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欣然应诺,最顶级的玉桂在大汉京畿的市价近愈与之等重的黄金,这笔买卖是暴利中的暴利,莫说伐一种三,伐一种十都划得来。
皇帝陛下颁下不准滥伐的禁令,对两大商团反倒是好事,旁的汉商不能获准在岭南砍伐林木,则他们就可包揽下布山周边所有的上品玉桂。
胶东王刘寄虽是宣曲骑营的校尉,然现下真能在布山城主事的,却是广川王刘越,盖因他持有陛下密旨,可在岭南“便宜行事”。
其实已算不得密旨了,近来刘越借由这旨意不断调动兵力和官吏,经略岭南,便连坐镇番禺的大将军郅都也没多过问,显是默许刘越治理苍梧以西的郁水流域,郅都自个则全力投入番禺和合浦的经略中。
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也是皇帝刘彻对郅都的制衡,他可不希望岭南留下的四座大城皆由郅都拔擢及置换官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但凡是人,必会有所偏好,郅都拔擢的官吏必然是合他心意的,日后也会感念他的知遇之恩,指不定又结合出甚么岭南派系。
这对朝廷而言,绝非好事,尤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岭南,绝不能再出个赵佗了。
郅都和刘越皆是聪明人,无需皇帝陛下挑明,也是晓得分寸的。
刘越让随行侍者将竹筏撑到岸边,回军营大帐接见了皇室实业的掌事,也没与他多废话,又是唤来大农府外放来布山城的官吏,让他们自行商讨。
出佃山林所获赀财及日后收取的商税皆要上缴国库,刘越自是谨守分际,绝不沾半点干系。
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的掌事们也懂规矩,颇是识趣的运送来不少物资财货,说是要犒劳远征将士,刘越自是欣然收下,让刘寄去分发给宣曲骑营乃至前来屯驻的中原郡兵们。
刘寄是领军主帅,这犒赏将士的风头,刘越是不会跟他抢的。
刘寄近来忙着领着宣曲将士们四处搜寻南越百姓,迁移华夏后裔,掳掠蛮夷奴隶,虽是累得四脚朝天,却也不亦乐乎。
盖因暂代治政的皇兄刘越言明,将士们掳掠到的蛮夷奴隶,也会以万钱每口购买,掳多少买多少。
刘寄想着待班师回朝就要正婚,皇子和亲王的纳征礼虽是由皇室填补,但皆是有形制定额的,几乎都差不了多少。
每位刘氏王侯正婚时,或多或少都会自行出赀添加聘礼,否则若尚不如世家嗣子的纳征礼丰厚,着实是有失颜面的。
刘越和刘寄年岁尚浅,不似众位皇兄般家底丰厚,西征的缴获大多都已交给母妃王皃姁,让她拿去添了纳征礼,待得正婚亲迎时的开销,现下还得好好攒啊。
他们虽也在皇室实业有份子,但整个王府的开销,还有逢年过节给皇祖母和父皇母妃的孝敬,宗亲耄老的谒礼,再加上筹备婚事,处处都是大钱坑。
况且各位皇嫂近年从联合制衣获取了巨额红利,体己钱多得紧,出手更是阔绰,而自家未来的王妃还只是世家嫡女,正婚后若想和众位皇嫂交际,必是钱紧,指不定得挪用嫁妆。
这若传扬出去,丢得可是刘越和刘寄的脸啊。
此番南征,自然得攒足赀财,好歹要能贴补两位王妃,撑到正婚后的首个年节,她们方能从皇后嫂嫂赐下联合制衣的份子中获取红利,有足够的体己钱好用。
总之一句话,亲王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想过舒坦日子,还得想法子多挣些。
偶尔刘越和刘寄也会羡慕胞弟刘乘,这小屁孩早早出任帝国科学院的院监,得以出宫开府,可比他们更早拿到皇室实业的份子。
刘乘平日只是捣鼓些奇怪的玩意,便可屡屡得到皇帝兄长的重赏,百金千金的往清河王府的内库里搬,他们领军在外,累死累活都挣不着这么些啊。
王皃姁膝下四子,就刘乘活得最轻省惬意,向来不缺花销,也从不委屈自个,吃穿住用皆是舍得花大钱,看得刘越和刘寄端是咂舌不已。
前些日子母妃传来书信,说是刘乘又捣鼓出个好玩意,陛下大喜之余再赐下千金。刘乘见得母妃正为刘越和刘寄的纳征礼犯愁,索性就将那千金预先送做贺礼,好让母妃为两位胞兄填补聘礼。
刘越和刘寄接到这书信,险些吐血身亡。
丢人,丢死人啦!
