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腿才扫出,就见无奇子面色极为狰狞的一笑,他左掌往下虚按一掌,双腿向上一拔,整个身子竟自凌空而起。管照夕那么疾劲的一腿,竟会扫了个空;可是他右掌仍是不变原式的,直向照夕当胸打去。
全场诸人,都不由大吃了一惊,那洗又寒、蓝江、应元三,三人竟由三处不同地方,腾身而起,另一面的赤眉子葛鹰、飞云子叶潜,也自腾身而来。
不过他二人的来路,却是为阻洗又寒等三人的式子,双方都是一闪而至。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正是丘明正欲上挑指尖的霎那,忽然有一丝极为尖细的冷风,直向丘明后脑袭来,那种感觉,也除非有丘明这身功夫的人,才能体会得出来。
他不由吃了一惊,慌不迭,向后一挫右掌,大袖向上一翻,用“拔云见日”招式,想把当空暗器打落。可是,当他头抬起时,却意外的什么也没发现,只似耳边有一般极尖锐的风声,一间即逝。
无奇子丘明足步向外一划,已侧出了三尺以外,照夕惊魂甫定之下,也用“轮翅舞秋风”的身法,荡出了五尺左右。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无奇子,心中正自不解,他何故猛然撤招?
丘明身形飘出,猛地回过头来,却见自己两个拜弟,和洗又寒、蓝江、应元三等一群人,正自惊奇看着自己及管照夕二人,满面惊恐之色!
无奇子丘明镜目一转,只冷冷一笑,他实在不敢断定方才到底是暗器呢?还是自己的错觉?
总之,这个哑巴亏他是吃定了。
二次一偏头,却见照夕依然星目闪闪地看着自己,月光之下,并不现出惧怕之色。
丘明心一狠,一句话也不说,双腕一翻,长啸了一声,用“正反琵琶手”,隔空直向照夕胸下腹两处要害打来。照夕这一对招,才知道淮上三子果然名不虚传,惊魂初定,心中盘算着,自己要如何对付他。
忽见丘明这一招撒出,他倏地向地面一伏,这一招是雁老人亲授的“鼠息”式。
他这种姿态,慢说是丘明不曾见过,就是举座十数位高人,竟无一人看出他这是一种什么招式。
尤其可怪的是,他随便的一趴,四肢全隐腹下,就连肘腕也是没有现出一些,活像一只拱背黑猫。
无奇子身在空中,双掌之力全都扫空,他看到了管照夕这种招式,心中大吃一惊,迫不及待的大袖向外一挥,足下以“浪子踢球”猛地向照夕伏着的背脊上踢去。这种一招双式,正是照夕等待着制胜的招式。
丘明足方踢出,管照夕就如同球似地跳了起来,无奇子只觉眼前一花,目光望处,似见对方满空全是拳掌脚腿,他心中正吃惊,双袖已用“撒网过江”的招式,猛地挥出。
那当空的管照夕,猛然长啸一声,身形就空一挺,无奇子双袖落空。
他不由大吃了一惊,也就在这刹那之间,无奇子遂觉两处琵瑟大筋上一麻,跟着全身一麻,噗地一声跪倒在地。
他全身籁籁抖成一团,原来不知何时,管照夕一双手,各以中食二指,正搭在他两处大筋上,一丝丝透体的内力,令无奇子丘明上下牙关喀喀交战,休想说出一句话来。
这一刹那,全场震惊!
几十只眼睛现出了惊、玄、奇、愤、狂喜,各种目光的眼睛逼视着他,在座如许高人,竟没有一人看出来,这青年人,到底是如何到了无奇子的背后的。
尤其是雪勤和丁裳,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恍似身在梦中一般,丁裳竟惊喜地跳了起来,双手重重一拍,发出了“啪”地一声。
雪勤不由盯了她一眼,丁裳不自然地又放下了手,心中暗道:“讨厌!干嘛老注意我呀?”
