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史书以此来赞颂贞观盛唐时,大唐百姓品德高尚,社会风气良好,现下的大汉百姓或许尚达不到此等传说中的思想境界,然中尉张汤却是凭借着严刑峻法,使得京畿治安愈发良好,百姓愈发良善。
律法是道德的最低标准,张汤无非是将这道标准稍稍拔高了些,倒也算不得真正的执法残暴,毕竟是在天子脚下,还有御史府在后头时刻盯着,不时上奏纠举其执法过苛,故张汤也仅止在律法容许的范围内,对犯人从重量刑罢了。
譬如窃盗者可依犯行轻重而量刑,多处鞭笞之刑,数鞭还是数十鞭,就看断罪官员的心证权衡,较为尽责官员甚至会考量犯因和犯意,假设是个孝子想给自家食不果腹的爹娘偷些吃食,那量刑无疑会轻不少。
嗯……华夏自古是人治更胜法治的,说不上是好是坏,若真要做到“法不容情”,不去考量“其情可悯”,虽显得更为公正公平,但也未必是最好的执法方式。
后世欧美法系中,特意纳入陪审团制度,不也是要保有人性和法律间的平衡么?
实话实说,在大汉群臣中,张汤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执法严明,便连其前任郅都在这点上都比不得他,他鲜少不考虑旁的因素,犯罪就是犯罪,该判刑就绝不轻纵。
大汉军律严苛,然民律较为宽松,尤是汉文帝数度着廷尉府减轻刑律,废除大多数残酷的肉刑,因着上行下效,汉官们在断罪时也会较为“手软”。
在此等治政风气下,张汤的执法方式自然更显出“严刑峻法”的酷吏作风,要说他真是残酷暴虐,那未免也太过了。
至少皇帝刘彻是不这么认为的,昔年尚是在位的太上皇刘启亦不觉张汤有甚么错处,若非有张汤坐镇中尉府,权贵云集的长安可没现今这般安宁,一众高爵勋贵和纨绔世家子也没现今这般老实。
闻得张汤将要迁任玄菟太守,正朔大朝后便会外放离京,长安城的王侯权贵们纷纷弹冠相庆,恨不能大摆筵席为张汤早日送行,跟送瘟神也差不多。
皇帝刘彻得了暗卫呈报,觉着这群家伙真是不安分,如此得意忘形着实让他不爽,难不成没了张汤,长安城又要被搅得乌烟瘴气?
离着年节尚有数日,皇帝陛下颁布诏令,着胶东王刘寄除细柳校尉,升任长安中尉,广川王刘越亦卸去细柳骑营监军之职,升任黄埔军学的军学祭酒。
此诏颁下,群臣皆为之哗然。
黄埔军学专为汉军培养将官而创立,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然彻底融入建军体系中,非但是军武世家的适龄子弟会入学就读,便连出身寒门庶户的军中将官也会逐年逐批的轮调进修,唯有在黄埔军学内获得较好的评鉴,日后的晋升之路方会更为通达。
且不提将官们在黄埔军学会习得符合汉军现下发展需求的兵法韬略,单说从中获取的人脉,就是必不可少的。
现今在汉军的精锐行伍中,大多将官皆曾入黄埔军学就学或进修,同窗加袍泽的情谊,彼此间无疑具备更高的信赖感和凝聚力,将帅也更放心将重要的战术执行交给系出同源的麾下将领,好歹没有沟通障碍不是?
随着高爆炸药,加农炮和掌心雷等新式军械出现,加之汉军的战略思维已从本土防御转化为境外远征,整个汉军的作战体系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句不好听的,若飞将军李广如今重新入伍,在帐下听令,怕是连主帅的战略构想和战术设定都听不太懂,还得让人从头细细解释给他听才行。
在皇帝刘彻大力推展的精兵政策下,有勇无谋的将官多是面临着被淘汰的命运,大批以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为首的年轻将帅已是在多场战役中证明了自身的价值。
皇帝刘彻之所以让刘越出任军学祭酒,正因其在连番征战中展现出卓越的军事谋略,唯有此等经历过实战洗礼,斩获赫赫战功的军中将帅,在教导和培养军事学员时才具有足够的威信和说服力。
刘彻不是不晓得群臣的心思,无非是觉刘越身为亲王,出任如此重要的职务,只怕会借机在黄埔军学大举招揽亲信,提携心腹将领,以此笼络军心。
这虽算不得杞人忧天,但未免太过小看了刘彻的手段和刘越的智慧。
刘彻既是敢任用刘越,就不怕他生出不臣之心;刘越既是毫不迟疑的接下这差事,就不怕引得皇帝兄长忌惮。
识时务,守分际,知进退,若连这都不懂,他过往又岂能运筹帷幄的指挥着千军万马斩获战功?
