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近日来极力抨击景帝擅自对匈奴开战,试图遣使议和的朝堂保守势力,眼见为首的窦氏一系罕见的保持了沉默,不由气馁的放弃了努力。面对大汉立国数十年来,从未取得过的对匈大捷,保守派权贵们压根不敢再把劳民伤财,穷兵黩武的帽子扣在天子的头上,否则众多急于杀敌建功的武将,便会急红着眼睛,生生把马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列席参政的太子刘彻对朝堂上的气氛极为满意,大汉铁血尚武,开疆拓土的想法是主流,不像后世的朝代,讲究以德服人。铁与血,盾与剑,远比绚烂的说辞更能让敌人屈服。只要兵锋所指,敌人战栗不已便是了,又何须他们认同泱泱华夏?!
退朝后,袁盎和曹栾再次入平虏殿。前些日子,景帝决定采用太子刘彻的建议,兵行险招,袁盎曾极力反对,几以辞官要挟,最终触怒天颜,被罚在家闭门思过。直至燕地大捷的消息传来,景帝这才下旨,将其释出,如今更是将他宣召觐见。
昨是今非,随着景帝下旨,右北平与上谷两郡的六万步卒,驰援燕北长城,围剿人困马乏,缺衣少食的燕地匈奴诸部,想来用不了多少时日,燕地便会尽入囊中。袁盎当初的坚持和担忧,如今看来,是无可辩驳的短视。然而,景帝却并未责罚于他,反而赏赐百斤,以嘉奖其不顾自身,为民直谏的拳拳之心。
刘彻对皇帝老爹手段低劣的“大棒加胡萝卜”以收买人心之举,腹诽不已,却不得不承认,这番作为在皇权至上的朝代,还是很管用的,没瞧见袁盎跪倒在地,眼泪汪汪的感恩不已吗?换了后世,景帝早就被袁盎喷上一脸了。
是夜,数队轻骑出未央,手持大汉天子的诏令和节杖,绝尘而去。数日后,辽东郡边军与郡兵齐出,近四万汉军浩浩荡荡的开进辽北长城。辽北乌桓诸部闻讯,从辽北长城关隘外仓皇后撤数百里,明显不想参与汉匈之争。至此,云中以东数千里外长城关隘尽数被汉军牢牢掌控,超过三十万的汉军将士和二十余万随军出征的大汉边民,背依险关坚城,彻底阻断了匈奴单于庭和左部二十余万匈奴铁骑的南下之路。
景帝中元二年五月中旬,骁骑将军秦勇率上郡,弘农,河东,河内,河南,五郡郡兵合计二十万,出上郡,直插河套腹地西河。领着安北将军(三品杂号将军,不常置)史惕率京师北军抽调出的万余中垒精骑,奇袭朔方,牢牢牵制住匈奴楼烦王麾下的近万铁骑。楼烦王闻讯大骇,当即派百余铁骑突围而出,前往五原向白羊王求援。
而此时,天水郡太守李广,率麾下细柳营三万精锐骑兵,沿安定,北地两郡边塞外围细细扫荡,将当地匈奴诸部尽数往北边驱赶。短短数日,斩杀匈奴近万,掳掠牛羊数十万,精壮奴隶两万余。再得到天子便宜处置诏令和默许后,李广将战利品尽皆交由前来劳军的皇家实业集团旗下商队,换取了大批珠玉银钱。李广不取分毫,除去上缴国库的部分,其余尽数分发给细柳将士,一时间士气大振,将士们纷纷红着眼,呼喝着杀向河南朔方地,屠尽匈奴蛮夷。
月余前,太尉窦婴,领大将军衔,率十五万边军,沿陇西长城北上,如今已将河南朔方地西面外长城关隘尽数掌控。转而向东强攻,力求与云中汉军会师,将秦始皇所筑的万里长城尽数收复。
