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惹眼的便是那“铁拐李”,身形忽左忽右,似实而虚,手中的铁拐杖沾上便伤,“扬州会盟”几个门派的百余人登时便如退潮般被压了回来。
几派掌门见状面面相觑,心中无不懔然。
只听那“铁拐李”扬声大笑:“哈哈,听说扬州来的兔崽子们在这儿开台唱戏,还没忘了念叨爷爷,既然到了爷爷的家门口,咱也不能没有表示,就尽尽这地主之谊,正月刚过,耍耍秧歌凑下热闹。”
他铁拐一挑,将一名承天派的弟子拖到眼前,笑骂道:“乖孙儿,爷爷们扭得可还精彩?”
冷乐山摆了摆手,张弦七连忙命令退散的六派弟子们向两旁让开,空出中间道路,几位掌门和越常弃诸人跟在冷乐山身后迎了上去。
冷乐山铁青着脸,问道:“来得是‘丹崖六魔’?”说话间他逐一打量闯进谷的这八个人,想从这些人稀奇古怪的妆扮中认出哪些是六魔中人。
冷智鸣指挥着将几个重伤的弟子送到马车前面,央柳泉出手救治。
柳泉随意指派了两个徒弟干活儿,自己盯着外边的动静,有些忧虑地与上官璇道:“这些人疯疯颠颠,别是脑子不大正常吧,你怎么好自己上赶着往火坑里跳?”
上官璇笑笑,与他并排趴在窗子上往外看,好奇地问道:“也不知道哪一个是,不会都来了吧?”
“雅川先生”饶有兴趣地道:“你看那个胖子,扮汉钟离那个,便是‘千臂魔’焦引公,呵呵,若我没有猜错,前头扮铁拐李的应该就是‘魔舞’冷流光。”
胖子自来也没有显露什么真功夫,身手虽然矫健,混在人群中除了衣着打扮,并不如何显眼,也不知“雅川先生”怎么会一眼认出他来,至于那“铁拐李”上官璇到现在也没能看清他长相,但这并不妨碍她看着铁逍遥的师父们顿生亲近好感。
“铁拐李”站定,抬拐点了点冷乐山,哈哈笑道:“你冷爷爷稍稍打扮了一下就认不出了?不孝啊不孝!”
冷乐山登时只觉鲜血上涌,头顶冒烟,咬牙道:“冷流光!本门主不过与你同姓,你占这些口头便宜算什么成名人物?有本事莫要躲躲闪闪,正大光明地与本门主一战,且看谁是爷爷谁是孙子!”
冷流光闻言仰面打了个哈哈,铁拐向四下一指,道:“打得赢便是爷爷?哈哈,可见在你冷门主心中,这里所有武功不如你的人都是你的乖孙儿。来,且让爷爷我给你个教训!”
一旁那“吕洞宾”呲牙一笑:“杀鸡焉用牛刀,二哥靠旁,我来会他!”说罢自木跷上跳下来,随手将道冠甩落,又把六尺多长拖在地上的戏袍扯开,露出里面一身利落的劲装。
越常弃插言:“冷门主,让我来。”他好不容易见来了敌人,虽不是铁逍遥这大仇人亲至,但若能斩杀他几个师父,也能稍解心头之恨。
“吕洞宾”眼神淡漠扫了他一眼,将手中唢呐向那假“何仙姑”一抛,取过一把刀来。
冷乐山被激起的怒火渐息,见这人缓缓拔刀出鞘,左手捏了个古怪的刀诀,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伸手按住越常弃肩膀,道:“常弃,你退后,这人我来对付。”
那人“嗤”地撇嘴轻笑,不等越常弃反应,右肩轻晃,第一刀当胸劈向越常弃,刀势极快,越常弃忙向后退,那人第二刀已自他身侧掠过,直取冷乐山。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越常弃脸色泛白,向后踉跄了两步,侧头望去,冷乐山已与那人战在一处。
一时周围竟然鸦雀无声,众人只有一个感觉:快,快得人眼前发花,忍不住想抬手揉揉眼睛再接着看。
上官璇只看那人一出手,不必“雅川先生”提点,便知他是何人,这两年随着铁逍遥闯出名声,这个人的大名也在江湖中不断被提及,正是“丹崖六魔”中排行第四的魔刀燕农。
“丹崖六魔”据说各有精通擅长的技艺,依上官璇的了解,铁逍遥显然无暇将六人所长全部学到手,六魔中和他亲如父子倾囊相授的便数这眼前的冷流光和燕农。
上官璇目光紧盯着两人交手,生怕燕农有什么闪失,暗忖:“他们还有闲心来搅这大会,也不知是不是有了铁大哥的消息。怎么想个法子去问一问。”
冷乐山右手握剑,杀招都在左手的“凝冰掌”,令人目不暇接的十余招转瞬即过,周围的人俱觉一股无形寒气越来越重,身不由己向后退去。
柳泉见状赞道:“冷乐山这些年忙东忙西的,武功不但没落下,反到更加精进了。咦,他四周竟然起霜了,凝冰掌力深厚不少啊。”
“雅川先生”道:“岂止,你看他右手的剑法,江云扬可帮着他花了不少心思。”
上官璇本来就心弦紧绷,闻言更是紧张,道:“二叔,他和燕大侠谁人能胜?”
