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忙是道:“微臣句句属实,绝不敢妄言欺骗陛下,还望陛下明鉴!”
刘彻见他满面肃容,再不似昔年般怯懦畏缩,不由轻笑道:“既是如此,朕也不宜棒打鸳鸯,便为你二人下旨赐婚吧。”
“谢陛下成全!”
秦立自是大喜过望,忙是顿首拜谢。
翌日,刘彻颁下圣旨,赐婚中垒校尉秦立与桃候嫡长孙女刘婧。
第三百五十八章 刘舜请旨()
汉六十七年,二月十三,春分。Ω Δ ΩnΩu
天子刘彻领百官东出长安城,行四十六里,于城郊设高坛,举春祭大典。
随行将士除六千郎卫外,尚有宣曲校营的三万铁骑,胶东王刘寄已出任宣曲校尉,广川王刘越则为监军,随皇帝行过春祭后,即刻挥师南征。
因宣曲骑营的将官多为黄埔军学的优秀学子,皆是世家子,故此番群臣也相当于在为自家子弟送行。
长安周边的百姓闻讯,也是纷纷汇聚而来,夹道相送,看着军容壮盛的三万铁骑渐行渐远。
汉军此番南征,倒没有太多硬仗要打,主要目的是会同零陵和桂阳两郡的府兵南下,接管或夺取南方五岭的各处险关和隘口。
待得彻底掌控南方五岭,加之番禺在手,使得大汉水师可就近停靠和补给,则汉军则可安心的作壁上观,坐看闽越和东瓯的二十万联军剿灭西瓯和雒越部族。
刘彻特意嘱咐两位亲王,夺取南方五岭后,向逃避战乱的南越百姓开放各处关隘,让其得以北上,迁徙至大汉的零陵和桂阳两郡。
两郡太守也已接到诏令,会参照豫章郡的做法,以与募民戍边相同的形式,吸纳南越百姓。
现下大江以南的不少郡县都尚待开发,正是缺乏劳动力的时候,吸纳南越百姓是必要的做法,日后再从地狭人稠的中部郡县迁移部分属民过去,与南越百姓混居即可。
至于岭南之地,暂且先搁置,留待日后开发,集中资源全力开发江南才是要务,胃口太大会撑死的。
若似秦朝般在岭南屯驻重兵,且迁去大量百姓,万一日后再出现如南越国般拥兵自重的割据势力,那就真是自找麻烦了。
朝廷真若尚有余力,倒不如先开发东瓯和闽越的属地,也就是后世浙江南部和福建的大部分地区。
刘彻深为赞许广川王刘越的计智,故而给他下了道“便宜行事”的密旨。
只需他出示这道密旨,在南越境内除了大将军郅都可抗命不不遵,所有大汉的将领和官吏皆可任他调派,包括此番领军的主帅胶东王刘寄。
刘彻之所以给刘越如此大的权限,盖因已将协助甚至暗中迫使南越百姓北迁汉境的任务交办给他。
“若遇到不愿迁徙的南越军民,可遣人召来东瓯和闽越的联军,毁其田,烧其宅,然需暗中行事,不得泄露是我大汉所为。同时可调遣将士或官吏四处劝说南越百姓,宣扬我大汉相关政令,诱使他们迁入汉境。”
刘彻曾如是吩咐于他。
刘越心思通透,无需陛下再多说甚么,便已彻底领会了他的意图,自是应诺,接下密旨时手却不免微是颤抖。
这道密旨非但代表着陛下对他的信任,更是代表着认可和看重,这正是他年幼时可望而不可求的。
两位亲王此番出征,太上皇和两人的生母王皃姁皆未再露面送行。
王皃姁忙着筹备两人的婚仪,且南越属地内现下怕是寻不出哪方割据势力可对抗三万大汉铁骑,且还有大将军郅都率十万水师将士坐镇番禺城,统揽全局。
只要两位亲王自个不作死,应该是死不了的。
真正舍不得两位亲王出征的,除了他们未过门的媳妇,就数常山王刘舜了。