实话实说,刘越虽为无双智将,然其脾性注定他不适合做主帅,主要是缺乏霸气,这绝非甚么玄异说法,而是实实在在的,主帅的气质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整支军伍的精神面貌和作战士气。
后世三国诸葛亮六出祁山,终究难竟大业,虽有天运不济之说,但也不可忽略“蜀中无大将”的影响,饶是诸葛亮智计通天,也无法亲自上阵振奋军心,来个温酒斩华雄,抑或喝断当阳桥。
正因如此,刘越多年来都是身为僚属,为胞弟刘寄出谋划策,大将军的荣耀头衔也是着落在霸气四溢的刘寄头上,而非身居帷幄中的刘越。
做主帅都不够霸气,更遑论要做大汉的帝皇。
大汉铁血尚武,为君者若是不够霸气,是镇不住那群彪悍武将的。
史上的周亚夫在宫宴间与汉景帝话不投机,硬是扭脸拂袖而去,若非今世刘彻这穿越众竭力从中调和,周亚夫也必定难逃夷族大祸。
刘越有自知之明,故而从未生出甚么不切实际的妄念。
放眼皇帝刘彻的诸多兄弟,真正有“王霸之气”的,唯有一个半。
贤王刘非算是那“半个”,他虽是文武双全,然性喜骄奢,且为人甚是傲慢,压根不屑于屈尊纡贵笼络人心,更遑论和那些粗莽将士同心同德。
唯有胶东王刘寄,非但身形样貌和皇帝刘彻相差不大,那股挥斥方遒的气质也甚是相似,只不过刘彻懂得如何收敛,刘寄却是随时随地皆霸气四溢的那种风蚤货色。
正因如此,太子刘沐自幼最喜欢的两位皇叔就是清河王刘乘和胶东王刘寄,刘乘是不时给他做些新奇玩意,刘寄则是跟他“臭味相投”,皆是霸道刚烈,最喜欢拳拳到肉的与人干架。
刘氏王侯的子嗣们说来着实倒霉,昔年胶东王刘寄时常无事生非的找他们干架,但凡输了便咬死不放,不断伺机挑战,直到能凭自身本事打赢为止。
眼见刘寄入伍从军,终是消停了,谁知没安生几年,皇子刘沐又长起来了,在宫邸学舍的诸般“暴行”比胶东王当年犹有过之,不过挨揍已换做昔年那些刘氏宗亲的后辈子弟。
真真要了亲命!
正因刘寄昔年堪称长安城中的“混世魔王”,给王侯权贵们留下不小的心理创伤,故闻得他以亲王之尊接任中尉之职,本因张汤迁任而雀跃不已的权贵们宛如冰水兜头,端是哀鸿遍野,若非是陛下的旨意,他们怕是要齐声骂娘了。
要晓得,刘寄近些年可算不得“痛改前非”,若是遇着瞧不顺眼的权贵,尤是闻得那种仗势胡为,欺男霸女的破事,该揍还是会揍的!
刘寄身高八尺有余,又自幼从军,在外征战多年,那砂钵大的拳头若是捶结实了,绝对是要筋断骨折的。
况且刘寄贵为亲王,出任中尉后,诸般行事可比昔日的张汤更霸道。
中尉府过往若要闯入王侯府邸缉拿嫌犯,依律须先向内史府乃至廷尉府通报请准,张汤虽为执法严苛的酷吏,但亦是严于律己,自身更为谨守法度。
刘寄可就没这般顾忌了,府卒不能闯府,他堂堂亲王还进不得么?
