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太听闻此言,心里明白一些,但还不十分明白,只是瞧一眼雀儿,见雀儿脸上神色似乎也不十分明白,这才转过眼对朱愫道:“你还年轻没经过事,下人们良莠不齐,有些在背后挑唆的也是有的,况且你院里那几个爱挑事的你都撵了出去,这就是极好的了。”
朱愫眼里的泪珠已经往下掉了:“自从二爷要弃学经商,媳妇虽嘴里不说,心里实在是怨的,更听闻大嫂也赞成二爷弃学,就更怨了,想着大嫂既觉得经商好,为什么不让大伯去,只让二爷去?”
说着朱愫用帕子点一点泪,杜太太还是头一遭听到朱愫提起这事,心里一转念已经道:“我儿休要如此,老二他要弃学,你是他媳妇,他连你都不说一声,你心里有些怨气是难免的,只是你大伯那里,并不是我们偏心,而是……”
不等杜太太说完,朱愫已经道:“婆婆,媳妇今日并不是来怨的,昨日大嫂来我房里说了一席话,句句有理,等大嫂走后,二爷又和媳妇说了些话,媳妇细细想了,直到天快亮时才明白,媳妇原本口口声声只念着面子,只想着如何在亲戚面前挣脸面,全然忘了若没有里子撑着,这面子终究是绷不住的。”
这话让雀儿脸上露出笑容,杜太太也不由一震,这个道理,从来都是如此简单,可是自己为何不明白呢?或者说,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明白,害怕杜家败落的名声被自己担了,那时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公婆?
或者,公婆当年也同样害怕这个败落的名声,这才松口答应娶杜二太太进门,用范家助的银子填了杜家当年的亏空,可是这样的举动,公婆也是不喜的话,这才会在杜二太太进门后,把家委给自己当,两老说是清闲,其实是不想见杜二太太这个媳妇吧?
也不会迅速的衰老下去,不到三年就双双撒手离去,或者,这就是为了那点面子,没想到最后是面子和里子双双失去,想起杜二太太的所为,还有京里传出来的消息,杜太太微微叹气,看着朱愫,一时不晓得该怎么说。
雀儿见杜太太不说话,还当她是又累了,站起身道:“娘是不是累了,有什么话,等日后再说吧。”杜太太伸手拉住她,又看向朱愫:“不,我并不是累了,我是高兴,高兴我们杜家能有你们这么好的两个媳妇。”
第 63 章
雀儿听了这话,对着朱愫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朱愫还是那般温柔,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笑容:“媳妇少些错处就是了,哪还敢说个好字?”
杜太太伸出另一支手握住朱愫的手:“哎,你这孩子,有时就是太过拘礼。”朱愫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恰好,杜太太握紧她的手,又把雀儿的手拉了过来,两支手合在一起:“我老了,日后杜家就要靠你们了,你们妯娌同心,日后他们兄弟之间,就算有什么争执也能化了。”
杜太太说的郑重,雀儿也不由敛了笑容,庄重点头,杜太太瞧着面前一对媳妇,闭一闭眼:“老四家的,我曾见过,想来也和你们差不多,到时你们身为嫂嫂,各自提点着些。”雀儿她们双双应了。
杜太太这才露出笑容,眼里露出释然神色,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杜棣弃学经商这事,既然朱愫都应了,那就再没旁的阻碍,所欠的,也就是该做些什么生意,雀儿虽想和朱家合伙,做南货生意,可是这生意场上的事,雀儿一个女子家也不好插嘴。
只有杜桐觉得奇怪,朱愫怎会答应杜棣弃学,背地里杜桐也问过雀儿,雀儿只是含笑不说话。见她不说话,杜桐不由搂紧她,在她耳边有些撒娇的道:“娘子现在有了本事,就不理为夫了?”
