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刘子羽端坐不动。出神地盯着地面,良久小缓缓起身。众人都看向他,只听他以一种十分坚定的口吻说道:“先发制人。” 康随急不可待,霍然起身应道:“我这就去安排!请诸位长官派兵接应!此时,那批统兵官当是在 “不!”刘子羽厉喝一声,惊了众人一跳。 康随嘴角不自然地扯动了几下,失声问道:“怎么” “且不管统兵官!”刘子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尽管都猜到了这话的意思。可刘光世还是问了一句:“那依你之见?” “曲端!”刘子羽昂首道。 刘光世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比他年纪还小一些的刘参谋,不得不承认。看走眼了。没料到,这位还是个硬茬子。竟直奔曲端而去! 毕竟面对的是自己效力多年的长官,康随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试探着问道:“敢问,如何。如何” “控制他!马上!现在!” 徐严一直是闹得最欢腾的,可此时他却有些犹豫。曲端进了城,如蛟龙之归大海,现在动他,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万一事败,自己可能是头一个。到霉的。 刘光世也不无顾虑地问道:“这太冒进了一些吧?” 刘子羽迅速从袖里拿出一样东西,在手里一抖,示于众人道:“我有徐宣抚亲笔手令,任何事情。有宣抚处置司在 那是不是徐绍的笔迹,众人不知,但上面盖着鲜红的大印,确是宣抚处置司无疑。刘子羽见众人无言。直接说道:“徐锋辖,烦你调动部队,由康随配合,趁曲端不备,拿下他”。 徐严不表态。一双眼睛乱转,权衡着得失利弊。李彦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很想告诉他,你怕个俅,你九叔已经在宁州布下了重兵,最慢一天之内就能兵临庆阳城下,而且他的人已经进入了庆阳城!你只管横下一条心,拿了曲端。这环庆一路的兵将,都成乌合之众! 可话几度在嘴边,他都忍了下去。跟他接头的那人再三叮嘱,万不可泄露半分跟紫金虎有关的消息。只是劝道:“这可是个机会,曲端自己送上门来,拿了他,万事皆休”小 刘子羽终于有些着急了,加重语气问道:“怎么?徐锋辖,宣抚处置司的命令不顶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头还在吱吱唔唔,那一头曲端却是风风火火。一路疾驰奔回城中,着实的人围马乏,可曲端连口水都没喝,一进城。直奔帅府而去。此时,他还不知道,徐严已经领着几千兵马扎在他的巢穴里。 天已黑,急促的马蹄声惊扰了百姓的美梦,可汉子们最多就是咒骂一声,翻个身,继续搂着婆姨困觉。他们也不知道,就在今夜,很有可能将要爆发一场流血冲突! 这个时候,帅府的大小官员早已各回各家,值守的哨兵却还象木头桩子一般立在灯笼下。曲端等十数骑风驰电掣般卷了过去,直抢进府门。曲师尹立堂下令,立即召集各级官员并城中统兵官! 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环庆帅坐在帅位上,部下寻了一碗凉水递到他跟前,曲端接过,咕咕灌将下去,长长舒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紧赶慢赶小终于赶回来了,要是让泾原的部队进了城,后果堪忧。 身上的汗还没干,外头已经响起脚步声,曲端寻声望去,只见几员参谋参议以及干办公事之类的帅司佐官匆匆而入,后头有两三个身着戎装的武官。 这群人进得堂来。具礼拜见。曲端顾不得虚礼。一眼扫视堂下。皱眉问道:“本帅明令,统领以上武官俱来帅府,因何只你几个?。 那负责去传话的人站出来回道:“大帅,卑职奉命传令,得悉城中统兵之官,大多不在住所 曲端越发疑惑:“可问明去处?。 “据说,几乎都是前往赴约了那人回答道。 赴约?这倒怪了。军中的武官们。闲暇之时,三三两两聚餐,也是常有的事。