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船上下来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他身后跟着一名三十余岁新罗官员,无晋认出了那名年轻人,连忙迎了上去,此人不是外人,正是齐凤舞的大哥齐云焕,也就是无晋的大舅子。
无晋没想到齐家居然派他去新罗国谈判购买这座岛的事宜,不过齐云焕和妹妹齐凤舞一样,也是少年老成,今年虽然虽然二十三岁,但他从十四岁开始便担任店铺管事,十八岁成为京城除钱庄外的所有商铺大管事,已能独挡一面,他是齐家嫡长孙,将来也是继承齐家产业之人。
这次去新罗买岛,除了他以外,还有一名和新罗打了三十年交道的韩管事来协助他。
齐云焕老远便看见了无晋,笑着向他挥手,“无晋!”
无晋是他妹夫,他可以用一种亲昵的口吻称呼无晋,无晋笑着迎了上来,“我没想到会派你去新罗,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膀,齐云焕很喜欢这个妹夫,不是因为他有权势,因为他有眼光,有头脑,能做大事,他在京城多年,各种各种皇族见得很多,他一直很反感这些整天只知寻欢作乐的皇族子弟,对无晋却例外。
“我来这里是新罗官员带我来看看这座岛屿,却没想到正好遇见你们攻打百济岛,真是太巧了。”
“和他们谈得怎么样?”
无晋低声道:“这座岛他们卖吗?”
“没有问题,契约已经签了,只花了二十万两银子。”
齐云焕向后看了一眼新罗官员,又低声笑道:“他们好像根本不在意这座岛,我开出的价格让他们很惊喜。”
应该是不在意,如果在意的话,他们就不会任由白沙会在上面盘踞二十年,无晋心中有数,他便笑着问齐云焕,“这位官员是谁,给我介绍一下。”
齐云焕连忙将官员拉过来,给无晋介绍道:“这位是新罗国户部侍郎,叫李景卿,也皇室贵族。”
无晋拱拱手笑道:“原来是李侍郎,久仰了!”
新罗的贵族基本上都能说汉语,他拱手还礼,又问齐云焕,“这位将军是……”
“这位就是嗣凉王,楚州水军都督,皇甫殿下。”
“原来你就是皇甫无晋!”
李景卿一阵惊讶,新罗一直很关注大宁王朝的局势,皇甫无晋的名字也传到新罗,他见皇甫无晋率领上千艘战船云集百济岛,他心中暗暗吃惊,会不会是来攻打新罗?
“不知皇甫殿下为何来这里?”
无晋早有对词,他微微笑道:“白沙会多年来侵犯大宁王朝沿海,奸淫烧杀,掳掠人口,罪大恶极,我是奉我大宁王朝皇帝之命,前来剿灭白沙会,和新罗国无关。”
李景卿一颗心微微放下,他想起一事,又连忙问:“那李白沙抓住了吗?”
李白沙是当年谋反贵族李潮汐之子,是漏网之鱼,新罗国早想剿灭他,但新罗国的水军较弱,一直无力上岛剿匪,没想到却被大宁水军给剿灭了,李景卿便立刻关心李白沙的下落。
“李白沙在我手中,我准备将他带回大宁朝受审,怎么,新罗国对他也有兴趣?”
李景卿连忙深深行一礼,“恳求殿下将此人交给我们,此人是叛逆之后,是新罗国的心腹之患,殿下务必把他交给我们,拜托了。”
无晋看了一看齐云焕,对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他来决定,只要有利于拿到这座岛。
齐云焕会意,连忙向无晋深施一礼,“殿下,这座岛新罗已经卖给了齐瑞福,能不能请殿下给我一个面子,把李白沙给我,让我来处置。”
无晋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齐瑞福对楚州水军支援颇多,我就把李白沙交给你,就由你处置。”
他又对李景卿道:“李大人,我已经把李白沙给齐公子了,你可以和他商量。”
李景卿当然知道李白沙对齐瑞福没有一点作用,皇甫无晋把李白沙给他,其实就是让他转给自己,他连忙对齐云焕道:“齐公子,我们的契约已经签下,现在就等国王最后盖印批准,如果公子肯把李白沙给我们,我可以保证,国王会感激齐家而立刻批准,那时,百济岛就正式归齐家所有,另外,我还可以答应齐家的附加要求,卖粮食给齐瑞福,怎么样?”