雀儿用手托一下他的腮,取笑的道:“你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和你姑娘一样,逮了空就撒娇?”杜桐低头闻着妻子身上发出的幽香,口里说出的话渐渐有些含糊:“我在外读书辛苦,也只有遇到你才能撒一撒娇。”
雀儿心里不由一动,丈夫身为长子,又自小聪明,从小就被视为杜家振兴的希望,五岁开蒙,日日在书房苦读,只望着有一日青云之上,算来他肩上的担子比起自己,是只重不轻。雀儿不由伸手搂紧他,杜桐的眼渐渐合上,只有在妻子身边,才觉得什么都无需去想。
十一月初五,凤儿在次日出嫁,雀儿带着杜琬到陈氏住处,和娘姐姐说说话。此时的小院早和原先不一样了,门上窗上都贴了喜字,周围来帮忙的人出出进进,显得热闹非凡。
雀儿一下车进院见这样热闹,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杜琬虽才一点点大,但见到这和自家不一样的农家院落,眼一个劲在转,在奶娘怀里使劲蹬腿,想要下来。
奶娘哄着她,跟在雀儿身后进了屋,两个丫鬟忙上前行礼:“见过姨奶奶。“雀儿含笑点头,身后的小冬忙递上两个小荷包,丫鬟们接过谢了赏,这才打起帘子。
屋子里满满登登全是东西,刘三婶正在那和陈氏说着什么,凤儿一身新衣,头上的首饰鲜明,低头坐在一边,虽低着头,雀儿也能感觉到她是喜气洋洋。
杜琬啊啊的叫起来,正说的开心的刘三婶听到声音,站起来笑道:“雀儿也回来了,这就是那孩子,长的可真好。”说着从奶娘怀里抱过孩子,杜琬不认生,只是扯着刘三婶衣领在玩,喜得刘三婶笑的嘴都合不拢。
各自招呼过,雀儿见杜琬一刻也坐不安稳,虽坐在陈氏膝上,却想去扯那些东西上面盖着的红布,索性命奶娘把她抱出去院子里耍,这里才笑着道:“这些东西,想都是朱家备的?这个姐夫,可是从没见过的细心。”
凤儿本已抬起的头听了这话又重新低了下去,脸上的羞涩更甚,但还是盖不住喜悦之情。陈氏嗯了一声,愁一眼外头:“前几日亲家还派了个管家娘子过来和我说,说我若不嫌弃,等你姐姐过了门,就住过去,横竖三个寡妇一块伴着也热闹些。”
想起那日席上的朱四太太,她会这样说也是常事,雀儿笑着道:“亲家太太这样说,娘索性就住过去吧。”陈氏白她一眼:“胡说,那有嫁女儿岳母跟着去的,别人瞧了也不像,况且婆媳之间,总是不同母女。“这话似触到了凤儿的心事,她满面的喜悦微微敛了一敛。
雀儿眼尖心细,早瞧了出来,伸手拍一拍她的手:“姐姐定是在担心婆婆不好侍奉,亲家太太我见过,是个极爽利的人,姐姐嫁过去,拿出真心对了,自然就有姐姐的好处。”凤儿嗯了一声,陈氏也笑了:“凤儿,这话是没错的,想来朱家是门上好的亲事,我们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品性了。”
这话正中了雀儿的心事,朱家为什么要娶凤儿,一直是雀儿的疑问,不过她这时就算是心中有疑问也不会说出来给陈氏添堵的,只是瞧一眼凤儿,笑着道:“娘,你生的女儿自然是好品性,温柔贤淑,端庄大方,是人人都赞的,姐夫只怕仰慕姐姐已久,这才求娶。”
说着雀儿已经笑了出来,凤儿一张粉脸涨的通红,伸手要去撕雀儿的嘴:“我叫你胡说。”雀儿忙闪到陈氏身后:“娘,救我。”
陈氏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拉着凤儿的手:“好了,你妹妹不过就是说说笑话,让我解闷罢了,我一世只得你们俩姐妹,你们各自有了归宿,我这心,也就放下了。”说着陈氏想起早逝的丈夫,不由添了几分哀伤,若他还活着,该有多好。
瞧着眼前女儿们明媚的笑容,窗外又传来外孙女说话的声音,陈氏把眼里的泪逼了回去,笑着拉两个女儿坐下。雀儿笑够了,索性就靠在陈氏膝上,头抬的直直的看着她:“若能永远在娘身边,该多好。”
陈氏能听出雀儿这话是半真半假,拍了拍她的背:“不害臊的,自己都当娘了,还说这样傻话,况且亲家母待你,就似亲女儿般,你还不好好孝敬。”雀儿满肚子的话都被陈氏这一句话挡了回去,自己现时是当了娘,再难的事也要自己抗,想着和娘撒娇不是一样给娘心里添不舒服?
