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栖梧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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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栖梧枝-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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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脸色变了,雀儿知道朱愫又想多了,她和自己不同,心事极重,忙笑道:“二婶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不过是怕……”话没说完,朱愫已经顺过气来,地方就这么大,事迟早会传出去,她来了倒也好。

朱愫吸口气:“大嫂说什么呢,还要大嫂多帮忙才是。”说着两人进了院子,院子里下人们三两站在那里,刘三妈脸上有不知被打还是被抓的血痕,被个做粗使的老妈子拦腰抱住,口里犹自骂个不休:“你不过是我手里调出来的毛丫头,也来要我的强,我再怎样,也在朱家服侍了一辈子,哪有你指手画脚的?”

楚四家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发有些乱蓬蓬的,戴的钗环也不知去了哪里,平日从不乱的衣衫也有了些皱痕,只是脸上的神色比刘三妈的要镇静些:“刘家的,你可听清楚了,三姑娘出门子前,夫人亲自吩咐的,让我们好好服侍三姑娘,现在来到杜家,三姑娘又说过院内的事由我支派;不过是唤你去街上买些东西,你就不肯,若人人都似你这般,岂不乱了章法?”

刘三妈当日在朱家姨娘身边,也是说一不二的,跟着朱愫嫁过来,本以为也会被人高看的,谁知先是被朱愫训了一通,已觉得面子全掉光了,哪还禁得住朱愫后来又说日后自己就全听楚四家的调配?

前些日子纵有使唤,刘三妈连应都不应,哪里还去做?楚四家的不过一笑也就罢了,刘三妈气焰更高,想着虽然朱愫发了话,但自己的身份总摆在那里,楚四家的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若真如此,自己年纪也大了,无需再操劳,就在这有吃有喝养老也好。

谁知今日楚四家的竟让自己上街买些脂粉回来,平日这些事情全是小丫鬟做的,哪轮到自己去做?自然鼻子里只是哼出一声,坐在那里喝茶晒日头。和那些做粗使的老婆子们显摆当日在京城朱家自己是如何的威风,讲的眉飞色舞之际,看见楚四家的还没走,刘三妈撇了撇嘴:“楚家的,你还有什么要人做的?”

楚四家的并没说话,只是一摆手,早上来两个小丫鬟,楚四家的冷笑一声:“刘家的,若连你都不听起话来,我这脸可往哪搁,今日你既要给众人做个样,那我也不客气了。”

说话间小丫鬟已呈上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两根柳条,楚四家的拿在手里,用手试一试,脸上的笑已经变了,一柳条就抽过去。

第一下的时候刘三妈没注意,正正抽在脸上,她可不是什么善茬,楚四家的第二下抽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挺直腰,伸手就抓住柳条。楚四家的力气可没有刘三妈的大,这么一扯就被扯了过去,刘三妈柳条在手,人也就精神起来,拿着柳条劈头盖脸只是一顿打:“不长进的东西,别以为哄好了姑娘,就在老娘头上作威作福,当年你做小丫头时,还不是老娘手下的货。”

楚四家的听刘三妈提起当年,虽则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不由新仇旧恨全涌上来,当年做小丫头的时候,可没少被这些夫人姨娘身边的红人折腾,前些时候故意放松,不过是找个理由,谁知刘三妈竟不服,柳条被扯,还打起自己来。

嘴里招呼众人:“把这个没上没下的人给我抓住。”手里的拳头就用上了,忍住疼去扯柳条,还用脚跟去跺刘三妈的小脚尖。小脚尖被跺,最是疼痛,刘三妈吃疼,手里的柳条就不挥舞,楚四家的趁机一把抱住,往她胳膊上咬了一口。

刘三妈被咬,另一支手就抓住楚四家的头发只一扯,楚四家头上戴的钗环掉了下来,见她们突然打起来,众人都惊住了。醒过来时,竟不知道该去帮谁,还有个老婆子见掉了一地的钗环,顺手捡了支金簪揣到怀里。

倒是个小丫鬟机灵,跑出去找朱愫,楚四家的见小丫鬟跑出去寻朱愫,心里不由急了,这件事捅到朱愫跟前,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刚要出声喊住她,被刘三妈一拳打在脸上,楚四家的见刘三妈招招都狠,心里更是恨起来,撒手同时就喊那些粗使婆子们:“还愣着做什么,拿绳子来给我把她捆上。”

