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然是因着阿玛有做个皇帝的担当和能耐。”玄烨回答得毫不犹豫。
“有做皇帝的担当和能耐？”福临咀嚼着玄烨说的这话。不多时便反问道，“你觉着阿玛六岁登基，六岁的稚子能看出什么做皇帝的担当和能耐？”
“阿。。。阿玛，儿子。。。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听福临这么问出来，玄烨方觉自个儿的话似乎不大妥当。
“你磕巴什么？阿玛说什么让你害怕了的话不成？”瞧着玄烨难得的对自个儿有这份畏惧，福临反倒觉得好笑。毕竟让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怕过自个儿的儿子这般，那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阿玛也不是神，没有人生来就会什么的。你突然怕了，不就是觉着自个儿说了不该说的吗？那阿玛就告诉你，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方才。。。那是阿玛故意逗你的。”
“阿玛。。。！”瞧着福临一下子又和自个儿开起了玩笑。玄烨霎时觉着阵阵无奈。合着您觉着逗儿子玩好玩是吧？是吧！
玄烨正有些忿忿地想着呢，福临又道，“行了，不逗你了。咱们言归正传。玄烨啊。。。其实阿玛能坐上帝位，最重要的因素是因为阿玛那些兄长的母族大多都是满族或是母族不强的蒙族。当年的情形你如今也该是了解的。当年大清刚刚入关，一切都不稳定。如此，蒙古便成了咱们最大的助力，尤其是漠南蒙古。而按着皇考当年的后宫来看，除了一个宸妃，能彻底拢住漠南的唯有当年的庄妃和大贵妃，也就是你皇玛嬷和贵太玛嬷。而真正让阿玛胜于你十一叔的。。。阿玛也不怕让你知晓。阿玛最后上位，是因着当年的和硕睿亲王的支持。有了当年和硕睿亲王支持，阿玛能上位便无什么可说的了。”
福临最后的话虽没有完全说白了。可是在宫中长起来的玄烨又怎么真的会完全没听过一些传言呢。是以玄烨也能明白福临的话中之意，“阿玛的意思儿子明白。可是儿子。。。”
“玄烨啊。。。”福临开口打断了玄烨后边儿要说的话，“阿玛亲政前要处处防着多尔衮，后来为了顺利亲政阿玛又得想方设法的除去多尔衮。再后来为了后代不再同阿玛一般，为漠南蒙古所牵制。阿玛又费心的找借口出兵漠南。阿玛在位二十多年了，阿玛累了。。。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了，阿玛想卸下担子了。你额涅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如今的大清最需要的是勃勃生机。可是阿玛身子虽还在壮年，心却已经老了。”
“阿玛莫要如此说啊！”听着福临话中的疲累，玄烨也为福临心疼着。
“你别急着反驳。你要知道，你的额涅是阿玛一生的挚爱。从你还未出生，阿玛便对你寄予了厚望。你出生后，阿玛也打小开始培养你。包括你额涅打小对你的一些特殊教导，阿玛也是知道的。阿玛不阻止，是因为阿玛觉着你额涅的打算是对的。明白吗？”
“儿子。。。明白。”
“今日把你叫来，阿玛就是要和你好好说道这些事儿的。如今都说明白了，那便等年后的大选过后，你便接了皇位吧。阿玛已经秘密让钦天监选日子了。这回出征，你的作为军中有目共睹。让你继位，底下也不会有什么反对之声的。”
“阿玛，儿子还有话说。请您让儿子说完。”原已经站起来的玄烨又跪了下去。
“有话你说便是。何故又跪。”福临皱着眉看着玄烨。
“不，这话儿子应当跪着说。”玄烨显得有些执拗。
“那你说。”瞧着犯倔的，福临只能允了。
