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璇听得这番话,心中暗暗奇怪:“这说得是谁?这两个丫鬟所说的小姐定不是英男,谁敢给她气受?难道竟是叶裳?嗯,又说什么做了主母,大抵是她。叶裳向谁赔小心?她和英男处得不好么?”
想到这里,上官璇到有些理解了,叶裳在裴英男心里大约像个姐妹一样,突然摇身一变,要做父亲的继室,换谁心里也不会痛快了,裴英男那性子,若是不痛快了可不会藏着掖着,这两人若能处好了到是怪事。
果然,那圆脸儿的丫鬟闻言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那边儿大小姐病着,帮主又回来了君山,小姐向来待你亲厚,你不要给她添了麻烦就好。”
英男病了?上官璇心中紧了一紧。她向来活蹦乱跳的,怎么竟生了病?
衔霜不屑地轻“嗤”了一声,口气刻薄:“病?谁不知道她生得什么病啊,有病不看大夫,分明是心病。未婚夫没了一个又一个,换谁也着急,总不能老赖在家里不嫁人吧。”
上官璇听到这里是真生气了,连带对叶裳也生出厌恶来,身边的人教成这样,这叶裳想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然不愧是万唐龙的甥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圆脸儿的丫鬟吃了一惊,低声喝道:“你活腻了。”猛然推开门,探头出去看外边有没有人。
衔霜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也有些发白,见她那紧张的模样,强笑道:“唉呀姐姐,我就咱俩随便说说,又没有外人,你不说便没人知道。”
便在此时,外边竟真的有脚步声响起来,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她一进园子见房门开着,那圆脸儿的丫鬟正站在门口,便笑道:“回风姐姐,衔霜姐姐在不在?小姐喊你们两个过去。”
衔霜在屋里应道:“知道了。”与回风两个匆匆收拾了,跟随着那女孩儿一起出了门去。
一时找不到裴英男,能知道叶裳住在哪里也好。上官璇悄悄跟上了三人。
丫环住在此处,小姐住的也不会远了。
果然出了园子走不几步便是一座小桥,桥对面是大片的竹林,林中掩映几间房舍,竹林外搭了两间棚子,里面有七八个守卫,看到三人过去纷纷同两个大丫鬟打招呼。
盘查的这样严法,上官璇只得止步。好在已经找到了地方,天也快黑了,并不急在一时。
上官璇独自在桥对面等了一阵,便赶上几个守卫换班吃饭,她方才找到机会过桥进了竹林。
君山的竹子极具特色,不像寻常野竹,株株都清雅别致,罕见难得。
上官璇没有心思细看,暗忖:“这里风景到是不错,只不知英男会不会与叶裳都在这竹林里住?”听说英男竟然有恙,虽说看样子不是很要紧,上官璇亦不由有些担心。
突然由前面的林间小路上传来了动静,却是方才那两个叶裳的丫鬟回转,半路遇上了人,两厢正在说话。
“星芜姐姐,你这是忙什么呢?”听声音,应当是那个好脾气的回风。
“送货的船方才到了,我去取一下东西。”
这个星芜不知道是谁的丫鬟,声音淡淡的,同这两个一点儿都不热络。
两下随意闲聊了几句,衔霜便拉着回风走了。
星芜走出去一段路,回头望着两个丫鬟的背影,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上官璇看个正着,心中微动,她没有去往林中的房舍,而是跟上了这个星芜。
走了半盏茶的工夫,两人转过一片山坳,前面有几株遮天古木。
几间精致的竹屋便在树阴里搭着,门口有人影儿晃动,那人见到星芜,急道:“死丫头,才回来,还当你叫老虎拖去吃了。”
第三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 爱与哀愁(七)悔恨
第二百六十四章 爱与哀愁(七)悔恨
上官璇闪身躲到了石壁后面,听着那星芜笑了一声:“老虎没有,狐狸精到有一只,只是人家看不上我。”
门口那人“呸”了一声,低声问道:“怎样?”
