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邪的,不怕死的,为数不少。
真正向伊予倭国进贡财货的倭国或部族着实不多,送来的粮食更少,毕竟冬季酷寒,难觅吃食,他们自己都尚衣食无着,拿甚么进贡呢?
伊予军民靠着邪马台国都仓廪的存粮和这些微薄的进贡,勉强熬过寒冬,待得今岁开春,早已饿红了眼。
民以食为天,肚子饿了,便要找吃的,找不到吃的,心情自然不好,脾气自然暴躁。
真正饿疯了,人会化为野兽,会吃人的!
冰雪刚是消融,四万余伊予军民便是出城,疯狂的冲向北方,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
全民皆饿,全民皆疯,必是全民皆兵。
八岐王丝毫没有约束伊予军民的暴行,反是率万余精兵帮着他们清除阻碍,将胆敢抵御的各**伍打得落花流水,却再未大举屠戮战俘,仅夺取他们的粮草辎重便是放人,实在带不走的粮草,便即就地焚毁。
每每攻陷城寨,伊予军士也仅夺取足供半月食用的粮草,随即焚毁仓廪存粮,城寨,山林和农田也尽皆纵火焚烧。
伊予军民化解了自身的饥饿,却给更多的倭奴人带来了大饥荒。
伊予人饿了,会发疯,会发狂,其余倭奴人饿了,也会拚命的。
向伊予人复仇?
没有意义了,伊予人也没有存粮,即便杀光了伊予人,也不能缓解自身的饥饿,唯有学着伊予人,对北方的其他倭国和部族进行抢掠,才能活下去!
屠戮,比饥荒蔓延得更猛烈迅速。
狭长的寇奴岛东部彻底乱了,愈来愈多的倭奴溃军和流民在伊予大军的驱赶下,如蝗虫过境般,由南往北席卷而去。
真实的场面,或许比后世的丧尸片还要恐怖,盖因丧尸多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仅靠本能行事,然饿疯的倭奴人却是意识清醒,实在抢不到吃的,真就开始吃尸体,吃活人了!
朝鲜人虽被汉人视为化外蛮夷,但好歹与华夏为邻已久,多少受了些教化,潜入打探的朝鲜细作们屡屡见得倭奴吞食人肉,真真惊骇欲疯。
此等人间炼狱,朝鲜大军着实不欲踏足,更不愿与这些禽兽般的倭奴作战,故也没甚么趁势抢夺战功的心思,老老实实依照既定军略,死死扼守寇奴岛中部贯通东西的各处险地要道,阻绝倭奴西逃之路。
倭奴列岛在大汉东北海外,天候较华夏燕地更为寒凉,二月方是开春雪融,使伊予军民得以出城“觅食”,然仅用了短短月余即北延千里,寇奴岛东部的大半地域已然沦为血腥的杀戮场。
随着愈来愈多的倭国和部族惨遭波及乃至彻底覆灭,数以十万计的溃军和流民,一路向北,如同瘟疫般蔓延开去。
辽东太守张汤接获军情呈报,知悉此等情势,不禁感叹陛下深谋远虑,早早布下以倭制倭之局,亦佩服八岐王的狠绝,非但对敌狠绝,对自身麾下将士也不留半点退路,将“破釜沉舟”的计策发挥得淋漓尽致。
万余伊予精兵,皆只携带半月粮草,不杀不抢就得挨饿,退一步,败一战,皆无死所!
饶是汉军骁勇,军中将帅若非濒临绝境,都不敢如此行险。
黥面入倭的八岐却无甚顾虑,除却麾下那些同样曾为汉人的将士,他压根不在意其余伊予军士的死活。
精壮战俘多的是,伊予军士死伤一个,就从战俘中招募一个,保持兵员数量不低于万人即可。
兵贵精,不贵多,有大汉水师支援的兵械,万余精兵足以应对其余倭国的军队。
伊予大军伤亡不少,但兵员数量却从未减少,在稳步北进之余,就如不断割裂破布的刀刃,将狭长的寇奴岛东部切割得支离破碎。
烧光,杀光,抢光,不受降!