“阿玛方才既是已经把话说得那般明白了，儿子本应当欣然受了。但儿子一日是您的儿子，便永远是您的儿子。阿玛既是打算禅位于儿子，那儿子恳请阿玛，在台湾战事结束后再行禅位大典。”玄烨拿着一双传自福临的圆眸看着福临，“削三藩、收台湾，均是阿玛在位之时的决断，那便理应是阿玛在位时的政绩。断没有儿子继位，摘了您的战果这一说。”
“。。。”听着玄烨之言，福临默了。良久才道，“难不成玄烨觉着阿玛还在乎这些吗？这些年阿玛早就看得明白，功也好，过也罢。史书写的再佳，世人心中自有公断。”
“不，儿子执意请求，并非如此。只是儿子觉着，无论是论孝或是论理，都断断没有子揽父功如此作为。”
没料到玄烨坚持的原因是因着这个，福临不由呆愣了片刻，“。。。你的意思，阿玛晓得了。你先回熙和宫吧，禅位大典阿玛安排在台湾战事结束之后便是。”
“谢阿玛成全。儿子告退。”今日玄烨不同往昔，而是对着福临行了大礼，方退出了位育宫主殿。
“主子爷，您现下可是要回东宫去？”在福临面前表现得再镇定又如何。完全不曾想过会如此继位的玄烨出了位育宫还显得浑浑噩噩，“主子爷？主子爷？”
在肩舆一旁问了许多声儿仍不见玄烨回应的梁九功，只能僭越地在玄烨耳边大声儿又问了一回，“主子爷，您现下可要回东宫？”
若换了以往，玄烨早就发火儿了。可今儿个玄烨却一点没有发火儿的迹象，“走吧。回熙和宫。”这般吩咐了一声儿。玄烨便默然着抬脚上了太子肩舆。
第182章 一八三（）
继那日父子俩的位育宫谈话后；父子俩谁都没有再提起继位之事。福临不再提；大抵是为了给儿子缓一缓的时日。但玄烨不提，却多了几分逃避的意味。
日子便在父子俩这般的有意为之下，悄然而逝着。直到新年伊始，三年一次的选秀如期而至，父子俩才又一次的进行了君与储君之间的谈话。
“玄烨；还有三日便是大选了。”
“儿子。。。省得。”早已料想到自家阿玛今日寻他定然是为了选秀之事；玄烨应声儿的口吻中不免又带上了些情绪。
“玄烨；该说的阿玛都说的够明白了。你。。。”
“阿玛误会了。儿子只是没多少兴致罢了。绝无其他意思。”玄烨急急的解释着。尽管他晓得自个儿的解释；福临不见得会相信。
“行了吧。你是阿玛的儿子，你的心思阿玛又岂会不知。你不是没兴致；你是压根儿不愿意！”果不其然。福临一语便戳穿了玄烨的掩饰。
见福临点破了，玄烨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是。儿子的确不愿意。”玄烨的这话不仅说得干脆，甚至也带上了火气。而致使他这般的因由，全只是因着几日前霆嫣问他如何安排梓歆一事。
那日霆嫣问了那话之后，他竟被问得说不出话来。说不话，并非是他不知该如何安排，而是让他亲口说出‘侧福晋’三个字，那三个字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打在他的脸上！
他口口声声的说不会委屈了梓歆，可是即便他多了三年的时日，却依旧无法为他之前说过的话，兑现诺言。三年的时日，唯一证明了的，是他依旧不能用八抬大轿将梓歆迎娶进门这个尖锐的事实！如此的事实，实在是让他觉着憋屈和难堪！
“你。。。缓缓情绪吧。”玄烨的火气回答，福临并为放在心上。其实前几日嫣儿寻了玄烨问话时，他就在殿外。当日不出现，只不过是想知晓一下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打算罢了。从几年前玄烨管嫣儿要那耍子药，却不自个儿与他开那个口时。他便已经晓得，自个儿的这个宝贝儿子不见得事事儿都会与他说实话。尤其是感情上的事儿。
等福临收回了心绪，抬眼见玄烨冷静下来了。他才复道，“玄烨。想想你的额涅。你的额涅当年母仪天下，阿玛至少都是在你们几个都出生后才得以如愿的下了旨意。那同为佟家的女儿，梓歆丫头要名正言顺的与你比肩而立，又哪里能这般容易？今儿个阿玛就把话给你明说了吧。梓歆丫头只能以侧福晋之位进你的熙和宫。”
“儿子。明、白！”玄烨垂着脑袋，咬牙应道。
