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已经两日,三太太没了主意,请太太过去。”
这话顿时让雀儿的困意都飞了,前几日听说杜三太太要把杜杉杜杨两姐妹送过来,说的是让杜太太教教这两人规矩。其实人都知道,杜杉比起杜桦来,未免有些娇纵,杜三太太除了理家,还有照顾两个有了身孕的妾,哪能再禁的起杜杉的娇纵?
怎么今日就听说杜杉不吃不喝起来,杜太太已经站起身,见雀儿还站在那里,看她一眼:“怎么还不去歇息?”雀儿急忙行礼告退。
杜太太带着吴妈一行人往杜三老爷住的院子过来,这事说来也简单,杜杉从出生到现在,都是被捧在手心的,杜三太太犹可,杜三老爷对这个长女是无有不从的,此时见娘要把她们送到严肃的大伯母身边,怎么肯去,在杜三太太跟前撒了几日的娇,杜三太太只是不松口。
又去和杜三老爷求情,杜三老爷本来心软了,禁不得杜三太太一句:“杉儿比起桦侄女只小一岁,却没有桦侄女的半分沉稳,这眼看就要议亲的人,这样子送到人家,难道不是败了杜家的名声?”
杜三太太这个大道理压下来,杜三老爷也只得听着,硬下心肠不去理杜杉的请求,杜杉见爹不理,娘不应,只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口口声声爹娘有了弟弟就再不要自己。
第一日杜三老爷还没松口,等到过了一夜,杜三老爷的心就再硬不下来,在女儿房前软语央求,杜杉哪里肯理他,只是坐在桌边,哭着说爹爹不要她了,杜三老爷疼这个女儿是真的疼到心坎上去,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杜三太太心疼女儿,但也觉得女儿家娇纵不好,这才派人过来请杜太太到那边。
杜太太到那里时,见杜三老爷站在杜杉的窗口,软语央求,里面也没回音,后面不知说了什么,杜三老爷跺跺脚道:“罢了,你不愿学规矩就是了,大不了日后招赘一个女婿进来。”
杜杉得了这话,飞快的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缝:“真的吗?”杜三老爷心疼女儿,只要她肯开门就好,刚要点头,杜太太的声音已经开口:“三叔,你这唱的是哪一出?”
听到杜太太的声音,杜杉顿时泄气,怎么这时候大伯母来了,杜三老爷回头,看见大嫂站在日头下面,心知是自己妻子派人去请的,急忙上前行礼:“大嫂,这孩子闹个脾气,怎么就惊动大嫂,倒是我的不是。”
杜太太站定那里:“三叔,容我这做长嫂的说句放肆的话,这教孩子,此时纵她,日后就是吃苦。”这个道理杜三老爷怎么会不知道呢?脑门上已经冒出汗珠:“是是,大嫂说的是,只是杉儿还小,总要慢慢的教。”
杜太太看了看杜杉的房门,房门虚掩着,丫鬟婆子们被杜杉的举动吓到,没人发话,也不敢上前推门,个个都是垂手侍立。
杜太太看了一圈,坐到丫鬟端上来的一把椅子上:“听说杉侄女宁愿饿死,也不肯学规矩,是吗?”杜三老爷擦擦额上的汗珠,杜杉在里面听见,知道大伯母是不容易糊弄过去的,急的没有办法可想,在房里转圈圈的时候听到杜太太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样不怒不喜:“好啊,你们来几个人给我守在这里,杉侄女的奶娘丫鬟一个也不许在这里,门窗都给我看好了。”
杜三老爷有些发蒙:“大嫂,这是什么意思?”杜太太看着虚掩的房门,唇边带上一丝笑意,杜三老爷急得没办法,说话也开始口吃了:“大嫂,杉儿她,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若再这样,只怕真的就。”
杜太太也不看他,只是冷冷的道:“今日饿死,总好过日后出了门子,闹出笑话给杜家丢脸。”声音不高不低,听在杜杉耳里却比什么都响,猛的打开门冲到杜太太跟前,双手握拳,双眼喷出怒火,吴妈见了,急忙上前道:“二姑娘,您先坐下来。”
杜三太太也忙上前搂住女儿:“杉儿,有话好好的说,你几日没吃东西了,先吃一些吧。”说着把块点心递到她嘴边,杜杉一巴掌打了下去:“我不吃。”杜三老爷的脸色有些变,杜杉已经哇的哭了出来:“方才大伯母说,让我饿死算了,现在吃又有什么用?”