可这么多的统兵官,在同一个时间都去赴约了?难道是他们约在一起?一念至此,便拿这话去问。 好在办事的还算靠谱,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回答道:“卑职也问过了,诸位长官分别应军中同僚的邀请前往赴宴。至于是什么人发出的邀请,没完全打听到。其中两人。一个是怀威堡的巡检使。一个是威边寨的军使 曲端一听,暗自思索,这两个都是康随的下属,与他一同兵败回来,吃了军棍。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或许是请同袍去吃吃酒,以后好有个照应之类。一边想着,一边随口问道:“本帅出征这段时日,帅司可有要紧的事务?”“大帅可知宣抚处置司派遣了泾原军支援环庆?”帅司的参议问道。 曲端点点头,毫不讳言地回答道:“本帅此番回来,正为此事。” 那参议顿了顿,象是在琢磨什么,一阵之后又问:“泾原徐义德的长子徐严,率数千兵马进驻城中,大帅可知?” 一声剧响,惊得文武官员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曲端拍案而起,勃然色变道:“你说什么?。小 “泾,泾原徐经略的,长。长子徐严,率数千兵马,进驻本姚参议唬得口齿都不清了。 曲端两眼如炬,他真想下去,一个挨一个,通通赏一顿耳光给他们吃! 不是说两日才到么?怎么泾原军已经进城了?转念一想,立即明白过来!人家摆明了要算计你,还会老老实实告诉你什么时候到么?八成是宣抚处置司或者泾原经略安抚司的人使的障眼法,故意扰乱视听,故意这般说的! 极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小曲端问道:“也就是说,现在庆阳城中。有数以千计的泾原部队?。 “正是,当时卑职也质疑过。言客军至此,宜驻扎在城外。然对方有宣抚处置司的人在,我等也不便抵触。”参议见他缓和一些了。胆气才稍稍回复。曲端这些部下很有意思,只要他不问,其他的人没一个敢接话茬的。 曲端倒没把宣抚处置司这块牌子当回事,这里是陕西,不是东京,也不是镇江,徐绍想以一己之力,改变延续了上百年的惯例,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自己回到了城中,那些想在背后动手脚的人,恐怕也只能将贼;…旧咨话说回来,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庆阳这士,有数千泾原军和数千环庆军,自己又回来了,万一,” “明天,传本帅的命令,所有泾原军退出城去。既然是徐宣抚派他们来增援的,那就上前线去,别在庆阳城呆着。 另外”传令各城门,今夜按战时警戒。刘博,你马上调集本部兵马到帅府来。” 按排妥当,又议了一阵,时辰越晚了。曲端便令下属文武官员退去。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也着实劳累。得好好歇息了。 正当众官缓缓退出门去时,又听里头传来一声剧响。那腿已经跨过门槛半步的人,只得原样停下小侧首朝里望去。曲端象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怔立在帅案后,瞪大了眼睛,难掩惊色! 因为他突然想到两件事情。一件就是泾原兵进了城,一件就是多名统兵官受邀赴宴。这两件事若分开来看,都不足以引起他的怀疑,但一联系起来,却让他心头大骇!康随尽管跟随自己多年,可不久前。他因为吃了败仗,受到自己的责罚。恰巧这个时候,宣抚处置司的人领着泾原军进了庆阳城!又恰巧,在自己回来这个时候,统兵官们被邀去赴宴了! 太多的巧合,那就意味着,不正常! 难道,他们是想”茶底抽薪!意欲对自己不利!不对!他们也不会料到,自己这个时候从前线回来吧!莫非,又是一个巧合?若果真如此。那自己就是蠢得自个往圈套里撞! 糟!今晚必然出事! 曲端长大的身躯不由地一震,吓出了一头冷汗来。那堂外。一干文武官员还面面相觑地等候着他的吩咐。却看到大帅火急火燎地抢下堂来,将头盔套上。