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携带方便,大胡子终于选择了寒玉血纹骰。
原来拜火教的副教主,不但酷爱收藏,视奇珍异宝如命,且喜欢豪赌。
大胡子投其所好,购下寒玉血纹骰,就是打算携返波斯八以之相赠,必要时可代向教主求情,免除未能寻到万年血参之罪。
听他一口气把事情始末说完,右使脸色始转缓和道:“原来如此,你既有此心,何不跟我说明?”
大胡子轻喟道:“说实在的,就是看你充满信心,不便泄你的气……”
正说之间,一名大力士匆匆而入,手持一封密函,执礼甚恭地双手递呈给大胡子,叽哩咕噜几句。
大胡子接过信函,把手一挥,示意大力士退下,忙将信函拆开一看,顿时脸色倏然大变。
右命名见状急问道:“密函上说什么?”
大胡子神情凝重道:“教主已启程亲自前来了。”
右使大惊道:“哦?那怎么办?”
大胡子皱眉沉吟了一下,才道:“如今之计,只有趁教主到达之前,全力将万年血参弄到手了。”
右使苦笑道:“谈何容易……”
大胡子不以为然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办法也是想出来的,我不信对付几个小鬼,就当真束手无策。”
右使喜道:“莫非左使想出了什么锦囊妙计?”
大胡子胸有成竹,露出得意狞笑。
于是,这拜火教的左右使,便在洞内密商起来。
祁连山已拋在后面,距离愈来愈远。
但是铁骑盟及黄蝎子帮那数百人横尸遍野的惨烈景象,却像一大片阴影,笼罩在小赌心上,无法将它忘却。
毕竟,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大孩子,并非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突然从他手中夺去了这么多人命,怎能无动于衷。
即使那些人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但他毕竟不是手操生杀大权的暴君啊!
这一路上,他耿耿于怀,始终保持着沉默。
出了祁连山,再有数日行程,即可进入天山山脉了。
黄昏,晚霞满天。
风沙滚滚,远远望去如同江湖中的波浪。
带路的海无烟,乃是识途老马,此去天山的路径,他已经往返不知多少趟,这时他遥指着远方道:“前面就是白龙堆了,风沙太大,今晚咱们就在那里过夜。”
小赌三人揉揉眼睛,向前方望去,除了风就是沙,除了沙就是风,什么也看不清。
反正海无烟是带路的,他说了就算。
顶着风沙牵马行走,相当艰辛吃力,四人走了大半个时辰,落日已不见影踪,始到达白龙堆。
海无烟又提议道:“咱们不必进市集,就在这儿找个人家借住一夜吧!”
三人放眼望去,所谓的入家,不过是三五个蒙古包,及几间土屋而巳。
海无烟不禁诧异道:“怪了,前次我经过这里,聚集了好几十个蒙古包,怎么全迁走了,只剩下这几个?”
说着,巳走近一个蒙古包前,突闻右边两丈多外,一座土屋里传来一阵呼吆喝六之声。
弓黑!居然有人在掷骰子。
这声音对小赌来说,不但亲切悦耳,而且充满诱惑。
“我去瞧瞧!”
小赌霍然心动,海无烟未及阻止,他已将马交给三宝,朝土屋冲去。
土屋的门敞着,小赌一到门口,就见屋内四个小鬼各据一方,围着一张小矮桌,赌得好不起劲。
小赌突然怔住了!
原来这四个小鬼,不仅年纪跟他相仿,连服装也大同小异,每个人头上都顶着冲天马尾。
小赌不由地失声叫了起来:“哇塞塞!我任小赌才出了点小名,就有仿冒品出笼啦!
真绝!”
四个小鬼赌得正起劲,竟浑然未觉。
“四五六!”
“么二三!”
“哈哈,又是一个通杀!”
三宝、四平刚好来到门外,向里一张,乖乖隆的冬,这是怎么回事?
四平怪叫道:“哇塞!这里是地下工厂,专门制造任小赌呀!”
一听任小赌,四个小鬼不约而同齐向门口看来。
他们乍见小赌,也是意外地一怔,齐声道:“你是谁?”
