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雀儿睁开眼睛,瞧着烛光下的丈夫,睡相恬静,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似乎在梦里也想着兴旺后的杜家。雀儿不由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摸住他的脸,这么多年,难为他了。
…书…杜桐嘴里嘀咕出来一句什么,雀儿听了听,想是他梦里说话,微一摇头给他盖好被子侧躺下来。
…网…过了数日,杜桐这边知道省城已经放榜,榜上一百多名举人,从第一名直到最后一名,都没杜桐的名字。虽说杜桐在走出考场那日就晓得自己这次只怕是白来了,但心里还是存了一分侥幸,等知道了确已落榜,心里那个滋味还是不好受的。
在杜老爷他们面前还能强颜欢笑,等回到自己房里,只是呆坐着。雀儿本在做着针线活,见他自从进房就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心里明白怎么一回事。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到他身边道:“俗话说,瓜熟蒂落,这次不成,下场再努力温书,多和同窗们多多来往,课业精进了,那时自然就能成了。”
杜桐伸手抱住妻子,不过雀儿肚子太大,只能抱住她的腰,杜桐把头贴到她肚皮上,郁闷地说:“道理我虽明白,只是这又不是你怀着身子,到时自然就生了,这科和下一科的题都不一样。”
雀儿失笑:“你啊,把所有的书都背熟了,到时不管他怎么出题,都难不倒你。”杜桐刚要点头,见雀儿的脸色变了变,他是当过爹的人,忙搂住她问:“是不是要生了?”雀儿咬着牙点头,杜桐忙大声叫小冬。
小冬本是在外伺候的,听到叫声进来一瞧,忙又跑出去,杜桐急个没法的时候,小冬已经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稳婆。
杜桐心刚落下,稳婆已经上前把他拉开:“大爷,还是请出去等吧,这地方,不是爷们待的。”说着就把他推了出去。
杜桐虽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时杜太太知道消息也带了人赶过来,院里院外忙成一团。杜太太不是头一次等儿媳妇生孩子了,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端着茶,只是瞟着旁边的儿子:“你啊,没事就去瞧瞧大姐儿,这生孩子,是我们女人的事情。”
杜桐嘴里答应着,脚步刚迈出去一步,就听到雀儿在房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急得杜桐蹦到房门口:“到底怎么样了?”房里面哪有人理他?吴妈已经上前把杜桐拉回来了:“大爷,这事你还真管不了,还是去瞧大姐儿吧。”左劝右劝,总算把他劝出去了。
回头吴妈见杜太太脸上神色,走回她身边笑道:“照我说,今儿大爷这样,和当日太太生大爷时候老爷的情形也是一样的。”杜太太听到她提起往事,不知怎么的脸红了一红,只是看一眼吴妈没有说话。
雀儿是第二胎,比生杜琬时候要顺利许多,杜桐刚抱着女儿逗了她一会,小丫鬟就笑嘻嘻地过来道喜:“恭喜大爷,大奶奶方才给大姐儿添了个弟弟。”杜桐不及听下去,只问一句:“你大奶奶呢,她可好?”
