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到椅子上依旧款款的道:“不是我托大,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今日来到杜家,没人出来迎接倒也罢了,到了现时,还是几个小辈来见,并不见杜家的当家人,这也不算有礼数吧?”
王家那两个下人的脸色变了一下,这变化并没逃过雀儿的眼睛,想来是王太太有些不满杜二太太不回来操办儿子的婚事,这才借了这位表姑太太当枪使,这主意真是好的很。
横竖就算表姑太太闹的再大,王太太也可以怪到跟来的下人身上,顶多再说几句她表妹被娇惯坏了,嫁人之后又一直当家,唯我独尊惯了,说话这才有些难听,但她说的都是好话,这是怎么都怪不到王太太身上的。
雀儿面上依旧笑得跟朵花似的,站直弯腰行礼:“表姑太太这话说的对,确是没人来通报,这是我管家不严。”见雀儿爽快应了这错,表姑太太倒愣在那里,况且雀儿话里也说了,现时杜家管家的是她,杜太太病在那里,除了大事从不出来应酬的,由当家的小辈媳妇出面接待也是常情,若自己再纠缠,倒显得礼亏了。
不过她是遇过许多事的人,只是冷笑一声就道:“大奶奶这话说的好,这些事也是小事,只是大奶奶,我家侄女和京里那位,都是亲家太太的儿媳,那边光定个亲都大排宴席,这边都要入门也不见亲家太太的面,真是有厚薄。”
雀儿见她气势没有方才那么强,只是绕着杜二太太不在这件事来说,心里早有主意,亲自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上:“表姑太太先请用茶,表姑太太只说这头不见二婶,难道不晓得那头二叔也不在吗?”
表姑太太倒没想到这层,顿时愣在那里,雀儿见她愣住,坐在她下手的椅子:“表姑太太,二叔出京时候,二婶确是感了时症在那里,不过她是住在范家,京里的医生自然不是我们这种乡下地方可比的,请医调治,好的自然就快些。您也知道,我那位二婶是急性子的人,这一好了就闲不住,必定是听得哪家太太说某家的姑娘人好,她听了,就要把这姑娘求来做媳,拍夜长梦多先定下来也是会有的,不瞒表姑太太说,这事要不是您说起,我们都不知道,只怕这信都还在路上呢。”
表姑太太胸中那团火只是要发出来,但雀儿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她若再纠缠,就真成了失礼,王家的两个管家娘子已经小声在她身边道:“表姑太太,你瞧这事该怎么处置?”
这话已经明着让表姑太太松一松手了,表姑太太的手紧紧握住椅背,恨不得把这椅背掰下来,嘴里说出的话也是咬牙切齿的:“大奶奶这话也是实的,照这样瞧,我们也只有咽下这个委屈,还请大奶奶让我们瞧瞧新房,可不能再在新房这里给侄女受委屈了。”
雀儿已经站起身来,扶着表姑太太起来:“这哪能呢,若是新房铺设的不好,倒要说我们克扣了。”表姑太太哪里受她的搀扶,甩开她的手就往前走,雀儿忙命小冬在前迎路。
新房就在这院子另一间房,一行人到了里面,雀儿见这里的摆设比方才自己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还要好,晓得方才朱愫定带着吴妈又重新布置了一番。表姑太太用那副鸡蛋里面挑骨头的眼神四处细细瞧了,可是不光是多宝格上的摆设,连着床上的床帐被褥,梳妆台里头油脂粉,连红头绳和红绢花都挑不出毛病来。
所缺的,不过就是王家这边陪送的东西,表姑太太鼻子里哼出一声,袖子一甩:“这个样子,还像个样子,不过也就这样罢了。”雀儿心中已经大怒,这执拗处和杜二太太虽表现不一,却是差不多的,不过这总是喜日子,再冒火也要忍了,笑着道:“表姑太太经得事多,自然明白这新房该怎么布置,我们不过少些错处就是。”
王家的管家娘子忙上前道:“表姑太太既瞧过了这房里的摆设,大奶奶,小的们就把带来的东西铺陈上吧。”雀儿面上笑的似春风拂过,点头道:“劳烦二位了。”招呼小冬在这里陪着,请表姑太太到外面坐着喝茶。
