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韦里水和戈达瓦里水乃是德干高原上最大的两条河川,皆是源自西高止山脉,水道横贯半岛,向东汇入大海。
两条大川之间的地域,地势平坦,利于农耕,虽因东西两座大山脉阻隔了水汽,使得身毒中部高原地带高温少雨,然有水量充沛的大川滋养出肥沃的黑土地,虽没甚么茂密森林,却是遍野的灌木和高草,乃是在大汉难得见到的热带草原。
热带草原,热带草原,草原上是真的热,尤是正值九月中下旬,汉军将帅们拿出金属外壳包覆着玻璃片的特制水银温度计,将之放在营帐外,见得气温近愈四十度,皆是摇头苦笑。
并非他们没碰过如此炎热的天气,汉都长安的酷暑也不是说笑的,三伏天里五大精锐骑营都时常实战演训,细柳将士们对炎炎烈日下作战是有经验的。
此番侵入百乘王朝腹地的大汉骑军,不止是细柳骑营,还有瓯骑,闽骑,义渠骑营,瓯骑和闽骑常驻中南半岛的胥浦城,义渠骑营则常驻仰光城,两地也都是出了名的炎热气候,故也无须担心这三支骑军的将士们。
真正状况不佳的,乃是随汉骑出征的四万乌桓骑射,大汉塞北的漠南草原何曾如此炎热,饶是这两支乌桓骑营中的大多数将士都曾在数年前随胶东王刘寄征讨巽加王朝,然那是在身毒北部的恒水流域,即便天候再热,好歹有风有雨。
现今在百乘王朝腹地,高温少雨,且东西两座大山脉将风雨水汽皆隔绝在两侧的沿海地带,中部就如同一口煎锅,能将人活活煎熟了。
定南将军卫青真真犯愁,自九九重阳,他率十余万铁骑南渡戈达瓦里水后,依仗着骑兵的机动性,尽可能避免与百乘大军对战,没有攻城掠地,而是掠夺屠戮城外散居的诸多部族,执行以战养战的侵扰战术。
大汉骑军对此等战法已然极为熟悉,尤是昔年征伐巽加王朝时,大将军刘寄和监军刘越两位亲王将之发扬光大,已列入黄埔军学的经典战例。
卫青非但曾入黄埔军学进修,更已领兵征战多年,自是深谙此道。
最初的大半个月,预定战略确是执行得很完美,硬生生从百乘王朝北部杀入其中部腹地,麾下将士的伤亡少得几可忽略不计。
然到得百乘中部,入得这热带草原后,四万乌桓骑射突是出现大范围的中暑,害了暑热的乌桓将士,别说策马弯弓,便连爬都爬不起来。
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不等与百乘大军对阵,乌桓骑射就已减员大半了。
“从各校营抽调部分军医,调用相应药品,送到乌桓骑营去尽速救治。”
卫青吩咐细柳左监道,却又顿了顿,补了句:“莫要调用过多,必先要保障我汉军将士自身所需,有备无患。”
细柳左监自是会意,所谓相应药物,乃是指长秋医学院不断研制改进出的清凉油和十滴水,如同金疮药等伤药般,五大精锐骑营的将士皆是大量配备的。【@…爱奇文学i7wx ~…最快更新】
瓯骑,闽骑和义渠骑营之类的“归化”汉骑,因也列入汉军编制,故也有配备部分军用药物,只是不如五大精锐骑营的常备药物种类多,品质好,数量充裕,多是将将够用罢了,毕竟汉廷近年军费开销很大,不可能肆意浪费大量造价昂贵的军用成药。
在后世,清凉油和十滴水虽是价格低廉,然在现今的大汉,大批量配置的成本还是很高的,机械化生产和人工配置的成本支出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大汉的禁军,骑营,水师,边军全加起来,已近愈百万将士,若再算上各郡县服役的府兵,怕是要超过两百万,若每人都如五大精锐骑营将士般配齐各种军用药,每岁军费全填进去都不够。
为避免浪费,大多数汉军军伍皆是由军医统一掌管药物的保存和发放,虽也算充裕,但也不会留有太多富余。
乌桓骑射非是汉军,压根就没有携带甚么军用药,随汉军集结到仰光后,太尉府才临时为他们调拨了一批军医和药品。
因着时间仓促,难以从京畿运达,只能先从岭南郡调用府兵常备药物,偏生岭南郡的府兵本就极少,倒是胥浦城的边军挪出了部分成药,送到了仰光。
