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恭声道:“正是,刚读到‘慎大览’一章,只读其文,不解其意,让高叔叔见笑了。”
高士廉笑道:“你在这大墙之内,尚能如此勤奋读书,已经很是难得了。”高士廉越看李世民越是欢喜,想起刚才所见两人,忍不住拍着他肩膀,叹气道:“难得,难得啊。”
李世民奇怪地看着李渊道:“父亲,高叔叔这是…”
“唉!你高叔叔来之前看到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了。”李渊说罢叹了口气,也没注意李世民听到“兄弟”一词后眼中的一丝狰狞,上前轻拍高士廉背道:“贤弟,你也莫要感叹了,你不是找我和世民计划出去地事吗?现在说吧。”
“恩,好。”高士廉点头道:“外面地事我都基本上安排好了,只要有机会,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另外我还安排了一个人进了这秦王府,叫独孤盛,现在是这个秦王府的虞侯。”
李渊惊喜道:“贤弟,这秦王府被陈铁弄的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你怎有办法安排人混进来?”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高士廉笑容片刻即逝,接着道:“不过也确实是不容易,我在他身边当了四年的下属,费尽了心计,总算是取得了他的信任,和他手下地那些走狗混熟了关系。这才饶过他安排进来了一名虞侯。”
李渊叹了一声道:“真是苦了贤弟了。”
“大哥说的哪里话。”高士廉道:“再说这些都已经没意义了。”顿了顿道:“我已经联络了不少反对陈铁的大臣,等时机一旦成熟,我们便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他们去跟陈铁闹个翻天,我们暗中溜出这大兴城,大哥,只要回了陇西,还怕我们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李世民在旁插口道:“我觉得陇西虽然乃我李氏族人所在,但此时陈铁权势淘天,想要指望他们帮我们却是极难,不如回太原,毕竟父亲在那经营多年,和陇西相比只怕还要强些。”
高士廉没料到李世民会说出这番见识,不由一楞,自己虽然在杨玄感处所说与现在李世民所说相同,但那时自己不过是想转移视线,根本目地还是要李渊回陇西老家,然而现在听李世民一番话,却又是陇西反不如太原了。高士廉想了想,犹豫道:“世民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不管如何,也是先要大哥和世民出了这牢笼再说。”
李渊在一旁连忙点头道:“不错,这一切还要有劳贤弟了。”
“大哥客气了。”高士廉道:“我今日来也就是先来打个招呼,让大哥有个准备,一旦我在外面行事成功,立即便来接大哥和世民出去。”向李渊抱拳道:“大哥,小弟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再要迟了只怕惹人怀疑,小弟我就…就先告辞了。”
“贤弟~~~”李渊拉住高士廉手泣不成声,半晌终于放开,哏咽道:“为兄性命便系贤弟之手,贤弟切莫忘记!”
高士廉含泪道:“誓不敢忘!”说罢转身而出,行了数步,又向李渊抱拳道:“大哥不用远送,小弟~~去了!”
待高士廉去远,李世民突然幽幽道:“这姓高的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李渊面上闪过一丝怒色,片刻后终于叹了口气道:“他便是你指腹为婚的妻子地亲舅舅,名士高士廉!”