小赌伸手摸摸头上冲天马尾,笑道:“我正要问你们呢!”
四人不约而同道:“我是任小赌。”
小赌顿时一怔,啼笑皆非,转过头问三宝和四平道:“那我是谁呢?”
三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了!”
四平道:“你问他们吧!”
小赌突然跨步进门,振声道:“我老人家,乃是正字商标的任小赌,你们胆敢仿冒,该当何罪?”
当庄的小鬼霍地站起,理直气壮地道:“笑话,只许你叫任小赌,别人就不许叫这个名字?”
小赌被问得一呆,遂道:“说的也是,同名同姓的人不少……可是,不可能叫任小赌的全凑在一起吧!”
那小鬼伶牙俐齿,也不饶人地道:“这又是谁规定的?”
小赌一时哑口无言。
真难得,他这张嘴巴是从来不甘示弱的,今天总算吃了个大瘪!
三宝不服道:“哼,你们连头上的冲天马尾都仿冒,分明是想鱼目混珠。”
那小鬼反驳道:“咱们自出娘胎,就是这副打扮,我还说是他学咱们呢!”
三宝仍要据理力争,却被小赌劝阻道:“算了,也许是我出了名,大家就一窝蜂跟进,流行改名换姓,都叫任小赌,留个冲天马尾……”
那小鬼忽问道:“喂,你真叫任小赌?”
小赌道:“如假包换。”
那小鬼挑衅道:“听说中原有个叫任小赌的,赌的很精,你如果就是那个人,敢不敢跟咱们赌上一赌?”
小赌一听赌,顿时精神百倍,全身每个细胞都昂奋起来,欣然笑道:“好,赌就赌,谁怕谁来着!”
忽闻海无烟道:“小兄弟,你们在干吗……”
原来他并未跟来,见小赌他们三人陆续进了土屋,半晌也未出来,始跟过来看个究竟。
哪知一到门口,乍见屋里四个小鬼,竟跟小赌打扮的一模一样,不禁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赌强自一笑道:“咱们在举行任小赌大会串。”
海无烟尚未明白过来,那小鬼己催问道:“喂,任小赌,你究竟赌不赌!”
小赌不假思索道:“赌,当然赌,不赌就不是任小赌。”
海无烟更觉诧异道:“小兄弟,你还要跟他们赌?”
小赌点点头。
三宝嗤之以鼻道:“哼,他见了赌就没命,还能不赌吗?”
四平也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啪!”
小赌伸手一巴掌掴得四平跌了开去,斥道:“我吃屎,你喝尿!”
怒哼一声,大刺刺地走到矮桌前,定睛一看,乖乖,四个小鬼面前,竟然各摆着一堆金元宝。
哇塞!他们不是办家家酒,居然是赌真的,而且是豪赌吶!
庄家对面的小鬼,已自动让出坐位。
小赌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笑问道:“怎么赌?”
那小鬼道:“掷骰子你不会!”
小赌向大瓷碗中一看,摆着三粒普通骰子,又问道:“比大小?”
那小鬼懒得回答,只嗯了一声。
小赌再问道:“赌注呢!”
那小鬼道:“昨们只是小玩玩,赌注不限,但至少一个金元宝,十两。”
好大的口气,十两黄金,值一千多两银子,居然是小玩玩,这四个小鬼是抢了钱庄?
还是挖到金矿?
