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胜衣道:“无妨。”
风入松道:“沈公子左手剑中原称雄,有机会也要请沈公子指教一下。”
沈胜衣道:“岂敢。”
风入松道:“老夫嗜剑如命,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剑术,也都曾加以研究。据说中原武林,以剑术扬名的很多。前辈高手,据说以祖惊虹、亦燕霞二人最负盛名。公于与祖先生战成平手,与亦先生据闻亦是朋友,不请教公子又请教何人?”
沈胜衣一怔,道:“看来老先生对我,也知道不少。”
风入松道:“公子人称中原第一高手,对于公子的事情。我焉能不留意一些。”
沈胜衣道:“老先生莫非有意一会中原武林的朋友?”
风入松道:“年轻时,是有这个雄心,现在却已没有了。”他微喟一声,接道:
“人到中年万事休,何况我这个年纪?”
白玉楼一旁插口笑道:“我也已入中年,但对于一切仍然兴致勃勃,现在听风兄这句话,也不禁为之意冷心灰。”
风入松大笑道:“罪过罪过。”目光转落在白冰脸上,道:“这位想必是白兄的千金了。”
白玉楼点头道:“冰儿,叫风老前辈。”
白冰尚未开口,风入松已摆手道:“不必多礼。”
他又再打量了白冰一眼,道:“风闻白兄这位千金天姿国色,绝世无双,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一点不错。”
白冰的俏脸不由一红。白玉楼皱眉道:“女孩子太漂亮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风入松一怔,道:“白兄话中好像另有话。”
白玉楼忽然大笑,道:“就是替她找一个匹配的男孩子,就已经够我头痛的了。”
白冰的俏脸更红,道:“爹又胡说了。”白玉楼笑道:“这难道不是事实?”
白冰不作声。风入松笑道:“有道是郎才女貌,男孩子用不着太漂亮,只要有本领就成。”
白玉楼抚掌道:“这个也是。”
慕容孤芳在那边道:“我却认为不是。”
白玉楼道:“姑娘有何高见?”
慕容孤芳道:“容貌是一回事,本领又是一回事,怎能够浑为一谈。”
白玉楼一呆道:“也有道理。”
慕容孤芳道:“却真如白大人所说,要找一个与冰姑娘相配的男孩子也实在困难。”
白玉楼道:“姑娘也没有见过那种男孩子?”
慕容孤芳道:“有幸总算见过一个。”
白玉楼道:“姓甚名谁?”
慕容孤芳道:“潘安。”
白玉楼大笑道:“姑娘说的是哪一个潘安?”
慕容孤芳娇笑道:“当然不是与宋玉齐名的那一个!”
白玉楼道:“然则是哪儿的人氏?”
慕容孤芳道:“白大人问又何用?”
白玉楼道:“此言何意?”
慕容孤芳道:“他已经死了。”眼瞳里隐约透出了一丝哀伤之色。
白玉楼看在眼内,道:“这实在可惜。”
慕容孤芳一笑,道:“人总是会死的。”她笑得是那么的苦涩。
白玉楼点头道:“不错,不错。”转又道:“富贵由命,生死由天,到死亡降临,谁也都不能拒绝。”
慕容孤芳道:“这也是。”
白玉楼道:“话虽这么说,世间却没有几个人能看得透。”
慕容孤芳道:“白大人如何?”
白玉楼一怔,道:“看不透。”
慕容孤芳转问道:“沈公子?”
沈胜衣淡然一笑。慕容孤芳盯着他,道:“有关沈公于的传说我听过不少,据沈公于的行事作风看来,我以为,已经看透了。”
沈胜衣淡笑道:“看得透又何妨,看不远又何妨?”
慕容孤芳颔首道:“说得好。”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水云轩之前。这附近的灯火并没有其他地方那么辉煌,却也绝不暗。那座水云轩从旁边看来,就像是漂浮在池水上一样。白玉楼目光及处,道:“好美的地方。” ·白冰道:“这就是水云轩了。”
慕容孤芳点头道:“小妹妹,喜欢不喜欢。”
白冰一怔道:“你叫我什么?”