见她发狠,有两个也知道刘三妈前些时候被朱愫训斥的事,想来她已失了脸面,何不讨好楚四家的?急忙上前把刘三妈家的拦腰抱住,刘三妈被她们抱住,哪肯服,口口声声只是骂个不住。

楚四家的这才把头发拢一拢,衣服放下来,开始教训她,心里还在想着,赶在朱愫回来之前,谁知正说着就见朱愫进来,忙把手放下,到朱愫跟前行礼:“姑娘,不过是点小事,怎么就惊动了姑娘。”

说话时候,还用眼去瞪那个报信的小丫鬟,刘三妈见朱愫回来,猛的冲到她跟前跪下:“姑娘,你可要为老奴做主。”朱愫什么话都没说,楚四家的也不敢再多说,只是扶着她坐下:“姑娘,今日的事,确是小的性子急了些,还望姑娘责罚。”

第50章家事

楚四家的嘴里说着,手上已经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朱愫却不接,楚四家端茶的手悬在半空,晓倩忙接过她手里的茶放到几上,晓环只是给朱愫捶着肩头。方才还纷扰不止的院里顿时只剩下风声,还有刘三妈的哭声。

朱愫过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说话,这叹气声让刘三妈的哭声止住,雀儿见朱愫这样,自己倒不好再站着,悄悄退了出去。

小冬虽想在这里瞧朱愫怎么处置,但见雀儿走了,也急忙跟上,出了院子走出数步小冬才道:“奶奶,二奶奶院里人多,事情也多,我听李嫂子说的,楚妈妈和刘妈妈不合早是秃头上的虱子了,还不知道二奶奶怎么处置今儿的事呢。”

朱愫光从朱家带来的就有四个丫鬟,两房家人,全在她房里伺候,杜太太又给她配了两个粗使婆子和两个小丫鬟,院里的下人几乎是雀儿房里的两份。杜太太也曾说过,再给雀儿房里多放两个丫鬟,雀儿一来觉得人手已经够了,二来雀儿细细的瞧着,杜家的光景并不像外面看起来的那么好,自然能省就省。

朱愫院内,此时已经跪了一院子的人,楚四家的一张脸火辣辣的,跪在那里不敢抬头去瞧朱愫。倒是刘三妈虽也跪着,气焰就比楚四家的要高许多,腰直挺挺的不说,偶尔还摸摸脸上被楚四家打的痕迹。

只是刘三妈等了许久,不见朱愫开口,又有些急了,想要开口说话,被朱愫身后的晓倩用眼示意她闭嘴,只得又摸着脸上的伤痕,继续等着。

朱愫的眼总算转到了刘三妈脸上,见她摸着脸上的伤痕,眉一挑:“刘妈妈,打疼了吧?”刘三妈急忙又挤出两滴泪水,哭道:“姑娘,您可要为老奴做主,老奴服侍了一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折辱。”

说着眼刘三妈又哭了起来,手虽蒙着面,却从指头缝里偷瞧朱愫。朱愫的心此时已经全冷了,下人们之间有些争执,甚至彼此打骂,朱愫并不是没有听过。但白日里就在院里吵嚷起来,还打斗起来,这事就从没听说过,想起挑事的人,朱愫的眼这才转向向楚四家的:“楚家的,我倒想问问,今日这事究竟怎么回事?”

楚四家额头的汗已经是亮晶晶的一层了,今日这事,按理说自己也是有错的,管教刘三妈虽是自己应尽的责任,但没有个在主人院子里就大动刑罚的道理。况且再怎么说,刘三妈也是朱愫的亲娘送过来的,这离了朱府,朱愫的心朝着哪边也不清楚,自己这事做的实在是鲁莽了。

不过主人问话,没有不回的道理,再则刘三妈已经愤愤开口:“姑娘,楚家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是夫人身边的人就不把姑娘放在眼里,今日可以在这里打老奴,明日就要欺到姑娘头上,姑娘,你可要想清楚啊。”

这个做死的老货,楚四家的在心里骂了刘三妈一句,面上的神情却更恳切了:“姑娘,今日的事,确是小的太心急了。”这话听的刘三妈一撇嘴,正预备再刺楚四家的几句,见晓倩又给自己使眼色,这才把嘴放下,听楚四家的怎么讲?