那小鬼见小赌发愣,盛气凌人道:“咱们虽是小玩玩,但赌桌上六亲不认,赌钱赌的就是钱,不来空手套白狼那一套,你最好把赌本亮一亮,让咱们瞧瞧。”
小赌派头十足,作个手势,示意三宝走过来,自斜背肩上的背包中,取出厚厚的一叠银票。
那张五百万银的银票,已交由冰雪银城洛阳负责人,经营金宝钱庄的朱大兴,将之化整为零,换成小自百两,大至十万两的银票,以便途中随时换用。
四个小鬼见钱眼开,顿时对小赌刮目相看,不敢再把他看扁了。
三宝忽向小赌附耳轻声道:“小师兄,别忘了开封府赌国三花的教训……”
小赌充耳不闻,未加理会,兴致勃勃道:“来,我来当庄,你们快下注。”
海无烟在一旁只有暗自摇头。
三宝和四平更是无可奈何,他们心知小赌是见赌必赌,此刻谁要阻止,他就翻脸,把谁当作不共戴天大仇人。
好在此去冰雪银城并不急,干脆就让他过过瘾吧。
尤其河西走廊的一场血雨厮杀,使小赌连日闷闷不乐,难得见到他眉飞色舞,笑逐颜开,显见只有赌,才能使他忘掉那些烦恼。
四个小鬼已纷纷下注,每人押了一只十两的金元宝。
小赌半蹲半坐,右脚抬起,搁在矮凳上,上身向前一倾,伸手将大碗中三粒骰子抓起,随手一撤。
“呛啷啷……”
骰子在碗中一阵滴溜溜乱转,逐渐停止下来,赫然是三粒六点的豹子。
这种赌法最简单不过,掷出两粒相同的骰子,另一粒几点就是几点。
庄家掷出的如果是五点,押注的掷出六点,豹子或四五六即赢,小于五点则输,与庄家同点就不分输赢。
但是,庄家掷的是豹子或四五六,即通杀,使押注的闲家连碰运气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同样的,如果庄家掷出么二三,那就通赔。
小赌第一把骰子就通杀,而且未施展手法,完全是凭手气,不禁乐得嘴都歪了,哈哈大笑道:“哇峨,今天的赌运不错嘛!”
四个小鬼都不服气,互相一施眼色,把赌注加了一倍,各押两只金元宝。
赌注愈大,愈对小赌的胃口。
他不动声色,这回略施手法,以暗劲使骰子掷出五点,故意留个机会,要看看这几个小鬼的手法如何。
右边坐的小鬼,伸手一把抓起碗中骰子,握拳用嘴吹了口气八以示加油讨吉利,然后才嚷着:“四五六!”
将骰子掷向碗内。
连掷两次,才掷出了两个么,一个红四,也就是四点。
他不禁骂道:“他奶奶的,倒霉!”
一旁的海无烟,在暗自注意着这小鬼。
看他虽然一脸脏兮兮的,却长得眉清目秀,尤其那双明亮的眼珠子,呈现碧蓝色,不似汉人,大概是蒙藏血统吧!
再看他掷骰子的手,娇嫩细白,简直就像少女的纤纤玉手。
海无烟不禁暗觉诧异,这几个小鬼究竟是什么门道?
这时原来当庄的小鬼,也抓起了骰子,一把掷出了个么二三,气得大骂粗话,那神情还真有几分像小赌。
轮到左边两个小鬼,一个掷出么点,另一个也只掷了个三点。
又是一个通杀!
小赌从他们掷骰子的手法上,已看出几个小鬼实在不高明。
差!真差!差差差一路差到底!
输!连输!输输输一路输到底!
不到片刻,小赌已势如破竹,使四个小鬼输得精光,金元宝全部集合在一起,到了他的面前。
四个小鬼垂头丧气,输得脸都绿了。
小赌却洋洋得意,摇晃着头顶上的冲天马尾,笑着问道:“怎么样?你们还赌不赌呢?”
四个小鬼面面相觑。
原来当庄的小鬼忽道:“你敢不敢赌大的?”
哇塞!赌大的?
一掷千金算是小玩玩,这赌大的自然非万金以上了。
小赌毫不犹豫道:“好,你们要赌多大?”
那小鬼腼腆道:“不是跟咱们赌……”
小赌奇道:“那要跟谁赌?”
那小鬼道:“跟赌仙赌。”
“赌仙?”
小赌为之一怔,他师父阴胜,不过是个赌国之鬼,这会儿居然会跑出一个赌仙来!
那小鬼一本正经道:“赌仙是咱们师父的尊称,他老人家名叫任大赌。”
小赌又是一怔,心想:好家伙,不但自诩为赌仙,还名叫任大赌,分明是存心跟我任小赌别瞄头嘛!