“雅川先生”微微一笑,道:“燕农的魔刀刀法自成一家,现在看来到是旗鼓相当,一时半会儿怕是分不出输赢。”
不知“魔舞”冷流光是不是也怀着同样的心思,大叫一声:“还傻站着干嘛,动手动手,早打完架早回家!”
余下七人甩了高跷,竟是抢先动手。
登时场上乱作一团,张弦七、越常弃双战“魔舞”冷流光,冷流光并不与他们缠斗,只管横冲直撞,张、越两人追之不上,既奈何不得,又不敢掉以轻心,转瞬间又被他连伤几人,心中郁闷地直欲吐血。
峨嵋派那姓孟的女子执剑看了半天,选中假扮“何仙姑”的丑男人,喝道:“丑鬼,看剑!”一剑向那人背后刺去。
“何仙姑”正与承天派的弟子交手,听风回头,手里唢呐架住了剑锋,呲牙一乐,捏着嗓子叫道:“哎呀,姐姐,手下留情!”
姓孟的女子又气又恨,手中剑接连四记杀招,乃是峨嵋绝技“四峨叠翠”,口中骂道:“你这不男不女的老妖怪,叫谁姐姐!姑奶奶今日非超度了你!”
丑男人用唢呐连挡四记,给她骂得心头火起,腆着脸笑道:“姑奶奶,我又没给你看,你怎么知道我不男不女?你这剑法使得软绵绵的不带劲儿啊,跟绣花似的,要不我给你看看我的剑?”
姓孟的女子闻言脸登时涨成了猪肝色,咬牙骂道:“yin贼,好不要脸!”手中一剑紧似一剑。
丑男人奇道:“我怎么不要脸了?”将唢呐一扔,正中一名奉天弟子后脑,右手拔出长剑来,随手回了两剑,恍然大笑,道:“小娘们儿,你究竟想的啥啊,为什么骂我yin贼?”
姓孟的女子剑法登时大乱,被那丑男人一剑将裙裾挑破,连中衣亦被划了道长长的口子,骇然之下花容失色,顾不得其它向后疾退。
那男人一心想要她出丑,将剑缠住她,口中无德,嘲笑道:“你这娘们儿不安份在家绣花奶孩子,光想着找男人,就你这丧门星的模样,不把胸脯大腿露出来给爷爷瞧瞧,爷爷怎么yin得起来?”
姓孟的女子脸上由红转白,继而一片灰败,银牙咬碎,全然不顾众目睽睽下衣衫碎裂,招招俱在拼命。
正追在冷流光后面的越常弃见势不好,忙过来接下那丑男人招式,姓孟的女子才得以缓过这口气来,含恨退后整理仪容。
混战之中“扬州会盟”一方竟唯有河间派掌门杜大雄占着上风,他使一柄宽背九环刀,内力雄浑招势威猛,与他对敌的“曹国舅”手持阴阳板,一时拿他没有办法。
雪山派掌门林不虚的武器便是手中拐杖,林老头年近七旬内息仍然悠长,须发皆白,风一吹颇有些仙风道骨。那拐杖黑黝黝的不知由何种材质所制,与“蓝采和”手中铜锣相撞竟是咣咣连声,十分响亮。
第三卷 第一百零七章 道高魔重(五)取针
第一百零七章 道高魔重(五)取针
上官璇的注意力被响声吸引,视线落在“蓝采和”身上,见那人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个头颇高,一袭蓝衫,大冷天赤脚登了双黑布鞋,纵跃间步履飘忽,身法与“魔舞”冷流光有三分相似。
这人手持一对铜锣,对敌林不虚毫不示弱,尤有空暇注意到“曹国舅”那边,伸长脖子叫道:“三爷三爷,老曹撑不住了,他回不去是小事,五爷的风箱往后可没人拉了。”
话音方落,大胖子“汉钟离”袍袖一张,十余道银光一闪而没,围在“曹国舅”身旁上蹿下跳的六派门人登时倒下四五个,“曹国舅”压力大减。
哀嚎方起,“汉钟离”右腕一挥,五丈开外的杜大雄只觉眼前一花,疾风袭面。
他连忙将刀在面门前一挡,“当”的一声,杜大雄心疼地撇了眼手中的刀,暗暗心惊:这胖子随手打来的暗器竟如此声势!