楚四家的又磕一个头:“只是姑娘,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姑娘当日既说过,院内的事姑娘不在时,就由小的调配,小的只是竭力去做罢了,今日刘三妈可以不听小的,明日自然有丫鬟有样学样,长此以往,连姑娘面前她们都可无礼,小的这才没有法子,先拿刘三妈做伐,小的全是一片忠心。”

说完楚四家的紧紧闭口,再不分辨一句,不愧是母亲调理出来的人,朱愫心里不由叹一句,纵有私心,那话里也只有对自己的一片忠心,教人挑不出刺来。她的眼又转向刘三妈,原本还因为她是姨娘送过来的,对她有些青眼,谁知她竟……

朱愫不愿再想,只是对楚四家的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从没听说过,教训人要在主人的院子。”楚四家的是聪明人,不仅不分辨早就顺着她的话:“姑娘教训的是,今日这事,确是小的鲁莽,姑娘要责罚,只要责罚小的一人就是。”

朱愫的眉又挑起,这话说的就更到了,刘三妈又要嚷叫,朱愫已经起身:“你说的是,今日之事,你确有错,就在这跪一个时辰,罚你一月的工钱。”刘三妈的脸上露出得色,朱愫用手遮住嘴,打个哈欠,却看都没看刘三妈一眼:“受过罚了,就该明白自己日后怎么做了,以后怎么办,不消我教你吧。”

楚四家的又行礼称是,朱愫这才进屋,刘三妈脸上的笑都还没展开,就僵在那里,听姑娘话里的意思,自己还是要被楚四家的责罚?这样一来,自己今日的打就白挨了?刘三妈用眼去瞧晓倩,示意她开口求情,晓倩的脸动一动,微微摇头就跟着朱愫进去。

此时院子里跪着的旁人已经全都起来了,刘三妈整个瘫在那里,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姑娘这么不待见?

楚四家的虽跪着,但心里一片轻松,偷眼看着刘三妈脸上一脸的失望之色,跪的越发直了,罚一个月工钱,那算什么?有伶俐些的丫鬟已经拿个垫子出来,要给楚四家的垫上,楚四家的摇头,那丫鬟索性就给她倒茶打伞,刘三妈瞧着,眼里更是要喷出火来,却没有什么法子,只盼着晓倩能说的朱愫回心转意。

朱愫进了屋,坐到榻上,晓环服侍她换衣服,晓倩给她端来茶见她喝了几口,又给她捶着肩膀,笑着道:“姑娘今日的举止,倒有些像夫人。”像夫人?朱愫拿着从鬓上拔下来的一支玉簪玩着,唇边露出一丝笑容。

晓倩趁机道:“不过姑娘,奴婢有一事不明。”晓环把朱愫换下来的衣衫挂好,看晓倩一眼:“怎么,也有我们晓倩姐姐不明白的事?”

晓倩白她一眼:“天下的事不明白的多着呢,这趁姑娘高兴,不问一问,等积的多了,到死也是个糊涂人。”朱愫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我不用刘三妈而用楚家的?”晓倩脸一红:“什么都瞒不住姑娘。”

朱愫叹气:“我也明白,刘三妈心里是护着我的,可是她私心太重,此时又比不得在娘家时候,姐妹们身边的人出点什么岔子,不过一笑罢了,楚家的心里虽然未必全护着我,可是她大面上的事是不会错的,自然只能用她。”

晓倩的脸又是一红,晓环把朱愫换下的首饰也收起来,盖好首饰匣子才道:“其实照奴婢瞧,这里太太是喜欢姑娘的,大奶奶瞧来,也是个直性子,姑娘又何必这么小心?”