杜三太太为难的看一眼杜太太,还是温言劝说女儿:“杉儿,你大伯母历来疼你,你怎能如此说?”杜杉才不管,只是大哭起来。杜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是端庄坐在那里,看着杜杉的丫鬟奶娘:“说吧,你们谁教姑娘这法子的?”
这话一说出口,正在哭的杜杉愣住了,连杜三老爷夫妻也不明就里,杜太太的眼只是看着那些丫鬟奶娘们:“你们别告诉我,姑娘这个九岁的孩童就知道不吃东西要挟父母,更别和我说,一个九岁的孩童能饿那么几天。”
杜太太的声音不大,但里面透着威严,有个年纪小些的丫鬟已经吓的腿开始在抖,杜太太看着她:“说吧,除了你还有谁,我看你今年不过十二三,能想出这法子吗?”
杜杉的奶娘闻言手在袖子里拢紧一下,杜太太对吴妈道:“去,问奶娘平时怎么服侍姑娘的。”吴妈上前,自然是不会好好的问,说了句:“得罪了。”就左右开弓打了奶娘两巴掌。
杜杉见奶娘被打,上前推开吴妈:“你这奴才,怎能打我妈妈,再说妈妈是为了我好,才,”话说到一半,杜杉猛然觉得自己说的不对,用手捂住了嘴。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杜三太太已经愤怒的指着奶娘:“你,我把姑娘交给你,你就这样服侍吗?”奶娘满脸红色,不知道是被吴妈打的,还是自己羞的。【小说下载网﹕。。】
杜三老爷也气的手直抖,这个奶娘当初精挑细选的,谁知今日竟挑唆女儿这样,杜太太见状,微微一笑:“三叔无需担心,侄女这几日并没饿着,不信你让人进侄女房里瞧瞧,定有水和点心的。”
杜杉愣在那里,当日奶娘说出这条计策的时候,她只当是天衣无缝的,谁知杜太太几句话就拆穿了,杜太太看着她:“杉侄女,你今日是不是怪我太过严苛?”
杜杉年纪再小,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点了点头,杜太太起身按住她的肩膀:“杉侄女,你要知道,人生在世,不是事事都如意的,今日你为了不学规矩就不吃不喝,吓得你爹娘心都要碎了,日后再遇到别的事呢?难道你就真的死了不成?况且你死了,别人不过说你气性大,伤心的也只有你的至亲父母,别人可会念着你?”
这些话杜杉是不大明白的,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伯母,杜太太拉着她坐下:“杉侄女,今日的事,就算你怨伯母,也是要做的。”
杜杉回头看一眼奶娘,奶娘和那个丫鬟已经跪了下来,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杜杉迟疑一下才对杜太太说:“大伯母,奶娘并没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教孩子啊,真是麻烦事
日子
哦?杜太太的眼抬起,看向杜杉,她眼神平静,和平时并无二致,但杜杉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慌,忍不住站起身,杜三太太忙上前拉住女儿:“杉儿,这些人挑唆你做这样的事,怎么还没有错,快别扰了你大伯母,娘带你下去。”
杜杉甩开她的手,依旧倔强的对杜太太道:“奶娘没错,是我要她们给我出主意的。”杜太太依旧平静的看着她,杜杉顿时觉得这种平静比打骂更让自己害怕,想低下头的时候看了奶娘一眼,奶娘眼里满是悲切,让杜杉心头疼了起来。
她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大伯母,奶娘她们不过听我的,给我出的主意,要打要罚,就全让我来吧。”杜太太看着她,终于开口了:“哦,这么说来,你还敢作敢当了?”