“哦,想起来了,似乎小时候见过几面。”李世民看着李渊轻笑道:“好了,客已经见过了,我就继续回去读书了。”转身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道:“对了,父亲大人,等会你看到我那两个兄弟地时候,叫他们小心点,再不把那个断袖分桃地毛病给我改了,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啐面
陈铁出府信步而行。虽然自午后起雪便越来越小,此时只有零星雪片自空中飘下,但数日大雪,道路两旁无人踩过的积雪已经尺余升。边走边眺望远处一片银白,边行边听脚下传来的“咯吱,咯吱”之声,陈铁只觉得自己心情竟未有如此欢畅,心潮澎湃之下直想大吼一声。
“砰!”一个雪球正中陈特后背,震的四散飞溅。
“啊,快跑。”一声童音,陈铁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在打着雪仗的七八个孩童如同鸟兽散。陈铁畅快的长笑一声,弯腰从地上捞起一团积雪,用手使劲握紧,送雪团俱都消融,只留下中间黄豆大小的一个雪粒,陈铁苦笑一声,又从地上捞起一团积雪,这次不敢再多使劲,只略略的将雪团在一起,做成一个雪球,上下抛了几下,大吼一声:“啊!”朝着远方用劲砸去,只见一个白点逐渐变成黑点,终于消失在目力所及。
又信步走了片刻,陈铁突然站住,默然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走过的地方一座高门大宅,向上看去,匾额上“秦王府”三个黑字猛然印入眼帘。
“我怎么走到这来了?”陈铁自言自语,转身想要过去脚步刚要抬起却终究又放了下来,“还是算了吧,就算进去见了又能说什么呢?又或许自己应该早点杀了他们,困在这的五年里。这个万世之君早已经如同伤仲永中一样,泯然众人矣。自己连杨广都动手除了,为什么会五年里不愿除去这个实际上和杨广没什么区别地李世民呢?他不是也是杀兄杀弟吗?他不也是数征高丽无功而返吗?他不也同样是自己的绑脚石吗!”
“喂,你!站这发什么呆?还不快走!”秦王府门口的那两个甲士见陈铁在不远处看着这里发呆,喝道。
陈铁回过神来,看了两个甲士一眼,懒的说话。自转身离去。但心中却并未平静:“自己为什么不杀他?为了自己所骄傲的繁荣大唐?还是为了后世的唐人街?又或是为了别的?…他所死了当然这些都如泡影,但若是他不死。那我会不会…”
此时地陈铁再无开始出来时的那种好心情,五年里自己刻意逃避地问题在这一天里被反复提起,避无可避之间,满脑子的“杀,不杀”与“死,不死”,浑浑噩噩之中又不知行了多少时候。突然脑中一声惊雷大作,轰的陈铁脑中一片空白,当场昏到在地。
朦胧间,隐约觉得嘴边有水,小心地喝了几口,慢慢睁开眼,印入眼帘的却是个白首长须的老者。
陈铁慢慢撑起身子,无力惨笑道:“多谢老丈了。”
“不用。”老者生硬地答了一声。端着空了的碗,又拣起地上放着的剪刀,这站起身走开来到桌前“砰”地一声,重重地将碗放在桌上,丢下剪刀,拿起桌上毛笔。冷哼一声尽自挥毫泼墨。
陈铁见老者面色不豫,心下奇怪,看向房中四周,只见布置甚是简洁,自己所躺着床在最里面,中间是老者做画地桌子,再过去一些便是一排长长的书架,墙壁四周挂着的都是一些老者自己所画或是他人所赠的画卷。静静躺了半晌,感觉好了些,这才站起身。来到老者身边。老者所画却是一匹卧马,赞道:“好马!”
老者轻轻一哼。侧脸道:“你也懂画?”
陈铁笑道:“懂与不懂要看老丈如何看待了。”
老者道:“这如何看待是何意?”
陈铁道:“若论披泼之类的做画手法,小子是一窍不通,但若论看画。”顿了一顿道:“单就此马而论,头部微仰,一只前腿伸出,蹄地有力,另一只前腿微曲抬起,做势欲起,再看腹下,有腾骧起跃之势,虽然老丈尚未画完,却自然是好马无疑。”
“说的倒是不差。”老者回头看了眼陈铁,冷冷道:“既然你已经休息好了,那就请便吧。”说完又自顾画了起来。
陈铁碰了一鼻头灰,也不着恼,轻轻一笑,道:“今日之恩,陈铁铭记在心,他日定来相报。”
“谁要你来报答!”老者愤然在画上打了个大叉,将笔丢在墨砚中,溅起一片墨汁,气道:“只要你以后别说是我救的你就行了。”
若说刚才陈铁还不在意,此时却是真的恼了,刚要发作,却听大门外传来一声“先生,我来还书了。”
老者恨恨地瞪了陈铁一眼,出了房门,来到外面打开大门对着外面人道:“抄完了?”
