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有道理。”陈铁点了点头,又看了半晌,正待要就此认下此物便是凤凰之时,却猛然见它脖子上金色羽毛覆盖之下竟有一道伤口,伤口中隐约可见肉虫。陈铁心中一惊:“终究还是被骗了!”转目蹬向郭长年,咬牙道:“郭爱卿,此物真是凤凰吗?”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顿时紧跟着寂静无声。
郭长年一楞,刚要说话,这时却见笼中“凤凰”猛的一阵抖动,几片羽毛飘飘而落,一根落在郭长年手臂弯处,他将其拣起道:“此物与古书上所说一般无二啊?皇上你看,这根金羽绝非凡鸟可有啊!”
陈铁恨恨将那金羽抢过手中,迎着太阳功聚二目,却果然依旧是货真架实,心中一楞,再看郭长年神色不似做伪,转头再看那金笼中的“凤凰”却是百般疑虑,心念急转,突然哈哈大笑:“郭爱卿,此物果然便是凤凰!”
郭长年顿时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神情都是一阵松懈,附和笑道:“都是皇上功盖寰宇,彪炳千秋,这才方有祥瑞连连现世。”
陈铁知道他所说祥瑞连连现世便包括了自己逼迫隋主禅让之时的麒麟,但他自知那个麒麟固然是子虚乌有,连这凤凰竟也全是弄虚做假,欲治此人之罪,却不知此人是否也是毫不知情,一时犹豫不决。
转头又看了看那“凤凰”,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若不是那金羽毛绝对不能做假,那这不就是一只黄鸡吗?”这句话在心里一闪之后,猛然惊觉,几十年前在那个世界所学的知识突然闪了出来:此物莫不就是一只基因突变了的**?
既然有了这点灵光,再看此物时不免眼光公正了很多,又一次细细分辨之后,终于可以肯定这只“小凤”确实是一只基因突变地山鸡无疑。
摇了摇头,那世时只知动物中有白化病存在。却不料竟还有这种“黄化病”,以鸡为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欲待不理,可看着泾阳令也是不知根究,世人也大都无知,只能点头做欣喜道:“泾阳令郭长年升从六品通事谒者!”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这个位置虽然品级不够,却因能上达天听。却是一个权职,不过也正因如此,这个职位也最是容易让皇帝抓到错误,等过了这段时间,随便找个理由也要将他抄家了事,竟然敢拿山鸡当作凤凰,虽然无心却也不能不惩!
郭长年大喜。虽然只升了两级,可是靠近圣颜,日后不难飞黄腾达,连忙跪下谢恩。
陈铁转身回到御座,正待说话,却见外面又有太监进来,说道:“启禀皇上,池阳县令郝通携白虎进京扣见。此时已到东城。”
陈铁脑子轰地一炸,一个“黄化病”的山鸡刚刚解决,怎么现在又来了一个白化病的老虎?难道真是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吗?一有此念,脑海深处猛然如同硬插入一团钢针,顿时头痛欲裂。强忍着痛楚坐在御座上却是时刻难安。
不过他这么想,满朝的文武却都是喜行于色,凤凰白虎,盛世也难出一二,不料我朝一时之间能同时现世,由此可知,陈铁这个皇帝固然是万世明君,自己这些臣子何尝不也会千古流芳?俱都齐声称颂,都言我大陈盛世,皇上为尧舜之君。
陈铁头痛渐渐难忍。但此时却定要做足面上工夫。下召令池阳县令郝通携白虎进殿。
约有大半个时辰后,八人抬着一个红绸盖着的笼子先行。他们身后跟着一名身着八品官服的六十老者,即为池阳县令郝通是也(池阳为小县,故此县令为正八品)。
郝通三跪九叩,从袖中取出一篇早已做好的骈文,抑扬顿挫地读道:“览日月兮星辰会,观天地兮有分合,我主仁德兮主天下,天下有幸兮逢盛世…”
陈铁自来此世,便少有人句的拿这种酸不拉及地东西来惹自己厌烦,偶尔有一两个不长眼的也是直接被他喝令乱棍打了出去,但此时这郝通既是献瑞而来,他又怎能下手?只得闭着眼睛堵了耳朵听他在那胡扯。
大约一柱香时间,这郝通终于放下了文章,叩头道:“臣在年初便时常听乡民有讲臣治下瑞山之中有白虎现世,臣当时以为既未亲眼得见,便不敢冒然上达天听,之后臣虽然大力搜索却一无所获,然而前几日在泾阳突然传来有凤凰出现之后,乡民竟又有言在微臣治下另一座山中再次出现了白虎,这回臣赶了过去,总算没有扑空,集合了一乡之力,终于捕的此物,请皇上御览!”说罢伸手将笼上红绸揭去,果然一只雪白猛虎卧在笼中!