表姑太太虽还绷着一张脸,终究还是跟着雀儿到了外面坐着喝茶,等下人来报王家的东西已经铺陈好了,雀儿又和她重去瞧了一遍,这才送走了她。
等送走她,雀儿已觉得十分乏累,小冬在她身后吐吐舌头:“大奶奶,方才听王家那两位妈妈在那里说,这位表姑太太性烈如火,遇到什么不平的事,总是要发出声来,王太太本不想托她的,偏生家里没人才托了她,谁知还闹出这么一场来。”
好精明的王太太,果然就说好了这套说辞,也不知教出怎样的女儿来,杜二太太只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雀儿只回头瞧了她一眼:“好了,也别嚼舌了,先回去吧。”
报应
回到那边,雀儿先去杜太太房里请安,杜太太屋里很热闹,不光杜桦朱愫,连很少过来的杜三太太也在那里,杜杉坐在杜桦下手,脸上带有羞涩的听着杜三太太和杜太太说话。
见到雀儿进来,杜桦和朱愫忙迎上去,雀儿瞧一眼朱愫的脸色,已经和平时一样,笑着上前给杜太太和杜三太太行了礼,笑着道:“娘和三婶讲什么喜事呢?方才还没进来就听见笑声。”
杜三太太瞧一眼杜杉,杜杉更加羞涩了,只是低着头,杜太太笑着道:“你二妹妹有人家来说,你三婶特意带着她过来问问这人家怎样。”杜杉脸上的羞涩更甚,偏生杜桦还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杜杉回头啐了她一下,低下头两姐妹又在那里嘀嘀咕咕。
雀儿听了笑道:“那恭喜二妹妹了,方才听王家那位表姑太太说的,五叔叔在京里,二婶子也给他订了亲,只是一时抽不出人来,没给这边信呢。”
听到提起杜二太太,杜太太的脸冷了一下,杜三太太原本望着杜桦姐妹们打闹,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小小的惊讶,接着就笑着道:“这也是喜事,不知道二伯那里收到信没有?”杜太太嗯了一声,又转向雀儿:“横竖不管怎么说,明儿的婚事,还要好好操办了。”
这下不光雀儿,朱愫也跟着垂手应是,杜太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说了几句话,就命雀儿朱愫她们下去歇着。雀儿朱愫刚起身行礼,吴妈拿着一份帖子走了进来:“太太,这是宁家送来的帖子,说他家五爷择了二月十二的吉日成亲。”
雀儿不由皱眉,虽说守孝三年实打实不过就是二十七个月,可满打满算,宁老爷的孝期也要在三月底才满,这二月十二成亲,离孝期将满不过就一个多月,有什么等不得的。
杜太太的眉皱的更紧,也不去接那分帖子,唇也抿得紧紧的,杜三太太也同样惊讶,望一眼杜太太道:“大嫂,宁家做事,怎地这样荒唐?”孝期休妻也罢了,这孝期娶亲,还是大张旗鼓的,难道就不会有人出来说道说道。
吴妈虽屏声静气,但还是小声提醒:“太太,宁家来的人还在外头候着呢。”杜太太舒一口气:“就说我们知道了。”这莫名其妙的话让吴妈愣了下,但还是应了就预备往外走,刚走出一步杜太太又叫住她:“到时怎么说你知道了吧。”
吴妈怎会不明白,满面堆笑道:“小的就说我们太太已知道了,只是太太一直病着,大奶奶又有了身孕,二奶奶要在家理事,到时候府上的喜日子只怕没人去了,还望贵府多多担待。”
杜太太眼里这才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吴妈转身离去,杜三太太那声叹息才出口:“大嫂这里推了,我们那头只怕也接到帖子,不晓得怎么办才是。”杜太太摇头:“你啊,就是老实,也一样称病就好,侄女们还小,再说也没有个没娘领着自己跑去应酬的礼,那两位姨娘就更没出面应酬的道理,这有什么不好推的?”
杜太太说话时候,雀儿和朱愫已经走出屋子,朱愫一直到快走到分叉处才对雀儿道:“大嫂,方才真是谢谢你。”雀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瞧着她道:“二婶还是这般客气,你我都是杜家媳妇,难道我还能在外人面前不护着你不成?”
