,哄骗你们呢!”
士兵们大骂起来,“王八蛋我们不打了。”
但再暴怒,再大骂也没有用,船只已经到了大江中央,就在这时,一名船夫指着远处大喊:“不好水军来了。”
所有人都向东望去,几乎每个人的心都仿佛沉入了江底,只见江面上出现了黑压压的大船,足有上千艘之多,待大船靠近,不少士兵都惊恐得尖叫起来,只见为首的大船仿佛一座黑黝黝的大山,庞大无比,在它面前,他们的小船就像一只只蟑螂,无比渺小!
“是‘山船’来了!”船夫们纷纷哀嚎,“那是楚州水军母船,我们死定了。”
船夫们的绝望,使三百艘平底船上的士兵都仿佛感到了末日到来。
皇甫无晋冷冷地望着江面上这支自不量力的军队,就凭他们也想占领江宁府吗?
旁边的周信认出了这支军队,便低声道:“殿下,这是沭阳军,他们主将燕衡颇为正直,打仗不错,一向服从军令,估计是被皇甫英俊调来打前阵。”
“哼虚张声势,皇甫英俊不过是只胆怯的老鼠,他只是想给皇甫玄德一个交代罢了。”
他立刻吩咐左右,“传我的命令,准备作战!”
周信大惊,他和燕衡关系不错,怎能眼睁睁看燕衡送死,连忙道:“殿下,请让我去劝他,我一定让他投降殿下。”
无晋瞥了他一眼,“长史,你不是说此人一向服从军令,他肯投降吗?”
“殿下,把尚方宝剑借我一用,我能说服他!”
“可以!”
无晋答应了,解下尚方宝剑递给他,“若他不肯投降,我今天就用他来试我的火炮!”
水军战船改变了阵型,分成两队,将三百艘漕船前后拦截,形成了一条巨船水巷,将一万沭阳军围在中间。
燕衡也一样的心惊胆战,他们是陆军,从没有水战经验,也没有经历过水战的阵势,但眼前的战船大阵却将他惊得一阵阵胆寒,高大的战船俨如一座座小山将他们拦截在江面上,他们只能仰望对方,显得是如此渺小,尤其中间那艘庞大无比的战船,更是给他一种绝望的感觉,如果在陆地上,他尚能一战,可在大江之中,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三百三十八
一艘中型小船出现了,它缓缓驶上前,和燕衡的座船相对,停了下来,周信走上船头喊道:“燕将军,请出来答话!”
燕衡认识周信,大都督府长史,他常常为催军粮军饷前来江宁找周信,他们关系很熟,看见周信,燕衡紧张的心稍稍一松,他仿佛又看到一线希望。
“周长史,末将燕衡见礼!”
燕衡走上船头,拱手施礼,他和周信相距不到五丈,让很多士兵都产生一种幻觉,他们这不是战争,而只是一次演练。
“请问燕将军,为何率军渡江,难道燕将军有不臣之心?”
周信问得非常坦率,一语直击燕衡的要害,燕衡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确实不知道他为何要渡江,他知道服从命令,占领江宁码头,接应皇甫英俊渡江,他胀红了脸道:“周长史言重了,我只是服从命令,占领江宁码头,具体为何渡河,我想不应该是我所知。”
“一句不知道,燕将军就要让一万士卒丧生江底,燕将军,你如此不体恤士卒,让我心寒。”
周信也有点动怒了,执行军令固然重要,但一无所知就让士兵冒险渡江,不把士卒性命放在心上,这简直是愚蠢之极,他厉声喝问:“如果皇甫英俊是要造反,自立为楚帝,燕将军也要为他身先士卒吗?”
“这……”燕衡无言以对。
这时,周信横举起尚方宝剑,高喝一声,“尚方宝剑在此,燕衡跪下听令!”
燕衡虽然只听说过尚方宝剑是黑玉剑柄,并没有见过实物,但他对周信非常信任,此时燕衡心中明白,对方居然有尚方天子剑,而且还有大都督府长史亲自出面,那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更重要是,他再不服软,他的一万名士兵就要葬身江底,可以说,这把尚方宝剑来得正是时候,给了他一个台阶。
他立刻单膝跪下,沉声道:“燕衡不敢抗尚方宝剑之令!”