杜杉脸涨的通红,越发显得说出的话是在赌气:“是,当然要一人做事一人当了。”旁边的杜三太太开始搅起手里的帕子来,虽然让杜太太来教导她们姐妹俩是自己的主意,可是她还是怕女儿吃苦,怎么说这女儿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杜太太看出杜三太太眼里的焦虑,手微微一抬,示意她安静下来,杜三太太索性把被自己搅的一团糟的帕子塞给丫鬟,上前对杜太太道:“大嫂,杉儿她,”说了这句看见杜太太的眼扫过来,杜三太太顿时觉得自己不该为女儿求情,平时小闹闹也罢了,这样大的事情都闹出来,传出去就是丢脸的事。
杜太太微微叹气,伸手示意杜三太太坐下,这才对杜杉道:“方才你可听到了,到了这个地步,你娘都还念着你,你此时为你的奶娘受罚心疼求情,那你可知你关在房里那几日,你爹娘为你心疼?”
杜太太说话历来平和,即便到了这时候,也不过就是尾音稍稍高了点,杜杉渐渐低下头,这些时日,只觉得爹娘都对自己不起,只有奶娘和丫鬟是真心对自己好的,给自己出主意,还偷偷藏了水和点心给自己。
全没想过其他,看着爹娘脸上的忧色,再被杜太太几句话一说,小眉头紧紧皱着,只是在心中思索,杜太太的声音又响起:“杉侄女,你也要想想,若你爹娘心中真没有你,你这样哭闹又有何用?”
杜杉猛的抬头,杜太太还是看着她,杜杉的眼瞪的很大,歪着头,杜太太知道她在心里想着这些,想通了就通,想不通?杜太太看着依旧跪在那里的奶娘丫鬟们,奶娘眼里的神色近乎绝望。
杜太太叹口气,对奶娘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差事,才这样的,可是你要知道,真为差事,姑娘有做不到的时候,就该提点才是,不然乱子越闹越到,到时出事,可就不是这样轻易了。”
虽是初春时节,奶娘却汗出如浆,膝盖那里出的汗,已把青石板都打湿,听到杜太太的话,只是伏在地上,一眼不发,丫鬟年纪小些,胆子也小,杜太太的眼一扫过来,她顿时哭了出来。
这里虽然聚了许多的人,但个个都屏声静气,丫鬟一哭,就只有丫鬟的声音,杜太太看向杜杉,对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杜杉眼中的杜太太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此时听到她的叹气声,还有丫鬟的哭声,看着爹娘脸上的忧色,纵是骄横,也知道这些事情全是自己惹出来的,那头又低了下去,蹭到杜三太太跟前,伸手去拉她的袖子,杜三太太低头,杜杉开头还有些不好意思,似下了莫大决心的道:“娘,是杉儿错了。”
杜杉认错,也是破题第一遭,杜三太太又惊又喜,和杜三老爷对看一眼,夫妻两口又看向杜太太,眼里满是感激,杜太太松一口气,站起身道:“三婶,剩下的事就由你处置吧,杉儿她们,明日送过来。”
杜三太太明白杜太太今日说这么多,已是破格了,心中对她感激不尽,那还再指望她能帮着自己惩治下人?忙把杜杉交到自己丫鬟那里,对杜太太福了又福:“劳累大嫂了,我送大嫂出去。”
杜三老爷也上前拱手,杜太太回头看眼杜杉,她眼里似乎还有不服,杜太太摇头一笑,小孩子总是这样,以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就算嘴里认错,心里还有不服的,要到许久之后,才明白自己不对,可是到那时候,就吃了苦头了。
杜太太的眉又微微皱起,做父母的总是望着儿女一生平顺,可一生平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到了次日,杜杉杜杨姐妹果然被送到这边来了,就住在杜桦的院落里,杜桦性情沉稳,又是姐姐,处处以身作则。杜杉身边的丫鬟奶娘都换过,也不由着她的性子来,杜杉只好跟着沉稳。
虽说是学规矩,但杜太太事情繁杂,也没有个成日待在杜太太屋里的道理,每日上午是要在先生那里读书习字,用过午饭,就聚在一起做针线,或者写字画画,偶尔也咏几首诗。
杜杨年岁小些,性格也活泼许多,和雀儿投了缘,雀儿自嫁进杜家来,周围的人没一个不是斯文守礼,讲究的是笑不露齿,走路不扬裙的,雀儿虽也知道这是大家子的礼仪,可是时日长了,难免有些发闷。
杜杨爱说话,杜桦杜杉有时都耐不住她的问题,雀儿对待孩子极有耐心,杜杨就改缠住她,姑嫂两人有说有答,十分和睦。
这日吃过午饭,因近日渐渐热了起来,做针线就挪到后院中,那里有荷池杨柳,在树下一边做针线,一边纳凉,十分惬意。
杜杨只是趴在桌上,看着雀儿在做小孩子的袜子,雀儿针线学的迟,在这上面也不擅长,学了许久也只会做袜子,好在小孩子的袜子也不要绣花什么的,倒也简单。
杜杨看了许久,突然道:“大嫂,你这袜子做的真好看,给我做一双穿吧。”雀儿一针差点戳到手指,自己的针线,连杜桐都笑话的,怎么杜杨倒看上了。她把手里的袜子放下,伸手摸一摸杜杨的小辫:“我做的,连你大哥都笑话,到时不好穿。”
杜桦正在旁边做个荷包,听到杜杨的话,手里的针没有停,微微抬头,想看雀儿怎么回答,杜杉停下写字的手,活动一下手腕,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才清清嗓子对杜杨道:“三妹,大嫂有身孕,你怎能让她替你做活?”