刘乘自幼就没长甚么好心眼,跟着陛下兄长学得蔫坏蔫坏的,刘越和刘寄才不信他会在意甚么兄友弟恭,此举纯粹就是恶心他俩。
盖因刘寄西征回朝后,有些得意忘形的拍着刘乘的肩膀,说了几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小白脸,小白脸,脸白没有好心眼”甚么的。
那些话明明是陛下兄长常常挂在嘴边的,刘寄只是鹦鹉学舌罢了,怎的就遭了刘乘这般记仇,他冤不冤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蠢萌白罴()
终南山居于秦岭山脉中段,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距八百里。
终南山北麓的皇室猎苑占地辽阔,故无法彻底圈禁,山林中多有野生猛兽,还是比较危险的。
刘彻与阿娇到得猎苑后,却没在附近寻行宫歇脚,而是让随行侍从直接寻了处谷地扎营,有六千郎卫拱卫,还需怕甚么猛兽么?
看遍野绿意盎然,听林间松涛阵阵,阿娇的心境也不再似前些日子般焦躁忧愁,重又变回那没心没肺的傻样。
唯是美中不足者,乃因刘彻惜命,无论阿娇如何耍赖讨好,也绝不进入深山老林,多只是在丛林的边缘猎取些出山觅食的小兽。
刘彻实在被她缠得没法子,索性命部分郎卫稍稍深入山林,驱赶些较为凶猛的野兽出山。
左右中郎署的郎卫皆出身羽林卫,曾经过残酷严苛的野外生存训练,此番权当是他们在山林间的作战演训了。
刘彻为自个公器私用的行为寻了个合理的由头,便是心安理得的陪阿娇等在山脚边。
岂料郎卫刚是整装待发,便见得植被不甚茂密的半山坡突是滚下个黑白相间小毛团来,连翻带滚的溜到山脚。
“白罴,快护驾!”
殿内中郎将仓素没去看那小毛团,而是抬眼望向山脊处那头壮硕的成年白罴,高声喝道。
随行的死士们早已将帝后牢牢护住,郎卫们则纷纷打马上前,抽出马刀,便要驰上坡度不小的山脊,将那只成年白罴斩杀。
刘彻见状,不禁哑然无语,好在为防止有人刺杀帝后,郎卫们不能携带弓弩随行,否则山脊上那头蠢萌蠢萌的大熊猫早被射成了刺猬。
汉人所谓的白罴,正是后世的华夏国宝大熊猫。
在这年月,白罴的数量倒不算稀少,关中和巴蜀皆是有的,然因其多是栖息在海拔较高的深山中,汉人猎户也不会闲着没事,跋山涉水专去狩猎它们。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虎皮和狐皮可比白罴的皮毛值钱多了,在汉代,与其担心白罴灭绝,倒不是多替老虎这百兽之王操些心的好。
其实只要人类不大肆破坏动物的栖息地,不过度滥捕滥杀,它们也不至会迅速灭绝,白罴已存世数百万年,不还是繁衍得好好的?
“无妨,且先退下吧。”
刘彻摆摆手,让身边的死士们退下,随即纵马上前,停驻在那团小毛球前,自顾自的翻身下马,扯着那小白罴后颈的皮毛,就跟提溜小猫似的将它拎了起来。
死士和郎卫们见状,忙纷纷收刀入鞘,也跟着下了马。
身着猎装的阿娇也是下了马,蹬着小马靴快跑几步,行到近前颇是好奇的打量着刘彻手上的小毛球。
她倒是听闻过这白罴,说甚么好食铜铁而不伤人,见则涎流,食之如腐,传得颇是邪乎。
见得刘彻已将那小白罴抱在怀里逗弄,她亦觉有趣得紧,卸下腰间系着的匕首,也没出鞘,就往小白罴的嘴里塞。
刘彻疑惑道:“你这是作甚?”