“我以尚方宝剑命尔等立刻放下武器,上船投降,否则,一万沭阳军,将不复存在!”
燕衡心中暗暗叹口气,他已被包围,无计可施,连突围的可能都没有,要么死,要么投降,再没有第三条路,可就算他死,又何必拖上一万名弟兄呢?
“遵命!”
燕衡站起身,走到船尾,对后面的三百艘小船喝道:“众军听着,放下武器,脱去盔甲,靠近大船投降!”
他连喊三遍,离他最近的几艘船首先放下了武器,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船只都放下了武器,脱去盔甲。
无晋一直在船头注视着燕衡和周信的对话,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可以感受到燕衡的情绪变化,从开始的不满到慢慢被说服,最后跪下投降……
无晋望着他那足有八尺身躯和雄壮威猛的气势,他不由欣慰地笑了,他知道自己得了一员猛将。
“传令船只靠山,接受投降!”
……
江宁水军军营一半位于长江之内,修建有长达两里的码头,此时码头上十分冷清,军船都已开走,只剩下十几艘破旧的百石小船,拴在码头一角,随波浪起伏。
夜已经深了,江面上渐渐笼罩起一层薄薄的灰雾,使江面若隐若现,一队巡哨士兵在码头上来回巡逻,在离码头不到五十步便是水军营房,有近五十排,都是砖房,除了靠长江的一面,其他三面都有营栅包围。
此时营房内住满了江都军士,行军一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都在处于一种熟睡之中,他们今晚只在军营内住宿一夜,明天一早,留三千军镇守军营,其余大军将返回江都县。
夜已经到了两更时分,但皇甫英俊还是没有睡着,他多多少少有一点担心,他已经得到消息,楚州水军出动一千余艘战船,尽管没有战斗的消息传来,也没有败兵逃回,更没有登陆上岸的快讯,这说明燕衡的一万军队已经投降了。
对于这个结果,皇甫英俊是有心理准备,燕衡的一万步兵,他怎么可能应对楚州五万水军,甚至连梅花卫的五千军队都可能不敌,丢了这一万军队虽然让他多少有点心疼,甚至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但他给皇上的报告却能写了:他皇甫英俊亲率大军以迅雷之势疾速南进,占领江北军营,全歼皇甫无晋江北步兵,但长江天堑使他难以大军压上,惟派燕衡为先锋抢占南滩,无奈水军实力悬殊,先锋军不幸全军覆没,三军望江哀泣。
只要能给皇帝一个交代,保住自己的职位,其他损失都不重要。
皇甫英俊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他最担心对岸水军趁夜登陆,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怎么也睡不着,便起身亲自巡查码头。
巡查一个多时辰,皇甫英俊也终于有些疲惫了,便调转马头返回自己房间休息,百余名亲兵也跟着回营休息,主将一走,巡逻的士兵们也纷纷懈怠下来,各自找地方躲着睡觉,只留少数士兵继续监视江面。
江面依然很安静,时间一点点过去,三更过去了,江面上依然没有动静,时间终于到了四更时分,这也是最懈怠的时刻,再过不久,军队就要起床集合了,巡逻的士兵们终于熬不住,纷纷倒下睡觉,再没有一人关注江面,而这时,这也江面上雾气最大的时刻。
忽然,江面上出现了黑瞳瞳巨影,无声无息,非常诡异,就仿佛鬼船在靠近军营,但离码头还有两三百步,这个距离非常站在码头细看,否则是无法察觉到危险到来。
这是一队十艘五千石铁甲战船组成的船队,战船已经经过改装,每艘战船的船壁上都露出一个个黑黝黝的大洞,从大洞内,一管管火炮探出了头,每艘战船左右各有十门大炮,从射程两百步的散弹臼炮到射程千步的大将军虎威炮,十艘战船便组成了一支强大的火炮舰队。
随着江面一阵鼓声响起,炮舰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火焰喷射,白烟腾空,一颗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