齐云焕知道无晋急需拿到这座岛,便笑着点点头,“我们这次合作很愉快,为表示我的诚意,我愿将李白沙交给新罗国。”
……
李景卿拿到李白沙,一心想回去报功,他对百济岛并不感兴趣,便和齐云焕匆匆赶回新罗国,无晋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印有鲤鱼标志的大船渐渐走远,这时一名亲卫上前将几封信件和半枚半圆形玉佩呈给无晋。
“将军,这些是李白沙之物,他都已一一交代。”
无晋接过几件物品,信件中申国舅给他的亲笔信,也有高丽国王给他的亲笔信,高丽国王的信他不感兴趣,却对申国舅的信颇有兴趣,申国舅给他的信也不会少,他唯独将这封信带在身边,足见这封信的重要。
无晋打开信,他细细看了一遍,心中暗暗吃惊,信中申国舅要求他开荒垦田,屯米需供十万人食用三月,并营造仓禀,以备储藏军械,所需钱物,皆给予支援,这是什么意思?
十万人的粮食显然不是让李白沙自用,这说明申国舅将带十万大军到岛上来,无晋大概已经明白申国舅的意思,这显然就是申国舅给自己的安排的退路,申国舅当然不会自困于孤岛,他是要以白沙岛为跳板,一举攻下新罗,自立为王。
无晋又向四周扫了一圈,仓库没有,开垦的土地也能养活几千海盗,可见李白沙也明白申国舅的用意,他并不热心,那么申国舅给他支援的财物到哪里去了?
无晋又打开另外一只信封,信封上涂有白蜡,能防水,他从里面抖出一张存票,亲兵禀报道:“这是李白沙在东莱钱庄的存票,须凭那半块玉佩才能提取银子。”
存票只有三十万两银子,如果加上东海郡东莱钱庄的三十万,那也只有六十万,这对一个抢了二十年商船的海盗头子是不可想象的,而且如果真只有六十万两,他为了买生铁,竟一举提走一半的积蓄,这绝不可能,海盗头子的钱是不可能存在别人的钱庄里,那只能是极小的一部分。
“他所有的随身物品都在这里吗?”
“是的,都在这里,他说他所有的财物都在这里。”
“那船上还有什么?”
“船上都是水和粮食,再无别的东西。”
无晋沉思片刻,便道:“他的心腹手下还剩下多少人?都审问过了吗?”
亲卫面露难色,“回禀将军,他的心腹都很强悍,他们要抢船救李白沙,大半都被弟兄们杀死,只剩下五六名年老的手下,都还没有来得及审问。”
“去将他们分开审问,我怀疑这座岛上藏有李白沙的财物,他们肯定知道,一定要给我拷问出来。”
亲卫答应一声便去了,旁边周延保笑道:“我们搜查了李白沙的宫殿,除了他一百多妻妾和一些金玉座椅外,再无其他钱财,她们说李白沙对她们很苛刻,只管一日三餐,每人两身衣服,首饰也没有,说李白沙是个守财奴。”
“那些女人也是可怜人,每人给她们一点钱,岛上有父母的可以放走,没父母的,就配给尚未娶妻的军士。”
无晋站起身笑道:“咱们千里迢迢跑来打下李白沙的老巢,不发一笔横财怎么能善罢甘休,既然李白沙是守财奴,那岛上肯定有他的藏宝洞。”
……
中午时分,跟随李白沙二十年的一名老管家终于招供,在岛南面的一座小山内,确实有李白沙储存钱物的秘穴,皇甫无晋立刻率领两千士兵带着李白沙的老管家来到了海岛南面的一座小山前。
这是一座由火山喷发形成的石山,高十几丈,方圆数里,山上怪石嶙峋,铺盖一层浅浅的泥土,长满各种荆棘灌木丛。
这名海岛带领大群军士来到石山西面,他指着一块重达十几万斤的巨石道:“那块巨石原本可以移开,两个月前李白沙把洞封死了,现在已经移不开。”
“里面藏有多少钱财?”