饶是如此,四万乌桓骑射携带的清凉油和十滴水还是严重不足,此时突然爆发了大规模中暑,身为主帅的卫青也只能让人从细柳骑营抽调部分药物去为他们医治。
前提是,必须让细柳将士们留下足够的药物,有备无患,卫青不会傻到让细柳将士倾尽所有去救治乌桓骑射。
乌桓骑射若是出现重大伤亡,他在战后或许会被罢官去职,然若细柳将士抑或其他汉军骑营伤亡过重,他到时只怕性命难保。
大汉军律森严,倒不是不允许打败仗,更非不允许出现将士伤亡,但要看是如何败的,如何出现的伤亡,若是主帅的决策失误导致无谓的重大伤亡,那是肯定要从严惩处的。
乌桓骑射虽也在卫青麾下听命,与汉军将士一道奋勇杀敌,浴血沙场,然不可讳言的是,他们终归不是汉人,卫青必是不可能将他们与汉军将士一视同仁的,更遑论细柳骑营了。
细柳骑营乃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若此番伤亡惨重,他卫青就只能引颈自戮,向皇帝陛下谢罪了。
“传令下去,四万乌桓骑射皆归营休整,瓯骑,闽骑和义渠骑营分遣部曲净空方圆百里,无论老幼妇孺,皆杀无赦,不得留半个活口,若遇着大队敌军,务必将之拖住,并遣人速速来报。”
卫青再度检视桌案上的地形图,复又颁布了军令。
帐诸将皆是纷纷应诺,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们皆晓得现今情势颇为微妙,依着预定军略,汉军的十余万铁骑只负责袭扰百乘腹地,迫使百乘大军回援,使得从东海岸登陆的十五万巽加步卒能更为轻易的攻占百乘东部的诸多城池。
据细作呈报,百乘王朝在月余前征调了三十余万步卒,五千战象,两万余骑兵,尽数遣往东部,意图歼灭巽加大军,现今大汉骑军直捣百乘腹地,想来百乘王朝必会调集大半兵力回援。
麾下将士们虽不畏战,但诸位将帅却不想真和百乘大军硬碰硬,汉骑虽是彪悍武勇,然除却诸曹辅兵,四支汉军骑营不过八万骑,协从作战的四万乌桓骑射又已热趴下,在此等情形下,与百乘大军正面对决即便是胜了,只怕也是惨胜。
莫让麾下将士付出无谓的牺牲!
这是黄埔军学教授的作战原则,虽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然那“万骨”之中,要尽量避免出现我军将士的尸骨,而是要踏着敌军的尸骨攫取战功。
汉廷使臣之所以废了那么多精力去说服巽加等国,让他们出兵征讨百乘王朝,正是为尽量减少汉军伤亡,太尉府的大战略更是让巽加大军为主攻,汉军只是负责袭扰,牵制住百乘主力。
现今汉军孤军深入百乘腹地,距百乘国都已是不远,更已迫使百乘主力回援,眼见战略目标已然达成,正要全速离开百乘境内,岂料乌桓骑射偏生在此时出了岔子,使得汉军丧失了最重要的机动性,这无疑是极大的变数,若是汉军被百乘大军缠住,怕是要弄巧成拙,被迫与百乘主力决战。
这无疑是汉军将帅最不乐见的,只望害了暑热的乌桓将士能尽速好转,也不求他们能迅速恢复战力,只要能上马,跟着汉军赶紧远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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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以羌清藏()
汉七十七年,十月末。
聚居于祁连山南的羌族诸部乞降,汉帝允之。
多年来,诸羌数度向汉廷乞降,奈何大汉皇帝刘彻抱持着极端高压的外族政策,对塞外的游牧民族更是毫无善意可言,故非但没受降,反是命囤驻西宁城的胡骑校营不断出兵袭扰诸羌。
然现今的情势,让皇帝刘彻以及诸位可参与谋事的重臣皆觉应当改变汉廷的对羌策略了,原因无他,祁连山南的诸羌近年已渐渐分裂,有不少羌族部族不堪汉军袭扰,南下翻越巴颜喀拉山脉,在大江大河的最上游与氐族混居。
后世的藏区啊!
