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怔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顿时怒从心起,指着贾宝玉的手不停的颤抖,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晕厥过去,“你……你这逆子!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的忤逆犯上!”
贾宝玉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中本还有些懊悔,但是听到王夫人这样严厉的指责,涌上心头的是深深地疲惫。
撩袍跪地,贾宝玉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这才道:“儿子无状,还请母亲宽宥。”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王夫人就算气恼,也不忍心如何,只是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抹眼泪,再不看贾宝玉一眼。
贾宝玉见她哭得可怜,只得在心里暗暗叹气,膝行至王夫人跟前,“母亲,儿子并非有意顶撞。只是,有些事情,有些人,儿子不想再提。”
王夫人这才看向贾宝玉,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评估。
过了许久,王夫人见贾宝玉没有丝毫闪躲、心虚的模样,这才道:“罢了,那些事不提也罢。不过,无论如何,你都要搬回去。”
“母亲,您怎么就不明白呢?”贾宝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眼看着王夫人又要发脾气,这才解释道,“如今正值孝期,儿子和宝姐姐又都年轻,万一……万一有什么,可怎么办?如果就那么不巧,有了,是留还是不留?”
王夫人面上有些尴尬,虽然贾宝玉是她的儿子,但是这种事情也实在说不得。
“孝期娶亲,已然是不该。咱们这样的人家,情况又那样特殊,只要婚后谨守礼节,想来也无人挑理。但是,如果真的越矩了,只怕好说不好听。父亲本就恼儿子不争气,若是再捅出篓子来,只恐父亲家法不饶。到时候,还不是累得母亲您心疼?而且,儿子也大了,万万不想再丢那个脸面了。”贾宝玉苦口婆心,只求能勉强忽悠住这和自己不齐心的母亲。
王夫人面上有些涨红,心里有些暗恼薛宝钗不懂事,让她面临这样的尴尬。她体谅薛宝钗的处境,也理解她的心态,但是她实在不该如此心急。传了出去,实在有些太不像话。
贾宝玉如幼时般将头枕在王夫人的膝盖上,低声的诉说,“母亲,前几日,我送父亲上任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两鬓的头发都白了。原来,在我不经意间,父亲已经老了。看着父亲为这个家奔波劳累,我觉得很自责。这么多年来,我只会惹他老人家生气,从不听教导。如今,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自该好好读书,为父亲和母亲增光添彩,让你们安享晚年才对,实不该为旁的事分心。”
见儿子这么乖巧懂事,王夫人更是大感安慰,膝盖上温润的湿意,更让她怜爱不已,轻轻拍着贾宝玉的背部,哽咽道:“我的儿,你能这么想,我和你父亲就是最开心的了。”
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虽然是做戏成分居多,但是到底是有真感情的,一时间贾宝玉也有些沉浸其中。
一室温馨。
王夫人败北。
这个结果,薛宝钗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所以,她不禁想多了一些。
自古以来,这婆婆都不喜欢儿子和儿媳妇的关系过于和谐了。一方面,这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婆婆的绝对地位,另一方面,也是怕女人的风花雪月消磨了男人的雄心壮志。
薛宝钗很清楚,王夫人之所以鼎力支持金玉良缘,未必是有多喜欢她,多半是因为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感情太深,两相对比之下,宁可选她当儿媳妇。
如今,贾宝玉这样冷着她,多半也合了王夫人的胃口。
这么想着,薛宝钗对王夫人也不禁多了几分怨恨和不满。
不过,薛宝钗到底是薛宝钗,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满,面上也不会表现出任何,脸上仍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宝玉想要安心读书也是对的,只是,外书房里都是些粗笨的小厮伺候,我实在放心不下。如果姨妈你同意的话,我想每天亲自给宝玉送饭菜过去。”
如此清楚明白的请求,王夫人自然不好拒绝。
果然,王夫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是想到大白天的又有丫鬟跟着,也不怕会有什么。而且,那也算是给他们小夫妻培养感情的机会,免得贾宝玉把心思都放在林黛玉的身上。
细细思索了一会儿,便点头同意了。
只是,她的这一番衡量,在薛宝钗的眼里,就成了佐证她不安好心的有力证据。心中对王夫人的尊敬愈发的少了,留下了更多的怀疑。
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因薛宝钗此举,贾宝玉开始过上了被其热情关心、照顾的“幸福”生活。
话说,薛宝钗对贾宝玉可谓是温柔体贴,温良恭顺,而且,不经意又总会流露出一种风情万种的姿态,总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理由找遍了,想躲都躲不掉。
好容易逮着机会出去躲躲吧,回来还要接受王夫人的审问和怀疑。
因为,虽然贾宝玉说得合情合理,但是王夫人实在太了解他以前的秉性了,不能不怀疑。
终于有一日,正在低头看书的贾宝玉突然留起了鼻血。
作为贾府的“宝贝疙瘩”,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鸡飞狗跳。
只是,经过太医的诊断后,出现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戏剧化结果。
“嗯,这个,二爷……还年轻,不好这么早就……”太医不像以往那般滔滔不绝的抖专业词汇,而是面色尴尬,吞吞吐吐,眼睛里盈满了不赞同之色,“而且,现在这种时候,清心寡欲才是正经,该多吃败火的东西,怎能反其道而行之?”