这名老管家已经五十岁,当年跟随李白沙来到海岛,一直是管李白沙的财物,他小声道:“当年二公子就带了一批财物来海岛,后来又积攒了二十年,具体多少我忘了,估计有几百万两金银,还有很多值钱的财物。”
皇甫无晋笑道:“去把巨石推开,所有弟兄都有重赏!”
士兵们摩拳擦掌,纷纷奔去推动巨石,洞口很窄,只能容下数十人,巨石无法推动,无晋当即下令,“把巨石炸开!”
立刻上去几名士兵安装铸铁水雷,其余士兵都推到数百步外,半晌,只听见‘轰轰’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再上前看时,巨石已经被炸裂,数十名士兵一起发力,终于撬开了巨石,露出一只黑黝黝的大洞,从外面便看见里面放置着一只只大木箱子。
士兵们一声欢呼,纷纷冲进洞去搬运箱子。
三百二十一
皇甫无晋率军来打白沙会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想从李白沙这里获取财富,为了他将来的大规模招兵谋取财源。
大宁王朝三百年来海外贸易极为繁盛,作为海外贸易的副产品,大小海盗也是多如牛毛,经过几十年互相吞并,倭寇被击溃,所有海盗渐渐合并成两支,一支是琉球岛的凤凰会,一支是百济岛的白沙会,白沙会在北部海域横行二十年,积累下数量惊人的财富。
这次皇甫无晋以演练海军为借口,一举剿灭了势力较弱的白沙会,夺取白沙会积累了二十年的财富。
所获得的财富让皇甫无晋也有点意想不到,仅白银就有五百万两,黄金五十万两,还有大量珠宝玉石和各种财物,这笔巨大的财富让无晋欣喜万分,他当即拿出百万银子犒赏三军,又将岛上所有粮食和耕地分还给民众,顿时让全岛欢声如雷。
无晋命周延保为主将,率五千水军和三百艘战船驻守海岛,在士兵们的要求下,他欣然将海岛改名为宁东岛,隶属于东海郡,成立晋安县,水军休息三天后,满载着战利品,浩浩荡荡返航了。
……
就在楚州水军攻打白沙会的同一时刻,凤凰会的陈祈也在琉球岛加冕,正式成为琉球国王,虽然陈祈是以不投降朝廷为理由获得了部分大军将的支持,但囚禁父亲和其他陈氏子弟,却不得人心,大军将们只是反对陈安邦投降朝廷,而并不反对他本人,陈祈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承诺登基为国王后,释放父亲和其他陈氏子弟。
琉球王宫内,陈祈正背着手来回踱步,显得忧虑重重,成为了琉球国王,他的很多想法都有了转变,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最紧迫、最重要的是两件事,一是他合法性,他成为琉球国王要想合法,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要得到大宁王朝的承认和册封,这是最关键的,也是历代琉球国王登位后第一件要做的事。
陈祈也很想得到大宁皇帝的承认和册封,可是他怎么向手下交代,册封就意味着投降,意味着凤凰会消失,他手下的大将就是不愿投降大宁才支持他发动政变。
那些人都是粗人,不会懂得册封的政治,都是一帮死脑子,非黑即白,跟他们解释不通,但这件事又不能不做,只能秘密派人出使京城,瞒过手下大将。
第二件事就是他的父兄怎么办?按照承诺,他登位后是要放了父亲和叔父兄弟,可是陈祈很清楚,一旦放了他们,他们肯定会反扑,可如果杀了他们,自己又怎么向手下交代?
