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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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争鸣-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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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流明的出现顿时让现场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所有的佃农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位年轻的里正,都在等待着他的意思。看着眼前的氛围,那名儒生也大概猜到来人是谁了,当下对着宇流明拱了拱手,说道:

    “会泽县乡贡杨寿见过里正。”

    所谓乡贡就是乡试合格后有功名的读书人。杨寿向着宇流明行礼之后,便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的里正,对方乍一看去就是一个年轻俊朗的少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细看之下,又会发现这位里正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一种宁静如水的淡定气质,这种淡定时刻给在他身边的所有人传递着一种信息,一切尽在宇流明的掌握中。

    杨寿很不喜欢宇流明给他造成的这种感觉,他定了定神,轻轻的甩了甩自己的袖摆,作出一副飘逸的儒士形象,用一种貌似挥洒自如的口吻对宇流明说道:

    “里正大人,在下适才绝非有意冒犯,实在是在下认为此时此刻筑坝修渠不仅劳民伤财,一旦耽误农时更是取祸之道,为龙马乡百姓计,是以在下才唐突,所谓忠言逆耳,还请里正大人不要一意孤行,岂不闻古之先贤有云,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杨寿非常清楚现在的宇流明在龙马乡的威望,是以并没有摆出一副盛气临人的模样,却是以一个心怀百姓的儒生形象出现,这一手确实比较高明。但是宇流明心中却在冷笑,他当然不会被眼前这个一副大义凌然模样的小子给骗了,只见他淡淡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接下来的言辞却犀利无比:

    “无知小儿,不懂丝毫治国理正之术,空会些引经据典,实则百无一用,有什么资格来对我龙马乡的政务指手画脚?”

    此言一出,杨寿脸色顿时一变,对方一上来就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原本以为自己乡贡的身份怎么也能让一个小小的里正忌惮三分,但是对方却似乎直接将自己无视了。一种屈辱感顿时涌上心头,脸上仿佛被人抽了一耳光一般,火辣辣的发热。但是杨寿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态,脸上犹自带着微笑,只是眼神中却闪烁着狠毒的寒芒。只听他说道:

    “在下一介书生,原本不敢妄言政务,但是为了龙马乡数百百姓的生计,杨某个人的荣辱又有何足道哉?里正大人是我们一乡的父母官,今日还请里正大人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这筑坝引渠之事恐怕在场的佃农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答应。”

    说到这里,杨寿目光直视宇流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阴毒的笑意,这并没有逃过宇流明的眼睛。宇流明淡淡一笑,看似不经意的随手拿起周亚夫身前桌子上的一本书册,翻开数页,然后说道:

    “似你这等只会引经据典,空谈国事,实际却百无一用的酸儒,本里正没有必要给你答复,你也不配,不过为了让大伙儿安心筑坝引渠,就由周老夫子把我们为筑坝引渠所测算的数据给大家讲一讲吧。”

    说到这里,宇流明把手中书册递到了周亚夫的手中。周亚夫顿时眼前一亮,是呀,刚才和那小子辩论了半天空洞的理论,完全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自然被对方吃的死死的,早就应该拿出这些前期测算的数据,用实实在在东西给对手有力的回击。

    只见周亚夫捧起书册,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

    “立春之后十七日为春耕时段,现距立春尚有20日,龙马乡目前公田1203亩,耕种佃农478人,1人日耕两分地算,十五日可春耕完毕。筑坝引渠,需挖土约10万方,填石约4万方,若按所有公田佃农全部参与筑坝引渠则须一月左右时间。”

第75章 巡检之子(2)() 
“立春之后十七日为春耕时段,现距立春尚有20日,龙马乡目前公田1203亩,耕种佃农478人,1人日耕两分地算,十五日可春耕完毕。筑坝引渠,需挖土约10万方,填石约4万方,若按所有公田佃农全部参与筑坝引渠则须一月左右时间。”

    杨寿听完这些数据,立时叫嚣起来:

    “你们看,就算是所有佃农全部参与筑坝引渠,在春耕之前尚且不能完工,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宇流明和周亚夫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目光齐齐的注视着杨寿,仿佛像看一个白痴一般,然后就听周亚夫笑呵呵的说道:

    “看来这位公子实在是对政务一窍不通啊,待老夫与你解释,首先,目前距离立春尚有十余日,春耕之前的各项准备均已就绪,各位佃农不必如其他佃户一般到地里忙活,所以这段时间完全可以用来筑坝引水而不会耽误农时。其次,并不需要在春耕前将筑坝引渠的所有工程全部完工,只需筑好堤坝,把河水引至乡里公田便可,后续覆盖全乡的工程可以在春耕之后完成。”

    说到这里,周亚夫满含戏谑的注视着杨寿,轻捻胡须,略带嘲讽的说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子竟然没有想到,一旦水坝完工,大量的节省了人力,原本1人日耕两分地,现在算起来基本能够达到1人日耕三分六的土地,这样原本需要十五日方可完成的春耕只需十日便可完成,也就是说我们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完成筑坝引渠的前期工程。按照原先的计算,完成整个筑坝引渠需要一个月,现在用一个月时间完成先期工程岂不是绰绰有余。”