看着太医“逃”离的背影,大多数人都还有些迷迷糊糊。不过,很快他们就都明白了。
原因很简单,且看贾宝玉这些日子的食谱,河虾、韭菜、山药,腰子、糙米、肉桂,无一不是那啥的东西。
这贾宝玉吃得多了,壮得狠了,身体自然吃不消。流鼻血,那还是小意思。
一时间,大家看薛宝钗的眼色都有些变了。
这贾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贾宝玉的膳食是由薛宝钗亲自打点的?而且,因这薛宝钗至今仍是个姑娘乃至其宝二奶奶之位一直名不正言不顺,更是总所周知的。
如此,大家怎能不多想点什么。
看着儿子遭这样的罪,王夫人看薛宝钗的脸色也有些不善,更不要说老太太了。
薛宝钗是又急又怒,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讨好贾宝玉身上了,根本没注意厨房给准备了什么。
只是,就算冤枉又怎样?
大家又没明白的说什么,而且,又是这种事情,就算想解释也说不出口。
强撑着忍受上面的怪罪不说,还要挺直腰杆不去想下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薛宝钗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难过。
可是,为了撑住身份,她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只等到无人处,一个人偷偷的痛哭。
在薛宝钗痛哭流涕的同时,风华也正在经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原来,自那一日,风华发现了贾琏的怪异举动后,他竟一反常态的要求尽快赶路。
虽然风华不知道原因,不过,本着不让敌人顺心的态度,柔弱的风华终于如贾琏所愿般“病”了。只是这“病”来得有点迟,也有点不合时宜。
只是,如果知道这一病,直接招来了一个浑身浴血的黑衣人狠狠地捂着她的嘴,风华宁愿顺了贾琏的心,乖乖的上路离开。
13013 命悬一线
男人的手,粗厚而宽大,很轻易的封死了风华的口鼻,肺内氧气的急剧稀缺使得风华不能免俗的剧烈挣扎起来。
男人一边压制着风华的动作,一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林姑娘,你别害怕。我姓孙,是贾家二姑娘贾氏迎春的夫婿。”
风华瞪大了眼睛,可是肺内即将消耗殆尽的空气使得全身的血液极速冲向脑部,一时间,思考不能。只是,更剧烈的挣扎着。她,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一点一点的从身体里抽离。
“我说的是真的,请你安静下来,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自称孙绍祖的男人有些焦急的辩解着,声音好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细碎,隐隐的有上下牙相互敲击的声音。
风华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点头,眨着一双大眼睛,希望对方能读懂她的意思。
男人尝试性的松开手,风华立刻趴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新鲜的空气入肺,灵魂缓缓归位,风华这才抬起头,双目喷火,压低了声音怒斥道:“你白痴啊?!差点闷死我了!”
男人明显没料到风华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由得怔住了,随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摸索着点燃了蜜蜡,然后躺在了一旁的躺椅上。
听到男人的笑声,风华下意识的火起,正欲怒问,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来了。
原来,借着烛光,风华看到男人几乎半边身子都染了血,右手紧紧地捂着左肩,指缝间露出一个断了一大截的羽箭,肩头却依然血液缓缓的渗出。眉头深锁,面上都是因疼痛而布满的汗水。
话说,风华到底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类似这样的情形,小说、电视剧里遍地都是。所以,她稍稍惊讶了一下,马上便镇定了。
然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废话,“你这是怎么了?”
那男人当然不会乖乖的为风华解惑,只一边撕开自己的衣服,一边大口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没事,一点皮肉伤。”
风华愕然,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仔细的上下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说实话,她对孙绍祖的观感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糟。可是,眼前这人虽仍属陌生人,但是看起来还是比较有男子汉气概的,实在不像书中所言那般。
莫非,他并不是孙绍祖?
男人没有给风华继续想下去的时间,疾问:“有没有酒?要最烈的那种!”
风华微微挑眉,缓缓的起身,倒了被白水将手帕蘸湿润,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将面上沾染到的血液一一清除了干净。
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可是,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他却一把抓住了风华的手腕,脸色有些阴沉,“你要干什么?”