门外人恭敬道:“抄完了。”
“恩,”老者哼了一声,让开了身子道:“先进来吧。”
“是,先生。”门外人答应一声走了进来,却是捧着数卷书册的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少年进了屋子,看见陈铁站在桌前,前襟还有几点墨汁,连忙对着老者道:“原来先生有客人在,那我下次再来吧。”
老者将门关上,硬声道:“不用了,你找你的。”转身回到桌前,抓起桌上毁了的卧马图,揉成一团丢在旁边的一个小桶中。
少年来到书架前,先将书册放回原先所取地地方,这才在书架上找寻自己这次要借的书籍。
陈铁看了看片刻,道:“老丈,这少年郎是来向你借书抄录的吗?”
老者横了眼陈铁,哼声道:“你说呢?”
老者虽然依旧面色不善,但陈铁却另有所想。直以来,陈铁虽然知道毕升发明活字印刷是在北宋,但总以为雕版印刷却早是在隋代以前就有了,所以虽然平日多爱读些经史子集,却从不如何珍惜,随手丢掉、毁坏的不知多少。但没想到就此时看来,隋以前地书籍竟全靠手抄而传。
陈铁心下震动。不禁喃喃自语道:“书乃传播文化之重中之重,若自己能让他们从此不再抄书。那天下文人岂不是…”
“你难道还要焚书坑儒不成!”话未说完,老者已然一声怒吼,抓起刚才放下的剪刀直向陈铁扑来。
陈铁大骇,连忙抓住老者两手,急道:“老丈,你这是何故?”
老者气喘吁吁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陈铁。今日老夫与你拼死甘休!”
一旁少年见老者如此,开始还是一楞,此时反应过来,也是一声怒吼直向陈铁扑来。
“你闪开,掺合个什么东西!”陈铁一脚踹向少年,脚上没敢使劲,只轻轻将少年蹬开,道:“没你什么事!你先在那站着。”扭过头看着老者道:“老丈。有话好好说,你这是何意啊!”
老者却死不送中握着剪刀努力向陈铁面门伸去,咬牙切齿道:“陈铁,你莫以为你权倾朝野,便人人都怕你。我告诉你!老夫展子虔六十有三,今日便要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我呸!”眼见剪刀无法刺中陈铁,展子虔一口痰向着陈铁脸上吐去。
陈铁已记起这个展子虔正是朝中的散大夫,只因他年纪大了,品级又不高,所以平日里从未得见,只略略听过他乃当世书画名家。但此时闻听他所说之话,想来竟也是朝中反对自己的人中一个,陈铁虽然想明白此间,却对此人依旧并无多大愤恨。第一此人刚刚救了自己。虽然看刚才那放在自己身边的剪刀,这个展子虔也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挣扎的。但越是如此,此人人品越是难得;第二陈铁自问他若是五年前这么对待自己,那自己是无话可说,但这五年来自己虽然铲除了不少异己,所作之事凭心而论却还是利大与弊,在百姓之中更是声誉极隆,这个时候他这么做,自己岂不叫屈?
任凭展子虔一口痰吐在脸上,陈铁急道:“展大人,可否把话说清,也叫陈铁死地明白?”
展子虔又使劲将剪刀向前伸了半晌,终究无法撼动半分,愤然道:“好!我就把话说清楚,你把手放开!”
陈铁连忙送开手。展子虔握着剪刀退后几步,推开上来扶自己地少年,怒气冲冲道:“陈铁,我来问你,先帝可是被你害死!”
陈铁心中一惊,先抚干净了面上口痰,这才面露哑然道:“展大人,你此言何从说起?先帝先因牛弘行刺断臂在前,炼丹服药而亡在后,此皆是公论,更有先帝也曾留下遗诏,岂能胡说?”
展子虔紧盯着陈铁,半晌瞧不出什么破绽,踌躇道:“此事真假不知,暂且不提。我只问你,这数年来你为何大肆铲除异己?杀害朝廷命官?”