陈铁脑袋越发疼痛难忍,池阳泾阳离京师大兴都是很近,一两日路程便到,但看这池阳县领郝通不先通报朝廷,而是私自进京,刚才话语之中又时时扣着他最先发现白虎祥瑞,便知此人是想与郭长年争功。陈铁心中冷哼一声,这功就这么好争的吗?别人看你这是凤凰白虎,我看却是死鸡病虎!你们一个个想要往上爬,那我就全把你们往死里整!朗声道:“池阳县县令壕通与泾阳县县令郭长年同升从六品通事谒者!”
两人俱都磕头谢恩。这时有官员出来奏道:“泾阳、池阳皆为安王封地,如今这两地都出了祥瑞,那安王也当有功,还请皇上明查。”
陈铁转头看去,却是一名不知姓名地侍御史,略略皱眉,笑道:“爱卿所言不错,传旨!安王陈允宝着领雍州牧,总领州事!”
之后陈铁强忍着头痛挨过了早朝,回到了寝宫便倒在了床上,两手按头呼疼不已。
再说下朝之后,允文急急赶回府中派人去请杜如晦过府,在杜如晦还未来的这段时间里,允文如同猫抓心一般烦躁异常,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便砸了三个茶杯,打烂了六个花瓶,鞭笞了两个下人,宰了一匹骏马。
杜如晦入了河南王府,只见人人静若寒蝉。唉声叹气,心下了然定是允文将脾气发在了他们身上。叹了口气,直直入到内室去见允文。
“舅…”允文查点脱口而出,转身向身旁仆役道:“你们都下去!”等众人走后,方道:“舅舅,这可如何是好?大哥领了雍州牧,如今整个京畿都全在他控制之下了啊!”又道:“我看这是父皇欲立他为太子地先兆。舅舅,你说。要是我大哥当了皇帝,那我还能不能和媚娘在一起?那我该怎么办?”
“王爷你先别急,先别急。”杜如晦此时其实一筹莫展,安王允宝是众年长皇子皇女中最不受宠地一个,虽然去年晋了王爵,有了封地,可是那封地也是小的可怜。只有两个小县,可谓寒酸之极。但就是这两个小县,竟有凤凰白虎同时出现,岂不难免要让人揣测天意?难道真命天子真的便是这不学无术的安王不成?迟疑半晌道:“此时我也无计,还是等等皇上的下一步棋到底是怎么走。”
允文急道:“哪里还有下一步棋?若是有也是立大哥为太子,舅舅,这时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帮帮侄儿啊!”
杜如晦摇头道:“以我随皇上二十多年的经验。皇上对这种祥瑞之事从不看重,今日却陡然将安王提到了雍州牧地高位,只怕不会那么简单,毕竟安王以前所作所为实在不可能是一个有道之君,在皇上心中你才是最好地继承人。”
“舅舅,你说的是真地吗?”允文道。
杜如晦点头道:“我们这位皇上虽然礼贤下士。但在夫妻儿女之事上却是乾纲独断,独断独行,绝不会被外界影响的,只要你能使皇上相信你才是他最好的继承人,那么这太子之位就逃不出你的手心。”
允文彷徨无撮,只能应声点头,半晌冒失道:“可是父皇知道了我和媚娘地事了,这也没有关系吗?”
