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和四平也进了大门,但他们跟小赌不同,是被一棍挥中而跌进大门里去的。
小赌哪敢怠慢,砰地一声关上大门,迅速加上横杠。
跌得元宝翻身、四脚朝天的一对难兄难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听到大门外人声沸腾,正在猛力撞门,顿时惊得不知所措。
四平叫苦道:“小师兄,我看你是昏了头啦,要咱们退进来,不正好成了瓮中捉鳖,让他们捉活的吗?”
小赌笑骂道:“你真是个鳖!你还想让他们捉死的?”
三宝情急道:“你们还有闲工夫斗嘴,现在怎么办?”
这时墙头上已冒起几名镖师,竟然越墙而入。
小赌忽将布包拋给三宝:“你们先退进去,我来打发这些兔崽子!”
还往里退?那不进了人家屋里。
三宝一时也未觉出这话有什么不对,接住布包,回身就跟四平往里冲去。
儿名镖师巳将小赌围住,为首的青衫壮汉乃是金龙镖局的副总镖头,姓马名虎,背后人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马马虎虎。
其实他的武功一点也不马虎,一双铁掌在江湖中相当有名,尤其南往大江南北,北至秦岭一带,绿林道中只要风闻是铁掌马虎亲自走镖,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跟盛记当铺的吴老板私交甚笃,没事常在一起喝上两杯,下几盘棋,或是天南地北的聊上大半天,是以一听当铺闹贼,马虎就义不容辞赶来。
这时只听他大喝道:“大胆小毛贼,还不快束手就縳!”
小赌要真是这么听话,他就不是任小赌了。
何况他不是贼,岂能甘心背起黑锅。不由地怒从心起,身形一晃,直欺马虎面前,出手如电,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马虎一时轻敌,根本未将小毛贼看在眼里,以致措手不及,被小赌两个耳光掴得一愣。
小赌得理不饶人,趁机一记平凡无奇的黑虎偷心,一拳直捣马虎胸口。
可怜这位副总镖头,仗以成名的双掌犹未及出手,已连挨小赌两耳光加一拳。
这一拳捣中心窝,痛得他踉跄连退两大步,哇哇大叫道﹕“小毛贼,老子今天不把你撕碎,就不姓马!”
小赌早已倒蹿丈许之外,一脸贼兮兮笑道:“那就跟我姓如何?”’马虎气得目龇欲裂,狂喝道:“找死!”双掌箕张,以饿虎扑羊之势,向小赌疾扑而来。
“我的妈!真要撕人啦!”
小赌故作吃惊,一面怪叫,一面掉头就跑。
刀光棍影齐到,挡住小赌的去路。
几名镖师出手毫不卧晴,刀砍棍扫,硬将小赌逼退回去。身后的马虎正好疾扑而至。
小赌背腹受敌,怪声大叫道:“苦也,我命休矣!”
突然一式“旱地拔葱”,身形直拔两丈有余,凌空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虎头顶越掠开去。
马虎一个扑空,收势不及,跟迎面冲来的几名镖师撞成了一堆。
倒!倒!倒!如同打保龄球,来了个全倒。
小赌巳落脚在墙头,见状忍不住拍掌大笑。
墙外人声哗然,纷纷大叫捉贼。
“捉贼呀!捉贼呀!”
“快看,在墙头上,别让他跑了!”
小赌回头向外一看,乖乖!黑压压的一大群,为数不下一两百人!
“飕飕!”儿名会轻功的趟子手,飞身向墙头射来。
小赌那容他们近身,怀中一探,手扬处,随身法宝几粒骰子疾射而出。
“呀……”
“啊……”
连声呼叫,几名趟子手被骰子射中,纷纷仰面倒栽,惊得看热闹的人群四散逃开,以免被他们压着。
小赌正得意忘形,冷不防雷霆万钧的一掌,突自身后呼啸而至。
原来马虎已挺身跳起,掠身直射墙头,凌空发掌,不愧是成名镖头,掌力浑厚强劲,势如排山倒海。
尤其决心扳回面子,这一掌更是全力击出,威力端的惊人!