不待他细看,“呜”“呜”又是两声到了跟前,杜大雄忙后仰避过,这才看清这暗器乃是海边极寻常的月白石子。
再看“汉钟离”已转过身去,左掌高举五指连张,以他为中心,顿时好似下了一阵冰雹血雨,冲到近前的敌人登时倒下一片。
他这暗器打中穴位不算,更入体三分,要对方见伤见血,分外可怖。
此时已有七八个人将他认出来,骇然叫道:“‘千臂魔’!快点先除掉他!”
众人识得“千臂魔”焦引公的厉害,便要一起涌上去先解决了他,可眼下各派掌门都被人拖住手脚,焦引公周围又聚着“张果老”、“韩湘子”诸人保护,一时竟冲不到他身前。
张弦七眼见“千臂魔”焦引公大把的暗器层出不穷,六派弟子伤者越来越多,不由心急如焚,便欲舍了冷流光过去。可方才要追上这“魔舞”不易,如今“魔舞”回心转意,转而与他硬磕,他想摆脱也很难。
“千臂魔”焦引公出手后,烟霞谷中便乱成了一锅粥。
“曹国舅”、“蓝采和”几人边打边向远处退,只有冷乐山与燕农激斗正酣,浑然不觉处在暗器威胁之下,乱石飞至即被两人武器磕飞。
林不虚与“蓝采和”距离“雅川先生”的马车越来越近,先前还随在林不虚身边的两名雪山派弟子却被人群阻住。
这两人一个是林不虚的女婿,一个是他的侄儿,林不虚颇不放心,抽暇扫了一眼,正见女婿被“张果老”一脚踢飞,不知生死。
老头子心焦难抑,额上见汗,再顾不得藏拙,恰那“蓝采和”也是一脚踢来,林不虚双手握杖施展“封”字诀,“蓝采和”那只满是泥土的大脚便要横踹在杖上,林不虚趁他收招之际双臂向回一拗,手中拐杖从中断裂,一蓬钢针自断裂的拐杖中电射而出。
“蓝采和”一声怪叫,左脚首当其冲,脚心脚踝连中两针,他收势不迭,一个倒栽葱向后翻去,手中两面铜锣匆忙间只来得及护住下阴和前心,整个人登时变成了一只刺猬。
“蓝采和”只觉除了遮挡的两块地方整个身体无处不痛,继而转麻,竟是全然提不起内力,破口骂道:“老不死的,你敢阴我……”这才发觉连舌头都不大灵光。
他后跌余劲未消,“扑通”一声撞在车辕上,向后摔进了马车里。
林不虚一心斩草除根,也不管晃动的车帘隐隐露出车内人的身影,上前两步,伸手抓向“蓝采和”犹自垂在车外的腿。
突觉眼前人影一晃,林不虚退步抬头,心中惊讶,阻拦他的竟是一直坐在车辕处那赶车的老者。
这老头儿的年纪比他还要大,身法竟如此之快,林不虚全然未发觉他是怎么到了眼前。
林不虚心中有些发憷,冷乐山特意派人相请马车的主人,此人的身份必定不凡,可若要如此轻易便将自己制住的蓬莱邪魔拱手让他,到底心有不甘,身子微侧,伸臂便要推开那老仆。
那老仆只拿手中团握的马鞭挡住林不虚的手掌,林不虚这一推竟未推动。
老仆呵呵笑道:“林掌门,本来老奴是万不敢用家什挡着,您的暗器实在太厉害了,老奴忍不住心中害怕,失礼了。”
他说话间林不虚又连推了两次,一次比一次用力,最后一次内力已运至九成,老仆谈笑自若,竟似毫无所觉。
林不虚暗自骇然,加之记挂女婿侄儿顿生退意,正欲撂下两句场面话,便听得车内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林掌门,暗器伤敌本来无可厚非,只你这针上是什么毒这般霸道危险,下次注意不要滥伤无辜,你方才射进车内的毒针共是十九根,我留下一根,其余的原物奉还!”