“什么!”杜如晦只觉得自己恨不得拿手指将允文露出的那两个“无辜”眼神的眼睛插成两堆肉泥,又气又急道:“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知道地?”
“我…”允文怯声道:“那还是去年的事了…”
“你说,我听!”杜如晦怒道。
“哦。”允文将自己与杜如晦相认后。如何到武媚娘那里,又如何有太监禀报了陈铁。之后陈铁又如何招自己质问等等通通的说了一遍,又急急道:“可是父皇说这不怪我,他还自己承认是他错了呢。”
“糊涂!天子哪有可能错的?错的只能是你!”杜如晦骂道:“当时皇上或许念及父子之情会有些内疚于心,可是时间一长,皇上担心的就要变成你和那个武媚娘还会不会有私通之情!日后皇上百年之后,你们两人还会不会…”说到这里一顿,接着又怒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去纠缠那个武媚娘吗?你怎么一点也忍不住啊?你这样还有什么出息啊!”
允文被骂的烦了,不甘道:“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舅舅,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吧!”
杜如晦气极,手碰心脏骂道:“我哪知道该怎么办!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当你地河南王吧!”说罢转身要走,允文上前一把拉住,道:“那媚娘呢?”
“呸!媚娘!”杜如晦喝道:“你现在还想着她干什么啊?就是她害了你地一生啊!”说罢再不犹豫,转身而出。
允文在身后呆呆战立了半晌,迟疑片刻方才恨声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会放弃地!”
“段大人,皇上有没有事?”武媚娘小心地道,说话间轻轻擦拭一把陈铁额头的汗水。
“这个…”太医令段常山迟疑半晌不敢回话。这时自陈铁口中传出一个虽轻却斩金截铁的声音道:“说!”
“是。”段常山连忙答应一声,小心道:“皇上之疾乃是顽疾,自二十年前便有头痛的症状,二十年间有屡因为国家操劳,多次犯病…”陈铁地头疾在宫中都有专人掌管档案,故此这段常山虽是新任太医令,却能对陈铁以前的病史多有了解。这番话说来也是丝毫无差,只可惜陈铁想听地却不是这些,故此还未说上几句,陈铁虽是头痛,还是打断道:“你直接说,朕不怪你,朕到底还能活多长时间?”
“这…”虽然陈铁说不怪罪。可口中的那番话又如何能够说的出口?段常山依旧畏畏不敢言。
“说…”陈铁无力道:“不说诛你九族。”
“皇上饶命,以臣的医术。只能再为皇上延命半年。”段常山吓的屁滚尿流,脱口而出,但说完后却又吓的连忙跪地磕头求饶:“臣医术不精。还请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半年…”陈铁突然强自一笑道:“半年时间也就够了,好了,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谢皇上。谢皇上。”段常山只觉得自己地这颗人头从铡刀之下滚了一圈又滚了回来,整个后背湿成一团,急忙狼狈地谢完恩跑了出来。
段常山一走,武媚娘便已哭道:“皇上,这可怎么好啊?这可怎么好啊?”
陈铁轻轻笑道:“你也不要这么伤心,人皆有死,死未必不是生,我在这个世界死了。不定在别地世界又活了过来呢?”
这番话其实是陈铁结合自身另有所指,但武媚娘却以为只是安慰自己地话语,哭道:“皇上,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说这话,你若真有那么一天,可叫臣妾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呵呵呵。”陈铁笑道:“你若舍不得我,便跟我一起去了吧,你说好不好?”
