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刘彻的众位兄弟亦如此想,这十位亲王皆持有皇室实业的大笔份例,且依着过往规矩,他们的嗣子可继承王位,其余嫡子亦皆能封侯,没必要让他们为之操心,至于孙子辈,最年长的鲁王刘余都还尚未抱上孙子,更是没必要想得那般远了。
与皇帝的血缘越近的诸侯王,就越是无须为子孙的出路担忧,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便连市井小民都能想明白。
对此番赌赛真正上心的刘氏宗亲,多是些列候或更低爵位者,也正因如此,世家勋贵们才敢应下这赌赛,无须忧心刘氏诸王仗势欺人。
爵高一级,压死人!
除却公卿将相,余下的世家勋贵遇着诸侯王都得先行作揖见拜,自是不愿轻易得罪他们。
然在爵位相当时,姓不姓刘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谁手里的权势更大,世家勋贵中拥有列候爵位的也不少,关内候更是数不胜数,对刘氏列候鲜少会放在眼里。
尤是出身军武世家的列候,他们的爵位皆是靠赫赫战功换来的,对这些混吃等死的刘氏列候实是瞧不起的。 富品中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赌赛开局()
皇室实业旗下产业众多,贤王刘非作为主其事者,不可能事必躬亲,诸位亲王中真能帮着打理产业的,仅有赵王刘彭祖和长沙王刘发二人。
刘发为人老实,办事稳妥,皇家马场正是归他打理,除却每个沐日照着章程办马赛,定赔率,接赌注,亦负责向大农府缴纳税金,帮着太仆府买卖良马。
是的,皇家马场还经营着马匹买卖,虽非大宗交易,然交易金额往往高得吓人。
皇家马场的马赛分为两大类,一者是皇家马场遣骑士御马,上场竞技;二者是让王侯权贵们遣出马匹和骑士上场,皇家马场为其安排赌局,从中抽成。
第二类赌赛对上场马匹有特殊规定,公母不限,唯是已去势的骟马不可参赛。
太仆府属官每逢马赛必会前来观赛,若见着难得的良马,往往不惜千金买马,送到马苑精心繁育。
皇室马场亦会向太仆府购买或租借良马,以便安排赌赛。
大汉铁血尚武,臣民多将骑马射猎视为强身健体的娱乐,王侯权贵们更是如此,每每有皇家马场自行组织的马赛,他们在参赌下注之余,亦会顺带赏鉴上场的赛马,若觉着喜欢,也会花花大价钱买下的。
在大汉权贵看来,买宝马或许和后世土豪买跑车是差不多的概念,鲜衣怒马的风姿,非仅是翩翩少年的憧憬,财力更为雄厚的老男人们也是有此追求的。
今日这赌赛意义重大,旁的亲王或可不来观赛,长沙王刘发却是不得不来。
他非但是以亲王和主事者的身份前来坐镇,更因昨夜宫里遣了宦官传话,今日太子殿下会微服出宫,前来观赛,让他预做安排,尽量低调行事。
刘发好歹出身天家,自是心领神会,早早安排妥当。
皇家马场的包厢明着是五十间,实则还有数间是从不对外开放的,且有明暗两条廊道以供通行。
环形球场实则也有类似的包厢,专是留给诸位亲王乃至皇帝的,既可仪仗齐全的驾临,亦可不露行踪的悄然来去。
太子刘沐在东市用过早膳,便与其余小屁孩回返承乾宫,跟着早已等候多时的五皇伯刘发登上亲王形制的骈车,出北宫门,入东阙广场南坊门,径直驶入皇家马场。
刘沐等人入得包厢时,时辰已是不早,刘发也顾不得多说甚么,只吩咐掌事和侍者好生伺候好这些小祖宗,便是匆匆离去。
为等候太子耽误了不少时辰,眼瞧着便要到巳初时分,端是开赛在即。
要晓得,今日的皇家马场聚集着数以千计的王侯权贵,说句犯忌讳的话,这真是比每岁的正朔大朝都热闹。
各处包厢内的刘氏诸王和公卿将相且不提,单是那坐得满满当当的看台,随便抛去块砖石,砸着的不是朝堂重臣就是高爵勋贵,若是出了甚么岔子,还了得么?
