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步入草地,低低的问了几句,左手微微一摆,身后少林、武当两派门人,焕然朝后退下了几步。
前面只剩了老道人和十善大师、十行大师、及武当首徒玄修道人四个。
老道人似乎回头朝十善、十行两位大师略一商量,就朝玄修道人说了几句,因相距较远,同时他们也声音说得极低,是以听不真切。
只见玄修道人躬身领命,朝前走出几步,面向精舍,大声说道:“武当门下直修,奉敝师叔一苇子、少林十善、十行两位大师之命,请鼠狼湖山商施主一叙!”
琪儿气道:“这些和尚道上真岂有此理,我爹几时……”
她话声未落,蓦听精舍中响起一声朗朗长笑!
这笑声清越嘹亮,有若凤鸣。
赵南珩只觉相隔虽远,但对方笑声,却依然直贯耳鼓,铿锵有物,心中不由一惊。
琪儿早已闻声变色,惊奇的道:“噫,这声音真是我爹!”
赵南珩还没来得及答话,注目瞧去,只见武当一瓢子和两位少林高僧面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青衫飘逸的文士!
这人年约四旬,面貌清瘦,生得修眉风目,气宇轩昂,远远望去,确有几分和琪儿相似!
这中年文士才一现身,琪儿一手拉着赵南市,急急说道:“真是我爹,赵大哥,我们快去!”
赵南珩听说他就是第二代东怪商绶,心中不由暗暗惊奇,原来江湖上谈虎色变的东怪,还是如此年轻。
他被琪儿猛力一拉,身不由己的往前跨出一步,但急忙稳住脚步,一面低声说道:“琪儿,别急,我们先在这里瞧瞧情形,再下去不迟。”
琪儿点点头,轻笑道:“是啊,我们先在这里瞧个热闹也好,就凭这几个臭和尚,臭道士,哪会是我爹的对手?”
东怪商绥负手而立,脸上笑意未混,两道目光冷冷瞥过当前三人,略微颔首,傲然问道:“你们结伴而来,找商共有何见教?”
他尽管脸含笑容,但语气冷峭,似有不耐之意!
武当一瓢子连忙打个稽首,陪笑道:“贫道和两位大师,路过此地,风闻商施主正在扬州作客,特来拜访,惊扰之处,还乞施主恕罪。”
商绶脸上笑意,逐渐敛去,说道:“‘你们两个小道士,早就在我门外远远窥探,当我不知道吗?有话清说,商共不喜欢听浮文俗节,转弯抹角的废话。”
赵南珩听得暗暗好笑,心想,瞧他年龄,和武当几个蓝袍道人相比可能还要小上一两岁,却居然叫人家小道士!
琪地依在他身边,低低的道:“对略,我爹就是这个脾气,不喜欢人家噜嗦,这老道士也真是的!”
一瓢子含笑道:“商施主说得极是,贫道和两位少林大师,拜访施主,正有一事,要向施主请教!”
商绶负手看天,设加理会。
一瓢子续道:“商施生近日,总已听到江湖上的传说?”
商绶问道:“说些什么?”
一瓢子道:“由敝派保管,但遗失多年的一尊千手如来,已在江湖出现。”
商绶点点头道:“这个商某也略有耳闻。”
一瓢子又道:“敝派门下常昌寿、孙吉星和八方镖局一行,全在滋阳附近遇害,相隔末久,少林十戒大师、洪泽湖孙老施主、和形意门燕山双杰鲁氏兄弟,均于一夜之间,在租徕山佟家在外遭火杀害。据说尸体上都留有一个鲜红掌印,伤在胸背,和商施主独门绝学‘血影掌’,颇相近似……”
商绶不待他多说,目光一瞥,冷笑道:“于是你们就结伴跟踪,找商某问罪来了?这是一尘道长的意思,还是百愚上人的意思?”
一瓢子被他问得一呆,但依然陪笑道:“商施主不可误会,千手如来,为少林、峨嵋、华山、武当四派共有之物,由敝派负责保管,不幸失落多年……”
商绶仰天道:“这是你们武当派无能!”