星芜微微摇了摇头:“帮主没去那边。进去说吧。”
两人进去,上官璇觑着四下再无旁人,悄无声息到了近前,轻轻一纵,跃上了一株古树。
这株古树枝多叶茂,上官璇藏身其中,到不怕被人发现,她攀到枝头,身体正处在竹屋的屋顶上,凝神倾听屋里的动静。
“我没走近,离远大致看了两眼,就遇到了她的两个丫鬟。”那个星芜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若不是上官璇现在内功深厚,隔着这层厚厚的房顶,还真不易听到。
“你俩别管了,随他们吧,怪不得人家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后娘还没进门,女儿病了都不肯来看一眼。”一个熟悉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埋怨道。
上官璇心中一震,果然,这个和叶裳的丫头不对付的星芜是裴英男身边的人,屋里说话的这人不是裴英男裴大小姐又是哪个。
先前开门那丫鬟登时便气乐了,叫道:“真是的,小姐这跟哪里学来的胡话,还后娘,她也配。也不知帮主看上了她什么?小姐你可得争点儿气,帮主最疼你了,一会儿你当着他老人家的面好好掉两颗金豆子,这事十有八九便黄了。”
星芜在旁帮腔:“就是,小姐,我给你拿了块姜来。你小心别被帮主发现了。”
裴英男“唉呀”一声,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这是干什么,我就想问问我爹,到底有凌师兄的消息没有,只要师兄没事,我就躲得远远的,随便他们折腾,我自己带了银子去江湖上玩去。”
她顿了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精神似是振作了些:“你们不懂,闯荡江湖其实挺有趣的。比在家里这样窝着可有意思多了。”
“啊?”两个丫头听她这么说有些傻眼,星芜嗔道:“小姐,你又想丢下我和月蘅!”
裴英男一时忘了烦闷,“扑哧”一声笑:“带上你们俩,我就哪也不用去了。好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们为我和那边儿闹的不愉快,不会不管你们,临走给你们都找好婆家。”
此言一出,两个丫鬟一齐不依。
裴英男笑了一阵又道:“云蘅你也是,和她们斗的什么气,这些年的武功都练到猪身上了。”
上官璇听着裴英男说话底气充足,并不像生病,大约真是在装病哄父亲寒天致回来见面,此时屋里没有外人,到真是相见的好时机。
她动了一动,正要从树上跳下,突然听到山坳外边传来声响:有人过来了。
屋里月蘅被裴英男取笑,叫道:“小姐,你到早说这话,明天一早我就去教训了那个嘴贱的。”
星芜道:“你还真听小姐的,小姐一说起闯荡江湖来嘴里就没谱了,呆会儿准又给咱们讲她在行云镇怎么威风凛凛,大杀八方。”
上官璇听得行云镇,想起当初是铁逍遥和裴英男两个在那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了一场,不由会心地笑了笑。
此时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顾不得再听,分开树枝探头望去,却见微黑的山路上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前面的女郎长裙飘飘,走路的姿势如风扶细柳,不用看脸,上官璇便猜到此人必是叶裳。
屋里裴英男已经听到了动静,三人止住笑声。
星芜趴在窗上看了一眼,悄声向小姐禀报:“叶裳来了。”
裴英男“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似是在想叶裳来意。
叶裳走到屋门口,先亲热地叫了一声“英男!”将跟来的丫鬟留在门口,推门迈步进屋。
裴英男正解开了头发,拥被坐在床上,见叶裳进来,直起身子作势欲起,道:“叶姐姐来了!”
叶裳连忙紧走几步将她拦住,口里道:“你正病着,坐着别动。”就势坐在床边,含笑问道:“晚上吃饭了没?”