皇家马场的总掌事虽见多识广,然毕竟身份低微,若无刘发这亲王出面坐镇,他是应付不来的。
刘发匆匆露面,也无须说些甚么做些甚么,招呼几句,见见礼,也就够了。
有些事,身份不够的人看来是千难万难,然若身份够高,那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刘发身为亲王,今日在此更代表着天家,有他坐镇,谁都不敢不给面子。
巳初将至,本尚稍显喧嚣的看台渐渐转为诡异的沉寂,在场的王侯权贵皆是久居上位之人,此时多是噤声端坐,或酌酒,或品茗,便连窃窃私语的人都少,数以千计的视线齐刷刷投向赛场上的日冕,以及……即将参赛的十八位少年。
此番赌赛,参赛的皆为黄埔军学的学员,其实王侯权贵们也可从政经官学选出合宜之人参赛,不过应该没人会那般傻,今日比的是骑术,又不是比辞赋或理政。
实话实说,不少世家勋贵是有些郁闷的,盖因他们被皇帝陛下用话术摆了一道。
数月前,皇帝陛下才颁布圣旨,准允宗室子弟入两大学府就学,故在此之前,黄埔军学内的刘氏子弟少之又少,除却昔年就学的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其后得皇帝特许就学的刘氏子弟寥寥可数。
皇帝刘彻提议安排这场赌赛时,特意言明要依“入学时间”选人,这等若限制了世家权贵们选人的范围,也正是李广为何觉着李当户愚蠢的原因……之一。
即便李陵等入学已近三年的学员尚未随军出征,也是没资格参与这赌赛的,顶多是今岁开春时入学的世家子弟可参赛,仅是刘氏子弟们早数月入学罢了。
按说早入学数月,世家子弟已算是占了大便宜,然莫要忘了,现今大多数的刘氏王侯子嗣,年满六岁便要到宫邸学舍就学,先入蒙学馆,再入预学馆,正常完成学业时,恰恰到得束发之年。
束发之年,即虚年十五,亦是两大学府正常的入学年龄。
换了后世的说法,就是从幼儿园,小学,中学,甚或到大学的“无缝接轨”,这意味着今岁入得黄埔军学的刘氏子弟绝不是酒囊饭袋,至少是在宫邸学舍完成了学业的。
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的前例,给了有志从军的刘氏子弟极大鼓舞,否则他们不会主动进入军校吃苦的,即便不留在府里混吃等死,去政经官学日子也能更安逸不是?
从中选出的九名王侯子嗣更非泛泛之辈,皆是同辈宗亲中最为剽悍的存在,太子殿下在宫邸学舍称霸蒙学馆后,没少领着一众“小弟”跟预学馆的诸位族兄扭打干架,然毕竟年岁尚幼,直到现今都没能称霸整个宫邸学舍。
今日,九位最剽悍的同门师兄兼老对手要上场参赛,刘沐自是兴致高昂,在自身未能出手将他们真正收拾服帖前,他是不希望旁人打败他们的。
太子殿下霸道的占有欲,不仅限于他看上的好物件,亦包涵对他瞧得起的好对手。
与之相较,出赛的九名世家子弟亦是武勇强悍的,且皆出身军武世家。
何为军武世家?
军功赫赫,武道昌隆的铁血世家,军中起家,以武传家,世世代代以族中子弟的血肉支撑起铁血大汉的脊梁。
正如周亚夫和李广接连执掌细柳营,锤炼铸就出悍不畏死的细柳军魂,现今汉军各营或多或少都烙着军武世家的印记,若非如此,皇帝刘彻之前何以会对秦氏手下留情。
军武世家可以没落,但不能因谋逆而被夷族,否则必将重挫汉军士气,甚至动摇军心。
大汉军魂,不容半分玷污!