几个蓝袍道人,听他辱及武当,不禁脸上为之一变。
一瓢子修为功课,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续道:“此次贫道奉掌门师兄令谕,查访此事真相……”
商绶哼道:“这也查到我商某头上来了?”
十善大师双掌合十,低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阳佛,商施主怎好如此说法?一瓢道长和贫增师兄弟,原是向商施主虚心求教来的。近日江湖上谣琢纷传,说什么答徕山佟家庄那位老庄主就是商施主,千手如来也为施主所得。江湖传言,固然不足深信,但敞寺十戒师兄等人,全死在‘血影掌’下,容或有人假冒施主之名,才不嫌冒昧,想请施生指点。”
商绶朗朗大笑道:“这倒好,杀人劫宝,统统记到了商某头上?”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沉,目中射出森森寒光,问道:“是谁见来?”
玄修道人上前一步,稽首道:“小道目睹常师弟、孙师弟和一千八方镖局的人,身中‘血影掌’而死,后来又在佟家在唯到十戒大师等人丧在同样手法之下。”
这时站在后面的四个灰衲和尚,有一个挺身上前,合十道:“小僧明性,敝寺十戒大师傅法体,是由小憎运回寺去的,伤在背心,当时确是一只鲜红掌印,数日之后,才渐呈紫黑,玄修道兄说得不错。”
商绥脸上,飞过一丝青气,点头道:“你们两人曾经亲眼目睹,自然不会有错,哈哈,你们见识过‘血影掌’吗?”
话声出口,身形一晃,一手一个,抓过两人右手闪电在两人大腿上轻轻拍了一下。
左手同时“嗤嗤”两声,撕开两人裤管,露出被他手掌拍过之处,然后双手一放,冷笑道:“你们自己瞧瞧‘血影掌’的样子吧!”
他这一动作,当真快得无以复加,连武当一瓢子。少林十善、十行大师三位四大门派的一等高手,眼看他出手伤人,都来不及抢救。
一瓢子因师便玄修道人乃是本门首徒,武当派未来的掌门人,心中一急,很快从小道童手上接过长剑,口中沉喝道:“商施主手下留情!”
第十七章 掌印分明有假真
武当、少林两派弟子一见一瓢子撤出长剑,也同时掣剑在手,四下散开,把商绶围在中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玄修道人和明性和尚腿上各中一掌,但却在商绶双手一放之后才口中闷哼一声,两个身子,同时跌倒地上。
只见两人腿上,被商缓拍过之处,现出一个淡红掌印,宛如描红字一般,中间镂空,五个手指和一块手掌,清晰如绘!
商绶出手如电,来去无形,等大家围了上去,他早已背负双手,站在原处,冷冷笑道:“死不了的,商某‘血影掌’,收发由心,生死随意,我因他们出言无状,各自废去一腿,以示薄惩!”
他说到这里,目光一转,只见一苇子和十善、十行三人,已按三才方位而立,外面一圈,三个和尚,五个道土,也各自占了八卦门户。不由仰天大笑道:“这就是你们四大门派的‘联合剑阵’了?哈哈,商某虽然不才,却也未必放在眼里!”
原来六十年前,四大门派四位掌门人花了三年时间,融合各派武功,创了一套绝世武学,由名匠雕成一尊绿玉金莲千手如来。
这套绝世武功,原为对付东怪、西妖、南魔、北鬼而创,但千手如来雕成之日,四派掌门都先后谢世,而这尊千手如来也在那时候失落。
四派后人,只知这尊玉佛身上,暗藏四派武学精华,但究竟什么武功,已没有人说得出来。
不过,当年四派前代掌门,除了把全部武学精华,雕成千手如来之外,为了顾虑四派门人,在江湖行走,遇上强仇大敌,可以互相策应。又从武当“五行剑阵”和少林“罗汉阵”两种变化精微的阵法之中,另创了一套“联合剑阵”,分授门下弟子,不论人数多寡,均可联手御敌。
同时还留下两句遗训,那就是“四大门派,谊如一家”要四派后人,精诚团结,互相协助。
以一瓢子为首的“联合剑阵”,虽已散布开去,但他们只是把商绶围住,并没发动阵势。
一瓢子眼看商绶放下玄修、明性两人,同时听说已被他废去一足,不禁脸色微变,回头问道:“玄修,你们怎么了?”
