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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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引-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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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人豪先机尽失,连封架都大感困难,心知对方剑法果然高出自己甚多,但他仍是华山派首徒,纵使不敌,也不肯倚仗人多取胜。

此时瞥见两个师弟朝自己奔来,急忙喝道:“费师弟、虞师弟快退下去!”

青衣书生冷笑道:“加上他们两个,也不济事,都上来吧……”

话声甫落,只听利剑啸风,嗡然入耳,摩云剑客闷哼一声,手上长剑,呛眼坠地,右臂下垂,肩头鲜血,顺着衣袖流下!

青衫书生却早已收起剑势,冷冷道:“这是你应得的薄惩,让你日后记得行走江湖,少出口伤人!”

摩云剑客脸如噀血,右手连点,闭穴止血,一面厉笑道:“甘人豪学艺不精,一剑之赐,必有以报,尊驾亮个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青衫书生傲然卓立,抿挽嘴,不屑的道:“这种话,我听得多了,说不说都是一样,要找我报仇,你还差得远!”

甘人豪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长剑,转身道:“费师弟、虞师弟,咱们走!”

玄修道人眼看华山派摩云剑客和人家只走了五六个照面,便自落败,心中大感惊凛,一面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这位小施主原是冲着贫道而来,倒叫甘大侠出手负伤,贫道实在过意不去。”

甘人豪淡淡一笑道:“道兄好说,请恕兄弟先走一步!”

说着,大踏步往门外走去,费希仁、虞平两人,紧跟着大师兄身后离去。

此刻天空已在下着绵密雨点,大厅上黑沉沉的,犹如傍晚时分一般!

厅前四个武当蓝饱道土,脸上神色,也凝沉得和天色相似。

赵南珩楞楞的站在阶上,心头甚感紊乱,他此刻已经无法分得清谁敌谁友?摩云剑客甘人豪的受挫而去,虽觉大快人意,但他总究是四大门派中人。

他一想到四大门派,登时想到峨嵋封山之后,少林、武当、华山三派的人,没一个瞧得起自己,心中又大感愤慨。

同时这位青衫书生,俊逸潇洒,武功极高,人家全是为了自己出气,不禁又是感激,又有惺惺相惜之感!

玄修道人目送摩云剑客师兄弟三条人影,在雨中消失,缓缓转过身子,面对青衫书生,沉声道:“小施主剑法高明,贫道不自量力,说不得也要向小施主讨教高招!”

青衫书生仰脸望着天空飘洒的雨丝,口中冷冷说道:“我早已说过宝剑出手,例必伤人,你也想挂点彩回去?”

冰冷的语调,傲慢的神情,根本没把面前这位武当首徒玄修道人放在眼里!

这下,当真把平日处事沉静。涵养极深的武当派未来继承人激怒,蓝袍飘动,从肩头撤下长剑,大笑道:“小施主也未免太过自恃,贫道实逼处此,溅血无悔,小施主只管出手!”

“好!”青衫书生依然纹风不动,仰天应了声“好”,但“好”字出口,身形疾转,不见他伸手拔剑,眼前青光暴闪。

突然一阵利剑啸风之声,传入众人耳中,跟着发出四缕剑气,朝檐前四个蓝袍道人分头袭到!

玄修道人不防他出手会有恁地快法,急忙举剑迎去,其余三个道人剑上造诣,略次干玄修道人,但也是武当门下杰出之上,虽然事出仓猝,都能迅疾各挥长剑拒敌。

这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玄修道人剑划弧形,堪堪和对方长剑刚一接触,只觉青衣书生这一招剑法,不禁招数毒辣,诡异无比,而且剑上所含内力极强,自己几乎抵挡不住。如不急谋闪避,咽喉胸口等处,最少也得连中数剑,心头一凛,赶紧向旁跃退。

青衣书生脆笑一声,青影飘动,剑如灵蛇,掣电一圈,但听一阵金铁轻震,竟把三个蓝袍道人手中长剑,全部击落!