陈祈的妻子便是前琉球国王的公主,她站在一旁,她很清楚丈夫的焦虑,便给他出主意,“夫君其实可以把他们送走,送到某一座荒岛去,不给他们船,每几月给他们送些粮食清水,神不知鬼不觉,这和将他们继续关押也是一样。”
陈祈凝神一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他不由笑了起来,“多谢王妃的教导,今天晚上,我便派人执行。”
陈祈心急如焚,立刻出宫找人做事去了,王妃望着他走远,不由冷笑一声,招手将自己的侍女叫上来,低声对她说了几句,侍女点点头,便匆匆离去了。
很快,王妃的侍女来到一座宅子前,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她便闪身进去了。
这座宅子便是前琉球国王阿巴那的住处,他被迫将王位让给陈祈后,便带着几名妻妾住在这座宅子内,成为普通人。
阿巴那今年五十余岁,他早在二十年前便失去了权力,一直成为名义上的国王,琉球国的大权被陈家掌握,他也无可奈何,但这并不意味着阿巴那就一辈子甘心为傀儡,他一直在等待机会,像一只耐心捕猎的鳄鱼,在宫中潜伏了二十年。
直到今年,他终于发现陈家的弱点,那就是陈家内部有分歧,据说陈志铎想让外孙来做琉球国王,而他的儿孙们却不干。
这就是他的机会来了,阿巴那最后挑中了野心勃勃的陈祈,他发现陈祈的野心和权力欲望要远远大于他的父辈,做梦都想成为琉球之王,只得他平时掩饰得很好,没有被他父亲发现。
这个发现让阿巴那想到了大陆上一个古老的传说,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便开始一步步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第一步是让陈祈娶自己的女儿为妻。
他的请求得到了陈家的同意,陈祈顺利成为他的女婿,其次就是要挑拨陈家的关系,让陈家分裂,自相残杀,等凤凰会的力量大为削弱后,他再联系宁王朝,一举剿灭凤凰会,那时,他会再登基为琉球国王。
应该说,阿巴那的计划非常顺利,女儿在他授意下,不断给陈祈吹枕边风,终于促使陈祈发动政变,囚禁了父亲和叔父兄弟,尽管阿巴那也被迫退位,但这并没有关系,这只是他以退为进的策略。
阿巴那闭上眼睛,听完侍女的禀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果然没有看错人,陈祈就是一只吃人的狼,他终于要对自己的父兄下手了。
他沉思了片刻,便对这名能干的侍女低声笑道:“我听说你不是和侍卫张思艺关系很好吗?你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可他是陈祈的侍卫,而且他也很窝囊无用,他恐怕没这个胆量。”
“那你就不知道了,这个张思艺从小被陈安邦所救,如果他知道陈祈要害陈安邦,就算再软弱窝囊,他也会挺身而出,你去告诉他,肯定没错。”
侍女点点头,转身便走了,侍女一走,阿巴那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把他的几个妻妾都叫来,吩咐她们,“快收拾点钱物,我们要立刻去藏身,今晚京城要发生大变。”
……
陈祈虽然关押了父亲、叔父和几个兄弟,但他的妹妹陈瑛境况却要好一点,她只是被软禁在一艘大船上。
大船由三十几名陈祈的心腹守卫,陈瑛被关在一艘三千石的大船船舱内,手无寸铁,船舱内四面密闭,没有一个窗口,使她很难从海上逃脱。
但陈祈也向妹妹保证过,他不会伤害父亲,只是不想让父亲阻拦自己登上王位,只要他登位后,他就会放了父亲,同时也答应把妹妹送去楚州。
正是得到兄长的承诺,陈瑛也没有起念头逃出大船,她内心深处也不愿意父亲和兄长之间发生冲突,她宁可兄长顺利登位,然后把父亲放了,在她心中,从来没有过兄长弑父这种想法,她便耐心等待着兄长登位的那一天。
陈瑛坐在船舱内小睡,在大船内部她是自由的,有十几个船舱供她选择,她最后选了一间有小窗口的船舱,小窗口很小,但有光线照入,使她能看清船舱内的情形,每天,她还能上甲板去散步两个时辰,整个船舱除了她以外,还有一名服侍她的丫鬟。
应该说,陈祈对自己妹妹还不错,除了限制她自由外,其他条件都非常好,要什么给什么,当然,兵器不给,陈瑛就在这艘船上看书、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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