“喂食啊!”
阿娇理直气壮的回答着,手上不停,硬要把匕首往小白罴嘴里塞。
“……”
刘彻满脑袋黑线,文盲真可怕,莽头莽脑的女文盲更可怕!
小白罴则是挥着毛绒绒的小爪子,不住拨开那柄已塞到嘴里的匕首,嘴里吱吱的叫个不停,真是蠢萌蠢萌的。
刘彻抬头望那山脊处那头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轻易冲下山来的成年白罴,想来应是这小白罴的老娘了。
他忙是挡开阿娇那匕首,出言解释道:“白罴不食金铁,多食竹叶,偶是吃些肉食。民间传言白罴食铁,或是因其闯入百姓家中舔舐铁锅铜盆中的残盐,不解其故,方是以讹传讹。”
“哦,就似养马的精料要加盐。”
阿娇恍然道,又见那小白罴在刘彻怀里颇是温顺,系好匕首便是伸手,向他讨要道:“陛下,让臣妾抱抱。”
刘彻伸手递到她怀里,小白罴却显是对适才阿娇的举动心有余悸,两只前爪硬是扒拉着刘彻的手臂不肯松开。
“……”
阿娇是个莽的,见得小白罴这般不待见她,反而硬要将它扯到怀里,死死抱住。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白罴?
小白罴被逼急了,挥舞着两只前爪就朝阿娇脸上呼巴掌。
好在刘彻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它的爪子,否则自家婆娘非得毁容不可。
可别小瞧白罴,真若疯起来,豺狼虎豹都不是它的对手,虽说这小白罴看着不大,但爪子已足够锋利,劲力也不小。
“当心些!”
刘彻抓着小白罴的两只爪子,看着它不断张嘴,似要咬人,忙是出言警醒阿娇道。
“放心,臣妾醒得的。”
阿娇边是说着毫无可信度的话,边是用手怼着小白罴的前额。
嘎嘎嘎~~
阿娇瞧着小白罴动弹不得,想咬却咬不到的蠢萌模样,不由放身怪笑,那笑声就跟女魔头似的。
刘彻见得自家婆娘这等暴力倾向,暗暗为自家未出世的儿女默哀,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娘亲,得遭多少罪啊?
小白罴苦苦挣扎无果,便是急促的叫唤起来,声线颇是尖锐,想是在求救了。
呜呜~~
山脊处的成年白罴突是发出沉沉的闷吼,颇有些类似獒犬在低吠,却是更为急促和低沉,如镏木摩挲。
“陛下,那头白罴该如何处置?”
殿内中郎将仓素眼见那成年白罴已作势欲冲下山脊,忙是出言询问道。
刘彻看着自家婆娘呵呵傻乐,想着她已许久没笑得这般开怀,便是吩咐道:“将之活捕。”
“慢着,活捕作甚?”
阿娇闻言,忙是出言制止道。
刘彻颇是无奈道:“不活捕,难不成杀了?”
阿娇讶异不已:“为何要杀?”
刘彻耸了耸肩,指了指她怀里的小白罴:“难不成你还指望那头白罴会眼睁睁瞧着你带走它的小崽子啊?”