玄修道人不禁脸色灰败,长叹一声,饱袖一挥,率同三个师弟,冒着大雨疾行而去。

赵南流平日自以为峨嵋派“乱披风剑法”飘忽神奇,如今瞧到青衫书生这一手剑法,更是奇奥莫测,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此刻一见玄修道人飘然走出,不由蓦地抬头,叫道:“道长……”

天空雨点,愈来愈密,雷电交加,四条蓝影,业已去得老远!

青衫书生转脸问道:“你还叫他们干什么?”

赵南珩道:“唉,这误会越来越深了!”

青衫书生“嗤”的笑道:“只要问心无愧,怕什么误会?我就从不怕人家对我误会的。”

赵南珩只觉他此话甚是有理,君子坦荡荡,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何用怕人误会?心中想着,不由朝青衫书生兜头作了个长捐,道:“兄台仗义解围,小可感激不尽。”

青衫书生攒眉道:“俗套,俗套,我是瞧不惯他们自称名门正派门下,却昧平事理,倚势凌人,才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滑,难不成是要你感激不尽?”

赵南珩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中对这青衫书生的洒脱出俗,更觉钦佩,一时望着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他怕自己说得不对,又被这位潇洒高雅的俊秀少年笑自己埋俗。

青衫书生粲然一笑,道:“这时候雨下得正大,来,咱们到厅上去!”

赵南珩瞧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又细又白的牙齿,神态有点像小玫儿,心头不期升起一丝迷惘之感!

不,自己似乎被他惊人武功和高傲气慨所慑,从由衷的佩服,产生了一种自卑心理。虽然他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见识举止,都比自己要强得多!

青衫书生没待赵南斯回答,早已负着双手,转过身子,潇洒的跨进大厅,一面回头问道:“赵兄弟,峨嵋派已经封山,你怎会仍在江湖走动?”

赵南珩听得一怔,奇道:“兄台怎会知道小可姓赵?是……是峨嵋门下?”

青衫书生哂道:“你方才自己说的,难道还要瞒我吗?”

赵南珩忙道:“小……小可不是这个意思。”

青衫书生摇摇头,道:“瞧你人非俗人,何以说话就有这般俗气?你我萍水相逢,年龄相若,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妨兄弟论交,这般小可小可的,叫人听了多不舒服?”

赵南珩被他说得俊脸一红,拱手道:“兄台说得极是,小……小弟恭敬不如遵命。”

青衫书生瞧了他一眼,浅笑道:“这才差不多!”

赵南珩听他称赞自己,大感受宠若惊,抬头道:“兄台如何称呼,还没请教?”

青衫书生脸上飞起一丝得意之色,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负手道:“我叫云玖,天上云霓的云,‘贻我佩玖’的玖。”

赵南珩望着他脸孔,喜道:“这名字真好!”

第十章 喜从萍水论新交

云玖忽然工脸一红,迅速移开眼光,冷冷的道:“姓名只是代表一个人的称谓罢了,有什么好不好的?”

赵南珩微微一怔,暗想:这人喜怒无常,脾气好生古怪!

心念方转,只听云玖又道:“赵兄弟,我方才问你,峨嵋派封山已有一年,你何以仍在江湖上走动?你还没回答我呢!”

赵南珩道:“我没有在江湖走动呀,我只是替人家做工。”

云玖笑道:“照说某一门派宣布封山之后,门下弟子,多半闭门不出,也绝口不提武事,你依然自称峨嵋弟子,岂非仍在江湖?”

赵南珩愤然道:“我本来就是峨嵋弟子咯,有人问我,我怎好不说?何况我孑然一身,无家可归,不出来谋事,难道要我饿死?”

云玖点点头道:“这话虽然不错,但峨嵋封山,和其他门派封山不同;其他门派宣布封山,门下弟子在江湖上,最多不过失去声势,你赵兄弟如果仍以峨嵋门下自居,只怕连小性命都要保不住。”

赵南珩睁目道:“那为什么?”

云玖反问道:“你们峨嵋为什么封山?”

赵南珩摇摇头道:“小弟不知道。”

云玖奇道:“你连‘罗髻开,峨嵋闭’都不知道?”

赵南珩心中一动,点点头又摇头,道:“这两句话小弟倒听人说过,只是不知其中含意,云兄能否见告?”