“还有，三日后的选秀，阿玛会给你指几个身份不高的侍妾。”福临也看出来了。只要是他开口。那玄烨便会答应。但是要这小子自个儿主动开口要女人，他是决计不会开这个口的。即是如此，那他这个阿玛便来做这个恶人。
果然，福临刚开口说了，玄烨的反应一瞬就激烈了起来，“阿玛！您怎么能。。。”
“你想说什么？朕怎么能什么？”福临直接出声，不给玄烨把话说完的机会，“玄烨。阿玛当初应了你给那三个女人用那耍子药，并不是真让你的子嗣只让你的表妹生！那三个女人，马佳氏还好，剩下两个若有了你的子嗣，心便会开始大。她们背后的家族也不会安分。但阿玛不曾想到你当真连一个女人也不碰。你如今是太子，年纪也轻，这些还能说得过去。可若是你继位了，子嗣还全由一个女人生，那像话吗！若真是那般，日后不单后宫不宁，前朝也不会安宁。那些氏族一旦抱成了团，你在前朝的国策便会举步维艰！”
“那便从平头百姓中选官，让那些氏族都滚出朝堂！”玄烨愤怒的低吼。就像是一只被猎人伤到了的猛兽。
不过。。。玄烨到底是自小被福临和霆嫣两人当作储君来培养的。发泄了一番后，他自个儿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阿玛。儿子错了。”
瞧着跪下认错的玄烨，福临也不叫起。只是问道，“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回阿玛。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儿子方才没做到。此为一错。再者，儿子方才未从大局考虑，只顾及了儿女情长，此为二错。”平静下来后的玄烨，很快便意识到了自个儿的错误。
“起来吧。”福临淡淡的叫起。
“嗻。”
“玄烨，你是阿玛的儿子。某些方面你和阿玛真的很像。”叫起玄烨后，福临从上位走了下来。直到走到了玄烨的身边，才停住了步子，“玄烨，你现下告诉阿玛。为何阿玛要给你指身份不高的侍妾，为何你的子嗣不能只出自佟佳氏？”
若玄烨一开始只是从大局看懂了福临的意图，那么现下在福临说过‘某些方面你和阿玛真的很像’这话后，玄烨亦从情感上懂得了福临这般做的意图，“回阿玛。儿子的子嗣若只由佟佳氏所出，那表妹和郭罗玛法一族，便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日后表妹为儿子诞育的子嗣，也会成为明晃晃的靶子。那些氏族，为了自个儿家族的利益，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儿子日后要忙于前朝事，后宫就算处处设防，也难保没有疏漏的地方。而那些家族显赫的，不宜诞育儿子子嗣。阿玛此番给儿子指了家族不兴的秀女为侍妾，那他日她们有了子嗣，那便可以为表妹所出的儿子作为最有利的挡箭牌。”
“说对了两处，还有一处。”玄烨说出这番话是应该的，福临并不为之感到心悦。反而是玄烨没考虑到第三点，让福临多了一丝担忧。是以福临这句点拨的话，说得并不温和，“第三处，你可以喜爱梓歆丫头日后所诞育的子嗣，但若没有其他子嗣，若梓歆丫头所出子嗣无可担大任之辈，你打算让大清的江山如何传承下去？若真是如此，大清的江山又能维续几代？”
福临的这话，让玄烨心绪一凝。良久，玄烨才控制住自个儿因后怕而加快的心跳，“是儿子错了。今日阿玛这话，玄烨此生绝不敢再忘！”
“你省得错便最好。阿玛也不逼着你现下就告诉阿玛你日后对子嗣的考量。但玄烨你记住，若想你心爱之人、心爱之嗣日后平安。在梓歆丫头诞育下子嗣之前，你最好有了其他子嗣。长子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你想想，若是福全今日是长子，你又当如何自处？阿玛言尽于此，子嗣之事，你自个儿掂量着办吧。”