直至此时,姗姗来迟的匈奴右部驰援朔方的五万铁骑方才出现在长城关外。闻讯赶来的窦婴,站在长城关隘上远远望去,只见山道上尘土飞扬,一道延绵十数里,望不到尽头的黑线沿着山脊拖沓而来,心中五味杂陈,虽有几分期待,却更多几分担忧。
根据探马来报,此次匈奴右贤王并未精锐尽出,而只是征集附属匈奴各部的五万骑兵,缓缓东来。窦婴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将近十万边军归拢到不足数百里的长城关隘,严阵以待。至于正西方的数千里长城关隘,窦婴并不担心,有着祁连山脉这般天堑,除非匈奴人的战马长了翅膀,否则定然无法绕过西北方的数百里险关坚城,从他处入关。
唯一令他担心的,是五原的白羊王。白羊王麾下本就有万余精锐铁骑,如今再加上左大当户浑于坭残余的七千铁骑,将将两万骑。若是与匈奴右部的援军内外夹击,窦婴手中的十万边军只能腹背受敌,形势堪虑。
远在长安未央的景帝和太子刘彻,也早早考虑到此节,派出轻骑昼夜兼程,诏令云中的胡骑将军公孙歂,率麾下八千胡骑全速西进五原,不求杀敌建功,只需死死牵制住五原的匈奴人,甚至稍稍减缓他们赶往长城关隘的速度,也便是大功一件。
一时间,河南朔方地的局势微妙起来。时间就是生命,刘彻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意味。骁骑将军秦勇麾下的二十万郡兵必须尽速夺取西河,挥师西进,剪灭朔方楼烦王后,度过黄河,方才能驰援窦婴。然而如此一来,耗时极久,窦婴孤军奋战,至少要苦撑月余。更令人忧心的是,一旦楼烦王见机不对,果断弃守朔方,率部直奔长城关隘,窦婴必然压力剧增。十万边军编练不过年余,都是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届时闹不好便会一溃千里。
刘彻苦思良久,却不得其法,只能心急火燎前往平虏殿与景帝商讨对策。自从开战以来,景帝除了出席早朝,从未离沙盘半步。他甚至命人将卧榻摆放在平虏殿的三楼,枕边放着望远镜,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望远镜将沙盘细细扫上一遍,以免歇息时漏掉了新呈上的各地军情。
短短月余,景帝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却反倒精神了许多,两眼炯炯有神,根本不像一个久病之人。刘彻打量了他片刻,颇为怀疑皇帝老爹是不是回光返照的迹象。不过倒也不奇怪,所谓人清气爽,最近捷报频传,景帝心情大好,胃口自然大开,连刘彻每日差人送来的药膳,都比从前多吃上不少。
景帝此时刚刚用过午膳,正眯着眼睛假寐,见刘彻到来,随即打了个哈欠,微微抬起眼皮问道:“皇儿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刘彻耸耸肩,丝毫没有打扰皇帝老爹歇息的觉悟,细细的将自己的忧虑细说了一遍。
景帝却丝毫没有紧张的神色,拿起手边的茶杯,细细品了一口,咂咂嘴道:“朕早就醒得了,若是如皇儿这般后知后觉,朕也就不配做这大汉天子了。”
刘彻闻言一愣,忙追问道:“既是如此,父皇认为当如何处置?”