云玖清澈目光,注视着赵现市,道:“奇怪,你连这两句都不知道?罗髻门下每六十年下山一次,峨嵋派在她们下山之日起,就得绝迹江湖。”

赵南珩今天总算听到了峨嵋封山的原因,多日闷在心头的疑团,获得解答,不由精神大振,忙道:“兄台说的罗髻派,到底是谁?”

云玖道:“那么你总听说过江湖上除了四大门派,还有五奇世家吧?”

“五奇世家?”

赵南珩依然摇了摇头。

云玖也不禁摇摇头,轻笑道:“你真的会一点也不知道?”

他语气之中,惊讶多于慨叹。

赵南珩被他说得很不自然,赧然道:“小弟在伏虎寺,一年之中,也难得见上几次老师傅,从没听人说过江湖上的事儿。”

云玖轻“哦”了声,笑道:“这就难怪你什么都不懂,嗯,五奇世家,就是当年江湖上有五位武功出奇的高人,那是东怪……”

赵南珩身子陡然一震,急急问道:“东怪!你说的东怪就是用‘血影掌’打死在外许多人的东怪了?”

云玖眨着眼睛,嫣然一笑,道:“你还说不知道?”

赵南珩道:“小弟是方才听他们在说,才知道的。”

云玖道:“不知道,就听我说下去咯!我说的已是百年前的事了,这五位杰出高人,是东怪、西妖、南魔、北鬼、中飞龙,由有人叫他们‘妖魔鬼怪神’的。”

赵南珩道:“那么罗髻派呢?”

云玖道:“就是西妖罗髻夫人。”

赵南珩道:“她活了一百多年还没有死?要到江湖上来兴妖作怪?”

云玖“格”的脆笑了一声,抿抿嘴道:“谁说的?目前五奇世家,已经是五位老前辈的后人了。”

赵南珩道:“云兄可知罗髻开,峨嵋为什么要闭?”

云玖微微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大详细,好像和峨嵋有着极深的夙怨。”

赵南珩道:“那么云兄可知罗髻派在哪里?”

云玖凝眸道:“你问她作甚?想找罗髻派去?”

赵南珩俊目放光,凛然点头道:“不错,我要找这一代的罗髻夫人评理去,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她可以走动,峨嵋派也可以走动。她凭什么要逼我们峨嵋派封山?为什么峨嵋派非让她们不可?这太不公平了,我是峨嵋弟子,我……我非要洗刷这种耻辱不可……”

云玖瞧着他说得俊脸通红,怒气咻咻的模样,不禁“嗤”的一笑,道:“赵兄弟,我又不是罗髻夫人,你干什么和我生这么大的气?”

赵南珩忽然朝云玖兜头作了个长揖,道:“云兄务请把西妖住处见告,小弟这就别过。”

云玖怔道:“这干什么?傻子,凭你这点武功,真要去找罗髻夫人?只怕连西妖门下都还不是对手呢!”

赵南珩腰子一挺,道:“那也未必见得?”

云故睨着他问道:“你的武功,比我如何?”

赵南珩道:“云兄一身绝学,小弟望尘莫及。”

云欢笑了笑,柔声道:“这就是了,罗髻门下,六十年才下山一次,武功修为,如无相当火候,哪会让她们到江湖上历练?因此,可以断言就是罗髻门人,武功也决不会在我之下,你如何去得?”

赵南珩道:“小弟纵然武功不济,也非找她不可。”

云玖轻笑道:“真是孩子话,武功不济,找她又有何用?何况罗髻派下山,在江湖上还有十九年工夫,就是要找去,也不忙在一时,最主要,还是另投名师,练好武功,才能和她一较短长。”

赵南珩摇头道:“我已是峨嵋弟子,决不再投名师了。”

云玖“嗤”的笑道:“说你傻,一点也不假,江湖上带艺投师的多的是,自古以来,多少武功大师,谁不是博会融通,身兼数家之长?以你赵兄弟的资质,如再有名师指点,不出几年,保你强过于我。”

赵南珩道:“小弟哪敢和云兄比?”