朱愫一笑,还是不说话,这识人识面难识心,雀儿虽瞧着没什么坏心,可是能以灶婢之身得到杜太太首肯的,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自己还是小心些好。想到这里,朱愫又道:“还是那句,不管今日如何,可不许冲撞了别人,给人留下什么话柄。”

听到晓倩她们齐声应是,朱愫才放心的闭上眼睛,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肚里的孩子,旁的事能不想就不想吧,手抚上小腹,朱愫脸上的笑容更深。

杜太太的病需要静养,朱愫有了身孕,内院的事自然全都交给了雀儿。看着交到自己手里的帐和钥匙,听着吴妈在旁边的讲解,雀儿的眉一直皱着没松开,等到吴妈说完,雀儿才对吴妈道:“原来家里的情形,已经这样糟糕。”

吴妈依旧恭敬:“奶奶,这也是个重担,太太的本意,是想再当几年家,让情形好一些再让奶奶们接手,况且这二老爷家刚搬走,又少了些进项。”

雀儿低头看着帐,这情形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些,分家之时,四间铺子里最赚钱的两间分到了二老爷那里,长房和三房各自都只有一间铺子,乡下的田地取的租子,是按三分均分的。

二老爷自己占了最赚钱的产业,过意不去,背着杜二太太每年给长房和三房各自两百两银子的补贴。这笔钱虽说不多,也能救一些急,现在二老爷家搬到京城去了,这两百两自然就没有了。

这里的铺子一年只有六百两的进项,再加上田地取的租子,这么大一家子,一年的出息不过一千来两,再加上杜棣成家,朱愫带来的下人不少,又是一笔开销。

少了进项,多了开销,难怪杜太太会思虑成病,这开源节流,也不知从哪里节起,又从什么地方开源?吴妈小心的道:“太太也曾想过裁一些下人,可是这事总是大事,况且太太也说过,大奶奶屋里人本就少,若再裁了,不成样子。”

雀儿点头,拿过下人的名册来,杜家不过十来房家人,十四五个丫鬟,七八个小厮,再加上马房厨下,总共六十来个,光朱愫房里就有了二十来个下人,要裁,只能裁朱愫房里的。

可是朱愫房里自然是裁不得的,先不说那些她带来的,这一裁掉,自然就有人知道杜家只是面子光了,人都是势利的,杜梁杜桦自然寻不到好亲事了,这也是杜太太不愿意看到的。

若换在雀儿原先,只怕早就道,要这些面子做什么,可是此时雀儿知道不能这么说。节流不成,就只有开源了,可是这源要在哪里开起?

雀儿把帐一放,笑着问吴妈:“杜家原来可曾遇到过这样的困境?”吴妈没料到雀儿竟然问这件事,想了半日才讪笑道:“奶奶说笑话了,二十年前不就有这样的事吗?那时是娶了范家的姑娘,范家才借了银子的。”

雀儿一笑,这也是为什么分家时候,杜二老爷分的那份比旁人都多的缘由了,只是前面已经有了一个例子,这次杜太太定不会再这样做。其实还是有法子的,朱愫的嫁妆不菲,除了家具首饰,朱家还陪送了田地和一间铺子,可是这也是动不得的,就算杜家败落,也没有个拿媳妇嫁妆来填自家陷的理。

想到这雀儿不由又笑了:“老爷若知道实情,定会后悔当日娶我这没嫁妆的灶婢了。”吴妈没想到这个时候雀儿还有心情说笑话,那嘴一下张的好大,雀儿已经拿起笔把什么东西勾掉了:“日后,我娘那里的供养就停了吧,我自己省些给她们。”

困难

这话让吴妈愣了一下,接着就笑道:“奶奶说什么话,亲家太太那里,一年也花不了三十两银子,杜家再怎么,这点银子还是出的起。”雀儿把账往她那边推一下:“这里三十,那里二十,这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就是成百上千银子了,此时艰难,我这里还省的出一些。”

见她执意如此,吴妈没有再就这个话说下去,只是又和雀儿商量起来,算来算去,除了陈氏那里的三十两,就只有朱愫和杜桦那里能挤出些银子。

杜桦那里,是因了她聪明,杜太太着意培养,除了家里的女先生,还专门请了绣娘来教她针黹,这些费用,算下来一年也要成百银子,但省了这里,只怕雀儿又要落个刻薄小姑的名头了。旁的地方,费用已是省了又省,杜太太房里的花销,竟只有雀儿房里的一半。

雀儿看到这里,难怪今年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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