但小赌何等的机伶,全身急向墙头一伏,同时手中两颗骰子己疾射而出。
马虎只道是暗器打来,眼明手快,左掌疾翻,十成真力骤发。
这真是小题大作,射来的不过是两粒牛角制的骰子,杀鸡何须用牛刀。力足开碑碎石的一掌,顿将两粒骰子击成粉末。
小赌却趁机一翻身,落到了墙外。
正待突围冲出,猛然想起那对难兄难弟,为何半天毫无动静?
现在他才想到,自己怎么会如此的胡涂,竟然要他们向里退!
小赌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双足一蹬,又腾身掠向墙头。
“澎!”
马虎正要追出墙外,跟小赌不期而遇,撞个正着。
两个人双双自墙头摔下,跌成一堆。
十来个闻讯赶来的开封府捕快,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两人一起按住。
抓人他们是一流的,手法干凈利落,熟练迅速,一阵哗啦啦乱响,铁练又锁上了小赌和马虎的脖子,外带五花大绑。
只听马虎气急败坏地大叫道:“你们抓错啦!我是来捉贼的!”
当铺大门上虽挑着两只大灯笼,光度仍然不够明亮,尤其此刻乱哄哄的一片,那能认出他是谁。
“啪!”地一声脆响,马虎又挨了狠狠地一耳光。
打人的是捕快,他怒斥道:“他奶奶的,捉贼?你还抓强盗呢!”
小赌乖巧,原也想出声分辩,一见情形不对,干脆不吭声了。
这是他的原则,好汉不吃眼前亏。
马虎可忘了古人的这句名言,犹自不服气,气呼呼道:“好,回头见了你们张捕头……”
这倒不是乱盖,他跟张捕头确实有个数面之交,还在一起摸过八圈。以为抬出这批捕快的顶头上司必可使他们刮目相看。
哪知啪地一声,又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捕快怒喝道:“闭嘴,再嚷,小心老子……”
突见一人飞奔而来,身后尚紧随四名捕快,看热闹的街坊行人,急忙纷纷闪让两旁。
只听有人叫道:“张捕头来啦!”
张捕头一奔近就问:“这里怎么回事?”
一名捕快迎上前,报告道:“咱们正在东大街一带巡视,听说盛记当铺有强盗侵入,立即赶来,已经抓住两个,还有两个在里面!”
贼竟成了强盗,他们倒真会乱盖。
张捕快正待发号施令,突闻马虎振声道:“张捕头,在下是来协助捉贼的,怎会成了强盗?”
上前一看,张捕头认出是马虎,诧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动手打人的捕快暗自一惊,忙道:“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张捕头怒形于色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这位是金龙镖局的副总镖头,大名鼎鼎的铁掌马虎,居然当作强盗抓,还不快松绑!”
捕快唯唯应命,忙不迭为马虎除练松绑。
“啪!啪!”马虎毫不客气的回敬了那捕快两耳光。
张捕快在场,是他的顶头上司,捕快敢怒而不敢言。
小赌急道:“喂!还有我呢!”
捕快打量他两眼道:“你怎么?”
小赌道:“我也是误会,误会,纯属误会呀!”
马虎怒斥道:“你这小贼头还敢扺赖,看我不……”
正举手欲下,突见当铺大门开处,一对难兄难弟三宝和四平,被几名镖师抬了出来。
只见他们不但昏迷不醒,外带五花大绑。
小赌见状大惊,暗叫了声:“惨了!”
马虎顾不得打小赌,振奋道:“是你们抓住的?”
儿名镖师摇了摇头。
潘玉莲带着几名伙计走出,将手中黑色铁筒一扬,得意笑道:“是我用这玩意,把他们制住的:“
马虎好奇道:“吴老板娘,这是啥玩意?”