“朕已诏令李广莫再理会匈奴残部,率细柳营三万精骑尽速北上,渡过黄河,准备随时驰援窦婴。至于匈奴残部,就着安定和北地两郡边军清剿便是,虽说步卒赶不上匈奴人的战马,老弱妇孺总是跑不掉的,到时他们便是无根之浮萍,撑不了多久。”景帝捋了捋胡须,复又幽幽道:“朕还着窦婴长子窦义率麾下部众,前往长城关隘增援,窦婴应当能明白朕的意思,死战不退的。”
刘彻嘴角稍稍颤动,我勒个去,这皇帝老爹真心黑啊,明摆着告诉窦婴,若是丢了长城关隘,全家都要死。
刘彻由衷叹服,躬身道:“父皇英明!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景帝闻言,翘起兰花指,给诸位读者抛了个媚眼,巧笑嫣然道:“那你们还不赶紧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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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帝国石油()
上郡高奴县,临近黄河,码头上,繁忙不已,一桶桶深褐色的脂水被搬运上船,顺流而下。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待抵达弘农后,船队便会转而向西,入渭河,朔流而上,将脂水送到京城长安。
这些被长安来的贵人们称为“石油”的脂水,原本出自高奴县的黑水山中,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山民买不起灯油,常常取来脂水点灯,然而味道极臭,闻得久了还容易害病。因此,脂水原算不得什么值钱玩意,但自从去年秋天,长安城的贵人们带着千余兵士,将黑水山团团围住,扎下兵营,广招百姓收集脂水,搬运到码头后,每石给上十钱的高价,脂水就成了百姓眼中不得了的宝贝。
上好的粟米每石不过八十钱,即使家有十亩良田,辛苦劳作一年,所得也不过千余钱。如今只需收集上百十桶脂水,雇些车子,运到码头,便可顶过去一年的收益,此等好事实在把高奴县的百姓们乐得找不着北,即便是邻县的百姓,也有不少年轻力壮的男子跑来以此营生。
去年冬天,黄河结冰后,不能行船,长安的贵人们干脆就在高奴县城整了个大院子,让百姓们将脂水送到那去,随后由商队押运,走陆路送往长安。贵人们倒是好心肠,路程虽近了不少,但银钱却没有断少,说是天寒地冻,让大家伙多买些吃食衣裳,甚至还在院子里摆上十余口大锅,炖上热腾腾香喷喷的肉汤,让送脂水的百姓自行取用,暖暖身子。
这般慈悲豪爽的贵人可不多见,如今高奴县的百姓们,只要提起长安贵人,没有不连声称颂的。然而,他们还是期待着黄河早些解冻,好让贵人们在码头收脂水,因为在高奴县城里交货,是要比城外多扣掉不少商税的,平白少了一小半收入,还不如多走几步,到码头交货好了,如此税费会少去大半。
虽然高奴县的县令对长安的贵人们恭敬万分,但律法不可违,这商税是不可免除的。不过贵人们看不得税吏打骂百姓,如今码头重新开张,税吏们满脸堆笑的在码头边上摆开桌案,等着百姓们主动上前缴纳税赋。百姓们也是笑容满面,貌似此生以来,从未如此心甘情愿的缴税。若是有人逃税,被长安的贵人们知晓,不但要被官府重罚,还严禁再从事脂水买卖了。其中轻重,百姓们自然分得清楚。
重利之下,必有恶人。当地不少豪强宗家,曾试图不让百姓们买卖脂水,以便他们独占厚利。然而,就在几个百姓被打伤后,长安贵人们拿出银钱让伤者好生将养,随后一声令下,驻扎在黑水山下的千余兵士全副铠甲,分头将高奴县最为跋扈的几家豪强家主尽数从家中拖到县衙。
面色苍白的高奴县令依照汉律,以纵仆行凶的名头,判了个示众一日。兵士们没有丝毫犹豫,将他们活活钉在木架上,摆在城门边上,硬生生放了整整一日。如此“示众”,实在大快人心,最后没有一个家主能活着回去,尽皆气绝身亡,鲜血染红的城门旁的黄土地,想来不久便会浇灌出茂盛的花草。
如此一来,高奴县其余的豪强宗家,尽皆噤若寒蝉,纷纷给长安贵人们送来急需的牛马和车子,以免杀红了眼的兵士们拿他们开刀。他们压根没有跟官兵作对的心思,上郡毗邻京畿,又是边郡,乃屯兵重地。若是他们敢对官兵动手,不出数日,郡治赶来的数万边军,就能把他们举族屠尽,尽数碾压成粉末。
至于死了家主的数家豪强,则在贵人们的默许下,被其余豪强瓜分殆尽。但凡反抗者,尽数成了山中的孤魂野鬼。豪强们显然从前没少干这些破事,手脚干脆利落,让长安的贵人们眼界大开,果然够豪迈,够强悍,不愧豪强之名!