云玖正色道:“你当我和你说着玩的?赵兄弟,我们萍水相逢,一见如故,老实说,我师傅一直嫌我资质太弱,不能传他老人家的衣钵,我有意把你引到师傅门下,他老人家虽然不愿再收徒弟了,但有我代为恳求,当可有望,你意下如何?”

赵南珩方才亲眼目睹,瞧他随手挥洒,连败华山摩云剑客,武当玄修道人,武功之高,已非小可,他师傅自然更不得了!

何况这位云兄,潇洒不群,和自己初次见面,就这般热心,比起少林十方大师,八方镖局铁剑绵掌,华山摩云剑客等人,都瞧不起自己,当真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自己立誓要做峨嵋派的弟子,又岂能见异思迁?心中想着,不由作难的道:“这个……”

云玖目光流盼,粲然一笑,道:“别这个那个了,我不是和你一见投缘,江湖上多少人想拜在我师傅门下,别说师博,连我都不会正眼瞧他们一下呢!”

赵南珩迟疑道:“云兄尊师,到底是谁?”

云玖笑吟吟的匿前一步,道:“他老人家很少在江湖走动,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

赵南珩好奇的问道:“尊师可是五奇世家中人?”

云玖故意微哂道:“我师傅眼里,哪有四大门派、五奇世家?”

说着一把拉着赵南珩右手轻笑道:“别多想了,走,雨也停了,咱们上路吧,我带你见师傅去!”

赵南珩只觉得他手掌温软嫩滑,柔若无骨,不觉一呆,顿时甚是愧渐,自己一双劈柴的手,粗糙如石,哪像人家温柔得和姑娘家一样,心中不禁对云玖更增加了几份好感。

云玖有意无意的低低一笑,拉着他并肩朝门外走去,赵南珩忍不住道:“云兄,尊师究在哪里?”

云玖边走边道:“师傅住的地方,离这里可远着呢,我们先到镇上去吃一顿午餐,顺便还要替你买点东西。”

“替我买什么东西?”

赵南珩惊奇的问着。

云玖“格”的笑道:“待会你自会知道。”

两人离开佟家庄,走了八七里路,瞥见远处路上,正有一条人影,迎面奔来!

这人走得当真比飞还快,眨眼工夫,已到面前,那是一个身穿青布衫裤的老婆子,花白头发,脸长如驴,八寸小脚,走在地上,足不扬尘。

经过两人身边,只打量了一眼,便自擦身过去,敢情她把云玖和赵南珩,看作了主仆。

云玖在老婆子奔近之时,籍着侧身让路,倒过险去,等老婆子去远,连忙低声道:“赵兄弟,我们快走!”

赵南珩回头瞧去,那老婆子已在十六、七大之外,不由吃惊道:“这位老婆婆好快的身法,云兄,你认识她吗?”

云玖道:“洪泽湖的孙大娘,我们不可惹她,快走才好。”

赵南市想起早晨曾听华山门下那个叫费希仁的说过,空中飞鱼神爪孙杰,家住洪泽湖老子山,他叫空中飞鱼的原因,就是平日钓鱼,不用鱼竿,只要隔水一招,多大的鱼,都会自动飞起。

他老妻孙大娘,武功比空中飞鱼还高,这老婆子原来就是孙大娘,心中想着,入已被云玖拉了朝前奔起。

赶到泰安府,云玖领着赵南访走进一家气派极大的菜馆,点过酒菜。

此时午牌已过,食客渐稀,两人边吃边谈,赵南珩对送上来的菜肴,件件都是从未吃过的美味,再加云玖见识渊博,谈吐隽雅,谈得更是投契。

云玖酒量甚浅,喝了几杯酒,脸上红馥馥的,份外显得俊美。

赵南珩只觉这位云兄眉目之间,有几分和小改地相似,尤其在他笑的时候,不由多看了几眼。

云玖也似乎微有所觉,朝他淡淡一笑。

酒醉饭饱,付过店帐,步出酒楼,云玖忽然朝大街上一家客店,走了进去。

赵南珩奇道:“云兄,我们这时候就要落店了?”

云玖回头道:“谁说要落店?只是找个地方歇歇脚罢了。”

说话之间,店伙早已迎着上来,含笑招呼,一面把两人领到上房,然后又送上一壶香茗,退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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