刘越和刘寄西征还朝后,表面上对刘舜不理不睬,实则还是心疼这幺弟的。每到休沐之日,总会寻些由头,遣人唤他过府,吃顿好的。
两人出征后,刘舜沐日可就没地方蹭饭吃了,刘乘虽也是他胞兄,但终日在帝国科院忙里忙外,还真顾不得管他。
赵王府偏院的小厢房内,刘舜就着微弱的灯火,来回数着攒下的大钱,数了大半夜,也没多数出半枚来。
出宫半年来,才攒下将将两万钱,年节过后成衣作坊又无需再昼夜赶工,加班费少了许多,剩下的一万四千钱怎得也得再攒上大半年。
刘舜着实无奈得紧,年节已过,他都虚岁十四了,明年就需出宫开府,待得攒足赎刑的赀财,他也在宫里呆不久了。
现下他算彻底明白了挣钱的不易,依照过往他在宫里的那等奢侈无比的吃穿住用,出宫开府后靠封国那点租赋压根不够用的。
除非……皇帝兄长肯赏赐些皇室实业的份子。
刘舜早是瞧得清楚,众位皇兄若非每岁从皇室实业获取高额红利,也绝无法过得这般滋润。
是夜,刘舜睡得不太安稳,只因梦见座高耸入云的金山,偏生他手头甚么都没有,绕着山边跑啊跑,却连半块碎金都没拣到。
翌日醒来,他胡乱洗漱完便是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去上工。
成衣作坊在泬西邑南阙,距长安城足有十余里地,好在皇室实业近年已制作出足够的载入车驾,在两地间不断往返。
过往车驾不足时,仅限皇室实业的掌事和工匠们可乘坐,现下已没了限制,寻常百姓也可依着路途远近给付车资,且随上随坐。
不过四大商团仍各有接送自家掌事和工匠的车队,清晨候在长安城西的各处城门外,到傍晚收工时再将人从泬西邑送回长安城。
刘舜的身份不宜暴露,赵王刘彭祖特意吩咐府内下人,每日用毡车载他出皇亲苑,送到城西去。
今日刘舜没甚么精神,在城西下得毡车,飘飘悠悠的出了城,坐上联合制衣的车驾便是闭目小憩,打算趁赶路的时辰睡会儿。
然在半梦半醒间,他听到自个所在作坊的两名女掌事在闲谈,且提及到某个名字,便陡然清醒过来,虽仍闭着双眼,却是竖着耳朵细细听着。
“林家也请媒妁上门说亲了?”
“那倒没有,只是先与总掌事提了提,大丫是她的侄女,若要延请媒妁说亲,怎的也得先与她说。”
“那大丫年岁到了?怎瞧着有些小?”
“长得娇小些罢了,去岁就办了及笄礼,我可还去观礼了的。”
“嗯,去岁我尚未入得作坊,听闻大丫家可住在东四巷。”
“那可不,那宅子本是总掌事的,屋里贴着瓷砖,铺着地砖,窗户皆装的玻璃,各类家什皆是顶好的,后来低价转给了大丫他爹,自个在临街四坊买了新宅。”
“如此说来,总掌事对她兄长倒是够意思。”
“那是。”
……
刘舜没心思再往下听,只觉耳边嗡嗡作响,烦得慌。
车驾到得成衣作坊外,尚未停稳,刘舜便是窜下车来,匆匆进了作坊,寻到总掌事王婶,急声道:“婶子,有人要向大丫提亲了?”
王婶不由愣怔,瞧着他那火烧火燎的模样,讶异道:“怎的了?”
刘舜是真急了眼,压抑数月的脾气猛的爆开来,提高嗓门问道:“我听说有人要向大丫提亲,是否真有此事?”
王婶从未见过他这般大呼小叫的模样,还真有些发懵,不及深思便点头应是。
刘舜瞬间瞪大狭长的凤眼,他自幼深受父皇宠溺,想要甚么便非得到不可,岂容旁人抢了他看上的女人?
他猛是转身,迈着大步行到缝制成衣的工间,一眼便瞧见身形娇小的大丫,行至近前盯着她,沉声问道:“有人上你家说亲了?”