尽管如此,她二人仍以喜悦欣狂的眼睛,注意着照夕。
冷魂儿向枝梅的萧也不吹了,她秀眉微颦,实在想不透,这个青年人到底施展的是一套什么功夫。他那分臂伸颈一旋身,腾掠的闪电身法,几乎是一招之内同时展出来的,就连自己也看不出窍奥所在。她不禁惊异地叹息了一声,暗笑自己的假借吹萧,是如此多余了。
原来方才在照夕和无奇子对招的第五招时,丘明眼看得手之一刹那,感到脑后的一丝尖风,正是向枝梅翠萧中巧藏的独门暗器“红云散花针”。
这种暗器体积极小,真和牛毛差不多,通体深红,只要中人,立能在血道之中顺血而行,真是厉害无匹。向枝梅因其过于狠毒,所以平时轻易不用。
她把它巧设计在翠萧的第九个洞孔之下,用时只须用手轻按洞口一极小白点,机钮自开,再运气一吹,这种红云散花针,就会如电而出,可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因其体积过小,平日置于掌心,尚不易看出来,更何况疾驰于空中。
向枝梅此刻想来,认为方才自己是“多此一举”,其实她哪里知道,不是她那“红云散花针”暗惊了无奇子丘明一下,管照夕不死必伤。
这时场上大乱,赤眉子葛鹰、飞云子叶潜,见拜兄受制于人,惊魂落魄之下,一左一右往管照夕两侧飞来。管照夕双手在无奇子肩头上一按,身如怪鸟似地腾身而起。他因得有雁老秘授,在腾身之刹那,双手各以食指在无奇子主筋气眼上,轻轻戳了一下,无奇子只觉身子一软,由不住两手往地上一垂,借以支着身子,他全身抖得更厉害了,冷汗涔涔而下。
葛鹰和叶潜,各伸一臂去扶他们这位大哥,可是丘明这一霎那,竟连话都不能说了,他只是呐呐道:“不行……不要动我……”
葛叶二人吓得忙松开了手,再低头一看丘明,竟连衣服都汗湿透了。他兄弟二人不禁更是大吃了一惊,才知拜兄竟为对方点了筋了。
武功的拿穴、点穴,固是厉害,可是能者往往都擅解法,算不上什么太厉害的威胁;可是独有一种“点筋术”,却是极少为人知道的手法。
这种功夫厉害的是各门手法不同,譬方说,武当的点筋术,伤了少林门下,少林非得擅武当独门解法不治,同样少林伤了武当门下亦然。
淮上三子属北派天竺,他三人都点筋高手,可是管照夕这种点法,他们竟是无法解开。
赤眉子葛鹰十分暴怒,厉声道:“小辈,你侥幸胜了,我兄弟绝不食言,你何故欺人过甚!这岂是侠义本色?”
照夕哂然一笑:
“你们淮上三子也太骄傲了,我只是煞一煞你们的威,叫天下英豪都看一看,一向以武林盟主自居的淮上三子,今夕折在一个青年的手中。”
他哈哈大笑着,神态跋扈万分。
要在方才,他这种话,势必会引起众人嘲笑,可是这一刻,没有一个人出声。葛鹰和叶潜两张脸都成了紫酱颜色,赤眉子葛鹰怒目一转。
“你只把我拜兄解开了,我兄弟少不得还要一一请教几手高招。”
管照夕有意令他三人今夜丢一个大人,他胸中实有十分把握,胜券在握,不禁冷笑道:“赤眉子,你莫非还不服气么?老实说,今夜我要是没有制服你们三人的把握,也不来此现丑了。葛鹰!你这里来!”
这狂傲的青年说着话,一塌腰,已把身子窜了起来,直向那丝瓜架子上落了下去。
赤眉子葛鹰在众目之下,哪能丢这个脸,他见管照夕腾身向花架子上落去,心中不由一动,暗忖道:“好小子,要在轻功腾纵上和我较量,你还差一手!”
他猛地怪啸了一声,双抽一拂,用“疾追浪”的轻身功夫,“嗖!嗖!”起伏之间,已窜上了瓜架,身子向下一落,可正赶上了步眼。
这位淮上三子中的赤眉子,在羞忿盛怒之下,顿起杀机。足尖一点架梁,双掌齐出,他口中闷哼了一声,那丝瓜架竟自喀喀一阵颤抖,他那石破天惊的重掌力,已自发出。
这怪老人落身、摔身、塌身、运力、推力、发力,几乎是同一个势子。
在座高人,都不禁暗暗叫了一声:“绝!”