刘彻身为穿越众,自是晓得后世史上正因羌族与氐族在藏区混居,融合成为所谓的氐羌,更参与到“五胡乱华”,非但先后建立了前秦、仇池、后凉等国,且在唐朝建立起了实力不弱的吐蕃,又在伟大的“天可汗”唐太宗的和亲政策下,获得了大批的唐人工匠和先进技术,经济文化飞速发展,进而愈发强盛起来。
后世砖家叫兽皆以唐朝为傲,说甚么传播华夏文明,有万邦来朝之盛景,若教大汉先人看来,却是资敌通夷,李唐皇族身具鲜卑血脉,如此作为倒也寻常,然以齐鲁孔氏为首的唐儒为之歌功颂德,总摘不掉数典忘祖的帽子吧?
(笔者注:可能又会得罪唐朝拥趸,流失读者,从客观来看,唐朝的对外政策真的合理么?无偿教化了吐蕃,西域,倭国,我华夏却从中获得了甚么?面子?里子?)
据史籍记载,文成公主嫁入吐蕃时,其陪嫁有释迎佛像、珍宝、金玉书橱、三百六十卷经典、各种金玉饰物,又有很多烹技食物,各类饮料,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三百种,用以分别善与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六十种,治四百种病的医方百种,医学论著四种,诊断法五种,医疗器械留种,还带了芜菁等诸多作物良种入藏。
诸多类似倭国“遣唐使”的外邦使者,更多有医师画师乐师译语史生以及造舶都匠船师船匠木工铸工锻工玉工等各行工匠。
华夏先人耗费数千年攒下的技术优势,硬是被李唐皇朝在短短百余年便已葬送大半!
养夷为患,自李唐始!
无论李唐如何强盛,笔者却不以其为傲,虽是偏激愚钝,却宁受千夫所指,一如故我。
大汉虽也曾逼不得已与匈奴和亲,然鲜少送去大批工匠和先进技艺,哪怕在吕后乱政之时,这位历史评价极低的阴狠凶残的太后都懂得对塞北施行最严苛的边禁,除却兵械盔甲,便连粗制铜铁都不得贩运出塞,违者枭首夷族!
论及历史功绩,唐太宗固然远超吕后,然从今日角度衡平观之,两人治政时,对外政策何者对后世华夏更为有利,不该客观论辩么?
言归正传,话说从头。
汉帝刘彻闻得诸羌情势,晓得已有不少羌人南迁入藏,不得不承认自身过往对西北和西南的外族政策过于粗陋,想得太过简单了。
本以为祁连山南的月氏部族被大月氏“赎买”后,余下的诸羌部族是抵御不了汉军侵扰,顶多十来年就会被清洗殆尽了。
汉军不怕羌人困兽犹斗的拚死一搏,却是怕他们狗急跳墙,如现下般,翻越巴颜喀拉山脉,逃到藏区去了。
藏区何其广袤,又是空气稀薄的高原地带,刘彻不得不承认,现今的汉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彻底血洗藏区的外族部落,且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与群臣商议多日,皇帝刘彻终是决定,接受仍滞留在祁连山南的羌族大部的乞降。
一者,可大幅降低羌人的南迁意愿,毕竟藏区远不如祁连山南水草丰沛,且还有氐族之类的更早迁入的外族,若非面临绝境,多数羌人也不愿拖家带口的跋山涉水,远遁数千里。
二者,汉廷也不是凭白接受羌人乞降的,而是要诸羌各部首领应诺,每岁将一万首级送到西宁城,让汉军构筑京观。
至于是甚么人的首级,汉廷不管,只要不是汉人的就行!