朱愫脸上又露出笑容,只是没有说话,雀儿见状,心里明白很多,只用手拍一拍她的肩,再没说话,小道两边绿意初现,春天又一次来临大地。
次日的婚礼也就按步就班,样样都有一定之规,王氏带来的嫁妆也算丰厚,陪嫁了两个丫鬟,坐福时候,雀儿细细瞧了,王氏今年不过就是十五,浓眉大眼,脸上的红色不晓得是胭脂色还是羞涩,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瞧起来并不是那种刁钻的。
雀儿品评罢了,又陪着新媳妇坐了会,这边的事也就算完了,剩下的不过就是次日见见尊长。杜二老爷也择了吉日,二十六回门之后,二十八就要带着杜朴重新进京,家里这摊事就留给杜栋夫妇,到时也会留两房家人帮着管。
会亲,回门,万事都照了杜二老爷的计划在做,只是正月二十七的时候,杜二老爷又整治了两桌酒席,请杜老爷杜三老爷这两家人过来,外面是杜二老爷带着杜栋在陪,里面就是王氏一个人陪着这些伯母婶娘和妯娌了。
雀儿见王氏年纪虽小,但招呼起众人来一点也不见慌乱,说的话也是合乎礼仪,看来这王太太教出来的女儿果然出色,小小年纪就这般能干。
杜太太想来也十分喜欢这个侄媳妇,温言问了几句就笑着对杜三太太道:“照我瞧来,她们这三妯娌,真是一个比一个好。”杜三太太见杜太太难得这样赞扬人的,笑着道:“听说罗家那边的侄媳妇,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到时候进了门,大嫂你的福气就更是不一般了。”
杜太太脸上的笑容更深,并没有说话,雀儿听了这话,自己心里是没什么想的,不由瞧了眼朱愫,见朱愫脸上依旧,哎,这份不动如山自己就学不来了。
酒席一过,杜二老爷也带着家人重新进京,杜朴夫妇在这边过起小日子来,虽说杜二老爷上京之前,也再三和杜太太说了,他们小夫妻年轻,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杜太太多多教导。
但杜太太冷眼瞧着,王氏是个有主意的人,礼数也半点不错,自然不会多张这个口,况且现在家里雀儿又有孕在静养,朱愫管着家,不过朱愫为人,太过守拙,杜太太也要提点这个媳妇,就更不会去说侄媳妇了。
日子就这样平静如水样的过,二月十二宁家的酒席,这边不过按常送了份礼,女眷没有去,男人更没有去。雀儿只安心静养,偶尔做几手针线,她的针线活计比起初嫁进来的时候,好了很多,不光会做袜子,小孩衣服也不需再假手他人。
这日雀儿见院里春光正好,命人在梨花底下摆了桌椅,坐在那里做针线,奶娘把杜琬抱出来,放在地上让她奔跑着玩。雀儿手里做着针线,见杜琬一会去抓抓空中飞舞的蜻蜓,一会去扯下路边的青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做的累了时候,叫过李琬过来。
杜琬算来已经一岁半了,越发长的眉目清秀,手里含着指头,也不索抱,只是瞧着雀儿嘻嘻的笑。奶娘上前道:“大姐儿真是聪明,小的不过就说过一次,奶奶又有孕了,大姐儿可不能再缠着奶奶要奶奶抱了,果然大姐儿就再不要奶奶抱。”
雀儿拉过杜琬,用手替她擦着汗,杜琬只是笑嘻嘻的瞧着她:“娘,弟弟。”奶娘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姐儿真是聪明,知道奶奶肚子里怀的是个哥儿。”雀儿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想起杜桐那日说的,就算再添朵花,他也不在乎的话,脸上的笑容更深。
背后已经有人笑着说话:“妹妹这里可是舒服的紧,有梨花开,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儿陪着。”雀儿还没起身,已经听到丫鬟们的行礼声:“见过姨奶奶,大姑娘。”凤儿已经快走两步走到雀儿跟前:“快别起来,惊了我侄子,那可不得了。”