慕容孤芳道:“小妹妹。”
白冰轻笑道:“我已经不小的了。”
慕容孤芳娇笑道:“你就像我年轻时一样。”
白冰道:“哦?”
慕容孤芳道:“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不喜欢别人将自己看得太小。”一顿道:
“可是现在,我却是巴不得别人叫我小妹妹的了。”
白冰“噗哧”一笑:“好么,我叫你小妹妹好不好?”慕容孤芳道:“当然是不好,因为我无论怎样看来,都不像小妹妹了,尤其是出自你的口,别人听来,岂非笑话?”
白冰道:“我可是不觉得你很大。”白玉楼道:“我也不觉。”
慕容孤芳娇笑道:“你们这样说,我实在很开心。”
白玉楼道:“确实不觉。”
慕容孤芳道:“可惜我不是一个善忘的人,你们尽管怎样说,我还是记得自己有多老。”
白冰道:“你到底有多它了?”
慕容孤芳道:“在这么多男人面前问我,叫我怎样回答你?”
白冰道:“怕什么?”慕容孤芳道:“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年纪,乃是一个秘密。”
白冰一怔。慕容孤芳道:“到底是孩子。”她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岂非也是这样的。”
语声甫落,已到门前。四个侍女左右站立在门旁,手中备掌着一盏宫灯,这时候,慌忙都敛衽为礼。方重生当中走过,在石阶上停下脚步,转身道:“请!”
灯光映射中,只见他神采飞扬。他心中确实非常高兴,变化大法师的易容术终于得到了证实,是那么成功,以风入松目光的锐利,也一样看不出他是独孤雁的化身了。现在他已完全放心帮助慕容孤芳进行那个计划。那个计划现在已展开,而且很顺利。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又如何?
第十八回 豪 赌
酒菜很快就送入轩内,简直就像早已准备好的一样。白玉楼目光及处,忽然问道:
“这是哪儿弄来的酒菜?”这句话问得实在奇怪,沈胜衣、白冰风入松俱都一怔,就连方重生也不例外。
莫非姑娘在酒菜里做了什么手脚,给他发觉了?
那刹那之间,方重生不由生出了这种念头来。
这在他还是独孤雁的时候,他的刀只怕已准备出手。现在他的手甚至没有移向刀柄,他已经学会了忍耐。也在这之前,慕容孤芳已经将整个计划详细告诉了他,每一个细节都详细的阐释清楚,必须注意的地方更就不厌其烦,一再的重复,直至方重生完全明白。
方重生不能不承认那实在是一个非常出人意料,非常完美的计划。他的心目中,那无异就是一方完美无暇的玉壁,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今它有任何的损坏。
在整个计划中,并没有酒莱中做手脚这一个步骤,但白玉楼那样问实在突然,慕容孤芳却若无其事,笑应道:“太白轩。”
白玉楼道:“这应该就是太白轩最精致、最美的酒菜了。”
慕容孤芳道:“还有更好的。”
白玉楼一怔,道:“那么我们这半月以来,在太白轩吃到的相信都是最糟糕的了。”
慕容孤芳道:“在我无疑是,但若与周围百里的酒家比较,却是最好的。”
白玉楼道:“可是那个太白轩掌柜……”
慕容孤芳道:“他也没有欺骗白大人一般客人在太白轩所能吃到的,白大人也一定吃得到,这些菜式本来是我设计的,他们乃是遵照我的指示做出来的。”
白玉楼道:“所以只有姑娘才吃得到。”慕容孤芳道:“我的朋友也可以吃得到的。”
白玉楼道:“那么我们……”慕容孤芳道:“水云轩之内,已经有七年没有设宴招呼客人了。”
白玉楼又是一怔,大笑道:“那么我们亦可谓三生有幸的了。”慕容孤芳道:“孤芳又何尝不是?”白玉楼道:“姑娘天姿国色……””慕容孤芳摇头笑接道:“这句话……”
一顿,目注白冰道:“只有令千金才配。”
白冰含羞道:“姊姊就是爱说笑。”慕容孤芳道:“小妹子,我肯定绝对没有谁不同意我的话。”白冰道:“我就不同意。”慕容孤芳娇笑道:“你的话却是不算的。”
白冰方待说什么,白玉楼已经道:“慕容姑娘那句话,就连我也不反对。”
白冰微嗔道:“爹你怎么这样说?”白玉楼道:“爹说的可都是老实话。”转问沈胜衣道:“小沈,你说是不是?”