陈铁道:“被我下令所杀诸官,皆有取死之道,均曾列出所犯其罪,展大人何言不知?”
展子虔道:“众官之中虽有该死之人,但也有许多强加之罪,如刑部侍郎王喜德,他一生清廉,为何也被你无故发配到边疆,最后死与突厥交兵之中?”
陈铁心中坠坠,故意怒道:“王喜德虽然清廉,其子却有大罪!当日我要查他儿子之罪,谁想这王喜德竟说他只有一子,若是死了便是他王家无后,竟要以身相替!如此荒唐之事你说我如何能准?但这个平生清廉之人竟如无赖一般坐与我府中不走,更列举他为官数十年来功劳,欲和我,和朝廷谈条件!展大人,你说,这样的人品如何?后来我没有理他,依旧命有司斩了他地儿子,他又是心灰,又是惭愧,这才自己上奏折去了边疆。”这番话边想边说,竟无半点停顿。
展子虔与王喜德也不大熟,自不知陈铁这番话竟全是编造出来的,当下畏畏道:“那你也不该这样就准了…”似是觉得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无益,想了想又怒道:“那刚才你竟然要焚书坑儒!”
陈铁骇然道:“这话展大人从何处听来?”
展子虔怒道:“便是刚才从你口中听来!”
陈特思索片刻,想起刚才自己所说,不禁哑然失笑,道:“展大人,我刚才是说有办法让他们不要抄书了…”
陈铁话还未说完,展子虔吼道:“你还是要焚书坑儒!”说着话就又要扑了过来。
陈铁连忙大吼道:“停!”看着展子虔停了下来,不由苦笑道:“展大人,你听我把话说完可好?我说的是有办法让他们不要再抄书,因为我有了一种更好的书籍印刷方法!”
“什么,什么叫印刷?”展子虔这回倒是听明白了,虽然不理解印刷是什么意思,但陈铁话中确实不象自己所想的那样。
“呃~~~这个…”陈铁想了想,解释道:“我的意思呢,就是以后的书不用人抄了,只要印刷…唉!就是说我能一次能够复制…就是写出几百,上千本来吧!”陈铁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来到桌边拿了一张纸,将纸铺平了,然后从身上解下一方玉佩,道:“展大人你看,这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这呢,是一方玉佩,上面刻地是我的名个铁字。”说着用手拿玉佩两侧,将印字的那面在砚台中稍微浸了浸,在纸上一压,却是一个黑团,拿起来又压了几次,这才出现一个完整的“铁”字。陈铁道:“展大人,现在你看清了吧?”
展子虔看了半晌,道:“这不跟拓碑一样吗?”
陈铁连忙点头道:“对,对,一样的道理,我们找个…那个什么东西雕成了书页的样子,然后一页一页的这样弄,到最后再装订起来,岂不是比人抄快的多?”
展子虔思索片刻,猛然喜道:“对啊,”说完却又叹气道:“不过这个拓碑要想拓地好也麻烦啊,恐怕不比抄书快的了多少。”
陈铁见说了这么半天他还没弄明白,心知这一是因为展子虔不是专业人士,二呢也是自己说的含糊不清,当下无奈道:“展大人,这里面还有好多步骤呢,总之是比这个抄书是要快一百倍,一千倍!”
“若真是如此自然极善,”展子虔看着纸上的“铁”字喃喃道。
陈铁见纠缠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勉强搞明白了,也是舒了口气,道:“我准备在朝廷里专门成立个这样的衙门,专管书籍印刷…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然后再将书价定地低一些,这样一来,天底下那些寻常百姓之中愿意读书,想读书的人,再不必因为书价昂贵而无书可读了。”说完看着展子虔道:“展大人,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好,好!”展子虔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兴奋之余对着陈铁深深一躬,道:“陈…啊,王爷,我代天下所有读书之人,拜谢王爷!”
第一百六十五章 虞世基
虞世基年六十二,曾从学顾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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