说罢,车帘一飘,似是车内靠帘而坐的那人袍袖轻挥,十几根亮晶晶的针随着袖风飞了回来。
阳光一闪,林不虚竟能看清徐徐而来这些针上隐隐的流光,老头儿深知这看似简单的一拂需要多深的技艺,心惊之下额头见汗,针也不敢接,向后疾退,见车内不再有动静,松了口气。
突听身后一声大喝:“老不死,你敢暗算伤人!”“呼”的一声,却是“魔舞”冷流光赶到,抡着铁杖直扫他后脑。
林不虚武器尚未还原,只得缩头避过,也不应战,直奔“千臂魔”。
这不大工夫“千臂魔”四周到处都是“扬州会盟”的伤者,那边张弦七也缓出手来,“千臂魔”几人登时吃紧。
冷流光却直奔马车,叫道:“铜井,你怎么样?”伸手去撩车帘,那老仆仍是横在中间,将他拦住。
“蓝采和”的情况大是不妙,他万没料到林不虚竟留着如此凶险阴损的杀着,跌进车里时身体尚有知觉,感到车里的人托了他一把,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后跌之力抵消。
继而他便觉浑身僵直,连出声都困难,遍体十余处钢针没入伤处,尤以左脚最深。可他竟丝毫不觉着痛,耳畔“嗡嗡”轰响,听不清四周的人说了些什么。
却见一只莹白素手伸了过来,捏着一颗药丸,径直塞进他口中,那只手没有收回去,拇指与食指按住他下颚,又捏着喉咙处向上轻抬,药丸不由他做主,便直入腹中。
旁边又有一人伸手过来,三下五除二将他上下衣服扒个精光,只留一条亵裤遮住下面。
那人查看一下,接着笑道:“这小子,幸好拿铜锣挡了下,不然你回避了,我一个还真忙不过来。”
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如何?”
查看那人答道:“有些麻烦。”
“蓝采和”这般赤身裸体,突然意识到车里竟有位女子,大感困窘,费力扭动脖颈去看。
那女子却俯身过来,道:“先将前胸‘天池’旁的这根针起出来,离心腑太近了。”
说话间这少女出手连点他左腿踝部“三阴交”、“中封”、“悬钟”,膝下“曲泉”、“阴谷”、“地机”,又封住他膝上的“伏兔”、“梁丘”,用他衣服撕下的细布条在两个穴道间牢牢扎紧。
这一番点穴既准处理又快,边上那男人赞了声好,亦将“蓝采和”受伤的右肩用布条勒紧。
“蓝采和”顷刻间被捆成了粽子,他此时神智有些清楚,注意到周围坐了三人,扒下了自己的衣服是个五十多岁衣着邋遢的老头儿,此时正十指灵活如飞,扯着自己皮肉挨个处理伤处。
出奇的是边上一个少女,上身着一件天青色小袄,下穿丁香紫长裙,衬的肌肤莹白如玉,眉弯鼻直,这车中光线暗淡,竟更觉她双目晶莹闪亮。
少女神情专注,令人一见便心生信任亲切之感,给她眼睛一望,“蓝采和”顿觉糙皮老心难得生出的那些窘迫消散掉不少。
只听那老头嘀咕道:“毒性好似暂时控制住了,你给他吃的什么?”
少女道:“新配出来的药,来之前各类毒物的解药我都备了一些,能控制得住便好,余毒回头慢慢清除。柳叔你来掌刀取针吧,我配合你,再见识下快手冰刀。”
“蓝采和”这才晓得这邋遢老头便是山东第一外科圣手“快手冰刀”柳泉,这老头与丹崖诸人素无来往,“蓝采和”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插手,却是暗自大大松了口气。
柳泉手一张,食指中指间变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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