两个丫鬟上前见礼,叶裳特意多打量了月蘅两眼,道:“快别这么多礼,正好,月蘅也在,我刚知道下午衔霜那死丫头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已经将她狠狠罚过了,叫她明日跟你当面赔不是,你别往心里去,咱们认识都这么些年了,彼此最了解不过。”
月蘅抬眼望了望床上似笑非笑的裴英男,低头轻声回了一句:“回叶姑娘,赔不是就不用了,奴婢也有过错。”
叶裳有些惊讶,裴英男笑道:“是吧,月蘅确实做得不对,我刚才已经说了她。”
月蘅咬了咬牙,嗔了自家小姐一眼,无奈地道:“是,奴婢以后不会了。”
叶裳此来准备了好多话都没有用上,只得怅然叹了口气,道:“舅舅突然过世,我实在提不起心绪来,以致她们几个都疏于了管教,还好英男咱们情同姐妹,不是外人,才能一直担待着姐姐。唉,我真是愁死了,舅母在老家还没得着消息,她身体又不好……”
裴英男皱了皱眉,那边月蘅和星芜都面露异样。
不是三人对万唐龙的死无动于衷,虽然裴英男因为和师兄、风静寒这边向来亲近,对万唐龙印象不佳,但他好歹是因为慕楚帮被朝廷所害,起初大伙儿都是同情的,可架不住叶裳每次见面都要提起这事来,到好像慕楚帮和朝廷开战打到今天,帮里就只死了一个万唐龙,最不幸的便是她叶裳,着实让人受不了。
裴英男不说话,照例两个丫头劝了叶裳半天,好容易才将她主仆劝走。
裴英男颓然躺在床上,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这事透着不对劲儿,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儿,裴英男却又说不上。
她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儿,突听得屋顶上树枝“哗啦”一声响,似是有什么人落到了地上。
裴英男猛然翻身坐了起来,一手抓起枕边长剑,喝了一声:“谁?”到将月蘅星芜两个吓了一大跳。
上官璇自树上跳下,全未遮掩声响,见惊动了她,在窗户外边笑道:“英男,是我!”
裴英男怔了一怔,突然一跃而起,喜道:“上官姐姐!”
上官璇很高兴,从裴大小姐的声音里她听到了发自内心的惊喜,与适才敷衍叶裳大不相同。
裴英男兴冲冲拉开屋门,又叫了一声“上官姐姐”,拉住上官璇的手,眼睛还往她身后寻找。
上官璇知道她在找铁逍遥,心中微微伤感了一下,道:“英男,我有要紧事找你,好不容易才混进君山来的。”
裴英男没能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本来有些失望,上官璇这么一说,她才惊觉。
确实,现在的君山被慕楚帮的人守得铁桶一样,她想不通上官璇是怎么避开那么多双眼睛进岛来的,但若没有性命交关的大事,想来她也不会冒这样的风险,登时神情凝重起来,将上官璇拉进屋中,又吩咐月蘅星芜两个出去守着,急道:“上官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上官璇便将事关凌紫藤的事一五一十向裴英男说了一遍。
裴英男的眼睛越睁越大,脸色越来越白,渐渐露出了仓惶之色,颤声道:“师兄杀了万唐龙?那他还回来做什么,他怎的这样傻?”
她一把抓住上官璇的衣袖,急道:“上官姐姐,这可怎么办?我一点儿关于他回来的消息也没有听到,会不会他已经被我爹给……”
上官璇打了个寒颤,不敢顺着裴英男的话中之意想下去,勉强开口:“不会吧,凌堂主自小跟在你爹爹身边,情同父子。大约是出了什么意外……”
裴英男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这会儿她已经从乍听到这些惊人消息的惶恐不安中冷静下来,用手敲着额,在地上团团转了两个圈儿,突道:“黄天堂和黑风堂在山西死了这么多人,所有过失都被推到了风叔叔身上,我爹提都没有提师兄,我本来想趁他这次回来问问的。不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突然站住,张了张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扬声叫道:“云蘅!”
云蘅应声过来,裴英男开了门,低声吩咐:“你快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打听出来我爹这半天到底在什么地方?”