说过这话，福临便叫了玄烨离开。
父子俩的这两次谈话，两人谁都没有告诉霆嫣。但尽管如此，心细如发的霆嫣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玄烨，这几日你究竟怎么了？额涅让人寻你，你总是推脱忙不过来，不得空儿。你也别打量着蒙额涅。如今除了台湾战事未了结，朝中可并无大事。”玄烨的反常，霆嫣问过福临。可是福临说他并不知道。但霆嫣从福临的神色中知道，福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罢了。所以今日霆嫣算准了时候儿。按着玄烨平日回熙和宫的时辰，霆嫣亲自去了熙和宫一趟儿。
为了避免玄烨再次有机会跑人，霆嫣直接去了玄烨的书房等着。因着霆嫣阻止了人给玄烨提前报信儿，玄烨一回了书房，就让霆嫣逮了个正着儿。
进了书房后，被逮了个正着儿的玄烨一瞧见霆嫣，还来不及想辙儿走人，霆嫣就已经开门见山的问了话。一点机会也没给玄烨留。
听到问话了，玄烨心知躲不过去了，只好认命坐下，“额涅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儿子这些日子确实忙。您找儿子，儿子还能故意不见您不成。”
“玄烨，你是额涅生的。也是在额涅跟前儿长大的。你觉得你说的是真话假话，额涅会听不出吗？你是不是在敷衍额涅，额涅又会看不出吗？”
听着这话，玄烨无奈苦笑，“额涅。。。那您想知道什么呢？儿子如今的年岁已经不是蓬头稚子了。儿子是太子，日后是要问鼎天下的。儿子不可能事事问您的。”
“你。。。”玄烨的话，霆嫣听过后被弄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第一次的，她从真正意义上意识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额涅，您放心吧。儿子能处理好事儿的。”玄烨为了安霆嫣的心，还是说了这话。
“那行吧。你如今长大了，额涅日后会真正的把你当一个大人。”唉，儿大不由娘啊。心里有了决定，霆嫣笑笑同玄烨这般说道，“行吧。那你忙吧。额涅回坤宁宫了。”说完，霆嫣就站起身来，慢慢地向门边儿走去。
但是当霆嫣走到门槛儿前，正欲迈过去时，玄烨忽然说道，“额涅，这次选秀儿子除了纳歆儿为侧妃，还会有几个侍妾。日后歆儿，怕是要额涅多多费心了。”
“。。。”玄烨突然起意的话，让霆嫣停住了步子。但霆嫣却没有因此转身回头。霆嫣顿了顿，出声道，“好。你如今长大了，做事儿会有分寸的。你的意思额涅也明白了。你早些休息吧，额涅回去了。”
“是。”
玄烨躬着身送走了霆嫣。直到他的视线里再也看不到霆嫣的身影，玄烨才转身回了书房的案子边上坐下。
第183章 一八四（）
“格格；明儿个就复选了。您紧张么？”
“我有什么可紧张的？”梓歆好笑的看着景榆。
“哎呀，格格。奴婢不是瞧着这都快复选了；各家秀女都还顶顶好的嘛。奴婢想；照着这般情形看，复选该是也去不掉多少人吧。”景榆一脸的担忧。
“说你傻子，你可真是一点儿不冤枉。现下秀女还这般多呢。若复选只去了一些人儿；那剩下的秀女；你是准备都让她们进宫伺候皇上还是都给了几位阿哥？”梓歆嗤笑一声儿，“咱们大清这三年一次的大选儿；除了是充盈皇家或是由皇上赐给皇室宗亲的；剩下的也算是给各家秀女一个肯定。这在朝中有一定地位的人家；哪家的秀女会过不了初选？过不了初选的；从来都是自身实在不佳且家中地位不高的秀女。而在初选时被留下的；到了复选被撂牌子，那便是等于告诉了人家，这家的秀女顶好的。只是入不了上位者的眼儿罢了。你可懂了？”
“是，奴婢省得了。”
“行了。格格我乏了，要歇会儿。你退下吧。”自选秀开始，梓歆的兴致一直不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