潘玉莲道:“这叫迷魂筒,是我当家的两年前花一百两银子请人打造的,筒里装有迷药,只要一按把上的按钮,迷药就会喷射而出。当时是备而不用,怕万一遇上抢幼,想不到今晚正好派上用场。这两个小贼一闯进来,就被我制住,还真管用呢!”
第三章 初见飞雪
大堂之上。
“威武……”
两排差役齐声高呼声中,知府大人要升堂了。
吴老板、潘玉莲、马虎及镖师和趟子手等人八以及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使得大堂为之爆满。
知府大人终于露面了,小赌很失望,他并不是那位廉明公正、不畏权势、能断阴阳的包青天。
那副尊容,倒像平剧里的三花脸(丑角)。
三花脸,不禁使小赌想直起了国三花。
唉!都是赌国三花惹的祸。
如果不是丑女秋香找到他们三人,就不会去见赌国三花了。
如果不是那朵玫瑰花提出那赌注累进的赌法,小赌就不致因为赌本不足,想到临时用翡翠麻将去典当。
如果不去盛记当铺,就不会……
“啪!”
惊堂木一声重击,把小赌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
“威武……”
两排站立的差役齐声高呼,尾音拖得长长的。
只听那知府大人喝问道:“本府问你话,为何不答?”
乖乖!知府大人早己在问话了,小赌居然充耳未闻。
他茫然抬头道:“大人间我什么?”
知府大人的三花脸一沉:“本府问你姓名!”
“我叫任小赌,大人就叫我小赌好了。”
知府大人沉声道:“哼!听你这名字,必是个嗜赌的人。”
小赌得意地笑道:“大人答对了,有奖!”
“啪!”惊堂木重重地一拍。
“威武……”差役齐声高呼。
小赌心想﹕又不是说书的,你老拍那玩意干吗?
这个都不懂,这叫摆官架子显威风,好将被问的人吓得心惊肉跳,一切从实招来,连包青天审案,也得柏那么几下,好没见识。
知府大人板起脸道:“大胆任小赌,小小年纪不但嗜赌,且沦为窃盗,看来本府若不用重刑,你是不会招认的。”
小赌情急叫道:“慢来,慢来,大人不可用刑啊!”
“那你是认罪了?”
小赌一怔,茫然道:“认什么罪?”
知府大人向一旁站的吴老板、潘玉莲犬妇一指,朗声道:“他们告你三人,闯入盛记当铺行窃,失风逞凶,打伤数名伙计,复又拒捕,如今人赃俱获,你们尚有什么话说?”
“有。”小赌振声道:“大人既说人赃俱获,人是在这里,请问赃物何在?”
知府大人指着案头的布包道:“赃物在此!”
小赌笑问道:“大人可知布包里是什么?”
知府大人被问得一怔。
小赌心知这个三花脸尚未打开布包看过,不禁暗喜,即道﹕“大人未打开看过,自然不知是何物,那娘们一口咬定我们是贼,东西既是她的,她应该知道吧!”
说时,向潘玉莲一指。
一旁的师爷立即趋前,向知府大人附耳嘀咕几句。
只见知府大人微微领首,伸手把两撇仁丹胡一捋,道:“潘玉莲,你可知布包内是何物?”
小赌三人互望一眼,露出贼兮兮的会心一笑,彼此心照不宣,那意思似说:“哼!
不管你是潘玉莲还是潘金莲,只要你有本事说出布包内是何物,咱们即使坐大牢也认了。”
那知这女人相当厉害,微微一怔,即从容不迫地道:“青天大老爷,店子平日都是我当家的在管,昨晚他身体不适,才交由民女临时照顾一下,偏偏就遇上了这档子的事儿,当时民女吓得魂都没了,根本没看清他们偷了什么……”
知府大一施眼色,师爷即将布包双手捧起,走向潘玉莲面前道:“现在你看清楚了。”
好个刁钻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布包便道:“打开来一看,不就知道包的是什么了。”
废话,打开来看谁都知道。
师爷反而为之一怔,又听潘玉莲补充道:“方才我巳说过,店是我当家的在管,库房里典当的东西那么多,我哪知道丢了些什么!”