一句话也没说。飞快地奔出门去。那十余名护卫紧紧相随! “大帅这是作甚?怎么,怎么一惊一诈的?”有人小声嘀咕道。 “谁知道呢?不一直是这样么?咱们,可以斑去了么?”同僚问道。 却说曲端出了帅府,连马也来不及换,直接跨上马背,喝了一声:“出城!”便一马当先,往北城奔去。 就在帅府斜对面的一条巷口,两个隐隐约约的人影立在那处好似塑像一般,只是两双机警的眼睛小一直盯着曲端出府,上马,狂奔。而后。才消失在黑暗之中…… 曲端心急如焚,活了几十年,还真没上过这样的当!其实你说要是真上当也就认了。我他娘的这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啊!不用说,自己一进城。对方肯定就得到消息了!现在就盼着能冲出护城壕! 马蹄践踏着被太阳晒得十分坚实的地皮,发出清脆而洪亮的响声。不久前才被扰了清梦的百姓们又遭了一回罪。有人实在忍不住,大骂了一声。索性拿被子蒙住了头。 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北城门已经在望。可曲端不敢大意,他知道,只要没有出城。那把刀就一直悬在头顶上! 终于到了,城门就有不远处小甚至有依稀看出城楼上巡逻士兵的身影! 可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动静骤然响起!那声音,就像六月天,在毫无预兆之下降落的大雨!噼里啪啦击打着屋瓦!又像是一整筐子的豆子,哗啦啦一下到进铁锅里! 这个声音,对久在行伍的人来说,太熟悉了! 曲端咬紧了牙关,从来视若珍宝的“铁象”也被他狠狠抽了一鞭!烈马负痛,发足狂奔! 迟了!城门之前的街道上。左右两边同时涌出无数人影!那铿锵之声一听便知是兵器的碰撞!眼前突然出现了什么,曲端来不及收住缰绳,只感觉身体突然腾空,巨大的力量使得他直扑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背后,铁象一声长嘶! 绊马索! 这一下摔得不轻,直感五脏六腑都被震裂了一般疼痛!曲端不敢丝毫停滞,飞快地爬起身来,一把抽出了佩刀,双手紧握,盯着眼前的人墙。身后,卫士们手忙脚乱地扯住战马,纷纷亮出了兵器! 双方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对峙着!曲端心里非常明白,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片刻之后,清脆而缓慢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团火光渐渐照来。定眼一看。数骑不急不徐地从街边转出,在人墙之前立定。借着火光。可以看到那骑在马背上的人,赫然竟有刘光世等! 与此同时,背后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去看也不知道。被包围了。 早就知道,徐绍派刘光世几个人来,肯定是别有所图。当时自己出征,不敢授予他们兵柄,因此留在庆阳,哪知,却是把贼放在了家里” “大帅,周遭房上都有人。”一名部下在身后小声说道。曲端抬头看去,果见那房顶上伏着人手。 冷笑一声,他将手中刀攥得更紧。 '。yxg。cc'
第四百一十五章
“氛相当诡异。曲端等人被重重舟围,双方亭出了家伙钢跳”拔弩张的氛围让人揪心。可怪的是,谁也没有首先把事情挑明了,就这么僵侍着!城门之前,只听得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战马的喘息。 曲端等十余人虽然被围,倒也不惧,黑暗之中,十几眼明亮的眼睛警惧地盯着面前如潮般的人概一泡尿的工夫后,曲端唤过了一名卫士,冲他小声交待了几句什么,那卫士重重点头,而后向对面行去。 “刘副帅,敢问深夜引兵,四面围定,这是何道理?”卫士朗声问道。 刘光世的目光一直放在曲端等人那处,随口回道:“我也想问曲经略此时应该在前线指挥作战,却突然折返,是何道理?莫非;已经击败了党项女真?” 那名卫士并没有被这句话难住,昂然道:“曲经略用得着向副帅交待么?” 