沈胜衣一笑颔首。白冰瞪着他们不再作声,那种神态、娇态可爱之极,就连风入松,也竟似瞧得呆了。慕容孤芳接道:“小妹妹天姿国色,白大剑双绝,名动朝庭,沈公子一剑横扫江湖,今夜都给我请到这里来,慕容孤芳才是三生有幸。”
风入松插口道:“我这个老头儿今夜也不是知起了什么运,幸遇三位贵客,借光得进入水云轩。”
慕容孤芳淡然一笑.道:“风老先生贵为一国剑师,大驾光临,慕容孤芳怎敢怠慢。”
风入松嘿嘿笑道:“姑娘那一番话若是早说一点儿,老夫就是脸皮再厚,也不贪这一顿。”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这番话我却也担当不起。”
风入松嘿嘿冷笑,道:“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慕容孤芳淡然一笑。白玉楼看在眼内,亦不禁有些好笑,大理护国剑师风入松生性狭隘,他早有所闻,却也想不到真的狭隘到这个地步。他当然也看得出,听得出慕容孤芳对风入松不大欢迎。对于风入松这个人也同样也没有多大的好感,有关这个人的传说固然是一个因素,而现在第一次的会面,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也是有点儿讨厌。他总是觉得这个人官气实在太重,尽管他贵为粉侯,却无意官场,对于官场的习气,更讨厌得很,可是他并没有露之于形色。在他所认识的官场之人当中,风入松还不算得太讨厌。
他也不希望气氛弄得更僵,岔开话题道:“那么这个酒,又如何?”
慕容孤芳笑道:“这种酒的确也只有在水云轩才能够尝得到。”她接着解释道:
“这种酒乃是名师酿造,本来不多,现在更所余无几。”
白玉楼大笑道:“看来我这个人的口福真还不差。”慕容孤芳陪笑道:“酒菜尚未沾唇,白大人焉知是否好东西?”白玉楼道:“色香俱全,味还会差到哪里?”连随问道:“此件事了后,什么时候你再请我们到这里开怀一醉?”
慕容孤芳道:“难得白大人这样赏面,一会儿我一定交代太白轩各人知道,那么即使我不在,白大人什么时候到来,在太白轩也一样可以享受到同样的美酒佳肴。太白轩雇的乃是南北名厨.像这样的酒莱,虽不是绝世难寻,也不是随便能够吃得到的,所以我话尽管说得夸口一些,倒也算不得言过其实。”接着一笑,摆手道:“请!”
白玉楼立即举起筷子,一面道:“人在江湖,不拘俗礼。”风入松亦不客气。
痛尽一杯,白玉楼倏地吸了一口气,道:“可惜。”慕容孤芳忙问:“是否色香虽全,味道却不佳?”
“非也。”白玉楼摇头道:“这样精美的酒莱我还是首次吃到。可惜我们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所以酒莱虽然精美,却不能够开怀畅饮,难免就大打折扣。”
慕容孤芳盯着他,道:“风闻白大人一向豪气千云,现在却这样放心不开,那件事情,毫无疑问,势必很严重的了。”
白玉楼不由颔首。风入松同样大感奇怪,脱口问道:“对了白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玉楼只是一声叹息。慕容孤芳柔声说道:“白大人且将事情说出来,若是有用得着慕容世家的地方,亦只管吩咐。”
白玉楼道:“事情与姑娘一点关系也没有,美味佳肴当前,莫教冷了。”他杯筷又再举起,慕容孤芳却摇头道:“白大人有事在心,不能够畅饮,我这个做主人的又如何能够开怀?”