八岐王的所作所为,在其余倭主看来着实不可理喻,更堪称癫狂,不知他到底为何发动如此血腥的战争。
难不成,只因他们去岁不肯向伊予国进贡,八岐王就这般恼怒发狂?
天下怎会有这样的疯子?
倭主们不是没想过联手御敌,然局势变化之快着实让他们猝不及防,疯狂涌入的溃军和流民莫说趁势招安收编,真真挡都挡不住,伊予大军更是紧随而来,倭奴人尚未开化,没甚么坚城深池,顶多建起些城寨,哪里抵挡得了?
绝望,畏战,弃家而逃!
更多的溃军,更多的流民,汇聚成更大的逃亡洪流,疯狂往北逃窜。
不是他们不想往西逃入中部的山垒盆地,而是朝鲜外族已然摆出东进态势,更不断纵火烧山,延绵千里的山火将早先躲入山林的倭奴部族都逼得逃了出来,其余倭奴又岂会傻乎乎的再西逃送死?
寇奴岛南北长愈两千里,邪马台国本位于此岛东南,八岐王从其国都挥师北上,一路势如劈竹,到得三月中旬,已横扫了寇奴岛东部的大半地域,仅余此岛东北的数个倭国尚得以暂且苟全。
八岐王口不能言,却是横刀立马,在伊予将士狂热的目光注视下,将战刀遥指北方。
今岁,我可否复归汉地,可否得见妻儿?
阿父受我牵累,被迫辞官,迁往陵邑,不知可还憎恶我这不肖逆子?
阿母向来体弱,可有为我伤怀垂泪,愈发伤了身子?
吾儿秦继已虚年八岁,不知可曾如寻常孩童般,入官学就读?
吾妻刘婧被羁押在玄菟郡,不知太守张汤可有善待于她?
八岐落得这般田地,虽因妻子刘婧昔年行差踏错,教项氏余孽抓着把柄要挟,他却是不怪她的。
他自幼倾慕于她,最终得偿夙愿,且得子秦继,已是颇为知足,夫妻间本就该同甘共苦,何必再计较谁对谁错,况且陛下仁慈,尚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战后或可复归汉室,与妻儿团聚,还有甚不知足的?
只不知,妻儿见得我这满面黥纹,可会被吓坏?
虽可用药汤淡化黥纹,然想要彻底消除,却是不可能了,唯有将倭奴举族诛绝,世间无倭,这黥纹才不至被汉人视为化夷手段,才不会为父母妻儿带回耻辱啊!
距年节已不足九个月,再是耽搁不得了。
北上!
杀!杀!杀!
第六百五十九章 国弱处卑()
奎师那水,百乘境内的重要河川,虽比不得戈达瓦里水和高韦里水般支流众多,水量充沛,然其蜿蜒曲折的水道在百乘境内绕行两千余里,沿岸冲积出的大片沃土,养育了世世代代的百乘人。
去岁腊月,汉军攻占百乘国都后,对百乘军民展开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鲜血染红了奎师那水,大量浮殍更是顺流而下,漂到其下游入海口。
大汉水师舰群停靠在此已近三月光景,将士们见得水面上漂着的腐臭浮尸,自是不愿直接取水,宁可多费些脚程,从源出东高止山脉的溪流汲水。
奎师那水虽不宜取水饮用,却是不妨碍用来运送货物的,大汉骑军从百乘境内劫掠到的惊人财富,可先从百乘国都运送至奎师那水畔,再经由水运到得入海口。
战后残留的船舶舟楫不多,好在有因陋就简的法子,伐木扎筏甚至卸下民宅的门板,将部分不怕沾水且不甚贵重的财货绑上去,直接顺流而下就好了,反正下游的六百余里水道水势平缓,沿岸皆有大汉骑军看着,水道中还有船只顺带照看,出不了太大的岔子,即便偶有倾覆,损失也不会太大。
真正贵重的珍宝,仍是要走陆运更为保险。
巽加大军与百乘余孽仍是僵持不下,注辇大军才刚进兵高韦里水中上游,百乘腹地至东南沿海的地域除却汉军将士,几乎见不着半个外族人,有的只是外族尸身。
定南将军卫青早已颁下军令,非止是百乘人,但凡在奎师那水下游沿岸遇着的外族,管他是巽加细作还是注辇斥候,尽数杀无赦。