出赛的世家子弟虽不似刘氏子弟般曾入宫邸学舍,却是自幼跟着祖辈父辈习武甚至随之征战,不至是刘氏皇族会为自家子弟开小灶,世家大族也是会的。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下崽会打洞。
这民间俚语所指的可不止是先天遗传,更重在于后天教养,自幼的耳濡目染,使得世家子弟远比寻常寒门子弟有更高的起点,混吃等世的纨绔子弟很多,然有望承继家业者,其奋发上进的劲头半点不必寒门子弟少,甚至因肩负着延续家风的重责大任,从未敢心生懈怠。
场上的十八位少年,堪称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论起吟诗作赋和策议政事,他们或许比不的旁的贵胄子弟,然若论起骑射之术,能胜过他们的着实不多。
大汉贵族多以骑马射猎为乐,故平日没少到皇家马场观赛,或许未必会下注参赌,但休沐日来观看马赛以成为不少权贵的嗜好和习惯,世家子弟亦如此,今日也有不少贵胄子弟随家中长辈前来观赛,故在场众人对马赛规则多是知悉清楚。
即便有少数从未前来观赛的权贵,也可询问安排在看台伺候他们的马场侍者,故也无须派专人主持此番赌赛。
暖阳东升,径长丈余的日冕上,冕针的阴影已指向巳初的刻线。
马场总掌事见得十八位少年皆已准备停当,便请他们牵着马回到场边的等候区,将赛场空出。
不多时,赛场中的令旗手高举手中旗帜,蒙皮大鼓擂响。
但见两名少年从等候区纵马而出,齐齐到得竞速赛道的起始点,又齐齐勒马驻足。
竞速赛道呈椭圆形,周长二里整,依惯例,竞速马赛一局驰五圈,合十里,以速争胜。
此番赌赛意义重大,不管是刘氏王侯还是世家勋贵,都是择出骑术最强的子弟出赛,供其驾驭的马匹更是万金难求的千里宝驹,若毫不惜力的玩命奔驰,半个时辰就能跑出百里地。
区区十里,即便是要不断转弯的环形赛道,亦是半刻可至。 富品中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去病观赛()
(预先申明:因要引入新角色,故这场赌赛的篇幅较多,不过到这章基本就结束了,不喜可跳过,后续不觉突兀就好。)
西侧看台上,关内候霍渠望着场下两位少年骑手,不由下意识的摸了摸袍袖,袖袋中有十张赌金高达百万钱的马票,买的就是这首局竞速马赛的胜负。
此番赌赛除却决出两大学府来年的举荐名额,皇家马场亦依惯例开了赌盘,提前公布了九局马赛的对阵表,供前来观赛的王侯权贵们下注,在开赛前封盘,并以两方下注金额公布赔率,皇家马场仅从中抽成,而不坐庄。
霍渠之所以藏着掖着,倒非觉着参赌有失体面,而是他下注的胜者乃是此局参赛的刘氏子弟,而非那世家子弟,若是教旁的世家权贵晓得,指不定要骂他吃里扒外。
千金重注,依着封盘时的赔率,若真是赌赢了,就能赢回三千金。
朝廷颁布王侯京居令后,各地王侯迁居长安,河东彘县霍氏家主霍渠虽只是区区关内候,却在彘县有封邑,故也在京居令的限定之列,故只得亦举族迁来帝都长安。
长安物贵,居大不易。
在王侯云集的大汉帝都,区区关内候真算不得甚么,加之彘县霍氏多年来没出过公卿将相,手头没权,只能靠着食邑租赋养活全族。
家底再厚实,坐吃亦会山空,霍渠身为家主,总得未雨绸缪。
他向霍去病探听到不少消息,才敢如此一赌千金,对此事倒也没瞒着霍去病。
数年前,天家召霍去病为其伴读,待得沐王得册太子,霍去病又得敕太子庶子,是极少数得入宫邸学舍就学的世家子弟之一。
霍去病比太子殿下年长一岁,过得年节,霍去病便是虚年十二,会从蒙学馆升入预学馆,同为太子庶子的苏武则比他还年长一岁,故今岁开春就已升入了预学馆。