杜杨也没回头,索性托着下巴对雀儿道:“大嫂做的一定好,大哥肯定是乱笑话的。”雀儿微微一笑,杜杨伸手拉着她的袖子央求:“大嫂,你就做一双。”
杜杉看不得她这样,起身要上前把杜杨拉过来,杜桦伸手拉住她,示意她重新坐下,杜杉气狠狠的坐下,端起茶一口喝干,见杜桦低头重新做着荷包,嘴巴嘟了下,看向那边。
雀儿已经答应给杜杨做双袜子,用手在量着杜杨的脚大小,杜杨已经缠上了足,雀儿手比一下,刚刚三寸,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天足,杜杉正好看到,嘴嘟的更高,一个大脚女子,竟然是自己的嫂子,说出去别人都会笑话。
前面传来噪杂的声音,杜桦皱眉,示意丫鬟出去瞧瞧是谁在那里,丫鬟往前面走去,不久就进来:“姑娘,没什么事,不过是秋红姐姐的娘来接秋红姐姐,秋红姐姐在太太跟前磕头哭了几声。”
杜桦哦了一声,雀儿已经把杜杨的脚量好,拿过一块白绸,用剪刀剪着给杜杨做袜子,听到这话,手停一停又继续剪起来,秋红这样得用的丫鬟,在别的人家,少有嫁出去的,嫁给管家的有,更多的是留做妾的。
杜家家训,雀儿笑一笑,一剪刀把绸剪断,没有纳妾之忧,真是一件好事,难怪那么多人都想把女儿嫁进杜家,杜家男子好娶,杜家女儿也是不难嫁的,杜家家风良好,女儿们都是当家能手。
雀儿看一眼面前这三个杜家女儿,手摸上肚子,不知肚里的是个什么样的?只要不像杜杉这样娇纵就好。
晚饭时候,秋红果然不在杜太太身边了,代之的是个十四五岁的丫鬟,雀儿见过她一两次,也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杜太太虽依旧平静,但眼中隐隐有些焦躁,只用了半碗米饭就放下筷子。
她放下筷子,杜桦她们也跟着放下,杜太太接过丫鬟递上的茶,看见女儿侄女都不吃,忙笑一笑:“我今日只是胃口有些不好,桦儿,你们继续用。”胃口不好?雀儿微微一愣,接着就笑道:“娘,要不明日让厨房做几道凉菜,酸酸凉凉的,消暑又开胃?”
杜太太此时哪有心情不研究明天吃什么菜,敷衍的点头,杜杉本来就没吃饱,听到杜太太说继续吃,已经继续在吃,听到雀儿说酸酸凉凉的,点头道:“嗯,五彩豆腐丝和凉拌蕨菜都好。”
杜太太见她这样无忧虑,想起今日秋红的娘来接秋红的时候,和吴妈说的那几句闲话,眉头不自觉的又皱紧,世间那有这样的事情,只盼吴妈去打听清楚,是误传才好。
可是事情不是照着杜太太的想法做的,吴妈在掌灯前回来的,见了杜太太,还没说话,杜太太看到她的神色就明白了,摇头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