陈氏看向雀儿眼里的慈爱更深,自从雀儿命人来说要停了这边的供养,她是经过衰落的人,自然明白杜家只怕只有面上光鲜,可是这种事情她也是做不了主,出不了主意的,只有多在佛前烧几柱香,祈求上苍保佑而已。
见雀儿面上虽有疲惫之色,但精神还好,陈氏的一颗心总算放下,这个女儿从小聪明,主意又多,并不似自己是个无能妇人,遇到坎定会过去的。
这夜,母女三人睡在一起,陈氏又对凤儿叮嘱了又叮嘱,这些为妇之道,凤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当年出嫁宁家,张老太太也曾细细叮嘱,可是这是娘的叮嘱,和祖母的叮嘱全不一样,凤儿只是凝神细听。
雀儿趴在枕头的另一边,偶尔伸手拍一下身边睡的正香的杜琬,面上只是含着笑,陈氏说到中间时候,伸手摸一摸雀儿的脸:“你嫁的匆忙,这些话竟从没说过。”雀儿嘻嘻一笑,伸手搂住陈氏的脖子:“娘平日的叮嘱已经够了。”说完雀儿打个哈欠,再熬不住,沉沉睡去。
陈氏觉得胸中有无尽的满足,轻抚一下雀儿的脸,望一眼还在撑着听自己嘱咐的凤儿,旁边被窝里,是睡的香甜的外孙女。当年被逐出张家时候,虽也曾想过有这样一日,但时日越久,越觉得这是奢望,此时一切都在眼前,陈氏不由双手合十,低低念了声佛,又在心里道,相公你若泉下有知,定要保佑两个女儿夫妻和顺,早得外孙。
吉日吉时已到,凤儿又披嫁衫,拜别了陈氏,披上盖头,重做新妇。雀儿扶着陈氏站在门口,瞧着远去的喜轿。
过了许久,喜轿的影子都不见,那些吹打的声音都是听不到了。陈氏才转身对雀儿道:“我们进去吧。”雀儿嗯了一声,觉得陈氏的手心有些凉,心念一动:“娘是不是在担心朱家这边有什么不妥。”陈氏的眉皱紧:“婚姻大事,想来也不会有人开玩笑,只是朱家这等财势,怎会娶个别人家的弃妇?”
雀儿扶着她进屋:“娘,我昨日不说了吗?姐姐的品性,是人人都明白的,当日宁家的事情,都知道姐姐是冤枉的,朱家要娶的是当家娘子,求娶姐姐又有什么稀奇?”
陈氏停下脚步,也不看她,只是叹道:“你这话,只好拿去哄你姐姐。”雀儿心事被陈氏看穿,脸不由红一红,但还是辫道:“娘,岂不闻姻缘天定,姐姐和姐夫之间,定是有天定姻缘,不然你别说姐姐,当日我不过是杜家的灶婢,今日还不是一样成杜家大奶奶,娘,这些事,你想了也没用,再说等过几日,姐姐回门不就明白就里。”
雀儿这长长一番话让陈氏的疑虑消了些,她望眼正在院里和奶娘丫鬟玩耍的杜琬,笑着道:“大姐儿都已一岁多了,你也该给她添个弟弟了。”雀儿没料到陈氏现在提起这个,抿嘴一笑,只是这时孩子要来的话,自己可有多少精力照顾孩子?
忙忙碌碌,不由过了数日,这天雀儿正想遣人去朱家瞧瞧,一来送年礼,二来也好瞧瞧凤儿过的可好?有丫鬟走进来:“奶奶,门上来报,朱大奶奶来了。”
朱大奶奶,哪个朱大奶奶?雀儿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在账上留下一个墨点,还在寻思时候,小冬已经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奶奶的姐姐是咱们家的姨奶奶,你一时说个朱大奶奶,谁想的起来。”
原来是姐姐来了,雀儿暗自骂自己糊涂,竟拐不过弯,丢下笔道快请,自己就要出门迎接,小冬手里忙拿着件斗篷追出去:“奶奶,外头冷,先披上这个。”
雀儿只是扯了斗篷,随意一披就往外走,还没走到二门,就见前面一从人来,雀儿站定,瞧着是朱愫和凤儿一起过来,身后跟着的从人,除了自家的,还有几个眼生的,想是朱家跟过来的人。
凤儿已经见到雀儿,紧走两步笑道:“方才我在二门这里,恰遇到二奶奶,这才一起走了进来。”朱愫还是那样端庄知礼,含笑道:“可巧我听到丫鬟在这里说大嫂来了,就过来二门这里接。”
大嫂?雀儿先被这个称呼一愣,接着想起朱爷本是朱愫堂兄,这样称呼也无不妥,再瞧向凤儿脸上,见她掩不住的喜色,想来娘是可以放心了,只是这朱爷为甚要求娶还不知道?