首局出场参赛的刘氏子弟名为刘塍,其高祖父刘贾乃高帝刘邦的从父兄,乃是少数能称之为开朝功臣的刘氏族人之一。
汉四年,刘贾与卢绾率兵二万人,骑兵数百,进攻项羽,渡过白马津深入楚地境内,和彭越一起在燕城西面打败楚军,又攻占梁地的十几座城邑。并烧毁楚军屯积的军粮,以破坏楚军的根基。
汉五年,固陵之战时,刘贾南渡淮河包围寿春,招降西楚大司马周殷,与周殷一起攻下九江,随后又与卢绾一同攻灭临江王共尉。
汉六年,高帝刘邦在陈县会合诸侯,废掉楚王韩信的王位,并将其囚禁,分其封地为两国,封族兄刘贾为荆王管辖淮河以东五十二座城邑,封胞弟刘交为楚王,管辖淮河以西三十六座城邑。
汉十一年,淮南王英布反叛,向东攻打荆国,荆王刘贾与英布交战,没兵败被杀。
汉十二年,高帝刘邦领军亲征,平定英布叛乱,因刘贾及其诸多子嗣皆已败亡,唯余年仅六岁的幼子,故高帝立侄子沛侯刘濞为吴王,辖原荆国土地。
刘贾以诸侯王礼制建衣冠冢,葬于荆地丹徒,丹徒县则封给其幼子,让他的子孙得以丹徒候的身份供奉香火。
现今的丹徒候为刘贾的曾孙,在刘氏宗族内与当今天子辈分相当,刘塍为丹徒候的嫡长子,亦为侯府嗣子,实实在在的皇室宗亲。
荆王刘贾武勇剽悍,丹徒候一脉似乎也传承了祖上的武风,昔年爆发吴楚之乱时,吴地也就丹徒县敢不响应叛军,丹徒候带着千余私兵,拖家带口硬生生杀出吴地,跑到梁国助梁王刘武抵御叛军。
嗯……只能说丹徒候虽是武勇,但脑子算不得好使,揣摩不出帝皇心思,若他不向梁王寻求庇护,而是直接逃往长安,或是去与周亚夫的平叛大军汇合,待得朝廷平定叛乱后,他应会获得汉帝刘启的赞赏嘉奖。
总之在吴楚之乱平定后,丹徒候仍为丹徒候,若非数年前的王侯京居令,丹徒候也迁居入京,大汉君臣多是会渐渐遗忘这位刘氏列候的存在吧。
然在宫邸学舍创立后,诸多刘氏宗亲子弟入学,刘塍的优异表现却逐渐引得天家瞩目,刘氏王侯们闻得自家子嗣讲述刘塍如何悍勇不凡,亦重新忆起刘贾这位军功赫赫的刘氏功臣。
大多世家权贵却无从知晓宫邸学舍的情形,否则绝对会更为重视刘塍,绝对会让更强的世家子与他上场比试。
霍去病在宫邸学舍就学,自是晓得这位“同门师兄”是何等强悍,旁的不提,单论骑射之术,霍去病是与他比试过的,端是自愧弗如。
过继到霍渠膝下已五年有余,霍去病虽从未忘却幼年时因私生子的身份饱受冷眼,却也渐渐从心中接受了霍氏族人,真正将自身视为霍氏家族的成员,不敢说感情甚笃,却是远比对其生母出身的卫家要亲近得多。
他早已知晓,郎中令齐山昔年之所以收他为义子,也是皇帝陛下看重他的天资,想为太子殿下提早培养得力的僚属,以便日后倚为臂助。
他虽感念义父多年帮扶的恩情,却也已然深知,唯有竭心尽力的辅佐太子殿下,并体现出自身的价值,才能保住现有的一切,甚或在日后获取更多。
幼年时经历的困苦,让他晓得独木难支的道理,在宫邸学舍中学到的经世之学,则更让他懂得无根浮萍难以长久,尤是志在公卿将相者,身后没有家族帮衬,一旦失势,就无地沉潜依托,也就难以东山再起了。
便如太尉郅都此等“孤臣”,虽不为自家族人和子孙谋官,却也是有妥帖安置的,旁的且不提,单说告老致仕后,总不能真作鳏寡孤独之人吧?
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霍去病终归姓霍,没道理不帮着霍家多作筹谋。
何况过得今日,只怕世家权贵们都会晓得丹徒候嗣子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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