云蘅答应一声,小跑着去了。
裴英男回过身来,向上官璇艰难开口:“我刚想起来,我爹在君山上关了个犯人,说是抓住了朝廷的大官儿,由他的那些贴身护卫看守着,除了他,谁都见不着。我叫云蘅去打听了,若是这半天,我爹是去看那人了,那关着的那人十九便是凌师兄。”
她侧过脸去,闭了闭眼睛,哽咽道:“上官姐姐,要是我答应嫁给连景宜,不逼着师兄想办法退婚,就不会将他害成这样了。都是我不好。”
上官璇清楚地看到两行悔恨的泪水自裴英男脸上滑落,她心中一团乱麻,却知眼前这一切实是超出了这小姑娘承受的极限,伸手将裴英男拉到了怀中。
第三卷 第二百六十五章 爱与哀愁(八)父女
第二百六十五章 爱与哀愁(八)父女
上官璇轻轻拍着裴英男的后背,柔声安慰道:“英男,这不关你的事。你爹爹和凌堂主关于起事谋反的意见不合,必然会是这种结果。你冷静些,我们先想办法,定要保住凌堂主的性命。”
裴英男没有作声,却在上官璇的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便在此时,外边响起细碎而急促的奔跑声,云蘅在屋外上气不接下气地急道:“小姐,小姐,快!帮主过来了,马上就到。”
寒天致来了。
裴英男虽然前一刻还在盼着父亲来,这会儿听到这消息却与上官璇相顾失色,若是被父亲寒天致发现上官璇竟然在君山上,搞不好会动杀念。
裴英男连忙抹了抹泪水,急道:“上官姐姐,你快藏起来。”她左右望望这屋里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指了床下问道:“这里,行不行?”
上官璇顾不得和她多说,推开窗户轻如一道烟雾疾蹿而出,拧身便上了屋顶。
上官璇虽未接触过寒天致,却在连家与连孤鸿打过不少交道,突破前的连孤鸿应与寒天致武功相若,她自忖若是同处一屋,绝无可能瞒过此等高手的感知。即便藏在房上也不是很保险,幸好此时天色微黑,她借着一阵山风吹来树叶摇动的工夫,将自己藏到了那株古树茂密的枝丫里。
上官璇现在的内功也今非昔比了,她只希望借着天色,自此屏息不动,可以蒙混过关。
裴英男关上窗子的时候,已经远远望见父亲带了手下过来。
裴英男心头砰砰乱跳,不知道他方才有没有瞧见上官璇。
裴英男望见父亲的同时,寒天致也看到了女儿慌张关窗的小动作,他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痛快。
如今形势这样紧张,大局未定,正是生死攸关之时,他却接到裴英男生病的消息,寒天致隐隐觉着是这丫头在装病诓他,内心对她又有些愧疚,终是抽闲回了趟君山。
方才寒天致远远望见女儿的贴身丫鬟一见自己便往回跑去报信,便知自己所猜的不错,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计算起自己来。
他走到门口,理也不理上来见礼的两个丫鬟,只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离得远些,抬手推开了房门。
寒天致此番是命人将一干女眷直接送来君山,裴英男这屋子他还是第一次进来,屋里没有寻常少女住处的那种甜腻的香气,大约是方才还开过窗,有些寒意。
里面的摆设一望便知是按照英男的心意布置的,简单大方,寒天致轻轻吁了口气,果见方才还在窗后探头探脑的女儿此时面朝里躺在床上,背冲着自己蜷成了一团,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沉着脸道:“英男,起来!”
裴英男的脑袋动了动,慢慢转过脸来。
寒天致不由怔住,女儿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显是在自己来之前,已经不知哭了多久。英男不像别的女孩儿,寒天致很少见她哭,哭成这样好像还从未有过。
寒天致一时忘了女儿装病的事,杀意上涌,退了一步,森然道:“出了何事?”
裴英男还有些哽咽,她知道哭成这样很丢人,但对师兄凌紫藤的愧疚和对父亲万一发现上官璇的恐惧令她无法控制自己,她猛然扑到父亲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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