总之入得二月后,结束大屠杀的大汉骑军的首要任务便转为运送战时缴获,到得二月下旬,水师出赀雇佣来的大量汉商船队运来更多的车驾后,财货的转移速度更是大为加快。
一批批的财货运抵奎师那水入海口,随即搬运到汉军战舰及汉商货船上,分批海运至巽加沿海诸岛。
因着大汉骑军和水师皆早已做好完善的运送计划,故行事极为高效,到的三月中旬,骑军主帅卫青已率军启运最后一批财货,殿后的两支部曲便即纵火焚城,更多的部曲四散而去,在百乘腹地残留的山林植被四处纵火,只为巽加人和注辇人留下遍地焦土和断壁残垣。
百乘东南距离巽加沿海诸岛约莫为两千里,依着风帆战列舰的平均航速,往返一趟将将半月。
因着大部分财货将交由汉商船队代为运送,依着九百艘汉军战舰的运力,十余万骑军将士,二十万匹战马,外带最为贵重的那批珍宝,往返四次便可运完,预计要花去两月光景。
据大汉骑军和水师共同议定的计划,骑军将士可先至奎师那水入海口驻扎,进驻水师将士早已修筑好的临时营寨,四月起逐批登舰出海,六月下旬便可尽数于波拉岛的军港登岸,随后再行载运回仰光。
若是无甚意外,卫青及其部众在今年岁末因能返京复命。
自前年秋天离京,至今已有年余,远征在外,家书抵万金,谁道铁血男儿不思乡?
尤是此番立下大功,将士们皆知加官进爵就在眼前,且战时缴获多到搬都搬不动,带着荣耀和财富衣锦还乡,这可不就是军伍之人最梦寐以求的么?
尚未娶婆娘的,三姑六婆必会替他们卖力张罗,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可劲的挑;
尚未有子嗣的,归家后可得休长假,抱着婆娘努力耕耘;
家中已有妻儿的,那就领着婆娘和儿女去坊市,让他们想买甚就买甚,反正不差钱!
年节,对于热衷于阖家团圆的汉人而言,实在太过重要了!
远征百乘的骑军将士已有两个年节未曾与家人团聚,人人皆归心似箭,只盼能赶在今年岁末返家。
他们有此祈盼,远在大夏境内的赵王刘彭祖亦是如此。
去岁七月离京时,刘彭祖压根就没想到安息人行事这般拖沓,硬是磨到今岁二月才遣王储弗拉特斯前来大夏国都与他商议出使事宜。
若非怕坏了陛下盘算,刘彭祖真想撂挑子不干,直接返回长安了。
外邦再富庶繁华,还能比得上大汉?
外邦再安逸宜居,还能比得上他那奢华舒适的赵王府?
这些未开化的蛮夷,压根不懂甚么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用皇帝陛下的话来说,就是群没文化,没追求的土鳖!
好在安息王储还是个懂事的,送了他两个蜂腰肥臀的波斯舞姬,倒是能稍微降降火气,不过依着宗正府前些年增定的刘氏族规,烈性避子汤还是要让她们喝下的,如若诞下身具外族血脉的孽种,他这亲王也难逃祖宗家法。
项氏余孽定下的百年毒计虽已落空,然大汉皇族仍是余悸未消,对血统之事看得极重,莫说外族女子,就是大汉女子想嫁给刘氏王侯,都得将祖宗十八代的来历查得清清楚楚,唯独清河王妃公孙慧乃是特例中的特例。
刘彭祖若真敢带回个深目隆鼻的孽种,太上皇刘启怕是要将他活阉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阉儿,儿焉能不从?
刘彭祖不欲再多做耽搁,又见巴勒弗家族的继承人塔泽斯从旁说情,索性就卖他个面子,应下了安息人的安排,在建章骑营的护卫下,率大汉使团先行前往巴勒弗家族祖居的阿帕麦亚城停驻,再找合宜的时间和地点与安息君王米特里达梯会面。
是的,会面,而非拜见,更非觐见。
他乃堂堂大汉亲王,且是执三尺赤旄汉节的特使,在外代表着大汉皇帝与朝廷,岂是寻常汉使可比?