她真狡猾,分明不知布包里是何物,居然振振有词,来个一推六二五。
师爷转向吴老板道:“你总知道吧?”
吴老板瞥了潘玉莲一眼,才怯生生地摇摇头。
小赌这时可逮着理了,大声道:“他们当然不知道,因为这布包根本不是他们所有。
“啪!”
“威武……”
惊堂木一拍,知府大人又要说书了。
他向小赌一指道:“没有问你,不许说话!”
小赌敢怒不敢言,只好憋了这口气,再做一次好汉不吃眼前亏。
知府大人向吴夫妇道:“你们既不能说出包中之物,如何能证明,它确为你们所有?”
小赌一时兴奋,忍不住叫道:“大人真是包青天,明察秋毫。”
谁不喜欢戴高帽子,就算包拯再世,想必亦不例外。
知府大人很受用,含笑捋着两撇仁丹胡,眯着眼睛道:“任小赌,听你之言,莫非知道布包中是何物?”
小赌振声道:“东西是我的,我自然知道。”
知府大人笑道:“哦?你倒说说看,这布包内是什么东西?”
小赌不假思索地道:“一副麻将牌。”
知府大人微微一怔,诧异道:“麻将牌?”
小赌补充道:“不错,是一副价值连城的翡翠麻将。”
知府大入一施眼色,示意师爷将布包置于案上,打开一看,是一个精致的长方锦盒。
师爷将盒盖揭开,果然是一副翡翠麻将。
知府大人见猎心动,一时兴起,忍不住伸手取出一张麻将,置于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之中。拇指轻压麻将背面,食指托住麻将,中指则由下而上用力摸向牌面,而后露齿笑叫道:“发财!”
将麻将一翻,果然是绿色的发字。
那副得意之情,就跟小赌在如意轩初见弱翠麻将时的兴奋一模一样。
全堂为之莞尔,只是不敢笑出声来。
小赌却毫无顾忌地道:“原来大人也精于此道,回头过完堂,咱们凑一桌来上八圈,较量较量。”
知府大人这才自觉失态,用力一拍惊堂木,不,他顺手一抓,拿起的不是惊堂木而是那张麻将。
不过麻将拍在桌上,照样发出啪地一声。
众差役习惯的高呼:“威武……”
全堂轰然大笑,幸好被威武声压了下去。
知府大人恼羞成怒,声色俱厉道:“任小赌,这翡翠麻将价值连城,绝非你所有,必是从某处窃得,欲典当得款花用,还不快快地从实招来。”
小赌想不到这位知府,说变脸就变脸,情绪就像善变的天气,简直是晴时多云偶阵雨嘛!
但是,事实上这付翡翠麻将是他们在如意轩趁火打劫,顺手牵羊浮到手的。
此刻,小赌怎么能交待出它的来路?
知府大人见他无言以对,更是怒喝道:“来人呀!大刑侍候!”
小赌三人一听,惊得魂不附体。
刑具尚水取来,小赌已沉不住气,又来个好汉不吃眼前亏,招啦!
阴暗潮湿的牢房,巳经令人难以忍受,偏偏还要听三宝、四平不断的抱怨,小赌真是倒了邪霉。
三宝又一次问道:“为什么你要承认翡翠麻将是偷来的?”
小赌一直相应不理,这回总算开了金口:“这话你巳经问了八次,累不累?”
三宝生气道:“你不回答,我还要继续问第九次,十次,十一次……”
小赌不胜其烦地道:“好好好,我投降,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算服了你总成吧!”
三宝得理不饶人道:“不成,除非你说出理由来,能让我们心服口服。”
小赌无奈道:“好吧,我问你,如果我说实话,如意轩的那么多条人命,是否要跟咱们扯上?”
三宝怔了怔道:“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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