万里汉疆内,除却宫城和两位皇姊的府邸他不敢硬闯,旁的地方还有谁敢拦他?
敢拦本王,一脚踏破你家大门,信是不信?
刘寄刚上任两日光景,皇帝刘彻收到的弹劾奏章就摞满了宣室殿的御案,刘彻随手翻了翻,便是让符节令李福尽数收走。
恶人自有恶人磨,朝廷颁布王侯京居令后,各地王侯迁居入京,若是不严抓治安,这群骄奢意淫的家伙还能如此安分?
况且刘寄实是粗中有细的,从未肆意扰民,专挑那些最为张扬跋扈的权贵世家折腾。
新官上任三把火,总是要杀鸡儆猴的。
第五百三十七章 岁末除夕()
岁穷月尽隆冬夜,挨年近晚是除夕。
自文帝朝以降,大汉历经三代贤君治政,将将五十载光阴,终是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荣景。
年过半百的老翁老妪们围炉而坐,笑看满堂子孙筵席酹酒,欣喜之余亦不免庆幸,觉着自个上辈子必是烧高香积大德,才能遇着这好年月,活在三代贤君治下的煌煌大汉。
欲使百姓爱其国,非是靠宣扬些空泛口号就能做到的,还得踏踏实实的治国兴邦,使百姓能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正如后世华夏的所谓八零后九零后,往往比他们的父辈更爱国,只因他们生长在华夏经济大发展的年代,亲身体验到生活不断在变好,且更具有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心,也就不会觉得“国外的月亮比较圆”了。
嗯……或许某些公知精英不在此列,“皿猪灯塔”即便送来狗屎,在他们眼里都是香甜可口的。
得民心者得天下,皇帝刘彻深悉此理,故才以“寻获”泰阿剑和册立储君为由,下旨飨食万民,着少府出赀百万金,赐予举国老幼及鳏、寡、孤、独者不少布帛钱粮。
此乃以身作则,大汉非但要继续提倡尊老爱幼的好传统,更要在让少数人先富起来的同时,不忘关怀社会弱势群体,不求弥平贫富差距,不奢望实现全民富裕小康,至少不可出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形。
皇帝已然做出表率,地方官吏乃至世家豪门自是要大力响应的。
郡县官府本就与遍布各地的慈济善堂办设有常置的粥棚,向食不果腹者施饭赠粥,不少世家大族近年来也纷纷效仿,逢年过节就会向当地百姓布施些钱粮布帛,既可行善积德,亦能获得好名声,有利族中子弟日后出仕任官。
虽说难免有四体不勤的懒汉或爱贪小便宜的老百姓蹭吃蹭喝,但毕竟为数不多,布施之人也不会太过在意,这点钱粮能值几个大钱,没甚大不了的。
天家普惠万民也非今岁才有,故大汉百姓对此已是惯见,虽是更为感念天家恩德,却也没太过意外,顶多给堂上供着的那太上皇和皇帝的长生牌位多上柱香,期盼两位圣君长命百岁,也冀望太子殿下日后也能如此勤政爱民。
外邦之人对此却是惊诧艳羡,惊诧的是外邦使臣,艳羡的则为外邦商贾。
大汉在不断对外拓展通商渠道的同时,亦对内放宽人口流动的诸多限制,百姓迁徙虽尚需到官府册籍待审,但不再似过往般必须要凭官府发放的凭证才能前往外地居住。
商誉良好的外邦胡商若有世家大族或汉商巨贾为其作保,也可往长安公府申领通行凭证,前往各郡县购置货物,但不得随意投宿,必须要前往各地官府明定的客栈登簿入住。
为胡商作保还是有一定风险的,大汉百姓虽无太过强烈的排外主义,但对“化外蛮夷”确是较为鄙夷的,尤是对肤色长相与汉人差异较大的外族人,百姓的态度着实算不得友善。
要晓得,在铁血尚武的大汉,民风何其彪悍,寻常百姓又多是“文盲”,可谈不上甚么谦恭守礼。
胡商若与汉民发生口角争端,闹到官府去,汉官往往会较为偏向汉民,毕竟是人治大于法治的年月,官员在断案时鲜少刻意掩饰自身的偏向性,甚至是赤果果的偏袒汉民。
虽说能拿到公府凭证的胡商都有些来头,但为其作保的世家权贵或豪商巨贾却是不敢凭借自身权势向官府施压,否则传扬出去,被老百姓扣上“阴私蛮夷,欺压汉人”的大帽子,那名声真要臭大街,跳入大河都洗不清的。
皇帝刘彻也曾听得贤王刘非和国舅田胜为此诉苦,却是不以为意,大汉现下压根无须为胡商提供甚么友善的经商环境,他们既是想自个到各郡县购置货物,免得被汉商从中赚取高额差价,那就要有承担风险的心理准备。
刘彻身为大汉皇帝,非但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亦不可对汉商和胡商一视同仁,否则和后世华夏某些跪舔欧美的公知精英有特么甚么区别!