“臣妾没想带走这小白罴啊。”
阿娇微是愣怔,又抬头瞧了瞧山脊处的大白罴,不由紧了紧抱着小白罴的双手,却又随即松了几分,边是揉着它的小脑袋,边是抱着它向前走。
仓素自要出言劝阻:“皇后……”
刘彻却是抬手制止了仓素及诸多郎卫,下令道:“退下,让皇后过去。”
郎卫们忙纷纷避让,任由阿娇抱着小白罴走到前头。
阿娇站在山坡下,缓缓蹲下身子,将小白罴放到地上,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低声喃喃了几句,声似蚊呐,即便站在她身后的刘彻都没能听清。
小白罴突是得脱魔爪,反倒不晓得该如何做了,蠢萌蠢萌的用两只前爪捂着眼睛,重新就地缩成团毛球,滚啊滚的,竟是滚到阿娇的脚边。
“……”
刘彻看着眼前恶意卖萌的小白罴,颇觉这情形似曾相识,貌似自家这蠢婆娘平日也常是这般傻头傻脑的模样。
阿娇伸手将那团毛球往外推了推,但因着前头是山坡,小毛球滚着滚着又是滚了回来。
她再推,小毛球再滚去滚回,如此往复多次,却是乐此不疲。
连带刘彻在内的众人皆是傻站着,看着皇后在那傻乐,便连山脊上那头大白罴见得自家小崽子非但没甚么危险,反倒玩得起劲,索性就趴山石上继续晒日光浴。
刘彻见状,端是哭笑不得,这白罴母子和自家婆娘果是神似,当真是没心没肺的憨货啊。
阿娇没玩累,刘彻却是站累了。
他无奈苦笑道:“既是喜欢,带走就是了。”
阿娇仰着小脸瞧他,摇摇头道:“岂忍见得母子分离?”
刘彻微是扬眉,笑着打趣道:“你自幼骑马射猎,也不知狩过多少幼兽,多少雌兽,现下竟说这话?”
阿娇翻了翻白眼,撇嘴道:“眼不见,心则安,现下是瞧着那雌兽护崽,臣妾可没陛下心狠。”
刘彻无可辩驳,他确实不是好人,虽不觉自个是甚么嗜血狂魔,但穿越至今确实造下不少耸人听闻的杀业。
乌孙全族都屠绝了,多少老弱妇孺皆是命丧,更遑论甚么母子分离了。
白罴难不成还比人命金贵么?
刘彻不是后世那些狂热的动物保护者,非洲难民不去关注,偏生关注非洲的野生动物,甚至明知非洲土着饿着肚子,却不让他们猎杀动物果腹。
这着实有些不像话啊!
非洲土着数百万年都没把野生动物吃到灭绝,反是那些动物保护者的老祖宗们在世界各地滥捕滥杀,搞得鸟兽绝迹。
嗯,还有后世华夏那些住小区养狗不好生拴着,还说甚么狗咬人无错,人踹狗无良的朋友们,麻烦讲点社会公德吧,多为小区里的孩子们考虑考虑。
敢情不是你们家的孩子,你们不心疼?
“将这白罴母子皆带回长安,养在后苑的竹园便是了。”
刘彻见阿娇真是喜欢这小白罴,想来确实是憨货间投缘,便是出言道。
若能让自家婆娘少些忧愁,在宫里养两只白罴做宠物,也没甚么麻烦的。
阿娇摇摇头,微叹道:“它们在山林中方才过得快活,入了深宫,怕也是难熬的。”
刘彻默然良久,突是俯下身子,附在她耳边道:“朕觉着你这傻婆娘近来还真是长大不少。”
阿娇满头雾水,抬眸看他,见他视线直勾勾的落在自个胸前的丰盈,俏脸霎时通红。
若非身后有众多郎卫,她非得啐这不知羞的登徒子满脸唾沫,管他是甚么大汉天子。
“回吧!”
阿娇豁然起身,跺了跺脚,便是自顾自的转身离去。
帝后翻身上马,率着骑队疾驰远去。
中途,阿娇偶是扭头回望那处山脊,心中仍不禁生出几分惆怅。
不知今生今世,她能否得为人母?
第三百六十九章 泄密之人()
山中无甲子,不知不觉已过初伏。
虽要到末伏方才重新开朝,但刘彻还是与阿娇北返,到南山河谷住下,盖因辽东太守窦婴传回军情,朝鲜又有些不老实了。
据游骑斥候回报,今年春夏之际,朝鲜北方的不少城池周边已有农人在复耕田地,且朝鲜君臣从中部不断调集兵力北上,驻扎在北方城池中。
朝鲜北方的天气与辽东相似,冬季酷寒,冰期较长,故而晚春再耕作农地也是不迟的,朝鲜君臣分明是想趁着匈奴大军南下,大汉无暇再出兵侵扰朝鲜,在北方的产粮重地复耕了。
窦婴既呈报军情,又是询问当如何处置,没有皇帝的旨意,他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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