“买酒!”风华言简意赅。
男人痛得狠了,手心除了血,还有粘粘的汗液,这触感实在是太糟了。不过,形势比人强,风华很识时务的没有提出意见。
直直的看着风华,男人的目光微微闪烁,好像在评判风华此言的真假,“没有就算了,大半夜的,不必买了,没的惹人注意。”
风华微微挑眉,冷淡的斜睨着他,“你如果不怕死,我也没意见。只是,我很想知道,你这浑身浴血的,来时的痕迹可清除了?我可不想遭池鱼之殃。”
男人看着风华,大摇其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只是,因为剧痛,这表情实在太过狰狞了一点。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么蠢。”
得了自由,风华一边揉着自己肿痛的手腕,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建议你去找贾琏,我一个女人帮不了你什么。怎么着,你也是他妹夫,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其实,风华是不想这货死在自己房里,否则的话,这么大的尸体,她往哪儿藏去?如果被人发现了,怎么解释得清呢?
“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来了你这儿。”
见这家伙躲着贾琏,风华再一次对这男人的身份表示怀疑。
风华低下头,看来这货就是个狗皮膏药,一旦沾上,就别想干净的撕下来了。
“罢了,我去偷坛酒来了。”见男人还想说什么,风华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不想屋里出个死人,麻烦。”
然后,男人就瞠目结舌的看着风华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能。
本就住在客栈里,值夜的小二睡得跟死猪似的,风华很轻易的便偷了一坛子酒回来。
只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外间的雪雁给吵醒了。
“姑娘,你怎么……”看到风华这怪模怪样的,雪雁顿时半点睡意也没有了。
风华“嘘”一声,示意其噤声,这才低声道:“你在这边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雪雁最是个听话的,虽不解,却还是乖乖的忠于职守。
当然,这一点正是风华最喜欢的地方。
行至内间,风华倒了一碗酒,眉头的都不皱一下的全部倒在了男人肩头上。
男人顿时痛得咬住了自己的胳膊,身体止不住的抽搐,好半天才算勉强缓过来,脸上、脖子上如同水洗一般。只是,他看风华的眼神变得怪怪的,隐隐的似乎带着几分惧意。
风华只当没看见,冷冷的道:“不想死的话,你自己把那箭头拔·出·来罢。”
说罢,又倒了一碗酒,推到男人身边,转身就走。
“我不想死,但是我自己怕是不成的,还能由你来。”男人见风华回眸蹙眉,满脸的嫌弃,不由得挑起了眉头,“莫非,你怕了?”
风华冷笑,“我嫌你脏,弄得我一屋子的血腥味儿。”
男人实在没有力气跟风华再废话下去了,索性闭上眼睛,直接了当的吩咐,“帮我拿个毛巾,使劲把箭头拔·出·来,然后用酒冲。如果我昏过去了,一定要叫醒我,掐人中。”
风华有些心惊,为这个男人的冷静和心狠。
随后,风华微微挑眉,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了。既然受伤的都这么英雄了,她一个治伤的,不痛不痒的,又紧张个什么劲儿?
箭头刺得很深,似乎是卡进了骨头里。风华一再的加力,好容易才将箭头硬拔了出来。
看着这咬着毛巾,一声未叫,却痛昏过去的男人,风华的心再一次狠狠地收缩了一下。怪不得他说自己“不成”,怪不得叫她“使劲”。
有这样毅力的男人,恐非池中之物。
这么想着,风华忍不住动了敛才之心。可是,思及自己这闺阁女子的身份,又不禁有些气竭。
如男人所要求的那般,风华将他“唤”醒。当然,手段有些略粗暴了一点。
痛醒的男人止不住的痉挛,却还强忍着痛道:“我腰间有把匕首,你用它将我的伤口割开、扩大,把箭头周围的一切都清理干净,就算用刀刮,也要刮干净,留下一点点,你就得帮我收尸了。”
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设,风华听到这些还是止不住的起鸡皮疙瘩,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是赶鸭子上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风华将匕首两侧的利刃在火上烧了一会儿,然后回眸看着男人,“你准备好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我腰间有一瓶金疮药,你清理完伤口以后,帮我敷上。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可能会昏迷,你摸一下,只要脉搏和呼吸还在,就不要停。”
风华面色凝重,坚定的点了点头。
压抑的痛呼,入目满是血腥,风华止不住的想吐,却不得不强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华自己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甚至不敢抬眼去看这伤口的主人是否还活着,只是机械的做着处理伤口的动作。
就在不久之前,风华仍觉得这货是死是活跟她没有关系,甚至觉得这货如果死了更轻松。如果不是怕后续的麻烦,她甚至懒得出手相救。
不,准确的说,其实,从发现贾韶的真面目开始,风华总是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破坏欲,她有一种想要毁掉一切的冲动,看谁都不顺眼。
她知道,自己的心态已经不健康了,她的精神生病了。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她任由自己因一点点不痛快便处处故意为难别人,任由自己不怀好意的算计别人,任由自己眼尖嘴利的刺伤别人。
可是,眼前这男人坚韧的个性震动了她的心弦。她,似乎是有些欣赏他了。
第一次,风华不想破坏,她有一种守护生命的冲动。虽然她并不怎么认识这个男人,但是那种对生命的热爱和追求深深地打动了她。
处理完伤口,风华颤抖着将手探到了男人的鼻下。
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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