大丫生性温软,微是懦弱,见他挨得近,脸色又阴沉的吓人,未及答话便是怯生生退了几步。
刘舜见状,只道是她想躲着他,不由愈发恼怒,大吼道:“你休想嫁给旁人!”
话音未落,他已是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皇帝刘彻刚下得早朝,入得宣室殿,便得了近侍宦官禀报,说是常山王入宫求见,已在殿外恭候多时了。
近侍宦官略带迟疑的提了句,说常山王此番是穿着朝服入宫的,没先去长乐宫和太寿宫,而是直接前来求见陛下。
刘彻不由来了兴致,觉着必是小屁孩遇着了甚么难事,才会来求他。
果不其然,刘舜刚入宣室,甚么话都没说,跪地便拜。
“怎的,又闯了甚么大祸?”
刘彻笑着打趣道,他可鲜少见得这小屁孩这般规矩的行叩拜大礼。
刘舜抬头看他,瓮声瓮气道:“臣弟求陛下为我下旨赐婚!”
咳咳……
刘彻惊得都不会喘气了,不禁咳嗽连连,若非侍立在侧的宦者令李福上前为他拍背顺气,他非得活活呛死不可。
“要赐婚自个寻父皇去,来求朕作甚?”
刘彻好不容易缓过气,又好气又好笑的嘶声道。
刘舜颇是为难道:“臣弟早已与母妃提过,可母妃硬是不允,父皇定是会听母妃的,故而唯有来求兄长了!”
刘彻闻得他改口唤了兄长,就晓得这小屁孩想打感情牌,鄙夷的瞟了瞟他:“既是姨母不允,朕更不宜过问此事,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
刘舜心下愈发焦急,他这头拖得了,大丫那头可未必拖得了,偏生又不能自曝身份,否则若传扬出去,损了天家颜面,怕是会真的惹得父皇动怒,那此事就更麻烦了。
他咬了咬牙,想着要放狠话:“兄长若是不答应,我便……”
“你待怎的?撞柱而亡还是悬梁投缳?”
刘彻没等他说完,便已嗤笑出声,随即扭脸吩咐李福道:“去替常山王取三尺白绫来。”
李福自是躬身应诺,却也没立即退下,只是低着头,尽力抑住不断抽搐的嘴角。
“不必烦劳宦者令。”
刘舜赶忙出言阻止,复又讪讪道:“兄长想岔了,臣弟只是想……长跪不起。”
“嗯,那便跪着吧。”
刘彻点点头,便是吩咐李福研墨,自顾自的批阅起奏章来。
刘舜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垂着脑袋没再多说半个字。
刘彻虽在批阅奏章,却也留意着刘舜的举动,对他的表现还是满意的,虽说还不够稳重,爱耍小聪明,但至少比过往懂规矩了。
小男孩嘛,少不更事时谁还没个调皮捣蛋的,只因刘舜是天家子,容易仗势欺人,所以破坏力比寻常男孩更大罢了。
没人生来就会坏得无药可救,再废的人也绝不至一无是处。
譬如过去看来懦弱拘谨的刘越,不也正逐渐显露出属于他的风采了么?
第三百五十九章 椒房用膳()
宦者令李福随侍刘彻多年,惯会揣测陛下的心思,默默拿了厚厚的席垫让刘舜垫在膝下,倒非怕他跪疼了膝盖,而是怕他会寒气入腿,落下甚么病根。『→おc..