不打不相识,豪强们渐渐发现,贵人们讲究劳什子“公平交易”,从不强买强卖,做事极有章法,却又灵泛。即便是剿灭豪强所得钱财,贵人们也毫无避讳的参与“分赃”。这番做派,不但没引起当地豪强的愤懑,反而颇对他们的胃口。北方边郡本就民风彪悍,这些本土豪强,更是看不起矫揉造作的斯文人,反倒是杀伐果决,强取豪夺方能令他们敬服。
开春后,贵人们打算在黑水山脚下建些劳什子石油作坊,用以就地炮制部分脂水。当地豪强闻讯,纷纷主动奉上黑水山周边的地契和房契,还特意言明分文不取。长安贵人们倒没有客气,尽数收下,礼尚往来,用高价向豪强们购买或是租赁大量的奴隶,用以营建作坊,修筑道路。
豪强们闻讯自是狂喜不已,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盘算错,长安贵人们就是豪爽的财神爷。上郡地处北疆,莫以为只有匈奴人会劫掠大汉边民,大汉边郡的豪强世家,也没少招募游侠,组织捕奴队,到塞外劫掠四处放牧的匈奴小型部落。只要时常犒劳边军将士,倒也无人出面制止。当地豪强府里奴隶比牲畜还多,甚至有几家豪强私下就是奴隶贩子。总之,各取所需之下,自是皆大欢喜,两方颇有尽释前嫌,共建和谐社会的美好期许。
太子家令丞(比太子詹事低一级的管家)徐楙被太子殿下派到高奴县来督造石油作坊,威风八面,好不自在。需知这可是个肥差,给殿下办差,向来都有丰厚的回报。此番营建的五个石油作坊,外加直通高奴县城的数十里大路,太子殿下调拨下了整整千万钱,并再三言明,只要照着章程,不延误工期,不偷工减料的营造完成,多出的银钱将全数当做赏钱分发给长安外派到高奴县的管事和工匠们。
若是能将工期提前,还有更多的赏赐。当然,有赏就有罚,若是营造完毕,殿下派来验收的特使发觉有任何不合规制之处,徐楙铁定被罢官;若是贪渎银钱,偷工减料,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石油作坊的归属曾令刘彻头疼不已,想到后世的国有石油公司,在国际油价狂跌的时候,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大幅提高油价。很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贪污买游艇的气势。最为不可原谅的,是让老百姓用了那么高价的油,堪称暴利,其市值一路狂飙,股票却直线狂跌,堪称有中国特色的经济奇迹。
苦思良久后,刘彻决定尝试着拆分石油行业,由此开创了并不完善的大汉帝国石油行业。
刘彻首先将高奴县油田开采出的原油作价,所得尽数上缴国库。并上奏景帝,提前颁布一道诏令,今后大汉帝国内所有油田的所有权和开采权尽数收归国有,永不允许私人拥有;相对的,严禁官办石油作坊,不得与民争利。
此诏一出,大汉权贵们满头雾水,从表面上看,这诏令实在有些自相矛盾。而他们对石油为何物并不知晓,更不知道所谓油田是如何庞大的财富,因此并未提出任何异议。
很多年后,权贵们面对被划入大汉疆域的中东油田,每日产出的数十万桶原油,悲恸不已,暗骂自己当初不多长个心眼,愣是让这块大肥肉从嘴边溜走。所幸帝国政。府严格依照法令,只享有油田的所有权和开采权,却从未插足石油工业,留出了很大的利润空间,才没让利欲熏心的大汉权贵们急红眼造反。
如今的高奴县油田,石油作坊和道路由皇家实业集团,田氏商业集团和少府,三家共同出资营建,以此换取高奴县原油长达五十年的独家购买权。而长安城外,原有的石油作坊也开始扩建,以便提炼出更多的沥青,为即将展开的道路大建设做准备。
未来连续数百年高居全球市值榜首的“帝国石油集团”正式走上历史的舞台,少府以六成的绝对控股权,牢牢掌控住经营决策权。而皇室实业集团和田氏商业集团分别握有两成股份,即便这两家集团其后数百年间,多次面临严重的财务危机,但集团高层宁肯大量贱卖集团旗下的各项资产,也没有释出半分帝国石油集团的股权,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些股权代表着不容舍弃的恐怖收益。
而随着未来大汉帝国不断的开疆拓土,大量海外油田的发掘和开采,在刘彻的刻意扶持下,数家大型石油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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