小丫鬟愣了下,随后就道:“奶奶自然是好的,方才听小冬姐姐说,奶奶还在喝定心汤呢。”杜桐急忙抱起杜琬道:“走,大姐儿,咱们去瞧瞧你娘和弟弟。”
院内和方才的纷乱又不一样,杜桐抱着杜琬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杜太太的声音,停一停脚步这才开口道:“儿子想来给娘请安。”杜琬一心只想见娘,见杜桐不进去,在他怀里不停挣扎,杜桐刚把她放下去,她就跑进屋里去了。
随着屋里传出笑声,吴妈打起帘子笑着道:“太太说了,大爷要见大奶奶就是,何必要拿太太来做幌子。”杜桐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才走了进去。
雀儿得子的喜讯冲淡了杜桐落第的难过,热热闹闹地给儿子办洗三等。凤儿虽是亲姨妈,只是她也怀了孕,不好来的,只有朱四太太带着厚礼来了。
亲事
洗三的事情还在坐月子的雀儿是听了小冬的转述,她一边把孩子放到雀儿床头,一边笑着道:“奶奶,自从姨奶奶嫁过去,朱亲家太太就大方了许多,这次洗三,她拿得是个小金锞子呢,瞧着足有二两重,喜得老娘婆眉开眼笑的,给哥儿的也是足金的金锁金镯,做工都比旁的要好。”
雀儿接过她递过来的金锁瞧瞧,确是不错,把金锁放下笑道:“你也见过许多东西了,怎么还一副没见识的样子?”小冬从壶里倒出一碗麦芽水递到雀儿手里:“也不是没见识,只是上次小哥儿洗三,舅太太的添盆都是好的,比大姐儿的可好了许多,我才……”
雀儿伸手点一点她额头:“你啊,怎么这个理都不明白,二婶是舅妈两边的侄,这边是侄媳妇,那边是侄女,论起来,该备两份礼才是,舅妈只备了一份,重些也是恰当的。”小冬听了,摸一摸辫子没有说话。
雀儿把碗放下,小冬忙上前扶她躺下,雀儿望一眼笑道:“不过你都憋了一年才抱怨出来,还算是有长进了。”说着雀儿已经渐渐闭上眼睛,小冬那句跟在奶奶身边自然就要有长进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忙把被子给她盖好,帐子放下,关上门出去。
转眼孩子就满月了,名字也取了,和姐姐哥哥们一样,也是带玉边的,杜珉,家下人都叫小二哥儿。雀儿也在这日出了月子房,用柏枝水洗浴过了身子,换上新衣衫,擦了脂粉,戴了首饰,去前面厅上坐席。
就算有半年没去应酬,这酒席和戏也不过就是那么些,来席上的人也是那些。久没见面的宁太太也来了,她瞧起来比三年前憔悴了些,座位虽然和以前一样,杜太太招呼她和旁人也是一样的,可是她脸上总是有讪讪之色,酒也懒得吃,菜也不去夹,也不常和人说笑。
旁边的人除了主人家也少有搭理她的,只是自顾自说笑。雀儿不由心里摇头,知府老爷七月已经离任,原本宁家靠了知府老爷的声势,别人还能给他家几分体面,现时知府老爷既已不在了,谁还管这个妾的娘家?
又饮了几杯酒,雀儿只觉得有些头晕,悄地起身去外面园里散散。刚走过一湾池水,就听到传来说话的声音,雀儿举目一望,园虽不大,里面花草掩映,一时还瞧不到人。细细听去,倒有什么女儿不女儿的,怕是别人来这园里说私房话,雀儿忙把身子往桂花树后一藏。
刚藏好,就见假山后面现出两个人来,身上衣饰鲜明,年纪大些的语带抱怨道:“楚太太,都已说好了,我家女儿嫁到你家去,妆奁都是齐备的,我家都没嫌弃你家是个庶出的儿子,怎地前日听说你家和王家说定了,择了下个月的日子下聘?”
雀儿听声音有些耳熟,再一细瞧,说话的分明是宁太太,楚太太比宁太太年轻一些,脸上的笑容一点也没变:“宁太太,本来是说好的,谁知那日把宁姑娘的八字和我家老四的八字放在祠堂里祖先牌位下压着,夜里时候守祠堂的人就来说听到祠堂里有人在哭,大起胆子开门瞧瞧,又什么都没有,白日来报的时候,左右想想没有旁的,总不会是那八字的事情,果然把八字取了回来,就再没听到祠堂里的声音了。”
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都不好怎么说,楚太太说完重重叹了一声:“宁太太,你家的姑娘我还是晓得的,温柔可人,可是你瞧这祖宗都不许了,我哪还敢答应?”说话时候还拍了拍宁太太的肩,宁太太此时一口鲜血都快要喷出来了,见楚太太要走,一步跨到她跟前道:“楚太太,你也别哄我了,说来说去不就是嫌我家有个当妾的义女吗?”