雀儿压住满肚子要问的话,克尽主人之责,先带凤儿去给杜太太请安,杜太太笑着问几句,又送一样东西做新婚之喜,然后妯娌姐妹姑嫂三人又到雀儿房里坐下喝茶。
雀儿面上敷衍着,心里着实想问凤儿,只是碍于朱愫在座,不好问的,好容易朱愫走了,雀儿这才坐到凤儿身边,笑着道:“姐姐,我瞧姐夫对你极好,这门亲事,定是千好万好的。”
凤儿一张面皮,又被问的通红,手里搅着丝帕,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雀儿心里明白,故意拖长声音道:“瞧这样子,姐夫对姐姐定是仰慕已久。”凤儿几乎跳了起来,随即又坐下,白一眼妹妹:“休的胡说。”
雀儿索性靠着她的耳边,悄声的道:“瞧姐姐这样,我说的定是不虚。”凤儿的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雀儿索性拉着她的手道:“好姐姐,你就说嘛?什么时候姐夫见过你,又仰慕你?”
缘由
凤儿还是不说话,手上搅着帕子,雀儿打眼一瞧,凤儿这帕子和平日用的不一样,趁她不备时候,伸手一扯,笑着道:“我瞧瞧姐姐这帕子上绣的什么?”
凤儿没料到雀儿来扯她手上的帕子,手上的力气稍用大些,但怎及得雀儿手上力气要大些,这帕子又是轻薄的东西,只转眼,那帕子已到了雀儿手上。
这帕子也没什么稀奇,轻薄柔软的白绸,一角绣了一支梅花,要说稀奇的,就是梅花绣的很好。雀儿手里拿着帕子仔细瞧瞧,瞧不出什么道道,正要把帕子还成凤儿,见凤儿的脸还是通红一片,心念一转,凑到凤儿耳边:“这不会是姐姐和姐夫之间的信物吧?”
凤儿怎禁得住这个,劈手从雀儿手里抢过帕子,狠狠瞪着雀儿:“妹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私相授受,岂是我能做出的事情?”雀儿愣了一下,上前扯住她的袖子道:“姐姐,好姐姐,是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回。”
她软语哀求,凤儿绷着的脸也放下,用手点一点她的额头:“这些话,我们姐妹们说说也无妨,只是这人多嘴杂,谁知道那些下人会怎么想。”雀儿伸手拉住她的手:“好姐姐,我知道了。”
凤儿这才重又拉着她坐下:“其实我们姐妹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呢,这帕子,是当日我想着,总不能一世靠了你们,这才做了这些,让人拿出去卖的。”
卖的?怎么卖出去了又回到了凤儿手里,雀儿心里虽有很多念头,但方才见凤儿难得发了脾气,也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凤儿往下面说。偏生凤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扯着那块帕子,唇边露出的笑容甜的让雀儿觉得可以腻死人。
雀儿想到就做到,把一杯茶送到凤儿手边,笑着道:“姐姐还是喝口茶解解腻。”凤儿回身啐了她一口:“呸,娘还说你年少聪明,怎么说起话来,那么的古灵精怪?”
雀儿只是瞧着她,也跟着叹气:“哎,可怜我从没和姐姐在过一起,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姐姐相处。”雀儿说的这话无心,凤儿却是有心人,脸上的神色黯了一下:“雀儿,当初我那般行事,你和娘都没怪过我,想起从前,真是惭愧死了。”
怎么又说这话,雀儿的手抚上她的肩头:“姐姐,那些事都是以前的了,现时你既已另嫁,又想旁的做什么?”这话有理,凤儿点一点头,那块帕子并没放开,雀儿这下逮到机会:“姐姐,这块帕子,卖出去了怎么又回到你手上?”
凤儿晓得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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