    说到这儿,周亚夫摆出一副尊长教育后辈的做派,微笑着说道:

    “杨公子,适才老夫与公子一番交谈,觉得吧,若论经史子集,公子自然是学富五车,但是这些个东西毕竟当不得饭吃。公子也是有公名在身的人,他日若会试得中,将来相比是能够做大官的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若是不通政务,只怕就成了为祸不浅,还请公子三思啊。”

    周亚夫的每一句话就仿佛是鞭子一般抽在杨寿的身上,饶是他这眼高于顶的公子哥哪里吃过这种亏,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猛然间瞥见站在一旁的宇流明正冲着自己冷笑,只觉得心中一股怨毒之气猛地窜上脑门。接着便听杨寿说道:

    “那好,本公子倒要再向里正大人讨教,既然这筑坝引渠的工程是惠及全乡的大好事,为什么大人您不让全乡士绅和农户均参与进来,非得让租种公田的佃户来干,莫非大伙儿种了你官家的地,就得无偿的给你卖这个力气,受你的盘剥?”

    此言一出,宇流明原本只是对此人不屑,但是此时目光中却已经透露出了森森的寒意。杨寿这话意在挑拨佃户与乡里官员的关系,居心十分险恶,若说先前宇流明还不能判断杨寿阻碍筑坝引渠是何居心,那么现在宇流明已经可以基本肯定这个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了。不过宇流明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对身旁的周亚夫使了一个眼色。此时的周亚夫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不再需要宇流明的指点,而是信手拈来的说道:

    “公子此言差矣,这筑坝引渠由公田佃户来修葺,乡里士绅及其他佃户不能插手,将来引来的灌溉之水便优先由公田的佃农使用,其他佃户若想省去打水的人力则需要向乡里缴纳粮税,而这些粮税更可以折抵公田佃户的粮租,不知道大伙儿有没有异议啊?”

    此言一出,众多佃户都明白过来了,修一座水坝,引一条水渠竟然会有这么多好处,不仅节省了种地的人力物力,而且还能减少上缴的租子,这种好事怎么能够让别人来插手。想明白了这一节,顿时便有人在人丛中喊起来:

    “不要其他人帮忙,我们自己干!”

    “对,不要其他人帮忙”

    眼看着在场的众多佃户情绪越来越高涨,杨寿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因为他发现,自己一开始是站了上风的,但是从宇流明出现的那一刻事情就发生了变化。但是,最让杨寿不能接受的是,整个过程中,宇流明由始至终都没有和他直接的交锋,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败在了对方的手上。

    此时,宇流明也在注视着杨寿。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森寒之意。片刻之后,宇流明并没有再冲着杨寿说一句话,确实对着在场的众多佃户微笑的说道:

    “诸位乡亲,既然大家都对筑坝引渠的方案没有意义,稍后便由周老户长为大家讲解具体的实施步骤和相关的施工标准。”

    众多佃户顿时兴高采烈的围着周老夫子一起进入了馆驿的内堂,而宇流明也没有再搭理杨寿,而是来到褚怀远的身旁,引领着褚怀远等人进入内堂。转眼之间,整个馆驿大厅只留下杨寿一个人犹自站在原地。

    此时的杨寿脸色已经铁青,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够忍受这种被人彻底无视的感觉。只见他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不时微微的颤动。良久,杨寿似乎渐渐的平静下来,他的目光中一丝狠毒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他的脸上回复了原先的桀骜,只见他挥了挥手衣袖,大步向着馆驿之外走了出去。

    此时在馆驿内堂,周老夫子被一干佃户们围在当中,手拿一份图纸,正口沫横飞的向着众佃户讲解着筑坝引渠的具体方略,而在大厅的角落里,褚怀远正在和宇流明低声的交谈。

    只见褚怀远手捻胡须,沉声说道:

    “依你看刚才那个儒生究竟是何来意?”

    宇流明淡淡一笑,随即答道:

    “他是冲着我来的,背后之人我尚不清楚,不过观此人手段倒是有些可取之处,不过尚不足为虑。”

    褚怀远面无表情的说道:

    “此人倒是的确不足为虑,不过此人背后的人物你怕是要小心应付。”

    宇流明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褚怀远见状说道:

    “这人名唤杨寿,前年我来会泽县视察时曾经见过,他是会泽县巡检杨秀武的儿子,正宗的巴蜀杨家嫡系子孙。”

    说到这里,褚怀远看了看宇流明的脸色,并没有发现意料中的惊惧,相反宇流明非常的平静,平静得连褚怀远都有些惊讶。

    “你不害怕?”

    宇流明反问道:

    “怕有用吗?反正迟早就要对上,龙马乡施政一年以来,我算是把杨家在此的势力得罪了个遍,有什么可担心的?”