宣室殿是皇帝处理政务和召见大臣的所在,不宜轻易动土,进行大规模的整葺翻修,故无法似诸多宫室和暖阁般,可遣人在地面下方增设取暖用的循环烟道,亦即刘彻学着后世紫禁城的宫殿设计出的地龙,与火炕的原理颇为类似。
过得春分虽是天气渐暖,但殿内只烧了炭盆,地面仍是寒凉澈骨,刘舜身上的朝服虽是厚实,却也是抵不住在地上久跪。
到得午时,刘彻方才批阅完奏章,刘舜已跪了将将两个时辰,却仍不发一语的跪着,貌似还打算继续跪下去。
“起来吧,随朕去椒房殿,陪你皇嫂用午膳。”
刘彻抬眸瞧他,既是为他收敛了脾性而感到高兴,又是好奇到底是何等女子能让他做到这般地步。
女人,往往是男孩走向成熟的催化剂,无论带来的是喜悦还是痛苦。
然而若彻底沦陷而无法自拔,却将是堕落和沉沦的开始,堂堂亲王为娶个女人跪足两个时辰,若换了刘彻自身,怕是做不到的。
刘彻若想得到甚么,必是想尽方法以最低的成本取得,包括皇位,亦包括女人。
男人愈发成熟,便也愈发现实,甚或变得冷酷。
谈不上是好是坏,全因境遇使然。
似刘舜这般脾性,这般年纪,若能遇到个好女人,或许能让他迅速成熟起来,可若遇到个坏女人,怕就彻底毁了。
刘舜自是不晓得刘彻的心思,闻言便是面露喜色,晓得皇帝兄长终是心软了,忙要起身,却觉两腿就跟针扎似的剧痛,若非李福早有所料,上前搀着他,怕是真要跌倒在地。
刘彻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却未多言,自顾自的出了殿门,往椒房殿行去。
刘舜见状,也顾不得李福在帮他按揉着小腿疏通血脉,强忍的疼痛拔腿就跟了上去。
刘彻听着身后踉跄的脚步声,眉头微微皱起,天家子可以有自个心仪的女子,但若是陷得太深,却非甚么好事。
若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子,日后不晓得会撺掇自幼骄纵跋扈的刘舜闹出甚么乱子。
刘彻快走几步,与刘舜拉开些距离,对随身侍卫低声下令道:“查!”
随身侍卫皆为死士,常伴帝皇身侧,无需刘彻多说甚么,也能明白要去查些甚么。
到得椒房殿,皇后阿娇早已等候多时,近来她胃口大好,每日皆盼着用膳的时辰。
经过老医官诊脉,经过整整一年的精心调养,阿娇的宫寒已大大缓解,可暂时停食药膳,恢复正常的饮食。
宫寒是病却又不是病,没甚么彻底治愈的说法,日后若不留意又会加重,故而阿娇还是要注意饮食,避免辛辣或寒凉的食物,然而这已比吃药膳要好得多了。
阿娇本就是个吃货,已憋了一年,却又不宜再暴饮暴食,自然每日就等着用膳的时辰。
见得刘彻入得殿内,她忙是吩咐内侍和宫娥摆膳,又上前拽着刘彻的袍袖,咯咯傻笑,着实是个有吃万事足的憨货。
刘彻笑着打趣道:“你倒是好养活。”
阿娇平日没少被他笑话,索性就当成好话来听,权当他是在夸她了。
“咦,你这厮怎的来了?”
阿娇瞧见刘舜亦是晃晃悠悠的进了殿门,半是讶异半是戏谑道:“赎刑的赀财可是攒足了?”
“……”
刘舜面色讪讪,没敢接话。
他自幼深受父皇宠溺,众位兄长阿姊皆是让着他,唯有阿娇表姊和南宫阿姊敢揍他,且是说揍就揍,甚至敢在众位长辈面前揍。
过往他见着这两个女魔头皆是绕着走的,今日着实事出无奈,这才跟着皇帝兄长来椒房殿用膳,早料到必会遭阿娇的奚落。
阿娇见他不答话,柳眉微扬道:“呦呵,出宫太久,忘了规矩?”
“臣弟见过皇后嫂嫂!”
刘舜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忙是上前见礼道。
“乖!”
阿娇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如同刘彻平日摸她那般。
刘彻看得眼角直抽抽,原来站在旁观的角度来看,这动作不像是影剧里那帅气的摸头杀,而仿似在摸他上辈子养的二哈。
“嗯……阿娇的脾性确是有些像二哈,倒也怨不得朕。”
刘彻为自个找到了理由,并不打算改掉摸自家婆娘脑袋的习惯。
“让人多加些菜肴。”
刘彻嘱咐身侧的李福,因着阿娇身体的缘故,夫妻俩的每日三餐皆是定时定量的,且菜式也皆严格定好,如今多了个刘舜,自然要额外多做些。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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