况且此番乃是安息有求于大汉,急于和汉廷缔结盟约,他何须舔着脸去“拜见”安息王?
说实话,反是巴勒弗家主更让刘彭祖看重,不介意亲自登门拜访,毕竟巴勒弗家族势力庞大,且其家主与他的舅祖父窦浚貌似是平辈论交,依着辈分稍微屈尊纡贵倒也没甚么。
说来说去,就是看利益,看实力。
巴勒弗家族能带给皇室实业乃至汉廷更大的利益,且在安息地位超然,影响力甚至高于王族,自然有资格教刘彭祖另眼看待。
至于巽加王朝么?
呵呵,巽加储君普林达卡本欲前来“讨要说法”,现下却在发愁如何给汉廷个说法。
明明与大汉定下密约,却让征伐百乘的巽加大军消极避战,妄图让孤军深入的大汉骑军独自硬抗百乘主力,从而渔翁得利。
多少年了,大汉就没吃过此等闷亏!
汉人向来重信守诺,更不允许外族对汉廷毁约。
大汉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
“你巽加如此行事,莫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一日的酒宴上,刘彭祖笑盈盈的如是询问普林达卡,将他吓出满身冷汗。
尤是汉廷派驻巽加国都华氏城的大行丞窦蟠已“知会”巽加君臣,不日将有超过十万汉骑会暂且登陆巽加东南诸岛,至少要停驻数月之久。
巽加君臣惊愕不已,本不欲应允,然汉使窦蟠一改往日随和,以巽加毁约背盟,累得大汉骑军伤亡惨重为由,要求巽加君臣给个交代。
巽加君臣这才晓得,窦蟠确实只是前来“知会”,而非征求他们的应允。
巽加王案达罗迦恼怒不已,却又不愿与汉廷彻底翻脸。
要晓得,婆罗门圣僧们已将汉人供奉的福寿膏视为修行必备的圣药,吸食福寿膏在婆罗门和刹帝利的贵族间更是蔚然成风,巽加的大贵族乃至王族都从福寿膏的贩售中不断获取惊天暴利。
若是冒然与汉廷反目,汉人彻底断绝福寿膏的贩运,那巽加贵族们必是要闹翻天的,指不定婆罗门圣僧们又要请出“神谕”,对案达罗迦指手划脚了。
案达罗迦无计可施,又接获王储普林达卡遣快马传讯,说是大汉亲王态度强硬,不好相予,案达罗迦只得召来群臣商议,最终决定,让普林达卡率使团出使大汉,尽量修补两国邦谊。
三月中旬,赵王刘彭祖率大汉使团西出大夏国都蓝市城,由安息王储弗拉特斯和巴勒弗家族继承人塔泽斯的陪同,在建章骑营的护卫下,踏入安息国境,正式以汉廷特使的身份出使安息。
数日后,巽加王储普林达卡终于等来本国的大队使团和大批财货,亦是离开蓝市城,一路向东,前往大汉帝都长安。
中亚及印度希腊诸国的主君之所以汇聚蓝市城,且久久停留不敢离去,正因大汉亲王和两国王储在此驻留,此时见得三人皆是离去,他们自也无意再留,纷纷各自归国。
大夏君臣终是无须再时刻绷紧神经,数月来的戒慎恐惧真真让他们寝食难安,此时突是松懈下来,竟纷纷病倒,可见早已心力交瘁。
以小事大,实非易事,然能得大汉庇护,得保家国安定富足,足矣!
国弱而不处卑者,多是要亡国灭种的,乌孙在前,百乘在后,百万亡魂可为前车之鉴,何人还敢步其后尘,莫道汉军战刀不利乎?
第六百六十章 贵女求人()
今岁开春,宫邸学舍始设女学,王侯及公卿府中凡虚年六岁至十五岁的嫡女皆可入学就读。
此等入学门槛实是不低的,自太上皇刘启颁下推恩令,王侯子嗣无论嫡庶皆有继承权,故宫邸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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