白冰插口道:“爹是担心我被红梅盗劫去。”
慕容孤芳一怔道:“红梅盗?”风入松亦接问道:“是哪一个红梅盗?”
沈胜衣反问道:“难道江湖上有很多个红梅盗?”
风入松一怔,目光落在白冰的面上,忽然道:“老夫明白了。”慕容孤芳竟问道:
“老先生明白了什么?”她其实就是红梅盗,然而她现在却装成毫不知情。
风入松冷然一笑,反问道:“姑娘难道不知道红梅盗的行事作风?”
慕容孤芳呻吟道:“据这个红梅盗出道以来,劫夺的都是绝世无双之物。”这句话出口,她恍如有所醒悟,目注白冰道:“白姑娘国色天姿,亦绝世无双。”
白冰苦笑道:“就算是真的,我可是一个人。”白玉楼亦自道:“人总是会老的,冰儿纵然怎样美丽,随着年华老去,美丽亦会消逝。”
风入松颔首道:“不错。”
白玉楼叹息接道:“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风入松听得说,不禁亦叹息一声,若有同感。慕容孤芳忽然道:“也许红梅盗已经找到什么妙法,能够将一个人美丽的容颜保留下来。”笑容一敛,又道:“要使一个人永远停留在一个年纪实在很简单。”
白冰奇怪地问道:“姊姊你难道有什么妙法?”
慕容孤芳道:“一个人生命结束了,年纪自然也同时停顿了。”
白冰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慕容孤芳接着又道:“也只有将一个人的生命结束,才能够随意以药物处理,将他的容颜保留下来。”
风入松接口道:“有关这种记载,老夫也读过不少,红梅盗若是真的要将白姑娘的绝世容貌永远保留下来,相信也只有用这个方法。”
白玉楼厉声道:“谅他也没有这个胆量。”风入松冷然一笑,道:“未知白兄有没有收到红梅盗的帖子?”白玉楼道:“已经收到了。”风入松道:“上面写着什么?”
白玉楼道:“只有我女儿的名字。”
风入松沉声道:“那么白兄得当心了。”一顿又说道:“这个红梅盗据说从来都未曾失过手。”
白玉楼冷冷地道:“这一次却要例外。”
“白兄武功高强,据知未逢敌手。”风入松淡淡地一笑。
白玉楼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便是我这沈兄弟,也不敢夸言无敌。”
风入松道:“然而白兄却也不能不承认,沈兄到现在为止仍然是所向无敌,而且机智过人,屡破奇案。”白玉楼大笑道:“想不到风兄远处大理,也知道我这位沈兄弟的威风。”风入松笑道:“现在沈兄既然就与白兄在一起,红梅盗又何足惧哉,换转我是白兄,又何妨开怀畅饮。”白玉楼一怔,又复大笑,道:“风兄说得是,我现在若是仍然将红梅盗放在心上,岂非就等如瞧不起这位沈兄弟?”风入松道:“可不是该罚一杯!”
“该罚该罚!”白玉楼斟下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风入松举杯转向沈胜衣,道:“老夫也敬沈兄一杯,只祝沈兄再显威风,将那个红梅盗手到拿来。”
沈胜衣举杯道:“但愿不会辜负老前辈的厚望。”
两人对饮一杯,意犹未尽,相顾大笑。慕容孤芳心中冷笑,却不动形色,也没有说什么。
白玉楼道:“况且我们现在正在快活林中,那个红梅盗谅他也不敢轻视慕容世家的规矩,在快活林中生事。”
风入松点头道:“否则他便得随时准备挨那位方朋友的快刀!”方重生淡然一笑,道:“我的刀已准备好的了。”慕容孤芳接着说道:“红梅盗若是在快活林生事,慕容世家当然绝不会袖手旁观。”
白玉楼笑顾慕容孤芳,道:“我们这边有许多高于,他红梅盗再说也不过是一个人,又焉敢轻举妄动?”
慕容孤芳道:“红梅盗若只是一个人,又焉能够做出这许多事情?”白玉楼道:
“他若非不是一个人所为,更就不足以惧。那么一来,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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