楚太太淡淡一笑:“宁太太,俗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你那样对旁人家的女儿,现时就别嫌人家这样对你的女儿。”说着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甩袖而去。
楚太太家的四儿子,雀儿皱眉想想,的确是楚老爷的跟前人生的,据说不得楚老爷的欢心,日后分家产只怕也是薄薄的一份,年龄已上二十,总是没人说亲。楚太太怕人说不过去,给他讨了个穷人家的女儿做妾搪塞着。
若是原先的宁家,这样的人要娶他家女儿,哪还看得上,现在不想主动说亲还被对方回绝,雀儿叹了一声,瞧了眼独自一个黯然神伤坐在那里的宁太太,从另一边转了回去。
厅上还是人声鼎沸,雀儿一眼就瞧见众人围着楚太太和王太太在说话:“原来楚太太和王太太又做了一门亲家,算起来,楚太太今日和杜府上也是新亲,我们也该贺一杯才是。”说话的人已经把酒倒满,楚太太接酒在手,笑着对杜太太点点头:“今日就借花献佛,拿贵府的酒给我装装脸。”
这样事情,杜太太自然是肯的,含笑吩咐丫鬟给在座的都斟满酒,众人举起杯恭贺楚王二家又结新亲。王太太喝了酒刚放下杯子就有人笑着问:“怎么不见三奶奶,难道说是自己的娘来了,不好意思出来了?”
王太太用帕子点一点唇,擦掉根本就没有的酒渍,笑着说:“我家女儿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身子重了,不好出来。”众人又嘻嘻哈哈的说过个数月又该吃这边的满月酒。
说说笑笑,倒十分热闹,有人感慨地道:“要我说,做人还是要行好,别贪图眼前一时的利,瞧瞧杜家,现时是什么光景,那宁家,也不是我说,幸亏当日没和他家结亲,当初巴巴地把个女儿送去给人做妾,现时呢?”
说完还哼了一声,杜太太只是淡淡一笑:“那些事说了做什么?况且宁府现时光景还好。”还好?先前说话的又哼了一声,声音放低一些:“杜太太,我也是前几日才听说的,去年你初病时候,不是大奶奶掌家吗?那时候市面上都在传言,说你们家要垮了,根本拿不出银子办喜事。”
听到提起这个,一直安静坐着的雀儿不由抬起了头,这件事一直都没和杜太太说过,雀儿望向杜太太,见杜太太面上十分平静,低头又想了想,连公公都知道了,婆婆自然也知道了。
安心听那位太太在说,那位太太先奉承了几句,这才又道:“其实传出这种话的,就是宁张两家,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脸的,瞧瞧,今日宁太太虽来了,坐在那话都不说,张家别说张太太,连几个嫁出去的小姐都没人来。”
若不是她说,雀儿还真没发现那几个也算自己的堂姐妹没出现在这里呢。那太太还想继续说呢,坐在杜太太身边的朱四太太已经笑着开口:“赵太太,做人但留一分之地,当日宁家兴旺的时候,大家也是见过的,今日也不算十分落寞,留一余地,日后也好相见。”
朱四太太这话是说在杜太太心里的,她虽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已经泄露了这点,赵太太脸上露出讪讪之色,随即就笑道:“朱四太太说的是,听得朱爷和杜二爷合伙去了一趟南边,我听说带了些从没见过的货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分我们一些,就算卖不动,留着给女儿们做嫁妆也是好的。”
雀儿心里还在奇怪为何这赵太太不刺几句回去,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些日子虽在月子里,也听小冬说过杜棣这趟去南边收获颇丰,也能想到杜太太的那颗心已经放下。
正说得热闹时候,雀儿见宁太太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身影十分落寞,想起不过就是两年前,她站在杜太太跟前说下一句,她的女儿,怎能与灶婢为妯娌,当时的她是何等的傲然。
现时,宁二姑娘的婚事只怕已成她心中的一个结了。当日朱爷那边,虽是填房,但朱家大富,又是当家的奶奶,比起今日的楚家庶子,要好到哪里去了。而楚家都不答应这门婚事,雀儿不晓得该做什么想?