事实证明,在丰厚利润之前,商贾是难以抵挡住诱惑的,汉商如此,胡商亦如是。
饶是晓得大汉百姓不太待见他们,前往长安公府申领通行凭证的胡商仍是日渐增多,甚至为公府定额发放的凭证强破头。
不少世家权贵曾想找些门路,为与自家有巨额生意往来的胡商寻求更多的通行凭证,奈何大农府商部坚持不允,从陈诚手中接任商部少卿的桑弘羊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虽说桑氏乃商贾世家,且世代居于洛阳,非是长安本地的“地头蛇”,奈何桑弘羊深蒙皇帝信重,太上皇更已下旨为他赐婚,过得春祭便得尚公主,成为大汉驸马了。
那是泰安公主,太上皇的幺女,皇帝的同胞幺妹,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泰安公主啊!
闻此“噩耗”,多少世家子弟捶胸顿足,仰天哀嚎。
且不说尚公主乃是通天坦途,单说泰安公主自身的容貌气质,绝不在长姊阳信公主之下,更是比脾气火爆的二姊南宫公主要好太多了。
阳信公主似雍容富贵的牡丹,南宫公主似妖冶带刺的玫瑰,泰安公主就似娇柔却坚贞的茉莉。
若教全大汉的世家子弟从中选出最合宜的妻子,绝大多数都会挑泰安公主的。
好白菜让猪拱了呀!
无奈木已成舟,世家子弟们只能用贬抑桑弘羊来聊以**,也不忘将目光投向尚未出阁的诸多宗室女,譬如贤王刘非的爱女。
刘非成婚早,王妃杨绮罗的肚子又争气,头胎就是诞下一对儿女,嗣子刘健和嫡长女刘征臣比泰安公主这位皇姑母还年长两岁,过得年首就满十八了。
近年来,刘健跟着父王刘非学着经营皇室实业,刘征臣则跟着母妃杨绮罗经营联合制衣。
刘征臣贵为翁主,且身家巨亿,压根瞧不上那些飞鹰斗狗的纨绔子弟,又因经营联合制衣时跟各地商贾打过太多交道,晓得无商不奸的道理,亦瞧不上满身铜臭的庸俗商贾。
于是乎,拖啊拖,也就拖成了“老闺女”。
贤王妃杨绮罗真真犯愁,汉人正婚宜选在春秋两季,自家长女又是宗室女,无疑选在春季正婚最为合宜。
奈何这惫懒货至今未曾有瞧上眼的,且明岁春季泰安公主要出降,刘征臣作为侄女,于情于理都是不能抢自家皇姑母的风头。
拖过明岁,自家女儿就虚年十九了!
杨绮罗愁得终日哀声叹气,诸位亲王妃见状,纷纷出言宽慰之余也不免起心动念,思量着娘家是否有合宜的子侄,得寻个由头带来让贤王妃过过眼。
亲王妃们自身虽是享尽尊荣,可也没忘娘家人不是,若娘家子侄能迎娶翁主,可就攀上了贤王府,日后还愁前程不亮?
常山王妃裴澹倒是没这念头,她本出身寻常百姓家,胞弟裴虎入伍从军,已虚年二十有二却仍未曾婚配,哪来的娘家子侄?
至于撮合裴虎和刘征臣,裴澹更是想都没敢想。
辈分不合倒是其次,大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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