雀儿依旧坐下,杜桦上前拉着杜琬问道:“大姐儿,姑姑昨儿给你的布老虎,你喜不喜欢?”杜琬虽能听得懂话,但杜桦说的这么快,她还要仔细想想,过了会儿才点头:“喜欢。”
这让凤儿笑的开心:“雀儿,这孩子比你小时候还要聪明一些。”小的时候,想来就是当初在张家时候,那些往事,都已过去。
杜桦坐了一会,就抱着杜琬走了,说要去花园看花,留下两姐妹在这里说说话。雀儿深吸一口,闻到里面满是梨花香,瞧一眼凤儿,见她身上的衣衫比平日的要宽大些,笑着道:“姐姐想来也是有喜了吧?这衣衫比平时要宽大些。”
凤儿虽说嫁了两遭,这有喜却还是头一遭,微点一点头:“刚两个月,你姐夫就命人把我所有的衣衫都放成这么宽大的,从没见过他这样的。”
雀儿听着她面上抱怨,实则喜悦的话,调侃的道:“姐姐现时有了孕,打了当日宁家那里好大一耳光,当日口口声声只说姐姐无子,现时他不过刚结亲,姐姐就有了身孕,活该他羞死。”
凤儿听到提起宁家,脸上的笑容更大:“妹妹,我原本从不信这些报应什么的,前几日听她们说起,才晓得宁家现在闹到鸡犬不宁,这不是到了眼前的报应?”
闹到鸡犬不宁,想必就是这位新娶的宁五奶奶了吧?果然凤儿冷笑一声:“当日只口口声声说我无子善妒,可怜我一腔冤屈无处去诉,今日他们三媒六礼娶进的新人又如何?过门不到一个月,就吵闹着要分家,宁太太拿出婆婆的款儿来要说说,谁知她一巴掌拍在宁太太桌前,只说宁家骗婚,当日分明说好进门就分家,这才嫁进来的,哪晓得嫁进来成日家只被这些下人折磨,这哪是个待媳妇的理。”
雀儿心里暗道果真如此,宁太太做的事再难看,毕竟也是富户长大,嫁到富家的,哪见过这样市井泼皮上长大的人,给她脸色只怕她还当你软弱可欺。不过细想一想,宁家五爷这样的,也正是要这样的女子来折腾折腾。
凤儿脸上倒有些满意之色:“妹妹,这话论理我现在也不该说了,按了常理,我该骂宁家这位新五奶奶不懂事才对,可是为什么我现时心里只感到满意?”'网罗电子书:。WRbook。'
雀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正要说话时候,一个丫鬟匆匆走进院里:“大奶奶,太太说二太太从京里回来了,请你去前面。”杜二太太不好好在京里,怎么又跑了回来?雀儿一脸惊诧,但还是随着丫鬟去了。
训媳
雀儿随着丫鬟来到杜太太房前,房外除了杜太太房里的丫鬟还有几个眼生的,想来是杜二太太从京里带回来的,瞧她们的衣着,比起自家的丫鬟要好许多。看来杜二老爷一家在京里过的不错,雀儿心里想着,疾步上了台阶。
丫鬟刚掀起帘子,雀儿就听到里面传来杜二太太的诉苦声:“大嫂你评评,天下可有这样的理,娶了媳妇回来不去伺候婆婆,放他们小夫妻在乡下。”雀儿不由停了一步,但丫鬟已经报:“大奶奶来了。”
雀儿也只得在面上做出笑容,上前给杜太太她们行礼,杜二太太见了雀儿,那诉苦声就更大些:“大嫂你瞧瞧,连这个有身孕的侄媳妇都来了,她一个没见过婆婆的媳妇到现在都在摆谱不来,这是哪家的媳妇这样没规矩。”
雀儿行完礼后和朱愫站在那里,吴妈已经搬过椅子过来请雀儿坐下,杜太太一边安慰杜二太太一边对朱愫道:“二奶奶你也坐下,这几日来辛苦你了。”两人告了座这才坐了下来,继续听杜二太太唠叨。
杜二太太唠叨来唠叨去,不外就是媳妇不听话,不孝顺,她在杜家熬了这么多年,竟然娶了个不孝顺的媳妇进门,还要杜太太做主,可怜可怜她,把这个不孝的媳妇休了罢。
杜太太如坐针毡一般,雀儿和朱愫都是小辈,不好开口劝的,屋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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