    褚怀远心中对宇流明的镇静也不禁暗自感叹,随即说道:

    “哦,你如此镇定自若,想必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宇流明不置可否,却是满含深意的说道:

    “大人想必也是不愿意见到杨家的势力在建宁如此的嚣张跋扈吧?”

    褚怀远自然明白宇流明的想法,这是要拉着他一起对付杨家。通过这几日的相处,褚怀远对宇流明还是颇有几分好感,但是为官多年的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表态,而且宇流明也就是一个小小的里正,属于不入流的小吏,完全够不上由自己来表态的程度。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宇流明的手段却是颇有几分厉害的,让他先和杨家的人对上,自己隐藏在幕后又未尝不是一步好棋。

    想到这里,褚怀远随即捻须而笑,口中说道:

    “你尽管放心去做,关键时刻老夫自然会出手。”

    宇流明自然也听懂了褚怀远的意思,褚怀远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自己,但是若是自己做得好,关键时刻褚怀远会出手帮自己对付杨家。但是这个‘关键时刻’就大有学问了,如果宇流明在与杨家的对垒当中占据上风,褚怀远自然不介意出手相助,但若是宇流明没有达到褚怀远的期望,那么褚怀远大可以袖手旁观,就算宇流明像蚂蚁一样被杨家捏死,他也不会出手。

    宇流明并没有奢望能够得到褚怀远的全力相助,能够有这样一个倾向性的支持已经是达到了目的。随即,只见宇流明躬身对褚怀远道:

    “卑职愿为大人效劳。”

    褚怀远点点头,哈哈一笑。

    接下来,褚怀远又在乡里盘桓了几日,便赶回永昌。宇流明和周亚夫则开始筹划筑坝引渠的事宜。

第76章 救治() 
宇流明在道旁来回的踱着步子,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一旁的周老夫子也捻须凝神皱着眉头思索对策,其余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里正大人的思路。

    此时鲁彦和几名工匠也在一起商议对策,虽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但是始终都没能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性子火爆的鲁彦不禁骂骂咧咧的说道:

    “你们这帮小崽子,平日里一个个儿看着比猴儿还精,现在事到临头就想不出一个有用的办法吗?难道要让老夫去给那一块块的大石都安上轮子,让它们自己走到筑坝的所在吗?”

    宇流明正在思忖,闻言心中一动,猛地拍手笑道:

    “我有办法了!”

    宇流明的办法是在地上铺上圆柱形的滚木,然后把石材放到滚木上推动,这样运送起来就方便许多。按照宇流明的吩咐,鲁彦带着匠人们砍倒几棵大树,做出了几十根直径相同的滚木,整齐的排列在地上。然后将一块数百余斤的石料放上滚木,用几根粗绳拖拽着向前推进,一试之下果然灵验无比,只见那原本十余人尚难撼动的石料竟然被五六名壮汉拉得快速移动起来。

    “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看着眼前的情景,鲁彦不禁拍手欢叫起来,完全不顾及自己为老不尊的形象,在他的身后,一班匠人们也不禁个个拍手赞叹。这时,周老夫子来到宇流明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道:

    “里正大人,还是你有办法,自您到龙马乡以来,在老夫看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宇流明不禁摇头失笑,不置可否。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宇流明再交代了,周亚夫自觉的开始安排石料的运输。这一日下来,工程进展顺利,进度得到了大大加快。

    当天夜里,宇流明正欲就寝,却听见屋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二牛,忙问何事。二牛说夜里来了一伙贼人摸到堤坝旁边,追着筑坝的民夫见人就砍,伤了不少人。宇流明闻言心中顿时一急,披上一件单衣就出了门,与二牛一起赶到河边查看。此时周老夫子也已经先得到了消息,赶到了现场。眼见宇流明和二牛过来,便即上前细说情况。

    说这伙贼人大约有三十来人,半夜摸了过来,他们分成两拨,一半去破坏堤坝,一半本意是想要摸进大伙儿住宿的营地伤人,幸亏二牛安排的值夜青壮发现得早,这伙人在营地外便即暴起发难。二牛手下这般青壮还有赤哥带来的彝族人和这些家伙干了一场,这些人眼见讨不到便宜,便退走了。破坏堤坝的那一拨人由于不得其法,也没有专门的凿石工具,所以倒是对堤坝没有造成什么损坏。

    宇流明一言不发听完周老夫子的报告后,连忙询问伤员情况。周老夫子说由于发现得及时,鲁大师和他带来的技师、匠人都躲到了安全的地方没有损伤,倒是有七八个彝族的兄弟受了伤,二牛手下的兄弟身手都不错,在打斗当中没有吃亏。

    宇流明闻言心中暗自吁了一口气,侥幸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后怕,要是让这些家伙摸进营地里,那造成的伤亡可就不是眼前这个情况;若是再伤了鲁彦等匠人,或者这些贼人此行携带了专门的凿石工具,把堤坝掘个口子,那可就是难以想象的损失了。想不到自己百密一疏,差点让人钻了空子,看来确实有必要加强一下堤坝的守卫了。

    这时宇流明向周老夫子询问:

    “可摸清这些人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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