他们同时也都为这个青年捏一把冷汗。可是那胸有成竹的管照夕,早已有了准备,他的腾身上架,也正是他一种诱式。
身后劲风一响,他并不回首,只把双掌向前一伏,全身大车轮似的抡了一圈,单手一提用“白猿坠枝”的绝顶轻功,把整个身子都悬了下去。
赤眉子的大掌力,呼地荡了过去,就如同是起了一阵旋风,把瓜架子的叶子卷起了一大片,随空飘舞。赤眉子本人却是因为用力过猛,收不住去势。“吱!吱!吱!”连跑了三根架子,才算拿桩站稳。
管照夕不由暗自惊心,他们淮上三子,果然没有一人是好惹的。
动手过招,讲究的是“快”、“狠”、“准”,三者缺一不可。赤眉子葛鹰一招扑空之下,已知不妙。果然那半空中的管照夕,又是一个大车轮,不过这一次却是往上面翻过来的。
身似狂风飘絮,掌如浪打礁石,两股劲力,直向葛鹰背后两外“玄机穴”上打来。
葛鹰数十年来,在武林中以轻功见长,他那一身出奇超众的腾纵功夫,确实在武林中,无出其右者。
此时陡闻背后风声,凭直觉已可知道是奔何而来,他足尖一点,用“潜龙升天”的招式,霍地拔身而起。
管照夕不由吃了一惊,默默念着昔日雁先生传授自己武功时,嘱咐自己对付赤眉子的方法,那是无论如何要逗对方上腾时才好下手的煞手功夫。
此刻葛鹰身子虽是上腾,可是吃亏的是,自己却是背朝着他,那雁老人所传的一招“鹰愁翅未落”,却是用它不上。
管照夕倏向前一伏,他已意识到赤眉子在空中必有极厉害掌力发下来。
千钧一发之间,照夕双足一跺架上横栏,用“癫驴打滚”的闪身招式,咯吱吱翻出丈许以外,身形未定,已双掌齐出,把内家掌力发了出去。
果然赤眉子在空中用“五雷轰顶”的掌功,直直地劈出了一掌。
这两种掌力在空中甫一交接,只听见吱吱一阵响,那五丈见方巨大瓜架子,就像大风中的柳树一样,左右摇了好一会儿。
可是动手的管照夕,只觉前心一阵阵发甜,双眼金星乱冒。他长吸了一口气直压丹田,总算这口血没有吐出来,可是已不禁通体炎热如焚。
好在是夜晚,又离着众人这么远,谁也没有看出他的脸色。他确实知道,自己掌力较诸赤眉子葛鹰,实在差着一段距离。
另一面,那空中的赤眉子,在施出最拿手的掌力而未见功时,他内心的惊吓情形,却也是不可自己。他身形向下一落,冷笑道:“小子!你还打么?”
惊恐、失望的管照夕,何肯如此甘休?他双手一按架栏,反窜而起,用“野鸟出林”
的轻功,反由赤眉子葛鹰头上掠了过去!
赤眉子冷哼了一声,单膝微屈,出右手用“上天香”的厉害手法,骈四指直插管照夕下腹,整个身子却用“犀牛望月”的式子,向前俯去。
这种姿态,确是美观十分,而赤眉子大袖飘然,做来更是翩翩若仙。
管照夕身在空中,出一足尖,用足尖点赤眉子“天灵穴”,见他掌来,突施出“按脐力”,分一掌直向下按去。赤眉子是久经大敌之人,自然知道这一式的厉害,慌忙向前一蹬,瓜架上立刻喀喳一声暴响,狠狠晃了一下。管照夕身形,早已大鸟似地掠了过去。
照夕身子乍一下落,已知道时机不再,此刻的赤眉子正是背朝着自己。
他猛地大吼了一声:“你还想逃么?”
猛然见他身形下塌,双掌平推而出,这种“排山运掌”的力量,看看实在是惊人。
赤眉子陡然一惊,不及思索之下,本能的用“一鹤冲天”身法,倏拔起有五丈七八。
午夜月色之下,他这种身势,就像是一只极大的怪鸟,身形是快捷无比。
可是管照夕掌力并未发出,赤眉子这一腾身可算是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暗叹道:
“雁先生神算真是如神,此刻再不伤你,怕是没有机会了!”