王太太已经瞧见宁太太,笑着起身道:“表姐方才是去哪里了?我方想寻你呢。”雀儿这才恍然为什么宁太太还来赴宴,论起来,宁太太还是王太太嫡亲的表姐,和这边也有亲戚呢,倒是张家,既来个不认,反倒没了什么瓜葛。
宁太太想是在外面哭了一场,眼还有些红肿,强撑着笑对王太太道:“有什么事寻我?”王太太拉了她坐下:“方才我和朱四太太说起,她说想给她家的秦舅爷寻门亲事,说秦舅爷虽姓秦,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当自己儿子样看的,我方才想起表侄女也十九了,虽比秦舅爷大一岁,但也不算什么,还想问问表姐的意思。”
秦舅爷?雀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就是那个在庵里调戏过自己姐姐的色狼吗?当日姐姐嫁进朱家时候还有点悬心,后来知道朱四太太内外隔绝的紧,这才放心下来,不过这秦舅爷陪宁二姑娘,这话似乎听起来有些熟悉。
宁太太听到秦舅爷三个字,差点就要冲口而出,这样的穷人,哪是我女儿能嫁的,一眼就望见楚太太脸上有讥讽之色,想起她方才回绝自己时的嘴脸,那一句话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
朱四太太没料到这门亲事会落到自家头上,宁家单论家事,秦家还是高攀不上的,可是若论上宁家的所为,又没那么好了,迟疑了半天才开口道:“宁家姑娘听说容貌是个绝色,秦家那小子,生得有些顽劣,还真是配不上。”
第 79 章
这话就是回绝的话了,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本该庆幸才是。可是方才才被楚家回绝,此时又被朱家回了,楚家虽说是庶子,也是楚家正根正苗出来的。秦家虽说是朱家的舅爷,也不过是说的好听,秦氏已死,不过是朱四太太瞧在死人的面上照管的一个亲戚罢了,论起来,身份地位是配不上自己女儿的,此时竟连这样人家也看不上自己女儿。
宁太太顿时感到自己今日来此是被人折辱的,按理该说几句话的,可是嘴里只是发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张了张唇,半日才说出两个字:“也好。”
这两个字平日都是轻轻的说,今日吐出这两个字,就算最爱幸灾乐祸的赵太太,也能听出这两个字里如死灰一般,再瞧向她的神色,竟是煞白一片,连庄重样子都做不出来了。
王太太心里不由懊恼起来,深悔自己孟浪了,忙拉住她的手道:“表姐,你表侄女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横竖这里酒席也差不多该散了,我们过去那边瞧瞧你侄女去。”杜太太心里对宁太太,是有些气她又有些可怜她,见王太太拉着她走,吩咐吴妈送出去。
她们两姐妹走了,席上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冷,半日才有人叹了一声:“说起来,宁太太也有些可怜,管不住儿子,带累的女儿也嫁不出去。”楚太太哼了一声:“有什么可怜的,当家主母,就该有分气势才是,一味懦弱,这样的人教出的女儿想必也是可知的,谁家娶个媳妇回去也不是摆在画上好瞧的,自然也要里外都来的才是。”
说着楚太太笑着转向杜太太:“也不是我奉承贵府,像府上这两位奶奶,真是百里挑一的。”这样的话杜太太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嘴里说了几句谦虚话,自然有人询问杜家何时娶罗二姑娘过门?
罗太太今日也在席上,听到有人问,这才笑道:“我们是女家,哪有催娶的,凡百事情,自然要亲家母做主。”说话时候,眼并没有离开杜太太那边。
杜太太微皱一皱眉,笑道:“我自从去年病了,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不理的。”说完转向朱愫那里:“二奶奶。”朱愫已经起身道:“八月里婆婆就命挑日子了,只是算了几个好日子,都是不太合适的,昨儿才又挑了两个好日子,都在腊月里了,还想着过几日送过去呢。”
席上众人见朱愫这样回答,明白此时杜家当家的是朱愫,眼不由瞧向雀儿,有几个还交头接耳了下。雀儿耳朵极灵,已经听到她们说的不过就是,现放着大奶奶,怎么二奶奶当家?
还有人恍然大悟般道:“大奶奶不过是灶婢,二奶奶可是尚书千金,你是婆婆,要谁当家?”雀儿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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