刘光世仿佛被噎住了,半晌没答上来,此时,一个声音响起:“不顾战事吃紧,擅自脱离前线,这是什么问题?曲大帅久在军中,心里当是雪亮!”说话的,正是泾原“少帅”徐严。 卫士瞅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又是何人?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嘿,连手底下的兵都这么横小到底是曲端呐!刘光世哼了一声,点头道:“成,我跟你说不着,彦修!” 刘子羽催马出列,不废话,直接拿出宣抚处置司的命令,当众宣示道:“徐宣抚钧旨,环庆帅曲端,才干可堪大用,且素有功劳,着即免去其“权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差遣,加“保安军节度使”改任“陕西北路招讨副使”任命到日,曲端即赴秦州。” 曲端听罢,根本不去理会自己成了“两镇节度使”也不想知道那个“陕西北路招讨副使。是个甚么东西,他只知道,徐绍这道命令的要旨,便是免去他环庆帅守的差遣小想收他的兵权! 从道理上来说,陕西宣抚处置司,是陕西最高军政机构,且徐绍有便宜行事,先夺后请的权力,他不能有二话。可这世上,尤其是在陕西,谁还讲道理?思索着眼下局势,刘光世等人领兵将自己围定,动武是不可能的,而且师出无名。城中的统兵官想必也被他们控制了,自己几乎无力反抚,” 这让曲端心里非常窝火,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算计别人,如今被别人算计,心里怎能痛快?压抑了多年,好不容易从泾原调离,谋了一个。陕华帅位,让徐九占了去。费尽周折,弄掉王似,谋到一个代理环庆帅守,如今又让徐大搅黄,而且下命令的,还是徐绍。看来看去,这徐家就是跟我曲某过不去! “请招讨相公回帅府罢!”徐严将手中大刀一挺,高声叫道。 曲端没动,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交出兵权,可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 徐严见他没有反应,大为光火,正要发作时,刘子羽挡了他,单人独骑向前,离曲端还有五六步时勒住缰绳。跳下地来,缓步而上。两人就隔着一步的距离,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面容。 曲端不认得他,只是从他宣示命令来看,应该是宣抚处置司的人。刘光世长身而立,拱手道:“招讨相公。” “你是何人?”曲端侧首问道。 “下官刘子羽,现任宣抚处置司参谋官。可否请曲招讨借一步说话?”刘子羽道。 曲端迟疑片刻,随即举起右手挥了挥,身后十余名卫士立即后退。刘子羽看了一眼,开门见山,毫不掩饰道:“眼下局势,相信曲招讨也清楚。下官相信,招讨相公是个明白人,断不会作出不智之举。” 曲端冷笑一声:“我若是非要不智一回,你当怎样?” “相公不会。”刘子羽轻笑道。“退一万步说,相公若执意争执,又有什么好处?宣抚处置司下令,已是覆水不收。相公何苦如此?” “本帅到是很想问问徐宣抚,临阵易帅,本就是兵家大忌!今慕容消引党项人侵环州,女真人又寇庆阳。这种时候,徐宣抚不思稳安军心,全力抗敌,却来窝里斗,人心能服么?”曲端说起这话,还真是义正辞严!可这话怎么听,怎么讽刺! 刘子羽不想过度刺激他,思索一阵,干脆把话挑明!遂低声道:“曲招讨,李宣抚还在任时。相公违背节制如同家常便饭,光是这些足以让徐宣抚从严处置。但此番,徐宣并没有这样作,加一镇节度使,又升任陕西北路招讨副使,可以说,充分顾及了曲招讨的颜面” “嘿,明升暗降,当本帅听不出来?”曲端不屑道。 刘子羽叹了口气:“有些话小下官不想说得太直白。若是曲招讨今日执意冲突,下官虽然不忍相睹,但也无可奈何。” “你在威胁我?”曲端问道。 “不敢,只是提醒招讨相公而已。”刘子羽又是一揖。 曲端四处一张望,也知道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