他岂甘示弱,毅然道:“大赌就大赌,谁怕谁,把他找来!”
那小鬼正色道:“不行啊!要赌就得上他老人家那里去。”
海无烟忙劝阻道:“小赌,算了吧!你瘾也过了,钱也赢了不少,咱们明日一早还得赶路呢……”
小赌不服道:“海师兄,那老家伙不但自称赌仙,还故意取个名字叫任大赌,分明是存心砸我的招牌,他奶奶的,我倒不信这个邪,非见识见识这狂妄自大的老家伙,究竟是怎么样个三头六臂的人物!”
三宝也劝道:“小师兄,还是听海师兄的……”
那小鬼故意激将道:“我看就算了吧,你只能吃吃咱们这些凯子,真要跟赌仙赌一卜把你裤子都输掉不可!”
小赌果然沉不住气,跳起来道:“笑话,我要不把他鞋子袜子都赢过来,从此就不叫任小赌。”
那小鬼暗喜,也起身道:“那就走吧!”
小赌冷哼道:“走就走,他奶奶的,谁怕谁?”
这时谁要再加劝阻,他不是圣人,就是白痴。
海无烟不是白痴,自然不会做白痴的事。
三宝和四平,替圣人提草鞋都不够资格,更不便表示异议了。
四个小鬼带路,领他们来到敦煌河附近。
一座大帐篷,就矗立在河边。
附近一带,不见一个人影,大帐篷如同被遗弃在那里,无人闻问,四个小鬼奔向大帐篷,一路嚷着:“师父,师父……”
小赌四人刚走近,冲进帐篷的四个小鬼又钻了出来。
某中一个道:“赌仙不在。”
另一个道:“你们先进去等一会儿,他老人家大概在附近慢跑,咱们去找他回来。”
小孩就是小孩,也不知招呼他们,就径自跑开了。
四人将坐骑拴在小树上,进入帐蓬,只见灯火通明,中间尚有一盆柴火,满室温暖如春,布置的更是富丽堂皇,像宫殿似的。
其实,他们谁也没见过,宫殿是怎么个模样。
反正见到华丽的场面,他们就比作宫殿。
一张长方餐桌上,竟然摆满美食佳酿,外带各式水果。
四人整日在风沙中赶路,途中仅吃过一顿干粮,一见桌上的美食佳酿,顿时垂涎三尺。
三宝一个箭步蹿到餐桌前,伸手就抓起只又肥又香的鸡腿,张口就咬。
“啪!”
小赌赶过来,照准三宝后脑一巴掌,打得他刚咬上嘴的鸡腿,张口吐了出来。
“饿疯啦?”小赌斥道:“还不快放回去!”
三宝抓着鸡腿,依依不舍道:“反正多的是,这会儿又没人……”
小赌把手一举,作势要打:“放不放下?”
三宝无奈,只好将鸡腿放回银盘,一脸苦相道:“唉!能看不能吃,摆在这儿干啥?
简直存心吊人胃口。”
几张带靠背的矮榻,均铺着兽皮,四人各自坐下。
他们之中,以海无烟的年岁较长,他老成持重地道:“小赌,我看这地方不太对劲!”
小赌毫不在乎道:“管它的,咱们赌完就走啦!”
海无烟道:“我怀疑这是个陷阱!”
小赌笑道:“凭他们几个小赌,别说门了,连窗都没有。”
海无烟郑重其事道:“我看他们几个小鬼,是人小鬼大,幕后定然还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那个自诩为赌仙的老家伙。”
三宝一旁道:“海师兄,你不是怀疑这是个陷阱吗?”
海无烟点头道:“不错,最可疑的一点,就是他们好象料事如神,算定咱们此去天山,必经白龙堆,而且那几个小鬼,不但取名任小赌,连发式也跟小赌一模一样,由此可见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
四平附和道:“是啊,他们为什么不叫张三,也不叫李四。要学时髦流行,也不必弄个冲天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