汉廷也不会让诸羌做白工,一个首级换十石粟米,依着大汉境内的粟米市价,十石约合千钱。
多年来,大汉没少“购买”外族首级,然多是出五千至万钱的高价,对诸羌无疑是大幅压价了,且压根就没打算向诸羌开边市,更不可能让他们换取兵械,只限定粟米,顺带消化大汉境内过剩的粮食产量。
汉廷此等受降要求,不是甚么阴谋,而是真真正正的阳谋,只不过皇帝刘彻没亲自说出口,皆由太尉郅都和大行令张骞暗中遣人与诸羌各部议定此事,连密约都没签,没有付诸书面文字。
汉人的重信守诺是举世闻名的,即便是奸猾狡诈的汉商,顶多在制定契约时留些门道,但凡立了契,他们虽会偶尔钻钻契约漏洞,然对明定的条陈真真鲜少违反。
即便在大汉境内,若胡商与汉商间因契约争议而闹到官府,若是汉商刻意违反契约,汉官也不会偏帮他们的,有些原则必须遵守,否则让汉商养成坏习惯,随意欺诈外商,不但败坏重信守诺的大汉民风,日后只怕在汉商间也会整甚么幺蛾子。
在外邦经商的汉人,可以明里强买强卖,可以暗中烧杀抢掠,但就是不得随意欺诈,否则大汉岂不如后世华夏东南某处举世皆闻的“诈骗岛”般,向全世界输出诈骗犯了?
蛙岛渣滓,败坏汉人声誉,留岛不留人,实属应当!
大汉使者暗中提出的受降条陈,对诸羌部族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惨遭汉军袭扰多年,诸羌实在是苦不堪言。
况且他们也晓得,大汉之所以至今没彻底出兵剿灭他们,不是汉军力有未逮,而是汉廷不欲兴师动众,甚至有留着他们锤炼新兵的意味。
尤是近年来,汉军一改往昔的血洗策略,每每袭击诸羌部族,都只掳掠精壮男子,对老幼妇孺留而不杀,使得羌人皆觉着自身就如同被汉廷圈养在祁连山南的羊群,种在河川之畔的牧草,不断的被汉军来回收割。
深入骨髓的恐怖,不知何时降临的灾祸,几乎彻底压垮了羌人,若非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族人不顾一切的南迁,宁可去与氐族厮杀争夺驻牧地,也不愿留在此处承受汉军猫戏鼠般的无尽折磨。
每岁要斩获一万首级,送往西宁城,确是有些难,祁连山北和河湟谷地皆为汉境,诸羌部族可不敢踏入半步,若想斩获头颅,也就只能对南面的外族动手,那片广袤高原,似乎汉人习惯将之称为藏区。
诸羌首领看着桌案上的那副藏区地形图,皆是心悸不已。
这副图乃是大汉使者给他们送来的,虽是名为藏区地形图,却不仅止描绘着藏区的山川,而是包括祁连山南麓诸羌的现今的驻牧之地,河湟谷地之类的大汉疆域则皆为空白。
他们之所以惊悸,乃是图中非但将各处山川描绘得极为细致,更是连诸多外族的大致驻牧地乃至部族概况都有记叙,诸羌部族亦不例外。
诸羌首领虽晓得汉军细作不断四处探察,却万万没料到能将他们所属部族打探得如此深入,甚至能从营帐,牧民,牲畜的数量推估出大致的兵力。
大汉使者既然敢将此图交给他们,汉军手中必定有更为详尽细致的地形图和情报,念及至此,诸羌首领皆是浑身发颤,如同身处冰天雪地却未着寸缕,只觉无尽的阴寒渗入骨髓。
汉人此举用意明显,让他们羌人执此图血洗藏区,也无须将诸多外族彻底灭绝,每岁最少屠戮万人,多多益善!
便连活着的精壮奴隶,汉廷也不收了,就是要羌人与氐族等藏区外族彻底为敌,双手沾满他们的血液,永生永世不死不休。
这,是羌族向汉廷的投名状,亦是羌人唯一能活下去的出路。
此图已然送到羌人手中,若羌人不识趣,汉军自会前来取回,顺带斩下数以十万计的羌人首级,没有人会怀疑汉军的战力,或许囤驻西宁城的两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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