玄修道人和明性和尚跌坐地上,听到师叔问话,立即一跃而起,哪知才一用力,口中“啊哟”一声,又跌了下去。
但玄修道人总究功力深厚,右腿虽然巨痛若废,还是一咬牙根,站住左脚,恭声说道:“弟子右腿腿骨只怕业已全碎。”
话声出口,额上黄豆般汗珠,一粒粒直绽出来。
一瓢子皱皱眉头,挥手道:“你们退下去休息一会再说”
一面朝商绶颔首道:“敝师侄和明性师傅说的原是实情,商施主如果认为其中尚有出入,也不妨明白见示,贫道和两位大师原是向施主求教来的,施主怎好骤下辣手?”
商绶冷笑道:“鼠狼湖山的人,已有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认为总可与人无争,没想到大家还没忘记咱们姓商的。江湖是非,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人家既然是非不清,硬要找上商某,商共岂是怕事的人?杀几个人,难道还会赖账?不错,佟家在那些人统统是我杀的!”
隐身塔上的赵南珩,听得大感意外。他早知道十戒大师和空中飞龟孙杰等人,并非死在东怪手下,何况从商绶的外貌声音听来,也证明他并不是佟家庄的老庄主,但他居然一口承认下来,宁非怪事?
难道这就是“东怪”出名的怪僻之处?
心中想着,连忙一拉琪儿,低声道:“琪此,我们快下去吧,令尊并不是杀害十戒大师等人的凶手,这事我该出去证明,因为只有我见过佟家老庄主,也听过他说话的声音,决不是令尊,免得大家误会越来越深,唉,就是他们不相信,我也要和他们说明白了才好。”
这会,琪儿却站着不动,口中“咕”的轻笑了一声,道:“赵大哥,你也别忙呀!我爹不是已经交待清楚了?你听不出来?爹说‘统统是他杀的’,不过是气话罢了。我爹就是这个脾气,在他气头上,你想去证明,准会碰上一鼻子灰,说不定和方才那两个和尚道士一样,给你废上一条腿呢。反正这些臭和尚道士都瞎了眼睛,让他们去得些教训,我们还是在这里瞧热闹的好。”
赵南珩还想再说,琪儿别转头,瞧着草地,急急说道:“快瞧,这个臭和尚真是该死,敢和我爹动手……”
原来商绥说出惨家庄那些人统统是他杀的,这话听得十行大师再也忍耐不住,斜抱禅枝,口涌佛号道:“阿弥陀佛,这话是商施主自己说的!”
要知昔年商紫震博得“东怪”之号,就是因为他生性怪僻,逞强任性,不分邪正,只凭自己的好恶行事。
商绶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但自小耳染自德,一举一动,完全模后他父亲为人,是以在个性行径上,也完全继承了乃父的作风。
他本来就没把少林。武当等四大门派,瞧在眼里,闻言微微一笑,道:“不错,是我说了,又待如何?你们要是惹得商某性起,一个也别想离开这里。”
十善大师怒声道:“贫俗等尊重商施主为人,才问你一声,武当、少林要是怕事,就不在江湖上开门立派了。”
商绶点点头道:“少林、武当不怕事最好,商某也毋须你们尊重,你们这般列阵以待,早就没把商某放在眼里。商某今日要不让你们这些和尚道土瞧点颜色,谅也不知道鼠狼湖山少山主的手段。”
一言甫毕,身形一晃,反手就是一掌。
他出手快似闪电,十善大师欲待挡格,哪里来得及,只听“啪”的一声,脸上已挨了一记!