他把推出的双掌,向后一带,整个身子跟纵而起,一双手臂,却是大开,活似一只大鹰。
可是他腾起的高度,较诸赤眉子,却是差多了。赤眉子身形如流星下坠,以为正好下手,不由猛出双掌就打。
就在这时,那腾身的照夕,忽然变脚叠起,倏地又上窜了丈许。
一上一下之间,管照夕反倒升在葛鹰之上,就见他双臂忽一交叉,也不知他是怎么着向外一分。那赤眉子口中倏地哼了一声,就如同陨星似的,猛地坠了下来。在场之人,只以为他是落势,谁也没想到,身在空中的他,已为照夕“分筋错骨手”,点伤了腋下气岔二门。赤眉子现在感觉,就和他拜兄,完全是一样了。
管照夕抢前坠下,霍地一抖手,就像接西瓜似的,把老人身子接在了手中。
他凛然直立着,对着手中的赤眉子微微一笑。
“葛大侠受惊了!”
赤眉子怒目赤红地看着他,全身连连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照夕把他轻轻放在他拜兄无奇子丘明身边,赤眉子自知气岔二门被对方点中,如一个时辰之内,不能以内功重新封锁,一辈子都将会落成残废之身。所幸他内功深湛,虽如此,尚能勉强坐起。
赤眉子当时一句话不说,只紧盘双腿,垂目运气调息,全身也汗迹淋淋。
座上十数人,连眼睛都直了,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出一点声音。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脸上表情,更是惊吓离奇。就连洗又寒也看得阵阵心惊,心说:“看起来,这孩子确实得了雁老头的真传,否则哪会有这种本事。”
而且方才照夕用来制服丘明及葛鹰的几手功夫,洗又寒不要说看,真连听也没有听过。
鬼爪蓝江何尝不看得目瞪口呆,她小声问洗又寒道:“想不到这小子这么厉害,他这手功夫,是你传给他的么?”
洗又寒茫然地摇了摇头,脸色很红,实在的,这是他作师父的悲哀。徒弟本事比师父大,并不罕见;可是奇怪的是,照夕离开他不过年把时间,这么短时间里,竟会有这些奇遇,这真是太令人惊奇了。
鬼爪蓝江不由苦笑了笑:
“你我还算聪明的……要不然……”
她那双老松皮的眼睛,向洗又寒一瞟,“哼”了一声,洗又寒更不禁羞得脸色通红。
他们隔壁的冷魂儿向枝梅,这时也悄悄向雪勤道:“这孩子哪来这么大本事,你知不知道?”
江雪勤睁大着眼睛,惊喜得连连摇头,她一只手不自觉地抓住向枝梅的手,紧紧地摇撼着,她实在掩不住内心的狂喜……
她太高兴了,冷魂儿冷眼旁观,心中洞悉一切,暗暗叹息着。
“一个人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的……这丫头丈夫才死了一会儿,方才还怪伤心的,这会儿见了管照夕,又高兴成这样……”
想着心里已暗暗有了主张,暗想着等酒筵之后,自己要把管照夕留下。江雪勤不好提这个事,自己不妨为她探听一下,如能把这门亲事定下岂不是好?
她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微微笑了笑,她偶然看了蓝江一眼,却发现那老婆子,也正在微微笑着。她并不知道,那鬼爪蓝江,正像她一样,也为徒弟打着如意算盘呢!
管照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无奇子、赤眉子二人制服掌下,全场真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不对他从心眼里佩服的。
飞云子叶潜,也是心里阵阵吃惊。他再也不敢那么狂了,当时走前一步,脸色铁青,全身微微颤抖着。
“管照夕,今夜你锋头也算是出尽了,你这一身功夫,老夫也真是拜服了,可是……”
他脸色愈发难看了,身上抖得更厉害了,可是他仍然接下去道:“可是我兄弟向来是这么一个硬脾气,不见黄河心不死,管照夕你有本事,干脆连我也一块料理了。我淮上三子要丢人就丢一个大人,以后江湖上也就永远没有我兄弟的份……管照夕!你说好不好?”
这老儿边说边抖,边抖边往照夕身边凑。那股劲可真像有点是耍赖皮脸,依老卖老样儿。照夕不由后退了一步,淮上三子已除其二,对付最后一人,他更有必胜的把握。
他当时脸色微沉,苦笑了笑道:“叶老前辈,我看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