武媚娘心中一惊,转而连忙哭道:“皇上若真有那么一天,那我将肚子中的龙子生下后一定随皇上而去!呜呜呜。”
“你有孩子了?”陈铁喜道。
武媚娘点头道:“恩,已经有四个月地身孕了。”
陈铁笑道:“十月怀胎,没想到半年之后朕龙御升天之时便是这小子出生之日,若这样看来,这小子的造化可不浅啊。”
武媚娘得陈铁夸奖,刚要露出喜色。却转而又悲伤哭道:“什么好造化。他刚出生便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一想便觉得他可怜呢。呜呜呜。”
陈铁喜色一敛。目光在武媚娘面上一扫,搞不清她是无心之语,还是因为刚才自己说的要她陪葬之语这才故意说出的这话,但不管如何,陈铁却已然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个女人绝不能留!不说她只是作为兰陵地一个替代品,不配在自己死后享有太妃的隆誉;便是这个女人自身的本事也不可小窥,现在自己在时还能压制,若是一旦自己归西,那自己的子孙只怕不一定能斗的过这个千古女帝…
扫眼她似乎尚无拢起的小腹,暗暗犹豫到底是该乘现在动手,还是自己死后留下遗诏让她自尽,但不管哪一种方法都是不大稳妥。若是现在动手,那岂不是自己亲手杀了自己儿子?若是留下遗诏,但只怕这遗诏能不能起作用还是个问题,历史上的武则天何尝便不是从削发为尼变成了皇后之尊,之后又灭唐改周?
陈铁这里犹豫不决,武媚娘也是突然哑无声息,两人之间突然闪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
半晌,陈铁突然笑道:“媚娘,就算你真地想随朕同去西方,朕还不愿意朕的皇儿也随着我们一起去呢,等朕去了,你还要将他养大,教他做人,让他知道他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父亲!”
武媚娘心下一松,再次梨花带雨道:“可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呜呜呜。”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啊。”陈铁轻抚她背安慰,半晌又道:“好了,你先去端一碗参汤来给朕喝,去吧。”
“恩,”武媚娘轻轻点头,转身出去。来到房外,却见允文早已端了一碗参汤侍立,不由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允文的目光在她身上恨狠看了一眼,似乎要将她看个精光,突然又一笑道:“儿臣本来是进宫来向父皇请安,谁料来了方知父皇头疾发作,这才亲自来奉参汤。以进儿臣之责。”
“你…你不是…那个的吧?”武媚娘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皇上就在里面,你若乱来,只怕皇上也不饶你!”但一想陈铁不过半年性命,日后少不得还要依靠这位位高权重,极有可能随后登基地河南王允文,这时便不愿意拒绝地无回转余地。又改口道:“皇上此时头痛,你莫要胡闹。”
允文笑道:“不过几月不见。武妃竟如此痛恨允文吗?”说罢朗声道:“父皇,儿臣求见。”
“是允文吗?进来吧。”房内传出陈铁声音。
“是。”允文端碗入内,来到陈铁床边,将参汤放在一旁,先行礼道:“儿臣入宫方知父皇笼龙体欠安,未能及时膝前进孝,万望父皇恕罪。”
“不怪你。是朕命令他们不准说出去的。”陈铁道:“你说你入宫才知道朕身体不好,那你来之前是不是准备埋怨朕升了你大哥为雍州牧啊?”
“儿臣不敢。”允文连忙跪下道:“大哥封地不过两县,但这两县竟都出有祥瑞,若说不是天意,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所以父皇莫说升大哥为雍州牧,便是直接立为太子,别说儿臣绝无二意。就是满朝文武也是绝对拥护的。”
陈铁笑道:“你也别尽捡好听的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点不平衡的,这样吧,除了河南,我再将河内也一并给了你吧。这样行了吧?”
允文面上大喜,拜道:“叩谢父皇。”心中却着实不甘。河南河内两郡相加也不过雍州之半,虽然这两个郡都是自己的封地,可是雍州拱卫京畿,实为重中之重,两相权衡,竟又是允宝占了大便宜了。
陈铁见允文面上欢喜,心中却想,此子以前看来还好,怎么现在如此不堪?这点蝇头小利都要斤斤计较,那日后若真地让他当了皇帝又该如何?认不住暗暗摇头。端起参汤轻抿了一口。感觉味道甚和自己口味,又连续喝了几口。这才放下。
“对了,”陈铁看了允文甚是不入自己法眼,想起在泾阳的允宝以前尚且不如允文,日后能否斗得过武媚娘也实在难说,想起刚才杀武地心思,终于觉得此女还是必须得死,否则陈氏天下难安。只是她肚中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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