十行大师看师兄受辱,禅枝一顿,还没有出手,眼前只见青影一闪,迎面已一掌劈来。那掌影好不飘忽,不知向何处挡架才好?情急中身形斜退半步,抱柏一振,左掌横生,向前扫出。
只听“砰”的一声,他身子撞得后退出两步,但脸上还是被商绶掴了一个耳光。
十善大师无故受辱,心中不禁大怒,虎吼一声,禅杖起处,一招“风雷交击”朝商绶身后直捣而来。
十行大师一退即上,手握杖身,抖腕间便了一招“左右逢源”,幻出两个斗大杖花,左打右劈,一齐攻到。
商绥身形灵活之极,举手投足,两三个照面,把十善、十行,两位大师近得难施手脚。
那隐身塔上的琪儿,看到爹挥手之间,就打了两个和尚一人一记耳光,心中喜乐之极,只是抿着嘴咭咭轻笑。
赵南珩在少林寺住过一年,知道寺中“十”字辈的大师武功全非弱手,但到了商绶手里,竟然不堪一击,心头不禁大感凛骇。
此时的阵式,因武当一瓢子,和十善、十行两位大师武功较高,阵势全以三人为主,八个门人,站在外围,只是随阵移动。而三人之中,又以一瓢子身份较高,是以全降变化全仗他领导指挥。
一瓢子虽已听出佟家庄之事,分明有人假冒,因为商绶在师侄腿上留下了“血影掌”样子,也和佟家庄许多人尸体上的掌印不同,心知此事定然另有蹊跷,哪知商绶却怪僻执拗得和当年老东怪如出一辙,根本不间根由,就一口揽了过去。
眼下已和少林两位大师动上了手,自己身为全阵之主,再不出手,两人决非商绶之敌,且不管佟家庄许多人是否死在“血影掌”下,不如先发动阵势,把两人替下,再作道理。
想到这里,长剑一指,大叫道:“两位大师,速即退回原阵!”
少林寺五个僧侣眼看两位师傅,连遭折辱,全都愤怒切齿,恨不得立时冲了上去,只因今日这一阵势,非同寻常,是由武当掌门人的师弟一瓢子亲自住持,他没有发出剑令,谁也不敢妄动。
此刻听到一瓢子的喝声,五支禅枝,立即泼风般连绵扑上,三个武当门人,也长剑乍展,联手击出!
一瓢于喝声出口,身形立即转到天位之上,挥剑发招。他练剑数十年,剑上功力,威势极盛,但见一道矫矫匹练,宛如天河倒挂,凌空卷出。
商绶倒也不敢大意,凝神拍出一掌。
两方一触即收,十善、十行两位大师乘隙退下,各自占定方位。
这“联合剑阵”一经布成,情势立变,一瓢子一柄长剑,展开武当派“两仪剑法”左一圈,右一圈,剑光流动,划出经丈精虹,正面御敌。两旁十善十行两位大师,施展开少林“伏虎杖法”,侧面助威。后面少林、武当八个门人也剑杖齐施,同时转了上来。
商绶似乎微微一怔,身子滑碌碌一转,在这一转之际,呼呼呼呼,一连劈出四掌,荡开交击而来的剑杖,仰天大笑道:“难怪你们敢向商某寻衅,原来果然有点门道!”
他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劈出掌风,和各人剑杖劲力一接之下,已知形势果然不同。不但一瓢子等正面三人枝上劲气如山,就是外围八个门人,每一把发来,也都具极大威力,远超过他们本身功力之上。
一时不由激起他逞强之心,双掌开围之间,在“联合剑阵”中滴溜溜乱转,只见他身形飘忽,掌影翻飞,在剑杖交叉而过的隙缝中穿插游走。
掌风所至,必然有人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但“联合剑阵”原是互相策应,联手拒敌的阵法,一两人被逼后退,余人又自攻到,进退之势,丝毫不乱。
琪儿瞧得大是气愤,噘着小嘴,哼道:“依仗人多,又算得了什么?真要惹怒了我爹,管叫你们一个个立毙拿下!”
赵南珩却只是目不转瞬的瞧着场中诸人,进退激战!
他本身武功,虽然算不得高明,但他心中却熟记着一部少林镇山之宝,天下武术至高理论的“达摩易筋真经”。
后来又学会了在佟家庄柴房中那位瘦小老人送给自己的“千佛指法”,和孙大娘传授的六式截脉手法。此时瞧着这一番激战,顿觉双方有些招式,和自己所学的,颇相接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